男女主角分别是余婉柔沈七言的其他类型小说《自请出族后,病弱庶子无敌了余婉柔沈七言完结文》,由网络作家“沈七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百姓单纯。但百姓也愚蠢。而这种单纯的愚蠢,如果被有心人操控住,将会成为一种可怕的利器。就像现在。普济寺的庙门是用特殊材质打造的,坚固无比。十几个体型强壮的汉子抱着圆木撞击了大半天,朱漆大门也只蹭破点油皮,依旧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倾倒的苗头。反倒是撞门的大汉,累的气喘吁吁,摸着汗骂道:“娘的,一个大门就造的这么坚固,普济寺也太舍得下血本了!”另一个汉子说:“庙里藏着吃不完的粮食,还有喝不完的水,不把大门造坚固点怎么行!”先前那个汉子就跳脚大骂:“眼瞅着我们大家伙都快要饿死了,可他们宁可让无穷尽的米粮发霉烂掉,也不肯拿出来给我们吃,他们哪里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分明就是心肠恶毒的罗刹!”因为大门久撞不开,先前那些想要破门闯入的灾民,心中已经...
《自请出族后,病弱庶子无敌了余婉柔沈七言完结文》精彩片段
百姓单纯。
但百姓也愚蠢。
而这种单纯的愚蠢,如果被有心人操控住,将会成为一种可怕的利器。
就像现在。
普济寺的庙门是用特殊材质打造的,坚固无比。
十几个体型强壮的汉子抱着圆木撞击了大半天,朱漆大门也只蹭破点油皮,依旧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倾倒的苗头。
反倒是撞门的大汉,累的气喘吁吁,摸着汗骂道:“娘的,一个大门就造的这么坚固,普济寺也太舍得下血本了!”
另一个汉子说:“庙里藏着吃不完的粮食,还有喝不完的水,不把大门造坚固点怎么行! ”
先前那个汉子就跳脚大骂:“眼瞅着我们大家伙都快要饿死了,可他们宁可让无穷尽的米粮发霉烂掉,也不肯拿出来给我们吃,他们哪里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分明就是心肠恶毒的罗刹!”
因为大门久撞不开,先前那些想要破门闯入的灾民,心中已经开始动摇了,觉得大门之所以撞不开,一定是佛祖生气了的缘故。
他们有的是城内居住的百姓,有的是周边乡镇和村庄的村民。
一群人之所以在灾害来临后,从四面八方往普济寺聚拢,是因为他们听说庙里有个得道高僧,能白日引雷。
人在走投无路时,总是下意识地将希望寄托在诸天神佛身上,并心生敬畏。
这也是他们一直老老实实聚集在寺庙门口,等着每天半碗稀粥的投喂,却始终不曾强闯庙门的主要原因。
因为他们心里有对神佛的敬畏。
可现在,他们心中的敬畏有裂痕了。
是啊,他们都要饿死了,庙里的师父却还大门紧闭不肯放他们进去,这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留啊。
有些灾民跃跃欲试,想要加入撞门的行列。
先前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眼中露出计谋得逞的兴奋。
其中一个扯开嗓门动员众人。
“还有力气的兄弟出来搭把手,咱们大家伙合力,一起把庙门撞开!”
另一个大汉也紧跟着喊道:“庙里面藏着堆积如山的米粮,只要把庙门撞开,我们就有饭吃,有水喝了!”
这个时候,水跟粮食的诱惑,远超黄金万两。
本来还有些迟疑的灾民,一听说有水喝有饭吃,立马热血沸腾起来。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伙子率先站了出来。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呼啦啦站出来几十号人。
他们有的抱起圆木,有的抱着石块……还有人不停的搬运石头过来。
先前那两个大汉见此情形,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就要指挥大家破门,就在这时,一道清冽如寒潭般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们这样,永远也别想破开庙门,因为你们的举动惹恼了佛祖!”
众人循声望过去,就见说话的是个少年。
少年一袭天青色儒衫,身量修长,眉清目秀,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书卷气息。
见大家都朝他望过来,他面上不见丝毫俱色,抬手指向那两个大汉,怒声道:“你们根本不是灾民,你们是匪徒!”
这话一出,四周的灾民立马齐刷刷望向两个大汉。
陈魁陈武兄弟二人眼中闪过慌乱。
然而很快,陈魁便梗着脖子朝少年怒吼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要是匪徒,老子早就领着弟兄们冲进庙里抢粮去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忍饥挨饿!”
陈武也指着少年大声骂道:“哪来的臭小子满嘴喷粪……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里面那群和尚的狗腿子,故意跑出来离间我们的!”
仿佛是找到了确切证据一般,陈武指着少年对众人道:“大家看啊,他穿的多光鲜,面色也红润的很,一看就不缺吃不缺喝,他跟庙里的那群和尚是一伙的,目的就是要离间我们,不让我们抢走庙里的粮食!”
于是众人又齐刷刷望向少年。
正如陈魁陈武兄弟二人所言,少年衣衫整洁,面容干净,气色也很红润,跟面黄肌瘦衣衫褴楼的他们站在一起,宛如鹤立鸡群。
于是大家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就带上了敌意。
少年依旧不慌不乱,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干净的衣服,淡定道:“我确实认识普济寺的净悟大师,因为,三个月前,我曾将父亲留给我的家业,全数捐给了普济寺。”
立马便有人指着他说:“我想起来了,他是沈家的三少爷!”
“没错,他就是沈家的三少爷!三个月前,沈家分家,沈三少爷将他的那份家业,全都捐给了普济寺!”
少年的身份得到了证实。
陈魁陈武兄弟二人立马得意地笑道:“你们看,我就说这小子是庙里那群和尚的狗腿子吧!”
结果他话音还没落地,少年,也就是沈七言,便冷笑道:“我是什么身份,还轮不到你们定义,倒是你们,觊觎寺庙里的水粮,想要将其夺去占为己有好称王称霸,从而鼓动百姓闹事,助你们成事!”
“你们妄想踩着百姓登天,丝毫不顾他们的死活,其心之险恶,简直令神佛震怒!”
不等陈魁陈武兄弟二人反驳,沈七言便指着他们对众人道:“大家要是不信,不防扒开他们的衣服,看看他们身上可有刀疤!”
