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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少年他披光而来结局+番外

卖花的朵朵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这早读课的三十分钟尤其漫长,王凡在前面吃着各色早餐,明明早上程野遇见他时,他手里啥也没有,怎么吃那么久都没吃完啊。程野本来就饿得心慌,这一会儿韭菜味,一会儿鸡蛋味的谁受得了啊。他从空落落的桌箱里摸出糯米饭,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饭已经有些冰凉,虽然有些硬硬的,但并不影响它的味道。他忘记告诉那个人少放些辣椒,空腹吃起来,胃里有些烧得慌。幸好他的兜里带了一包纸,他擦了擦嘴,拍了拍前面王凡的肩膀。“学校里有小卖部吗?”王凡嘴里还咀嚼着什么,闻味道应该是卤鸡蛋。他刚想开口,程野就按住他的肩膀,“我不急,你吃完了再说话。”程野生怕他一口蛋黄蛋白混合物喷在他的脸上。王凡吞咽的过程极其狼狈,像是被噎住了,猛地捶了捶胸口,然后露出舒爽的表情。程野莫名联...

主角:程天赐程野   更新:2025-05-13 17: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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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程天赐程野的其他类型小说《我的少年他披光而来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卖花的朵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早读课的三十分钟尤其漫长,王凡在前面吃着各色早餐,明明早上程野遇见他时,他手里啥也没有,怎么吃那么久都没吃完啊。程野本来就饿得心慌,这一会儿韭菜味,一会儿鸡蛋味的谁受得了啊。他从空落落的桌箱里摸出糯米饭,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饭已经有些冰凉,虽然有些硬硬的,但并不影响它的味道。他忘记告诉那个人少放些辣椒,空腹吃起来,胃里有些烧得慌。幸好他的兜里带了一包纸,他擦了擦嘴,拍了拍前面王凡的肩膀。“学校里有小卖部吗?”王凡嘴里还咀嚼着什么,闻味道应该是卤鸡蛋。他刚想开口,程野就按住他的肩膀,“我不急,你吃完了再说话。”程野生怕他一口蛋黄蛋白混合物喷在他的脸上。王凡吞咽的过程极其狼狈,像是被噎住了,猛地捶了捶胸口,然后露出舒爽的表情。程野莫名联...

《我的少年他披光而来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这早读课的三十分钟尤其漫长,王凡在前面吃着各色早餐,明明早上程野遇见他时,他手里啥也没有,怎么吃那么久都没吃完啊。

程野本来就饿得心慌,这一会儿韭菜味,一会儿鸡蛋味的谁受得了啊。

他从空落落的桌箱里摸出糯米饭,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饭已经有些冰凉,虽然有些硬硬的,但并不影响它的味道。

他忘记告诉那个人少放些辣椒,空腹吃起来,胃里有些烧得慌。

幸好他的兜里带了一包纸,他擦了擦嘴,拍了拍前面王凡的肩膀。

“学校里有小卖部吗?”

王凡嘴里还咀嚼着什么,闻味道应该是卤鸡蛋。

他刚想开口,程野就按住他的肩膀,“我不急,你吃完了再说话。”

程野生怕他一口蛋黄蛋白混合物喷在他的脸上。

王凡吞咽的过程极其狼狈,像是被噎住了,猛地捶了捶胸口,然后露出舒爽的表情。

程野莫名联想到了苏康大号的表情,努力憋住笑意。

“学校里当然有小卖部,下课一起吗?”

“你吃那么多的还买?”

王凡嘿嘿笑着,“你不懂,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程野算是明白了,刚才王凡吃的每一口早餐都不是他买的,是化缘化来的。

“我一会儿要去领书,应该去不了。”

王凡一拍胸脯,“想喝啥?我给你买上来。”

“谢了,矿泉水就可以了。”

他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程野继续啃着手里的糯米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他啃得过于入迷,突然有人落座在他的身旁时,吓得他差点噎住。

他转身一看,无巧不成书,竟然是苏静。

苏静也和他一样惊讶,她好不容易去弄好补贴的事回来,想着不能打扰同学,就悄悄地进来了。

直到走到座位旁,她才看见低头啃着糯米饭的程野,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软化了他身上的锐利,看起来蛮可爱。

她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主动打招呼,“好巧啊,我坐你的旁边。”

“是挺巧。”

下课铃突然响了,一个胖乎乎的姑娘突然冲过来,“周粥,快和我去一趟厕所,十万火急!”

一般女孩子说去厕所十万火急都是有什么要紧事。

周粥为难地说:“可是,我还要陪程野同学去领书。”

“叫他同桌陪她去呗,我需要你啊集美!”

周粥为难地看向苏静,苏静安抚她说:“没事,你陪郑苋去吧,我带着他去就可以了。”

那个叫郑苋的女孩感激地看向苏静,她们三个平时关系很好,她不叫苏静的原因是,她知道这几天只有周粥随身带着那个东西。

这次她提前了好几天,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程野跟在苏静后面,教务处好像在之前的那栋楼,他就感到无语,为什么之前不让他把书拿回来?

“现在你可以回答之前的那个问题了吗?”

苏静想了许久都没想到是什么问题,一脸疑问地看向程野。

“这里的老师怎么样?”

她思考了一会儿,说:“咱们班最好相处的应该是班主任徐老师,最不好相处的是数学老师,他为人比较古板,典型的老教师性格。其他的老师各有各的风格,性格也比较鲜明,你听过他们的课就知道了。”

程野站在一旁,看着苏静蹲在地上帮他整理书,然后用一根绳子捆起来,她像是要尝试把它抱起来。

他赶紧上前,“我来吧。”

苏静也不逞能,把这些“知识的力量”都交给他。

回到教室以后,王凡已经把水放在他的桌上,他人正在奋笔疾书中。

嘴里念叨着:“皮炎平啊皮炎平,开学第一天就调课,你好意思吗?”

程野一脸问号,转身问苏静:“皮炎平是谁?”

苏静回答:“皮延平是我们的数学老师,不是发炎的『炎』,是延长的『延』。”

不一会儿,程野就见到了传说中的“皮炎平”,他又联想到苏静的形容,觉得名副其实。

明明人才三十多岁,却穿着板正的中山装,带着毫无特点的黑框眼镜,显得眼睛特别小,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意。

他将保温杯往桌上一放,随手指了一个人,“去,把作业收了。”

那个人苦大仇深地站起来,一副“你让我失去了最后的机会”的表情。

皮延平突然指着王凡,“王凡!你的笔都要写出火花了,过年的鞭炮怎么没把你智商崩上去啊!”

