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转而代替的是一呼百应、万千追随的燕允世子。
他派了亲卫来保护我,送来的伤药之珍贵是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我强迫自己从昏沉迷茫的状态中走出来,每天仍然去山上采药草。
但常常是坐在山上坐一整天。
燕允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两个月前,姬氏宣称找到世子,并四散昭雪录,称燕太子一脉为人暗害,锋芒直指今上。
今上帝位不稳,因行迹疯迷又不得民心,燕允的出现,瞬间召集了大批的拥趸,氏族寒门,尽在其中。
到如今,上京局势紧张,一触即发。
可是我看得分明,这不是嫡正和旁支的争斗,这已经演变成了今上和姬氏的争斗。
燕允,成了一枚棋子。
他如今在怀化府的姬氏旧邸,姬枝山以他的名义广罗党羽,不论出身。
我也给他写了很多封信。
但每每写写划划,还是只能问他旧伤养好了没有,怀化府的吃用还习不习惯。
他的回信总是妥协细致的。
他说姬氏有一种秘药,可生肌养骨,随信给我带了两瓶,叫我不要舍不得。
“我知道女子身上留疤,总是在意的,雨意,你不妨试试。
这个没用我再去寻。”
我又哭又笑,回信说:“世子是做大事的人,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他的回答和他本人一样温柔:“雨意高兴,我就高兴了。”
我明明是高兴的吧,为何伤口这样疼,疼得我夜里缩在床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又过了两个月,朝中的局势已经开始向燕允倾斜。
姬枝山原本希望今上颁布罪己诏,和和气气地把皇位让出来。
但今上也是个硬骨头,迟迟不愿屈服。
燕允说,年底或有一场大战。
日头正好的一天,燕允的亲信找到我,说奉命护送我去江南避一避。
这件事燕允在信中提过,但我没有答应。
当时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毕竟他从来都是很尊重我的选择的。
可是这一次他固执得异常,现在想来,他的那封信言辞甚至有些恳求。
“雨意,快去江南,会有人保护你。
千万不要来怀化府,千万不要。”
当天晚上,我利落收拾了行装,一人一马,离开了上京。
他的亲卫一脸惊恐。
我策马飞奔,回头道:“告诉你们世子,我罗雨意不是个懦夫!”
从上京到怀化府的路不好走,两方相争,受苦的是百姓。
路上随处可见饿得面黄肌瘦的妇孺,流民四起,城中的物价已经攀升到斗米千钱。
传信比策马快,等我到达怀化府,便见燕允站在城门下。
我翻身下马,扑过去紧紧抱着他。
他眼里都是心疼:“雨意,你太冲动。”
我却捧着他的脸一个劲儿地哭:“该死的姬枝山,怎么我好不容易给你养出来的肉都没了。”
他将斗篷披在我身上。
突然,一道凉薄的声音在边上响起:“罗姑娘,你来得真是巧。”
是姬枝山,他皮笑肉不笑地行礼,请我们进去,目光却死死黏在我身上。
我没有忘记燕允的那句劝告:“千万不要来怀化府。”
等到夜晚,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点了整整三盏灯,拉燕允回到房中坐下,紧张道:“你的雀目之症,姬枝山知道吗?”
他无奈点头。
我的心一凉,姬枝山狼子野心,必定不是能安稳屈居人下的。
“为什么,你不让我来怀化府?”
“姬氏决心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