既是灾民,哪个不是面黄肌瘦?
可眼前这二人,虽然穿着破破烂烂,脸上也满是泥垢,乍一看确实很像灾民。
但他们中气十足的声音却出卖了他们。
那样足的中气,可不像是饥肠辘辘的灾民该有的。
沈七言一过来,便瞧出了这二人的不对劲儿。
后来他又在人群中暗暗观察了二人一番,目睹了二人的行事作风后, 他立马断定,这二人绝不是普通的灾民,既有可能是匪徒假扮的。
原因也不难猜,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这二人想霸占寺庙里的水粮。
如今这个特殊时期,水粮就是一切。
有水有粮,便能聚集无数追随者。
这就是他所担忧的“有心人”。
沈七言说完,率先抓住陈魁一条胳膊,另一只手则同时动作,扯住陈魁的衣襟,用力一撕。
嗤啦——
为了扮相更加逼真,陈魁特意穿了身破衣烂衫,质量十分堪忧,以至于沈七言都没怎么费力气,就将他整个上衣撕成了两半。
他动作太快了,又十分突然,陈魁压根来不及躲避。
等他想起来要反击,衣服早就被撕烂了,露出精壮的上身,以及前心后背上的伤口。
那伤口切面平整,一看就是利刃所伤,且伤口纵横交错,粗粗一数,起码有八九处之多。
有的刀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刀口已经痊愈。
有的却还很新鲜,刀口上的肉也是粉红色的,一看就是后面新长出来的肉。
普通老百姓,身上可不会就这么多刀伤!
灾民们面色大变,立马惊恐地往后退开,警惕地望着二人。
眼见计谋败落,陈魁陈武兄弟二人目眦欲裂,两眼喷火地瞪着沈七言,眼神宛如恶狼般凶恶。
为了取得灾民们的信任,这些天,他们特意将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吃住都和灾民们一起。
连着过了好几天不是人过的苦日子,好不容易取得灾民的信任,也成功地将灾民挑动起来。
眼看他们就要成功了,结果却让沈七言突然跳出来坏了好事。
二人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恨不能将沈七言扒皮抽筋。
陈武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把大刀,挥刀就朝沈七言脑袋上砍去。
只是,他手里的大刀才刚举起来,凌空忽然飞来一枚石子,精准地击中陈武手腕。
陈武整条胳膊都麻了,手中的大刀哐当落地。
与此同时,投完石子的沈川从人群中跃出,一脚踹在陈魁的胸口上。
陈魁连刀都没拔出来,整个人就被踹飞出去,后背撞击在山石上面,又被弹回来,然后重重摔倒在地,“噗”地喷出口鲜血。
整个过程用时不过刹那。
灾民们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陈魁便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吐血,陈武则捧着血流如柱几乎快要废掉的胳膊哀嚎惨叫。
沈川投过来的那枚石子,直接将他手腕打出了一个对穿的血窟窿。
这还是沈七言第一次见沈川出手,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他早知道沈川身手好,但却不这小子的身手好到这种地步。
别的不说,就说那颗直接将陈武手腕打成对穿的石子儿……这得多强劲的力道啊!
更不要说还有准头。
他刚才特意看了下,陈武被打穿的是手筋位置。
除非神医在世,不然的话,陈武那条胳膊,这辈子就算是彻底废了,以后别说拿刀,只怕连筷子都捏不稳。
……看来他有必要考虑一下拜沈川为师的事情了。
沈七言满脸敬佩地望着自己的仆从。
仆从沈川:“……”
“少爷,您没事吧?”沈川有些紧张,生怕沈七言有什么好歹。
干爹再三交代过他,一定要护好少爷。
翠玲也不止一次地在他耳边念叨,说夫人和少爷都对她很好,她的命是夫人救的,而少爷又是夫人的命根子……总而言之一句话,也是希望他保护好少爷。
少爷要是出事了……
沈川想想就害怕。
好在沈七言开口了。
他拍拍沈川肩膀,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对了,回头把你刚才那一手教教我。”
沈川:“啊?哦,好的少爷。”
于是沈七言就满足了,他踢了踢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陈魁。
“佛祖面前也敢玩弄心机,简直不如死活。”
随着他这句话,寺庙内忽然响起一道钟声。
紧接着是一声“阿弥陀佛”。
那声音雄浑而有力度,还无比嘹亮,不但响彻整座寺庙,还响彻整座山头!
寺庙前聚集的灾民震惊了。
“这……这是佛祖的声音吗?”
“肯定是啊,咱们正常人,谁能有这么大的嗓门!”
“是啊是啊,那声音就跟在我耳边一样!”
“佛祖是不是生气了啊?”
“……应该是吧,咱们刚才不该跟歹人一块儿闹事的。”
刚才还闹着要砸开寺庙大门的灾民,瞬间面色煞白,呼啦啦跪一地,倒头就参拜。
沈七言勾唇笑了笑,也像模像样地跟着众人一块跪拜。
古往今来,攻心计一直都是最有强力的战术。
后面普济寺会拿出更多的米粮,救助更多的灾民。
为了避免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就得从根源上掐死这种可能性。
这,就是他要给老和尚升的神格。
拿捏住灾民对诸天神佛的敬畏心理,让灾民彻底跪服在老和尚的神晕之下,免得再傻乎乎的被有心人当刀使。
而此时,荣升神格的净悟大师同样也震惊住了,他合十的手掌微微打开一条缝隙,不可置信地望着掌心里夹着的小东西。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居然就能让他的声音传出数十里之远!
那另外一个能让他升级神格之物,岂不是更加厉害?
沈七言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尊重了不少。
如果面前这个陈敬天,真的是上一世他听说过的那个陈敬天,那么这份尊重,他理应给。
昏君暴戾,奸臣当道,能臣有志不得伸,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上一世,要不是陈敬天夺下背靠京都的城池,大颜国的太子恐怕也不能那么快混进皇宫,砍下狗皇帝的脑袋。
要知道,狗皇帝狗归狗,但是有一溜排的好祖先。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靠着祖先留下来的扎实基业,狗皇帝完全可以狗到老死。
而陈敬天是钻进这份扎实基业中的蚁虫。
有他在基业里面搅风搅雨,大颜国的太子才能混进皇宫,砍下狗皇帝的脑袋。
如果说大颜国太子是战争的终结者。
那么陈敬天,就是其中最大的功臣。
他是解救百姓出水火的英雄。
如果他不是上一世那个英雄陈敬天……
不是也没关系,大不了他把人摁地上多揍几拳就是。
沈七言目光如星辰,熠熠生辉地望着面前的方脸汉子。
突然感觉到被尊重的陈敬天:“……”
他先是一怔,旋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只当沈七言被他的威名震慑住了。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祖籍漕县莲花村!”