教室里的人都在笑,只有程野一脸严肃,他趁着混乱问苏静:“他上课说普通话吗?”

“他说的就是他眼中的普通话啊。”

程野几乎张口结舌,他这普通话比卖糯米饭的老板说的都“地道”,他担心自己以后上课全程纠结他的口音。

皮延平注意到了这个“不合群”的新面孔。

他的目光后移,“新来的?”

程野反应了两秒才在心里把他的话翻译过来,“是。”

“犯什么事了?怎么来这里了?”

你以为你很幽默吗?这话程野只能在心里想想。

好在作业很快就收完了,有的人扼腕长叹,仿佛高考结束,还有一页题目没写一样的惋惜。

“同学们,把数学书翻到第一节……”

皮延平不仅口音重,而且语速快,程野听着听着就走神,他已经在脑袋里想好了一天的伙食。

“咳咳。”苏静突然咳嗽,程野经验丰富,一下就体会到这是暗号,急忙回神。

不过这已经来不及了,皮延平已经走到了他的桌前。

“笔呢?草稿本呢?笔记呢?”

程野直视他的眼睛,“没带书包。”

“为什么不带?”

“……没有。”

终于有一个老师质疑他为什么不带书包了,他竟然有些喜悦,这才是正常人啊!

他差点绷不住笑出来,但还是忍住了,不然这老师绝对气急败坏。

“上去把那道题做出来!”

生活不易,野野叹气。

程野慢慢走到讲台上,他想问是第几题,但是这样显得不礼貌,于是他说:“要不我全做吧?”

教室里更安静了,皮炎平咬牙切齿地说:“好。”

这节课的后半段内容变成了看程野单挑数学题。

苏静开始还担心他不行,结果越看越惊讶,还拿出本子抄写他的作答,他写的部分答案比皮延平讲的更简略。

下课铃响了,程野一套题做了个七七八八,他侧过身问:“写不下了,还写吗?”

皮延平挂不住脸,摆摆手让他下去。

等程野下去后,他倔强地说:“聪明归聪明,但有些人不要恃才放旷!”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野问王凡:“他是在夸我吗?”

王凡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原本以为他是大哥,没想到他是个会做题的大哥。

“是的,夸你呢。”


第二天,孙雯怎么都不让苏静待在餐馆里,固执地让她去楼上蒋茹那里做作业。

“蒋茹阿姨今天不在,她让我们帮忙照看一下程野,你上去正好给他做饭,你听话,我是大人,再不济我报警,你在这里,我总是担惊受怕的。”

孙雯不知不觉中说出来的话让苏静心里温暖了不少。

她猜测今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那个荆皖姐姐今早又来吃早餐了,还让她们放宽心。

荆皖可以算是这里的熟客,她也是苏康嘴里的小鹿姐姐。

是因为荆皖第一次来的时候,画了一个亮晶晶的眼妆,还戴了一个鹿角发带,之后苏康就叫她小鹿姐姐。

小鹿姐姐教他,上厕所不能和女孩子一起,发脾气不能摔玩具,要照顾好妹妹……

而苏康莫名其妙很听他的话,说来也神奇,苏康其实是一个有些固执,特别倔的人,但是不管程野和荆皖说什么他都听。

这不今天一早又去“烦”程野了吗?

苏静还是选择妥协,背着书包去了楼上。

程野正在郁闷地看着苏康玩着他的手办,他有很多手办,这一个还是他在那个无敌乱的箱子里找了许久才找到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好不容易可以晚起的日子,苏康要这么折磨他。

“哥哥,你还不起床,太阳要晒屁股了。”

“我窗帘没打开,太阳照不进来。”

苏康顿时醒悟,“哥哥好聪明,以后妈妈叫我起床,我也这么说。”

程野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帅哥翻白眼多毁形象,在心里默默翻一个就行。

他拖着步伐走到卫生间,看见自己一筐脏衣服有些闹心,包括那条灰裤子。

这一周魔幻地发生了很多事,连衣服都来不及洗。

他懒得讲究什么深色浅色,一股脑全部丢进洗衣机,某灰色裤子除外。

他把裤子用手洗好后,才开始洗漱,他头发长了不少,但是害怕遇到不专业的托尼老师,能将就则将就。

蒋茹在桌上留了早餐,还温着,估计走了没多久。

“吃早餐吗?”

苏康一边摇头一边咽口水,程野只好分了一半早餐给他。

他发现苏康的饭量真不少,而且长个儿长得很快。

没有生活烦恼压迫的人长得真快,程野酸酸地想。

敲门声响了,程野指挥苏康开门,他刚吃饱,懒得起身。

苏静一进来就看见一桌的碗筷,把书包放下后,下意识地去收拾。

程野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我来收拾吧,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我们天天来打扰你们怪不好意思的,”

程野憋了许久,憋出一句:“没事,人多热闹。”

收拾好以后,苏静就在餐桌上写作业,程野也没好意思自己在卧室里,只好也在餐桌上写作业。

他们随意地聊着:

“一会儿写完作业,我们背一遍稿子吧。”

“……好。”

“你不会还没背下来吧?”

“昨晚背下来了,但毕竟睡了一觉。”

“你记性不好为什么选文科呢?”

“我就是背英语很吃力,背其他的……一般吃力。”

“你理科很好吧?”

“比文科好,只是学起来没什么挑战性,而且……那时候智商不在线,觉得成绩好是一件没面子的事。”

现在程中二病醒悟了,他明白成绩不好才是一件丢面子的事,特别是贴上“大城市来的学生”的标签。

算是为他以前的学校争口气吧,也算是为自己争口气。

两个人做作业做得不慢,但是作业有那么多,做完了都中午了。

中途苏康下去过一次,今天店里生意特别好,但孙雯拒绝了他们的帮忙,只是让他们好好学习。

楼下是吃不了饭了,苏静问程野:“你想吃什么?”

程野想了想,“都行。”

“我做饭吧,我的手艺没有蒋茹阿姨的手艺好,你介意我们就出去吃?”

程野还在为一个数学题烦恼,他感觉这个题在梦里出现过。

“我吃什么都可以,只要你不嫌麻烦。”

冰箱里的菜还不少,应该是周末促销。苏静简单地做了两菜一汤,中途程野进来了一次,发现只会烧热水的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悻悻地出去了。

菜刚上桌,门又被敲响。

荆皖咋咋呼呼地喊着:“你们家饭菜香都飘进我梦里了,我洗好来蹭饭了。”

程野去厨房给她盛饭,还不忘问她:“平时菜也香啊,怎么不见你来蹭?”

荆皖把头发挽起来,说:“平时蒋茹姐在咯。”

“那你怎么知道她今天不在?”