漕县……莲花村!
沈七言身子晃了下,如果没记错的话,陈敬天的确是漕县莲花村人士。
据说从他爷爷的爷爷的那一辈起,家里面就干起了屠宰生意,并且将此当做传世家业代代往下传。
因此陈敬天还有个诨号:杀猪佬。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此陈敬天跟他想象中的陈敬天,区别也太大了吧!
沈七言吞咽了下,还是无法将两人融合在一起。
他想了想 ,不死心地又问了句:“陈兄弟可会杀猪?”
“老子祖上就是杀猪起家的,你说老子会不会?”
陈敬天有些不耐烦,鹰眼斜睨着沈七言,露出凶相。
“你小子问这么多做什么?”
一边说一边伸手揪住沈七言衣领。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恰在此时,一轮圆月冲破云层探出头来,洁白月光打在陈敬天脸上,让他脸上的那道刀疤显露无疑。
沈七言望着那道几乎贯穿了整张脸的刀疤,忽然想起了有关于陈敬天的另外一个传说。
传说的源头是一头猪。
据说漕县的一个大户,从陈敬天手里订了头祭祖的年猪,价钱什么的都谈好了,结果到了交货那天,大户人家突然以年猪品相不佳为由压价。
直接将价格杀低了一倍还多。
可陈敬天是吃素的吗?
显然不是。
他一拳将大户老爷揍倒,还往人家脸上撒了跑尿,然后扛起年猪就走。
结果自然没走掉。
大户老爷让家丁将他围住,又叫来了官老爷,而官老爷和大户老爷私底下有交情,自然是向着大户老爷的。
两人一个敢告,一个敢结,当场就给陈敬天定了罪,要将他关进大牢里面去。
陈敬天也够狠,骂了声“狗娘养”的,当场便操起了杀猪刀。
蛇鼠一窝的大户老爷和官老爷,双双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就连那些围攻他的家丁和官差也没能幸免。
以一杀百,一战成名。
这一战,陈敬天不但收获了“天道不公我便反”的美名,脸上也留下了一道狰狞的刀疤。
而这道刀疤,也为他日后招揽人马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
被各种苛捐杂税压得不堪重负的老百姓,但凡看见官府贴出缉拿告示,而告示上的犯人脸上又有刀疤,那这告示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除此之外,路上若是碰见脸上有刀疤的人,他们还会好心地上前提醒一句。
更甚者,遇见官差拿人,而那人脸上又刚好有刀疤,他们还会冒着风险将人藏匿起来。
因为陈敬天杀的是贪官,反的是朝廷。
他是他们眼里的光,心中的英雄。
……也是沈七言心中的英雄。
不单单是因为陈敬天敢以一阶布衣之身公然对抗朝廷,还因为陈敬天能以一杀百。
以一杀百啊,体魄得多强壮啊!
慕强心理,没有几人能避免。
尤其是对于他这种打小身子骨便不好,羸弱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而言。
现在,他慕的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
象征着“英雄”二字的刀疤铺满了他整个眼帘。
沈七言呆滞住,盯着那刀疤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一个武僧拎棍打过来,他这才陡然惊醒,忙大声叫道:“住手!”
随便抓住武僧挥过来的棍子。
武僧愣了下,看看被沈七言抓在手里的棍子,再看看沈七言那副清瘦的小身板,眼中不禁流露出震惊之色。
要知道,他刚才打下去的那一棍子,力道可不轻,别说沈施主这样的病弱公子哥,就是对面那个体型魁梧的匪徒,只怕也未必能接住。
……可沈施主就是接住了。
他甚至都没办法将棍子抽回来。
那只骨节修长秀美,看起来只能捏笔杆子的手,力道竟是大的出奇。
武僧震惊,陈敬天眼中却是流露出精光,看宝贝一样的看着沈七言,兴奋道:“身手不错啊小兄弟,你这么好的身手,不跟着我打天下,简直就是天大的浪费!”
他拍拍沈七言肩膀, 许诺道:“小兄弟,跟着我打天下吧,等我们杀了皇帝老儿,我封你个官做做,到时候我们一起治理天下,让百姓们天天有肉吃,有酒喝!”
沈七言:“……”
英雄滤镜险些碎一地。
不过他似乎也明白了,像陈敬天这样一个莽夫,身后为什么能聚集起一大批追随者。
因为他的许诺,正是身处乱世的百姓们心中所期盼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凭什么那些什么也不干的王侯将相朱门酒肉臭,而他们这些披星戴月辛勤劳作的人,却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保证不了?
左右都是死,与其饿死,索性反了,说不定还能挣出一线生机来。
……只能说,时势造英雄。
是这个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乱世,成就了陈敬天。
就在沈七言犹自思索之际,陈敬天已经等的着急了,摁住他肩膀的手往下压了压。
“小兄弟,敢不敢跟着老子打天下?”
沈七言只觉得肩膀上有股大力压下来,小山一样沉。
换做以前,他只怕已经趴地上去了。
将肩膀上那只手拿开,他笑道:“多谢陈大哥抬爱,不过我只是一阶读书人,乃是家中独子,还有个老母要伺奉,不敢以身涉险,还望陈大哥见谅。”
闻言,陈敬天有些失望,嘀咕道:“如果是这样, 那你确实不能跟着我冒险,孝道为大……行吧,那你找个地方待着去,免得等下打起来伤到你。”
沈七言没动。
他笑了笑,说道:“对不住了陈大哥,我恐怕不能走。”
“嗯?”陈敬天眼睛一瞪,“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陈大哥此行,怕是要落空了。”
然后在陈敬天陡然阴沉下来的气息中,淡定解释道:“小弟与庙里的师父有些交情,答应了他要护众人安全。”
“不过,当日陈大哥怒斩贪官恶绅,小弟心中佩服,也知陈大哥今日此举,实属被逼无奈,所以,小弟愿赠送陈大哥一千斤米粮,一百车水。”
说完,他望向庙门方向,意思:请吧。
要不是来的是陈敬天,而此人刚好又是促使本朝走向灭亡的关键性因素之一,他是绝对不可能将人放走的。
可惜,陈敬天显然不知道这些。
见沈七言居然敢赶他走,他都要气笑了,弯月刀指着沈七言鼻子叫嚣道:“臭小子,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嚣张上了是吧?你让我走我就走啊?你当你是谁啊?”