荆皖一秒切换神秘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一周回一次乡下,看你已故的外公外婆。”

这时饭已经盛好,苏康殷勤地端过来,递在荆皖手里,“小鹿姐姐吃饭,多吃点。”

荆皖乐呵呵地回应:“你也多吃点,要吃蔬菜和肉,营养均衡。”

苏康急忙证明自己,吃了一口菜和肉,一副“我超级听话”的样子。

苏静腼腆地问:“姐姐你看你还想吃什么,我再弄个菜吧,这菜有点少。”

荆皖摆手,“没事,我来蹭饭的,吃什么都好吃。”

吃了饭后,程野主动去刷碗,一边刷碗一边背稿子。

就连荆皖都忍不住问:“不是吧阿sir,这稿子还没背下来?我都要背下来了,每次遇见你都在背,跟念咒语一样。”

苏康学着荆皖说:“不是吧阿sir。”

擦桌子的苏静笑弯了眼。

于是来蹭饭的荆皖充当了技术指导,他俩背的时候,她就看哪儿背错了。

顺了几遍稿子后,时间也不早了。

荆皖打了个哈欠,突然一脸兴奋地说:“要去我店里玩吗?请你们吃好吃的。”

被背书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程野一秒同意,而苏静却婉拒,说带着苏康不方便。

可荆皖哪里会同意,“我开着车,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妈妈那里我来说,就说带你去买鞋,我才不嫌弃苏康麻烦,我可喜欢他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他是我见过最干净的男人,哦不,男生。”

说完后,自己憨憨地笑了笑。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蒋茹还没回来,程野忍不住想是不是昨晚自己说得太过分了。

他逐渐坐不住,想要出去走走。

他在这里能找到的地方只有公园和学校,还有蒋茹家。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里又涌现出烦躁,但更多的是空落落。

路过一个篮球场,一帮少年正在打篮球,程野坐在边上看着。

场上的人打得正投入,没有注意到有人围观,像这样的场合,除非来的是一个美女,不然他们绝对发现不了。

程野看得有些无聊,这些人的技术不算好,只能算一个业余水平,他很久不打篮球了,他这人脾气易燃易爆,容易打出火花。

他也比较倒霉,经常遇到不讲武德的年轻人。

“王凡,你小子吃火药了啊!”

程野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在人群里寻找那个叫“王凡”的小子。

王凡回应:“我不仅吃了火药,我还吃了黑火药!打不打啊,别磨磨唧唧。”

程野准确找到了那个说话的少年,因为他穿了一双引人注目的鞋子。

程野没想过还能在这里看到这样价位的鞋子,不是他歧视这里,而是他闲逛的时候习惯低头,这两天大致了解了这里的人穿鞋的价位。

不过这不足以让他注意这个人,主要是因为他的名字叫王凡。

他在原来的高中有一个发小,叫王帆,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学霸,不过他永远不会打篮球。

平时他是带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的学霸,绝对不会触碰这样危险的运动。

可是私底下却心甘情愿地叫他程爷爷,因为程野用他的精湛的网游操作手法折服了他。

程野不沉迷于网游,只是无聊的时候会玩一玩,但有的人出生就是为了气人,天赋异禀的人不需要用心。

王帆私底下成天缠着他,让程野带着他升级,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极好的朋友。

不过这个王凡倒是看起来不太聪明,整个人拽拽的,应该是班霸一类的人。

为什么不说是校霸呢?因为他没到那个水平。

他们像是进行中场休息,终于发现了角落里的程野。

果然,王凡最先开口:“兄弟,打球不。”

程野一时手痒答应了下来,换下的正是那个质问王凡是不是疯了的人。

程野一个三分以后,王凡显得很兴奋,“兄弟厉害啊。”

程野点头,不过还是没有错过他语气里有一点被抢风头的不爽。

程野一直明白一个道理,人只会对感觉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人感到嫉妒。

果不其然,一场球打下来,王凡的语气里除了筋疲力尽,只有满满的佩服。

他上来搭话:“兄弟在哪里读书呀?感觉你是生面孔。”

程野对善意的问题从来不排斥,“附中的,刚转来。”

王凡挑眉,“赶巧了,我也是附中的,我叫王凡。”

程野心里嘀咕:要不是你叫王凡,我才不和你打球呢。

“我叫程野。”

王凡也注意到这个生面孔一直使用的是普通话。

“兄弟外地的?”

“是的。”

“改天一起打球?”

“嗯。”

和王凡一群人分开后,程野突然间很想铁子王帆。

他从来不委屈自己,尤其是感情方面。

『哥们儿,干嘛呢?』

『刚打完球。』

『咋不叫我!』

『你会打球,母猪都会上树。』

『你别瞧不起人,我还可以给你送水擦汗喊加油呢。』

『你别恶心人啊。我和你都不在一个地方,咋叫你?』

『去哪儿了?旅游去了?』

『被程天赐转让给我所谓的亲妈了。』

『我……我,算了,我还是说不出脏话,你就当我说了吧。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啊。』

『没啥说的,你好好学习,你不是有个什么竞赛吗?好好准备,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在哪儿都吃好喝好。』

『还竞赛个啥玩意儿啊,你都走了,我跟谁一起上厕所啊?』

程野脑袋里忽然涌现出和苏康一起上厕所的场景,对话变得索然无味。

『别了吧你,你还想我给你扶着?没我你上不了厕所了?反正我们友谊的关键在于我能不能在网游上碾压你,你就安心当我的网友吧。』

『你……真没啥事?』

『没事!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烦死了。挂了,有空再聊。』

『得嘞,您的激情小野猫随时准备被您召唤。』

程野挂了电话以后,忍不住笑出声,谁能想到金玉在外的学霸竟然如此的败坏其中。

他正鼓起勇气,准备打电话给蒋茹,他主要是害怕她有什么危险,没错,就是这样。

结果手机一拿出来,蒋茹就打电话过来了。

『小野,你去哪儿了?快回来吃饺子,我包了饺子。』

『嗯,我马上回来。』

程野路过大强餐馆的时候,没有看到苏静和苏康,只有孙雯一个人蹲在门口洗些什么。

他上楼的时候都在做心理建设,他担心蒋茹又蹲在门口,这次他下定决心,哪怕蒋茹坐在门口,他也不生气了。

门前空无一人,只有一袋还没有扔的垃圾。

程野松了口气,进屋去,蒋茹正在包饺子,见他进来笑着说:“回来啦。”

程野应了一声,换鞋进屋。

“去哪儿了,一身汗,快去洗洗,别感冒了。”

蒋茹语气里的自然让他觉得前一天的尴尬不过是他的错觉,不过这样的相处模式不正是他所期待的吗?

他冲澡出来的时候,蒋茹还在包饺子,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了过去。

蒋茹问他:“会包饺子吗?”

笑话,他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青少年怎么可能会包饺子。

蒋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蒋茹笑起来特别好看,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这些年的磋磨让她的容颜不复当初,但是底子还在。

陈可仪经常说他长得跟他妈很像,不过程天赐不喜欢听这话,他觉得儿子就要像他才好。

“来我教你,男孩子一定要会做饭,才能找到女朋友。”

程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回答:“我靠脸就能找到。”

说完后,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蒋茹笑得更肆无忌惮。

程野为了挽回他的形象,故作镇定地说:“你教我吧。”

程野包出来的饺子自己都觉得不堪入目,简直高矮胖瘦一应俱全。

不过蒋茹不介意,乐呵呵地抬着去厨房,她的愉悦像是通过空气传递给了他。

蒋茹把自己包的胖乎乎饺子全部给了程野,自己碗里的全是歪瓜裂枣。

“要不我们换一换?”

“我这碗辣椒很多,你吃不了。”

程野只好作罢,埋头吃饺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充足的运动量,他吃着特别香。


程天赐上了楼以后,气势明显变弱,可能是熟悉的环境让他有些心虚。

程野带的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程天赐自然不会产生帮他提一把的想法,而程野也不会多于告诉他,自己前不久打篮球伤了手臂。

不过令他尴尬的是,他第一次没能提起来,蒋茹注意到了以后,想要上手帮他,程野侧身躲过她的手,硬撑着向上走。

楼上是一个二居室,看得出女主人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虽然屋子没有赶上现代化的进程,整体装修都还是三四十年前的风格,但是比程野想象的变形记一样的条件好太多。

程天赐在这个环境下越来越不自在,迫切地想离开,程野愿称之为“落荒而逃的负心汉之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临走时交代:“程野交给你了,每个月说好的钱也会打在你卡里,没事别找我了,可仪怀着孕,我也没心思放在你们这里。”

程野忍住了一脚踢他走的冲动。

程天赐走了以后,蒋茹和他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局面。

蒋茹搓了搓手,打开了其中一扇门说:“以后你就住这里吧,这间屋大一些,带一个卫生间,里面的东西都是新买的,差了什么给妈......给我说。”

程野尽量忽略了那一声“妈”,看了看房间,能看得出蒋茹精心准备过,起码这应该是这个镇里能找到的最好的配置。

蒋茹也许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又或者是自己过于不自在,她又搓了搓手。

她好像很喜欢搓手,她手上的皮肤并不光滑,刚才进屋的时候,程野看见客厅里有一个竹筐,里面有一些手工材料,这应该是她的工作吧。

“你先整理一下吧,我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

听到关门声,程野松了口气,他想这个被子应该是新换的,就算不是新换的,他也顾不上计较了。

啪的一下砸在床上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回归了,这床显得如此的亲切。

他在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陌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妈妈。

他对妈妈这个词过于陌生,只能在作文里看到这两个字。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是保姆照顾他。

他十二岁的时候,程天赐才把陈可仪带回来。

陈可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辞退了那个保姆,换上了所谓的自己人,应该是她家的某位亲戚。

他知道程天赐外面一直有人,只有陈可仪混到了名正言顺这一天,这也是她的本事和手段。

他从来没有正面称呼过陈可仪,并非是不满程天赐的行为,只因为她换掉了保姆。

在她怀孕之前,他俩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他也没有猜到陈可仪那么狠,程天赐那么无情。

不过他确实不想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样子,这算是个体面的结局。

他不恨蒋茹,可能是他还无法将这个人和母亲这个身份画上等号。

这是一个新地方,一切都是新的。

“小野,我方便进来吗?”

蒋茹的声音叫醒了不小心睡着了的程野,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野”是在叫他。

蒋茹是除了之前那个保姆,第一个叫他“小野”的人。

他听到了蒋茹走远的脚步声,清了清嗓子。

“进来。”

蒋茹进去的时候有些犹豫,她想给程野做一顿接风宴,但是没想到电磁炉不偏不倚地在今天就坏了。

如果现在拿去修,肯定明天才能拿回来。

“家里电磁炉坏了,我们出去吃可以吗?”

蒋茹的语气过于小心翼翼,小心得让程野又心生烦躁,他烦躁的频率高得让他觉得自己快得狂躁症了。

“不去,我要睡觉。”

蒋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应答:“好,不急,你睡吧,盖好被子别着凉了,记得加一床毯子,家里没空调,如果太冷的话,就把电热毯打开,你知道那个怎么用吗?”

不知道是蒋茹带着地方气息的普通话让他清醒,还是他突然饿了。

他强撑着起来,竟有些头晕,好像真的着凉了。

他理了理睡皱的被子,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件厚一点的外套换上,掏出手机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程天赐打来的。

不过不是因为他睡得太熟,而是因为程天赐的来电一直是免打扰。

他自然不会回电话,把手机揣在兜里以后开门出去。

蒋茹已经在做着手工活了,她眼睛可能不太好,戴着眼镜。

见程野出来急忙站起来,见他盯着这个小竹篮,干巴巴地解释说:“这是我在熟人那里接的活,帮忙做袋子和串珠子。”

程野已经对她小心的语气免疫了,他尽可能的不烦躁,毕竟他们相处的时光还有很长。

“去吃饭吧。”

蒋茹松了口气,她还真担心程野赌气不吃饭,“好,我们去吃饭。”

下这个楼梯的时候,程野真切地感受到了蒋茹的腿似乎有旧伤。

他走在后面清楚地看见她走一步都要撑着膝盖,不过她不主动说,那他也不会主动问。

等到楼下,他清楚地体会到这里的冷,明明春节已经过了,却还是没能送走寒冷。

所谓的辞旧迎新,送走的只有他。

程野的体质很奇怪,每到一个新地方,他都会生一次病,像是在适应中,需要缓冲一下。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一股痒意爬上鼻尖,慢慢扩张深入鼻腔,一个喷嚏把自己吓得一哆嗦。

尴尬的感觉顺着背脊缓缓向上游走,他使劲定住想要离开的脚步。

好在蒋茹没有领悟到这个喷嚏的笑点,而是担忧地问:“不会感冒吧?”