“……小弟姓沈,名七言。”推开那柄指着他鼻子的弯月刀,沈七言报上他父亲的名号,“家父沈明骤。”
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
他父亲虽然没有做到兼济天下的程度,但沈家兴旺起来后,父亲也的确做了不少善事。
周边乡县和村镇,哪里有灾情,哪里就有他父亲的身影。
好巧不巧,漕县的石子村,当年也受过父亲的照顾。
陈敬天既然是从石子村出来的,不可能对此事不知情。
果然,沈七言自保完家门后,陈敬天的眼中明显出现错愕,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沈七言,不确定道:“你当真是沈老爷的儿子?”
一个武僧说道:“沈施主所言,句句属实,我等可以作证……阿弥陀佛。”
直接把陈敬天“阿”懵了。
他盯着那武僧,狐疑道:“你不是灾民?你是和尚 ?”
武僧朝他行了佛礼,扯下头上的布巾,露出寸草不生的光头。
其他假扮成灾民的武僧,也都纷纷扯下头上包着的布巾,再脱掉身上的破衣烂衫,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然后摆出罗汉阵。
始料不及的陈敬天:“……”
沈七言趁机说道:“早在白天你们的人过来踩底时,我们便知道今夜会有匪徒过来打劫,只是没想到来的人是陈大哥。”
他认真道:“不瞒陈大哥,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也设好了埋伏。”
言外之意:见好就收,带着那一千斤粮食和一百车水,赶紧撤吧,不然你们就等着被一网打尽。
这结果显然不在陈敬天的预料之内。
他瞪着双鹰眼盯着沈七言不吭声。
沈七言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再加一千斤的粮食。”
毕竟这位是终结战乱的关键人物之一。
事实上,就算陈敬天今天不出现在这里,他也想过要暗中给此人送些米粮。
上一世,要不是陈敬天,战乱还不知道要再拖多少年才能结束。
所以,今晚送出去的那两千斤粮食,就当是他援助给对方的物资好了。
“陈大哥,想必你也听说了,庙里面收留的,都是些前来投奔的灾民,他们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能跑到这里来寻求一线生机。”
“他们跟你们一样,都是政权压迫下的穷苦可怜人,你们起义,不就是为了这天下千千万万个像你们一样的人吗?你们真的忍心要断了他们的生路吗?”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陈大哥!”
陈敬天狠狠皱起眉头,面上露出迟疑。
然而下一瞬,他忽然又暴躁地吼道:“老子没读过书,听不懂你这些狗屁大道理!老子只知道,老子要想杀了狗皇帝,就得招人,招人就得吃饭!”
他抬刀指向沈七言:“有埋伏又怎么样?就算你们设下天罗地网,老子今天也要闯一闯!小兄弟,当年你父亲救过我们全村人的性命,我不杀你,你走吧!”
沈七言:“……”
得,白说了,姓沈的莽夫不听劝啊!
糟糕的是,他还不能像杀一般匪徒那样,直接解决了姓陈的莽夫。
他看向手上的戒指。
既然不能杀,那就先擒住再说吧。
他默默将戒指对准陈敬天,打算擒贼先擒王。
可还没等他敲击开关,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哪来这么多脚步声?
沈七言动作一滞。回头一看,他面色立时大变,急道:“你们怎么来了?谁让你们来的?赶紧走!”
就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从大殿里面涌出来。
还都是群老弱妇幼。
……不是说将这些老弱妇幼全都转移走吗?老和尚怎么办事的?
沈老太爷一共有四个儿子。
其中三子出自沈老太太的肚皮。
而幼子,则是沈老太爷的妾室秋姨娘所生。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遇到分家,沈老太太自然不会亏待三个儿子中的任何一个。
但对秋姨娘生的幼子就不同了。
毕竟这不是她儿子,跟她没有半点血脉关系。
更何况,秋姨娘生前还夺走了沈老太爷的爱。
新仇旧恨加一起,沈老太太能容许秋姨娘的儿子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沈老太爷的这番生前嘱托,显然也正是预料到了这点,所以才特特跑去找净悟大师相护。
生前偏袒就算了, 死后还念念不忘,这让沈老太太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可是咽不下也得咽啊。
净悟大师是普济寺的高僧,座下信徒无数,她得罪不起。
院子里面聚集的几百号老百姓,她同样得罪不起。
不过……
沈老太太缓缓呼口气,勉力心头的怒火,故作悲戚地叹了声气:“虽然我这个老婆子还没死,然而四房那边坚持要分家,我这个老婆子,想留也不留不住啊……那就分吧。”
说完,还撩起手帕摁了摁眼角。
一番作态,摆明了是在说沈七言这一房不孝。
可惜,她话音还没落地,都不用沈七言反驳,院子里的几百号百姓先不乐意了。
“老太太,您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到底是四房坚持要分家,还是您和你的儿子们想弄死他们四房啊?”
“没错,你们都把火烧到人家娘俩屋里面去了,人家娘俩就是想不分也不分行啊,总不能留下来等死吧。”
“以前总听说贼喊抓贼,今天老子可算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见识到了什么叫贼喊抓贼!”
“头一回看见这么不要脸的人!”