他想说没关系,只是着凉了,却感觉到鼻涕快流出鼻孔,他只能捂着鼻子摇头。

突然,一只小小的手伸到他的面前,上面放着程野呼叫的纸巾。

程野接过来捂住鼻子,察觉到危机接触以后,将纸丢进路边地垃圾桶。

这时他才看见给他纸的人就是那个黑框眼镜。

“谢谢。”

她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进门去。


程野一觉醒来已经中午了,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他皱着眉,拿被子蒙住头,脚胡乱蹬了几下。

他应该是憋得受不了了,猛地踢开被子坐起来,不避光的窗帘不是好窗帘,程野摸索着衣服穿上。

他想了想又把衣服脱了,走进洗手间,冷得直打哆嗦,不过还是坚强地看向镜子。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程野,你的六块腹肌快没了,快没了!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代表着你不再拥有傲人的身材,你知道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吗?你将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胖。”

进行自我激励后,程野跳着回去穿上衣服,刷牙的时候,一个喷嚏喷得镜子上到处都是泡沫。

不过这没有影响到他美妙的心情,“阳光下的泡沫,是彩色的……”可是今天没有阳光,阴沉且冷。

程野深呼吸后打开房门,以为蒋茹会在客厅里做她的手工,结果空无一人。

桌上有一张纸条,还有一盘包子和一碗粥。

『我出去办事,早点在桌上,如果我中午回不来,你就去楼下吃午饭,我回来付钱。』

蒋茹的字像态度端正的小学生,一笔一划,方方正正。

不过这样也好,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和蒋茹相处,怎么叫她“妈”。

包子应该是自己包的,不然这种皮薄馅大的包子铺也迟早倒闭,亏死的。

粥很粘稠,里面加了糖,这让程毅很意外,因为他们这边都是吃咸口,很少吃甜口。

蒋茹却在他的粥里放了糖,这比起昨天那场辣椒宴让他心情更愉悦,思绪更乱。

昨晚才进行如此激烈的对话,虽然是他单方面的,今天她还是那么无微不至,比昨天还要心细,这就是母爱吗?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吃完早点后,他感觉自己满血复活,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感觉可以跑十公里。

说干就干,换一双轻便的跑鞋后,就蹦跶着下楼,他突然听到有人在笑他。

他猛地转身,是一个衣着暴露,妆容明艳的女子,说实话还挺好看,不过嘲笑他的人不会得到他的原谅!

他收敛了自己的步伐,到楼下后打开地图,附近有一个公园,那就是他的目的地。

这一路上可精彩了,有小情侣在吵架,有老奶奶在谈八卦,有小孩儿在互相吐口水。

真有趣。

公园里人还不少,那些平时在公交车上柔弱不已的老人,在单杠双杠上生龙活虎。

有的老爷爷戴着老花镜下象棋,不过好像没有用,程野明明看见拿的是是“車”,那老人却说:“炮翻山”。

老年人的乐趣总是很简单。

这个公园不大,他跑了一个小时就累得不行了,这人一定要坚持锻炼,不然一停下来就废。

他坐在长凳上休息,一群老奶奶离他大约两百米,像是在说悄悄话。

可是那声音却和她们的老年机一样大,这是他听过最大声的悄悄话。

他刚想走,却在方言里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你晓得(知道)不?昨天晚上那个苏大强的餐馆有街溜子(小混混)去闹事。”

“屁嘞街溜子(才不是小混混),都三四十岁咯,都是两个娃娃(孩子)的老者(爸爸)了咯。”

“肯定是那个苏大强在外面的时候闯嘞(的)祸,他的老婆娃儿(孩子)愣(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是嘞,当初那个苏大强天天在街上转(溜达),也不晓得(知道)囊个(怎么)勾搭上了孙家姑娘,孙家的人来闹,那个姑娘都不和他们回去。”

“是咯,也不晓得那个短命姑娘囊个(怎么)想的嘛,结果遭报应了,生的第一个娃娃就是傻的,十七八岁了,上厕所都要人陪。”

“苏大强一看孙家姑娘生了个憨包(傻子),天天打她,她还不走,孙家也是寒了心,不管她了。”

“那不是,苏大强喝醉了就打他们,没钱了也打他们,他家二姑娘(女儿)一出世还好了点,苏大强还喜欢姑娘,对他家姑娘好,结果打架斗殴不小心杀人就进去了。”

“进去好几年了吧?”

“那不是,他姑娘四岁的时候就进去的,现在他姑娘都高二了。”

“一家人都造孽(可怜)哦。”

程野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坐着休息都能强制听一个八卦,虽然他听得不是很懂,但是在脑补之下,还是串联了一整个故事。

他想了想自己曾经夸过的好名字“大强餐馆”,又想了想老奶奶口中的苏大强,顿时觉得恶寒。

那些老奶奶说苏大强喜欢女儿,但是孙雯肉眼可见地偏心儿子,真是扑朔迷离啊……

不过这一切和他关系不大,他休息好了就慢慢走回去洗了个澡。

到了中午两点多,蒋茹还是没回来,程野饿得不行,想去冰箱里找点吃的。

冰箱里都是新鲜食材,没有可以开袋即食的东西,他虽然不会做饭,但是,也不会煮面。

他就是老人眼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颓废少年。

他想打开手机点外卖,却不知道哪些菜是在辣度接受范围内,只好放弃。

餐馆里的生意不错,孙雯的脸上多了笑意,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她忽然想起蒋茹托她办的事。

“苏静,过来。”

苏静放下手里的抹布跑了过来。

“你把这几盒饭菜送到楼上蒋茹阿姨家里。”

苏静注意到只有一盒饭,平时蒋茹都是自己做饭吃,由此可知,蒋茹家里只有一个除了蒋茹以外的的人,显而易见,是程野。

苏康拉住她,“妹妹,为什么蒋茹阿姨今天不带我去楼上玩。”

“因为阿姨今天不在家,有事出去了,哥哥在这里乖乖的,不要吵到客人,我有事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苏康似懂非懂地点头,继续玩玩具。

程野听到有人敲门,犹豫着要不要开门,蒋茹有钥匙不会敲门,那肯定是找蒋茹的人。

他该怎么说呢?“你好,我是蒋茹的儿子,她不在家。”

他好像暂时说不出这样的话,敲门声还在继续,声音很有规律,半分钟敲一次,不轻不重,不会让人觉得吵,也不会听不见。

他一咬牙出去开了门,竟然是苏静。

苏静也被他壮士断腕的表情吓了一跳。

“蒋茹阿姨让我们给你送的午饭,应该不辣。”

“谢谢。”

“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等我把钱付了。”

“我妈妈没有告诉我要收多少钱,下次吧。”

程野只好作罢,目送苏静下楼后进屋。

菜果然不是很辣,在保证不会寡淡无味的前提上,尽量照顾到他的口味。

他突然开始想,蒋茹怎么还不回来。


……苏静稍微领先半步,程野跟在后面,其实不用特定的地点,现在他们几乎就看见了城市的背光面。

路边的早餐店亮起了灯,师傅们都开始为早点做准备。

路边的长椅上时不时瘫坐着一个喝醉酒的人,他们嘴里还嘟囔着:“王总,喝了这杯酒,咱们合同就敲下了。”

路边的小房子里也亮起了灯,里面传来家长心疼的声音:“你这是没睡还是起来了?太早了太早了,快去再睡一会儿,做好早餐再叫你。”

终于到达第一个目的地——菜市场。

菜市场外面停着一辆大货车,慢慢地有一些中年女人过来拿货。

她们都满脸疲惫又行色匆匆,有的边走边扎头发。

他们可能是天亮了在菜市摆摊的,可能是像孙雯一样做餐馆生意的,可能是为了抢便宜菜,为家里开销节约几毛钱的。

等真正到了货车前,他们又变得精神抖擞,开始跟卖家讨价还价,把自己的利息最大化。

他们瞪大眼睛选最新鲜的菜,沉默不语又硝烟漫天。

“里面会有你妈吗?”

苏静摇头,这里的菜不是最便宜的,孙雯会去更远的地方找更便宜的菜。

没一会儿,这辆车就被扫荡一空。

环卫工人开始上班,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熟门熟路地走到这儿,从口袋里拿出塑料袋。

她艰难地蹲在地上,捡着被遗弃的菜叶。

不知道为什么,程野固执地猜测,老奶奶的手一定是颤抖的。

他们没有继续看下去,虽然他们已经做了一个旁观者,但是他们并没有太多直面现实的勇气。

第二站——医院。

有的人刚进去,有的人刚出来,共同点都是神色匆匆。

无论是家属还是医生护士,他们都不曾被凌晨四点的漆黑所影响,步速很快,因为他们都在跟死神抢人。

程野看见了上次帮他盖被子的护士,她一脸憔悴,还在处理家属的疑问和需求,尽可能的温柔耐心。

他曾以为这个会一直冷清的医院在凌晨四点竟如此的热闹。

有的人刚要走,有的人等着排队,他们或许抱着孩子躺在长椅上,又或许拿着手机,意图用那一丝光亮照亮自己要走的路。

“走吧。”

他们离开了医院,他们同样地排斥这个弥漫着消毒水气息的地方。

它能给人带来生的希望,也一样能带来死的绝望。

“还有第三站吗?”

“第三站就是我家那条街道。”

于是两人不再说话,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起来,他们再次回到起点。

程野觉得这里一定有去大货车里买便宜菜的人,他们的生活一眼就能看到底——为了生计。

他不鄙视这里没有做过坏事的任何人,因为他们活得是他想象不到的辛苦。

分不清是什么的线上挂着还在滴水的衣服。

那个张扬着自己涨价的女人正蹲在门口刷牙。

那个夜晚哭泣的奶娃娃应该还在梦乡,梦里有温柔的妈妈和喝不完的奶粉。

那个深夜为孩子哭泣而崩溃的妈妈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今天她能不能买得起奶粉呢?今晚宝宝会哭吗?她大概也迷茫着。

那扇写着“欠债还钱”的门开着,里面的人仓惶地啃着一个馒头,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摔上了门。

这次程野还是站在那棵树下等她上楼,然后发消息给他。

苏静再次经过一楼的时候,心里不再慌张,哪怕里面又传来酒瓶落地的声音。

苏康还在睡着,孙雯应该出门了,她站在窗前看着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孩,回复他:『到了,路上小心。』

他像是往上看了一眼,又似乎只是活动了一下脖子。

他走了,他走路的时候总是爱低头,尽量避免一切对视。

他看人喜欢看眼睛,但他不喜欢看人。

苏静没有继续睡,她觉得今天的经历像是十七年以来的第一次叛逆。

她和另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同样用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个城市不曾被看见的烟火和灰暗。

他们同样赤诚,又同样带有一丝晦涩,但无论如何,这样的记忆一定独一无二。

这段记忆的见证者也将在他们彼此的生命里留下独特的符号。

程野回去也没有睡回笼觉,而是迫不及待地拿出纸笔,写下灵感。

『地球是旋转的,所有的背光面都会是向光面,反之同理。』

他的英语水平是极好的,那时中二的他觉得英语好是一件很酷的事,特别是身边的男生英语普遍扑街的时候。

学习英语,他也算是下了大功夫成效也很喜人。

不知不觉间,天完全亮了起来,他收好初稿,准备去学校。

他有预感,苏静一定也写了一份初稿,反之同理。

当他们俩交换初稿的时候,莫名的庄重。

他们字体差异很大,程野的字体可以说笔走龙蛇,而苏静的字体中规中矩,又有一些棱角。

苏静的稿子里有一句话尤其触动了他,翻译过来是:『生而背光,我便努力看遍所有光看不到的风景,暗自窃喜。』

在这一天,高二五班有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年级前五的学霸苏静和她的同桌程野一下课就睡觉,无一例外。

郑苋悄声跟周粥吐槽:“你说静静是不是被程野传染了啊,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啊。”

周粥手里忙个不停,不忘应和她:“谁知道呢,小声点,等他们睡吧,我想睡还不能睡呢。”

王凡看着周粥眼底的黑眼圈,心里烦躁不已,干脆利落地起身,直奔徐正新办公室。

徐正新正在和其他老师下棋。

“新哥!”

徐正新吓得马都掉地上摔“死”了,“怎么了?”

王凡开门见山:“我觉得周粥一个人做那个团支部PK赛的赛前准备太难为人了,她的黑眼圈比你这杯荷叶茶都黑。”

徐正新有些尴尬,又觉得不好意思,这件事确实是他没有考虑好。

“我一会儿去指派两个人帮她,你让她趁课间趴一会儿。”

王凡心满意足地走了。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调笑,“这王凡倒是很为那个周粥班长考虑啊,没想到啊……”

徐正新急忙打断老师们的八卦,“关爱同学是一个好品质,你们别打趣他了……快走,我将你军了。”

王凡回到教室后,直接抽过周粥手里的资料,周粥又着急又迷茫,不知道王凡抽什么疯。

“新哥让你休息,他下节课过来另有安排,你快睡吧,你弄这些的声音吵到我睡觉了。”

周粥只好作罢,踏踏实实地趴下睡觉。

于是这道风景线拓展开来,变成了前后两桌。

郑苋更无聊了,她现在都不知道跟谁吐槽,只好对自己说:“还真会传染,离他们远点吧。”


“西瓜一斤一块钱,不甜不要钱!”

“江南皮革厂倒闭啦!全场跳楼价!”