众人七嘴八舌地怼回去。
净悟大师则宝相庄严地宣了声佛号。
并没有刻意表明立场站谁。
然而他一声“阿弥陀佛”,其实就是在打沈老太太的脸。
而有了他的支持,百姓们底气更足了,纷纷叫嚷着让沈老太太赶紧分家。
初战告败,沈老太太险些喷出口老血。
偏她还不能发泄出来,只能强撑着维持住表面的平静,看向府里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捧着四份账册上前,恭声对净悟大师道:“我家老太爷共有四子,我家老太太怜惜四房孤儿寡母,并未做出嫡庶区分,除开长房嫡长子的那份外,余下的家产,已做好平等分割,这是账册,还请大师过目。”
按照本朝规矩,分家时,嫡长子可较其他子女多分一些家产,俗称“长支财”。
等嫡长子分完“长支财”后,余下的家产,再由包括嫡长子在内的其他诸子进行分割。
其中,庶子所得份额要少于嫡子。
但这只是本朝的规矩。
可如果老人生前留有遗言,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比如沈老太爷,仙逝前他曾特意叮嘱过,沈家的全部家产,其中一半要分给四房,也就是沈七言的爹。
余下的,才是其余三个儿子的。
因为沈家能坐到富商的位置上,全是靠四房拉扯上来的。
倘若没有四房,沈家说不定还在街头上开杂货铺子。
结果到了沈老太太这里,直接变成嫡长子具有优先继承权不说,她还给自己捞了个善待庶子的好名声。
……太不要脸了!
沈七言愤怒地攥紧拳头, 扬声质问沈老太太:“当初祖父临终前曾说,我父亲对家族有大贡献,所以家中财产,其中一半要分给我父亲,余下的才是其余各房平分,祖母,您这是要置祖父的遗言不顾吗?”
“遗言?什么遗言?我怎么不知道你祖父还有这样的遗言?”沈老太太诧异,扭头看向儿子们,“你们知道吗?”
老大沈明雨冷声道:“一派胡言!父亲临终前,只交代我们要团结一致,互助互爱,孝顺母亲,从过留下家产要分一半给老四的遗言!”
一夜功夫,沈明雨头发白了一大半,苍老了十岁不止。
此刻他恶狠狠地盯着沈七言,双眸血红,宛若嗜血而食的凶狼。
老二沈明疏也断然道:“母亲,父亲并未留下过这样的遗言。”
至于老三沈明风,干脆只摇头不说话。
于是沈老太太就笑了,看向沈七言,说道:“七言啊,我知道你对我们有误会,可你也不能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就随便乱改你祖父的遗言啊。”
她叹声气,失望道:“你祖父生前最疼你了,倘若知道你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他不知道有多失望呢,只怕九泉之下也难安啊。”
老爷子过世时,只有她和三个儿子,以及四房的庶子守在床前。
所以,听到这个遗言的,只有五个人。
其中一个人已经变成了白骨。
剩下的三个是她的亲生儿子。
所以,遗言是什么不重要的,她说了算,反正儿子们是不会背叛她的。
沈七言也意识到了这点,却又完全无计可施。
当初祖父走的太急了,遗言只停留在口头上面,并未来得及立下白纸黑字的遗嘱。
后面,父亲又因为坚信家里人不会对他有异心,并未将此事落实到字面上。
眼见沈老太太自信十足,一副吃定了他们母子二人的样子,沈七言恨得牙齿咬碎,正思索应对之法。
忽听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我可以作证,老太爷生前,的确留下过一道这样的遗言。”
沈七言循声望去,就见人群里面走出位老者。
老者年事已高,走路颤颤巍巍,然而眼神却十分坚定。
沈七言盯着他打量半天,也没能想起他是谁。
而坐在上首的沈老太太却是面色大变,“嚯”地站起身,盯着老者,震惊道:“沈大福?你没死?”
名叫沈大福的老者朝她虚虚一礼。
“托老太爷的福,老奴还活着。”
“可是老爷不是说你死了吗?”
“那是老太爷有意要将老奴隐藏起来,所以才故意对外放出这样的风声。”
“……”
沈老太太隐约意识到什么,胸口剧烈起伏,却又不死心,问道:“那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为何我从未在人前见过你?”
“既是隐身,自然就不能再出现在人前,老太爷仙逝后,老奴就在一个小村子里住下了,那里距离老太爷的墓地最近,老奴时不时的还能去陪陪老太爷。”
沈大福说完,眼中泛起亮光,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似乎忆起了某些美好的过往。
然而下一瞬,他眼中的亮光就黯淡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哀伤。
他叹息道:“老太爷生前曾说过,四少爷什么都好,可他就是太善良了,对人缺少防备心,尤其是对身边的亲近之人……四少爷太相信你们了。”
他口中的四少爷,就是沈七言的父亲,沈明骤。
沈七言听到这,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六年前,父亲不正是因为太善良了,所以才会死在匪徒的刀口下吗?
谁能想到呢,一群衣衫褴褛,口称商队遭匪徒抢劫的人,其实就是真正的匪徒。
假如那天,父亲不曾收留那些人,不让这些的人跟随他们的商队返程, 他们的商队兴许就不会遭遇不测。
至少不会陷入集体食物中毒,乃至于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人挥刀屠杀的绝境中去。
沈大海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纸。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担忧,在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后,老太爷才会安排老奴假死,让老奴带着他的遗书,从沈家离开,从你们的面前消失。”
“倘若老太太能善待四少爷一家,老奴手里的遗书,便永生不会现世,可是老太太,您不该违背老太爷的遗言啊!”
说到这里,沈大福眼中涌出愤怒。
他将手里的纸张展开,高高举起。
“老太爷的遗书在此,还请老太太遵从老太爷的遗愿,善待四房一家!”
沈七言上前一步细看。
纸张已经有些年头了,页面有些泛黄,边缘上还有些卷边毛躁。
可见保管这封遗书的人,没少将遗书拿出来翻看。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纸张上面的内容。
如父亲当初跟他说过的那样,外祖父的遗书上面,的确说了,要将沈家一半的家产,分给他们四房。
账房先生也凑过来看。
身为沈家的老账房,账房先生对沈老太爷的笔迹还是很熟悉的。
他接过遗书,一眼看完,面色登时就变了,忙将遗书捧给沈老太太,低声道:“老太太,这遗书上的笔迹,的确是老太爷所留!”
“不!这不可能!”
哪怕心中早已有了猜测,沈老太太还是无法接受,她再也绷不住,一口老血喷出,跌坐在地上。
请来净悟大师打算,居然还暗地里留了遗书,姓沈的死鬼,到底是有多偏疼他那个短命小儿子!
沈明疏和沈明风也凑过来看遗书上的内容。
自家老爹的笔迹,他们还是能认出的。
飞快看完遗书上的内容,兄弟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神情都变了。
沈明雨却是疯了,指着沈大福,目眦欲裂:“你跟随父亲最久,你对他老人家的笔迹最是熟悉不过了,谁知道这封遗书是不是真的……没错,这封遗书是假的,是你模仿父亲的笔迹伪造的!”
骂完,抢过遗书就要撕碎。
禅杖忽然挥过来,重重打在抢夺遗书的手上。
沈明雨惨叫一声,捂住胀痛的手背,怒视净悟大师:“大师这是何意?难道你也有我父亲生下留下的遗书吗?”
“巧了,老衲这里,的确有封沈老太爷生前留下的遗书。”
说完,也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展开。
字迹跟沈大福手上的遗书字迹一模一样。
内容也大相径庭。
然而,两封遗书摆在面前,沈明雨依旧不肯认 ,指着净悟大师的鼻子骂。
“你一个和尚,不好好待在庙里伺奉佛主,跑出来掺和什么红尘事……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沈七言许了你什么好处对不对?”
“好你个老秃驴,开口闭口都是我佛慈悲,结果暗地里却和无耻小人勾搭到了一起,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望着暴跳如雷的沈明雨,净悟大师摇了摇头,面露怜悯。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沈施主,回头上岸吧。”
沈七言心头一震,猛地看向净悟大师。
老和尚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还有那句劝沈明雨回头上岸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老和尚知道六年前的事情?
再看沈明雨,早就顾不上暴跳了,整个人僵滞住,眼中全是惊恐和骇然。
沈七言傻住了,完全没料到这群匪徒竟然如此体贴,主动帮他堵死了他们后退的门路。
庙外,那些假扮成灾民的武僧望着紧闭的大门也傻眼了。
愣怔片刻后,都纷纷仰头朝沈七言望去。
沈七言想了想,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从后门进。
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武僧,立马往后门那边跑去。
真正的灾民也想跟上去,一个武僧停下来拦住他们。
“匪徒凶悍,你们就在外面待着,别进去送命!”
“可是我们人多啊,人多力量大!”
“对,我们不怕死!”
没道理让师父们跟匪徒搏杀,他们却只能龟缩着保命的道理!
灾民们纷纷撸起袖子。
那武僧眼见劝不住,正着急,忽然看见走来的沈七言,他眼中一亮,忙低声唤道:“沈施主。”
沈七言快步走过来。
“这不是人多不多的问题,也不是怕死的问题,主要是你们的战斗力不行,跟进去后,师父们还要分心照顾你们,万一你们当中哪个被匪徒劫持了,我们更加束手手脚!”
他话说的很直接,言外之意你们进去后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扯后腿。
开玩笑,匪徒手里面可都拿着刀呢,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进去,只有送死的份儿。
见灾民们沮丧地垂下头,沈七言这才放缓语气,说道:“放心吧,师父们的身手都不错,收拾里面那群人,绰绰有余,你们只管安心在外面等着,该睡睡,天亮睁开眼睛喝肉粥就行了!”
他笑道:“别忘了,咱们的净悟大师,那可是佛祖指点过的得道高僧,由他老人家亲自坐镇,里面那群匪徒翻不了天的!”
最后这番话极有说服力。
灾民们不再坚持要跟进去一块儿作战。
但也不可能像沈七言说的那样该睡睡。
大家在聚集在大门口,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门之隔的院内,见大门被彻底钉死了,陈敬天难掩得意,忍不住裂开嘴巴笑。
“大门一封死,庙里的这些和尚一个也别想跑,等把这些秃驴抓住捆起来,这座庙,还有这庙里的一切,就都是咱们弟兄们的了!”他兴奋地说道。
陈虎也嘿嘿笑着恭维他:“等咱们把这地儿掌握在手里,就可以借着这寺庙的名号,招揽来一大波追随者,届时咱们就能拉起一支大队伍,杀进京城,然后再杀了狗皇帝,还是大当家……不对不对,应该叫大王,还是大王英明!”
这声“大王”显然十分合陈敬天的心意。
他两眼冒精光,脸上也泛起兴奋的潮红,激动道:“到时候这天下,就是咱们兄弟们的了,你们都是功臣,大王给你们封官进爵!”
沈七言此时刚好领着一群武僧从后门绕进来,远远听见这番豪言壮语,惊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原以为今晚来的是一群抢粮食的匪徒。
没想到来的是一群想要抢夺天下的……傻狗。
想做这天下的王……他们可真敢想啊。
王是那么好做的吗?
天下是那么好抢的吗?
狗皇帝是那么好杀的吗?
要知道,眼下正和本朝打得如火如荼的是大颜国。
大颜国是马背上的国家,子民个个骁勇善战,拎起刀就能上马杀敌。
可饶是如此,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已经足足打了九年之久,大颜国的王也没能杀了本朝的狗皇帝。
而这场这场战争还要再持续半年,本朝的狗皇帝才会死在大颜国的太子刀下。
一群连作战武器都配不齐整的草班子匪徒,也敢妄想杀了狗皇帝做这天下的王。
沈七言都不知道是该夸他们志向远大勇气可嘉,还是该骂他们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这样一群草包傻狗,能从他们嘴里扒出他想知道的信息吗?
要知道,当年那几个截杀他和父亲的匪徒,眼中个个都闪烁着睿智的精光。
……等等!睿智?
沈七言脚步猛地一顿,匪徒不是都应该凶悍可憎的吗?他为何会将睿智二字用在他们身上?
有什么东西从沈七言的脑子里冒出来,他才要抓住细看,那东西忽然又如流星一般一闪而逝。
只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摇曳尾光。
而这时,陈敬天等人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立声喝问道:“谁在后面 ?滚出来不杀!”
随着他这声喝,一群人呼啦啦地跑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纷纷亮出手里的武器。
有菜刀。
有镰刀。
有榔头……
还有沈七言叫不上名字的东西,不过从泥垢上面判断,估计应该也是某类农具。
也就十来个人手里面拿着正儿八经的大刀。
刚才距离有些远,夜色又昏暗,沈七言只隐约看出他们手里的武器不一致。
如今瞧清楚了,他只觉得无语又好笑,傻狗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这些人确定不是来搞笑的吗?!