程野烦躁地关上车窗,可那些让人烦躁的叫卖声无孔不入。

程天赐往后瞥了一眼瘫在座位上的少年,眉头紧皱。

“程野!你能不能坐好,你现在这样像个什么话!”

程野连一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他,继续“葛优瘫”的姿势,他想自己一定是最帅的葛优。

但程天赐并不想放过他,也许是拥挤狭窄的街道让他体验了一把更年期的烦躁。

他猛地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扯了扯领带,从驾驶座转过身去。

“程野,你能不能有个十七岁少年的样子啊!你这副样子就像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小混混,白瞎了这些年的教育投资!”

后座的少年几乎无视他的愤懑,说出了一句让他顿时炸毛的话。

“毕竟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以前不也是这条街上的混子吗?你应该庆幸我随你,陈可仪生出来的孩子还不一定像你呢。”

“那是我孩子,不像我像谁!”

程天赐说完这句话后,依旧觉得不解气,可他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打他一顿,毕竟他这样的“成功人士”最在乎那点一文不值的面子。

他憋着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号码。

“出来接我们,在永兴道。”

“好,我这就过来。”

“快点!我还忙着回去呢。”

程野听见他的吼声有些暴躁,他开门走出去,一脚踩瘪了地上的易拉罐。

他对电话那头的所谓亲妈没有一点感情,他只知道她叫蒋茹,是程天赐的糟糠之妻,程天赐在外地赚大钱以后,直接扯着她去民政局办理离婚。

作为补偿,程天赐给她买了一个商铺,好像还给了不少的钱。

不过这些都是程天赐后来娶的老婆陈可仪告诉他的,陈可仪还告诉他说,当时程天赐愿意出二十万,让他跟着蒋茹生活,每月也会支付一定数额的抚养费,但是蒋茹拒绝了。

所以程野对蒋茹没有一丝感情,直到陈可仪这次怀孕,她坚持不懈地给程天赐吹枕边风,加上程野日渐猖狂的叛逆行径,他被转手了。

在他的不知情下,程天赐、陈可仪和蒋茹三人敲定了这个结果,还默不作声地为他办理了转学。

在被动接受的过程中,他几乎没有一点愤怒,甚至还答应给死党寄当地特产,他也想看看蒋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可当他真正看到的那一刻,他又迫切地想要逃离。

她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应该是在那个喊着“全场跳楼价”的商铺买的,齐耳的短发已经有了一些白色,她好像有些局促,所以走近的速度很慢。

程野记得她才三十九岁,比程天赐小一岁,可看起来像是比程天赐大了五六岁一样。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陈可仪穿着一身名牌,央求程天赐再给她添一套首饰的样子,她还撒着娇说蒋茹比她漂亮多了,这次来可千万不能被她勾走。

这女人编起瞎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程天赐眼里的厌恶,他看得真真切切的。

程天赐让她上车带路,她自觉地坐上后座,程野迟疑片刻也坐上了后座。

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虽然没有攻击性,但也足够让他烦躁。

可她不是程天赐,也不是陈可仪,她是他亲妈,起码这一刻他是愿意忍的。

这个镇没多大,一条街和另一条街离得没多远,房屋都特别矮小,两三层的居多。

今天恰巧是赶集日,路上有许多的红帐篷,买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穿的用的应有尽有。

喇叭里的叫卖声都是当地的方言,时不时还要避让一下过往背着背篓的行人和摩托车。

这里很少看见汽车,摩托车倒是很常见,不是那种长得炫酷夺目的,而是车身到处都是泥泞,驾驶者戴着土里土气的黄色安全帽的。

程野听着听不太懂的方言,脑袋放空。

程天赐在家偶尔也说方言,但都是骂他的时候,夹杂着各种亲戚和器官,提得最多的就是蒋茹,所以在这之前,蒋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辱骂的符号。

程天赐在前面嘟嘟囔囔,翻译过来就一个意思:这破地方怎么那么多年了都一模一样。

汽车在一个餐馆门口停了下来,这条街有很多这样的餐馆,可是并没有竞争的剑拔弩张,好像大家不是为了赚钱一样。

程野脚刚踏出来,就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站在他旁边,他想这个人的衣服一定是和蒋茹一块儿买的,一样的灰扑扑,人也灰扑扑的。

他留着板寸,穿着黑色外套和灰色运动裤,应该是走路摔跤了,裤子上一团黑色,但那双眼睛干净得晃人。

这个人看起来就有些异常,果不其然,青年拉住了他的衣袖,并不蛮横,而是小心翼翼的,想来是之前拉客被教训过。

“哥哥吃饭吗?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健康又,又卫生。”

程野挣脱他的拉扯,皱眉退后了一步,上天作证,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别人的触碰,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并非瞧不起谁。

蒋茹应该认识这个人,不然他也不会在被拒绝以后躲在她的身后。

蒋茹安抚他:“康康别怕,哥哥只是不想吃饭。康康可棒了,都会帮妈妈拉客了。”

这个叫康康的男生听到表扬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他准备将目标转移到程天赐身上。

蒋茹没来得及阻止他,他就已经拉住程天赐的西装衣角,程天赐瞬间变脸。

“怎么回事儿啊!有毛病不会管吗?”

程野虽然看不惯程天赐的行为,到底是不想让他难堪,再加上心情的烦闷,在这里和他干一仗真的不太美丽。

蒋茹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把康康护在身后。

店里终于走出来一个人,程野看人习惯先看眼睛,可能那句“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对他熏陶得彻底。

出来的是一个小姑娘,应该和他差不多大,程野没能看到她的眼睛,因为……她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这几乎挡住了她半张脸。

她系着一件大大的围裙,像是超市搞促销活动送的。

苏静先是微微鞠躬,语气里都是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哥哥冒犯你们了。”

她似乎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连鞠躬弧度都铭记于心。

蒋茹急忙打圆场:“没事的静静,快进去帮妈妈吧。”

苏静眼神黯淡了一瞬,她进去也没什么事,今天生意简直惨淡。不过她还是点头拉着苏康进了店里。


苏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背开始汗湿,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准备随时准备报警。

这桌人一大早就来了,像是整夜没睡,专门过来砸场子的。

桌上有一盘菜已经回锅三次了,一会儿说太淡了,一会说太咸了,而孙雯只能笑着道歉。

苏康蹲在角落里玩弹珠,这盒弹珠还是之前程野送给他的那盒,现在成了他最喜欢的玩具。

苏静悄悄过去,细声告诉他:“你去蒋阿姨家那里玩好吗?一会儿我来接你。”

苏康开心地拿着弹珠上去,他喜欢和程野一起玩,可是他最害怕的还是程野。

苏静坐在角落,眼看他们吃得越来越激动,等着他们的爆发。

果然,他们互相使了一个眼神,一个人突然摔筷子。

“老板过来!你家今天是不是不想做生意啊?菜难吃就算了,你看这头发!”