陈敬天也看清他们了,见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只当他们是庙里收留的灾民。
他眼珠子一转,心中起了收拢的主意,上前去用刀背拍了拍一个武僧的胸膛。
“你是庙里收留的灾民吧?实话跟你说吧,庙里的那些和尚,马上都会死在我们的刀下!”
“小兄弟,我看你体格不错,干脆跟着我们混好了,等老子打下这天下,到时候封你一个将军做做,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
沈七言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从武僧中走出来,似笑非笑地望着陈敬天。
“大哥,你想打天下,好歹也给手下的弟兄们弄点像样的武器啊,让他们扛着锄头镰刀算哪回事?”
“还有,你该不会以为,你进了这寺庙的大门,就等于是占领了整座寺庙吧?脑子呢?出门忘记带啦?”
哪怕是草莽抢山头,也要事先摸查一下,看看山头上有没有卧着猛虎野豹。
哪个庙里没有守庙的武僧?
何况还是普济寺这样的大庙。
陈敬天正招揽小弟,冷不防被打断,还是以一种如此不友好的方式,他顿时怒了,手中的弯月大砍刀“唰”地指向沈七言。
“哪来的臭小子坏老子好事?”
目光在沈七言身上一扫,见他衣着鲜亮,且干净整齐,与身周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格格不入。
这样的穿着打扮,一看就非富即贵。
……庙里怎么还有个富贵公子哥儿?
陈敬天心中虽然纳闷,但这不妨碍他愤怒。
“小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他粗哑着嗓音问沈七言。
沈七言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忍了忍,到底没把“傻狗”二字丢过去,而是摇摇头:“不知道。愿闻其详。”
“听好了!”陈敬天甩出一个刀花,然后用刀背“啪啪”拍了拍自己胸口两下,朗声说道,“老子叫陈敬天!”
“陈……敬天?”沈七言险些咬了舌头,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方脸汉子。
上一世,朝廷为了逼退大颜国,一次又一次把屠刀对准自己的子民,不断地从他们身上搜刮血肉喂养军队。
时间一长,百姓们揭竿而起,冒出了不少民间起义队。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陈敬天带领的起义队,人数一度壮大到十万人之众。
最后更是夺下一座靠近京都的城池。
也正是因为这座城池的失守,导致朝廷动荡,人心惶恐,内部起了纷争,然后才让大颜国的太子有机可趁,乔装混进皇宫,最后一刀割下了狗皇帝的脑袋。
一场长达近十年的战争,这才得到终结。
可一个能拉起十万人队伍的骁勇悍将,强大的能影响到一个朝代灭亡的人,怎么会是这样一个……
沈七言望着陈敬天身后那帮举着镰刀锄头的农民兄弟,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或许只是碰巧重名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他忙轻咳两声,问陈敬天:“兄弟,你祖籍是哪里的?”
上一世,他和余婉柔成亲后没两年,母亲就没了,死因是意外落水。
当时他更倾向于母亲是投湖自尽。
因为自从父亲死后,母亲便郁郁寡欢,经常一个人坐在父亲为她挖的荷塘边。
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现在想想,当时他身体不好,母亲那么爱父亲,又怎么舍得扔下父亲唯一的骨血不管?
大堂伯能买通匪徒杀死他父亲,还苦心积虑地将余婉柔安插在他身边,又怎么会放过他母亲呢?
不过这些,都是后面要清算的。
眼下,是先揭穿余婉柔和沈崇璟的奸情。
他可不想再在身边放一个蛇蝎毒妇。
想到这,沈七言哼一声,不满道:“婉柔刚到我身边,我的高热就退了,可见她是我的福星,我一定要七媒六聘,风风光光的迎娶她。”
“如今我这边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大堂伯就让我娶她,那岂不是太委屈她了?她可是我的福星,我要是让她受委屈了,万一老天爷怪罪于我怎么办?”
“大堂伯,我虽然不是你的亲儿子,但也是你的亲侄子啊,你可不能这么害我啊!”
沈七言越说,眉眼皱得越,一副当真很生气的样子。
沈明雨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拍了下脑门,连声认错:“对对对!看我这脑子,高兴糊涂了,光想着要给你冲喜,反倒忘了这些!”
他正色道:“七言啊,余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好姑娘,你以后,可一定要对人家好,千万别忘了她对你的救命大恩!”
救命大恩?
哼,索命阎罗还差不多!
狗日的老匹夫真敢说,也不怕天打雷劈!
沈七言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不露分毫,点头保证说将来一定会对余婉柔好,然后话锋一拐,问道:“对了,婉柔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你还好意思问。”沈明雨沉下脸,端起长辈的谱,“我刚才听下人说,你掐人家余姑娘脖子了?七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啊?这怎么可能!”沈七言大惊,茫然道,“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匪徒要杀我,我掐住了他脖子……难道我误把婉柔当匪徒了?”
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拉住秦氏问:“母亲,我刚才真的掐了婉柔脖子?”
秦氏踌躇片刻,点点头,又忙安慰他:“言儿你别着急,婉柔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她不会怪你的。”
沈明雨却明白过来,心中最后一丝疑虑退去。
儿子刚才说沈七言突然发狂,他还以为他们的计划暴露了。
没想到是小崽子做了场噩梦,掐错人了。
这就好!
沈明雨心头大悦。
他轻咳两声,正要再假模假样的敲打沈七言两句,沈七言已经从床上跳下来,拔脚就往外跑。
“我要去跟婉柔解释清楚,不能让她误会,婉柔,婉柔——”
按照余婉柔说的,这贱人现在应该正和沈崇璟进行深处交流。
他得赶紧去捉女干。
……
红鸾帐内,伴随着床榻的晃动,里面不时传出女子的娇喘。
“璟哥哥……”
屋外忽然响起呼喊声。
账子内正纠缠的二人齐齐停下动作。
“璟哥哥你听,好像是沈七言的声音!”
“是他没错!该死的病秧子,竟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怎么办呀璟哥哥,他好像过来了!”
“不能让他发现我们的事情,不然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婉柔你听我说,一会儿他进来,你就哭,使劲儿的哭,哭得越伤心越好,明白吗?”
“嗯,明白!”
“好!快起来,我帮你把衣服穿上!”
两俱身体从红鸾帐内滚下来。
沈崇璟捡起地上的罗裙。
余婉柔迅速整理发髻。
两人一通手忙脚乱,勉强让余婉柔衣衫齐整。
至于沈崇璟……
他却是来不及穿衣服了。
眼看脚步声已经到了房门口,透过窗纸可以看到有人正要伸手推门。
沈崇璟一咬牙,忙抱起自己的衣服,赤身裸体的滚进了床底下。
然后朝余婉柔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房门就是这一刻被推开。
沈七言快步进来,目光直接锁定在余婉柔的面颊,看见她脸颊上面未退的红晕,心知果然如此。
余婉柔和沈崇璟这对狗男女,果然正在行龌龊事!
不过沈崇璟去哪了?
难不成他来晚了?
还是说……人就藏在红鸾帐内?
沈七言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正要冲过去拉开账子,余光忽然瞥见床底下露出半片藏青色的布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沈崇璟今天穿的就是件藏青色的袍子。
原来狗东西藏在了床底下呀。
沈七言心中哼笑,不着急了,过去拉住余婉柔的手。
“我刚才烧糊涂了,做了场噩梦,以为你是匪徒……对不起婉柔,都是我不好,你打回来,我让你打!”
余婉柔心头还“砰砰”跳,生怕沈七言发现什么。
这会儿见他什么也没发现,还一上来就道歉解释,她暗暗松了口气,又想起沈崇璟的交代,忙嘤嘤哭起来。
“七言哥哥,你刚才吓死我了……呜呜呜。”
小拳头轻轻在沈七言胸口敲啊敲。
人也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沈七言忍着恶心搂住她肩膀,一边假意安抚两句,一边望向外面。
院子里,秦氏和沈明雨正快步往这边走。
后面跟着府里的大管家,以及几个丫鬟仆从。
但这点儿人,还远远不够。
今日,他要当着全府上下所有人的面,当众揭穿余婉柔和沈崇璟的奸情。
“婉柔,你别哭了,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沈七言扬声吩咐道:“管家,快去把各房的老爷和夫人们都请过来,还有府里的下人,也都叫过来。”
抬手抚摸上余婉柔红彤彤的小脸颊,沈七言柔声解释:“婉柔,我要当着全府所有人的面,亲自求娶你,我要让所有人都见证我对你的爱意。”
“好!不愧是我沈家的儿郎!”
沈明雨率先叫好,拍着沈七言的肩膀,高兴道:“七言,你能这么想就对了,重情重义,是个爷们,没给我们沈家的男人丢脸!”
他不怕沈七言对余婉柔不好。
他只怕沈七言对余婉柔不够好。
“不行!”
一道尖利的女声忽然响起。
见大家都看过来,沈明雨眼神中更是暗含了威慑之意,余婉柔扯起满脸僵笑,解释道:“我、我是觉得……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吧?太张扬了。”
沈崇璟还光着身子藏在她床底下呢。
沈七言叫来这么多人,万一有人看出端倪了怎么办?
她很想暗暗提醒沈明雨。
然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根本没这个机会。
沈七言更是直接挡住她视线,拉着她的手, 柔声说道:“不张扬的。婉柔,你值得。”
还有沈崇璟。
你们都值得。
上一世,这二人耍了他十年,在他眼皮子底下苟合十年,最后又一把火烧死他。
不剥了这二人脸皮,他枉为男人!
一心想把余婉柔安插进去的沈明雨,哪会想到儿子此刻就藏在余婉柔的床底下,还是赤身裸体。
他对沈七言的表现很满意,大声催促管家。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三少爷的话吗,赶紧去叫人啊!”
管家应了声“是”,忙让人去请各房的老爷和夫人,然后又张罗着让府里的下人集合。
不管是沈七言还是沈明雨,谁都没有给余婉柔开口拒绝的机会。
出于女人的直觉,秦氏从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狐疑地盯着余婉柔打量。
她是过来人,余婉柔这气色……不对劲儿啊。
再看看紧闭的红鸾帐,秦氏心中的不安又增加几分。
大白天的,谁会把账子放下来。
莫非里面藏了什么人?
秦氏犹豫片刻,正要掀开账子查看,沈七言眼疾手快地拦住她。
“母亲,您不是说有个祖传的玉镯,要送给未来的儿媳妇吗?您把玉镯给我,我等下亲自给婉柔戴上!”
秦氏一怔,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可对上儿子的目光,秦氏忽然福至心灵反应过来。
她强忍愤怒,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下,含笑交到儿子手上。
沈七言将镯子揣进怀里。
余婉柔心中的不安愈发旺盛。
然而这事她完全无力阻止。
各房的老爷和太太们很快就到齐了。
府里的下人们也都在院子里面集合站成两排。
沈七言扫视圈屋内屋外的人,很是满意。
捉奸嘛,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才过瘾。
他伸手摸向怀里,正要拿出镯子,忽然神情一变。
“镯子呢?我的镯子怎么不见了?”
“言儿你别急,我刚才看见你放怀里了……应该是不小心丢出来了,快找找!”
“对对对,肯定还在屋里,七言都没出这个屋里……来人啊,快帮三少爷找镯子!”
沈明雨一声令下,立马便从外面进来好几个丫鬟仆从。
屋内的几房老爷和夫人们也都帮着各处寻找。
余婉柔傻眼了,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她下意识挡在床前,原本还红晕未退的小脸,此刻也已经变成了雪色,满脸都是惊恐之色。
秦氏和沈七言瞧见,不动神色地交换下眼神。
秦氏过去拉住余婉柔的手,借着说话的机会,将人从床边拉开。
她身边的大丫鬟翠玲,机灵地过去趴地上,探头往床底下面看。
然后下一瞬,翠玲便发出惊恐的尖叫声,飞快地爬起来,涨红着脸道:“人!床底下面有个男人!”
沈七言大惊:“你说什么?床下面怎么会藏有男人?莫不是偷东西的贼?快,把床底下那个狗贼,给本少爷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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