孙雯急忙过去,店里的客人一瞅,都不声不响地离开,生怕惹祸上身。

那是一根紫色的头发,明显不是苏静或者孙雯的,可是面对这样的找茬,她也只能是赔礼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实在不行,这一顿算是我请几位大哥的好吗?让你们吃得不开心了,这是我的错。”

孙雯此时还单纯地以为这群人是来吃霸王餐的,如果是这样,倒是好解决了。

“你一句道歉就算了?!”膀大腰圆的紫发女一脚踢在桌腿上,汤汤水水全部倾倒出来,顺着洒在孙雯身上。

好多菜是刚出锅的,有多烫不言而喻。

苏静急忙走过去,“对不起哥哥姐姐,还请你大人大量,不和我们这种小店计较。”

有一个男子看见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心生歹念。

“这你闺女吧?长得还挺标致,陪哥哥们喝两杯,哥哥就不计较了。”

还没等孙雯开口,紫发女一脚踢在男子的腿上,“要玩妹子换个地方,今天来干嘛的不知道啊!”

果然是有备而来,苏静苦笑,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苏大强留下的烂摊子真是无穷无尽。

她将孙雯护在身后,也就没有看见孙雯有些意外的眼神。

“哥哥姐姐们希望我们怎么赔偿,你们开个口就行,我们孤儿寡母也掀不起水花,但是太过分了,我们就交给警察处理。”

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妹妹,跟我们提警察?我们在那儿都快有专属床位了。”

你很骄傲?

程野在睡梦中纠结最后一题选B还是C,王凡还拿着一个葱油大饼在旁边说:“这题肯定选Z。”

他身不由己地在纸上写下了王凡的答案,想改又改不了,突然王帆出现了,他痛心疾首地说:“你有别的狗了!”

程野一下子吓醒,就听见自己的门外传来微弱的敲门声。

不用猜,他知道是苏康来了,只有他才敢这么敲他的门。

不过这个时间还早,苏静肯定知道他还在睡觉,怎么会让苏康上来呢?

“进来。”

苏康打开门后,先是伸出一个脑袋,也不知道孙雯怎么想的,这次没有给他剪板寸,稍微有点蘑菇头的趋势,看起来更不聪明了。

“今天店里客人很多吗?”

苏康摇摇头,“只有两桌人,一桌人好凶,让妈妈热了好几次菜,特别凶。”

程野皱眉,可能是上次的事情让他还没有放松警惕,总觉得那帮人会来找麻烦。

他一下翻身起来,套了一条灰色运动裤,上边还有昨晚不小心弄的某白点,可这时候也顾不上羞耻了。

“你先陪着蒋阿姨看电视,我下去看看。”

蒋茹听见后问他:“不吃早餐啊?”

“一会儿就上来。”

他刚出楼道就遇到了荆皖,荆皖应该又是彻夜未归。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修边幅的程野,上下打量他一番,停留在了某个白点上。

她戏谑又暧昧地说:“弟弟不太准啊。”

程野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顾不上狡辩了,“让个路,有急事。”

荆皖微微侧身,让他先过去,看他步履匆忙的样子,摇头笑了笑。

年轻人就是急躁,不过程野这样爱面子的人应该是去附近吧。

说起附近,她有些饿了,好久没去看那个不太聪明的小笨蛋了。

上次她去吃饭还是一个月之前,虽然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谁有想被看猴一样看着呢。

她喜欢小笨蛋,但是这不耽误她讨厌小笨蛋的妈妈。

算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去看看吧。

程野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了两边剑拔弩张的局面,因为苏静拦在孙雯前面,菜汁沿着桌边滴在她的鞋上。

孙雯空前的沉默,她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局面,又或者说惧怕这种局面带给她的回忆。

程野找了张桌子坐下,“孙阿姨,来碗面。”

这突兀的声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各色各样的视线向他投来。

这次轮到紫发女见色起意了,她饶有兴味地问:“帅哥,你得饿成什么样才敢这时候来吃面啊?”

程野头也没抬,随时准备呼叫王凡,早知道上次该腆着脸要一个周哥的电话,虽然他脾气爆,但他特有自知之明。

在场的各位都有两个他那么重,他真不能一个人单挑他们。

“这不是吃早餐的时候吗?”

荆皖推门而入,直接坐在程野旁边,“两碗红油牛肉粉,姐快去做,我都要饿死了。”

程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闲情雅致说:“我要清汤的。”

孙雯急忙拉着苏静的手进了厨房,苏静很久没有感受到有人这么紧的握住她了,她木讷地跟着孙雯进去。

紫发女不满地说:“荆皖,你别掺和。”

荆皖剥着桌上的大蒜,特别新鲜,个个饱满,“荆皖是你叫的?你大哥约我纹身的时候都是叫荆小姐,你也剥啊,指着我给你剥啊?”

后半句是跟程野说的,程野想说他不吃蒜,可这时候张嘴不是个明确的选择。

荆皖看见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也开始剥蒜,心情得到了奇怪的满足。

她拍拍手,把碎屑拍掉,抬起头,目光里都是冷冽。

“这店我吃习惯了,你们砸它要问问我,我不同意,你们看敢不敢吧。小紫毛,你别跟我横,你问问你们老大敢不敢跟我横。”

紫发女嘟囔:“我们老大不就是看你漂亮,给你点面子,你还拿鸡毛当令箭。”

荆皖笑了,“你看看这里哪个是靠脸混下来的?谢谢你夸我漂亮,快走吧,我的米粉一会儿泡涨了。”

紫发女先冲出去,那生气的样子像是被绿了,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要准备离开。

“等等,妈妈没教过你们吃饭要付钱?”

孙雯听见外面没动静了,急忙端着牛肉粉出来,看见桌上有好几张红钞。

碗里的肉放得很多,孙雯连声道谢。

荆皖看着程野地清汤,嫌弃地说:“一个大男人吃什么清汤,吃点蒜。”

姐姐,大男人也不一定要吃很多辣椒和蒜!

孙雯在收拾着桌子,苏静赶紧让她去换衣服,她在这看着店。

孙雯笑着摇头说没事,“你鞋子刷不干净了,妈今天早点关门,带你买双新的。”

苏静怔住,呆愣地点头。

荆皖的声音打破了她的静止,“妹妹,给姐姐加点辣椒,要辣椒面,不要辣椒油,姐姐都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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