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眸光一定,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打听这些,你莫不是疯了吧。”
惊春斜睨着云舒,语气刻薄:“你是个蠢货,如何帮大夫人出谋划策,那姨娘一看就是有手段的。”她觉得云舒蠢笨,与之说话时,字字皆往狠里挑,竟丝毫未察觉自己这番话已是大不敬。
云舒一时怔住,旋即猛地起身,毫不示弱地回敬道:“哎呀,真是没想到,惊春姐姐竟是个女诸葛,连大夫人的闺房之事都要插上一脚!怎么?上回挨的板子还不够?”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语气讥诮又轻快,半点不让,气得惊春脸色涨红,竟无言以对。
“呀?我来得不是时候?”
尔岚的声音悠悠飘来,人已倚在门边,手中拎着半新不旧的食盒。
惊春狠狠瞪了云舒一眼,随即扬起一张笑脸,讨好道:“尔岚姐姐来了,快请坐。”
“我就不坐了。”尔岚微微侧身,眼尾扫过她身上那抹难掩的污秽气味,语气淡淡。
惊春尴尬地咳了一声,连忙换了副语调,柔声道:“我身上有伤,未能前去给三小姐请安,实在愧疚得很,倒是劳烦三小姐和尔岚姐姐一直惦记着我……”
这些话尔岚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她早就看明白了,三小姐待惊春,不过是投喂路边的一只夜猫野狗,给口吃食,权当积德,至于能不能养熟,倒也无甚要紧。
她轻笑一声,语气温和却疏离:“你的这份心意,三小姐自是明白的。好生养着,待身子好了,再去请安吧。”
惊春忙不迭点头,脸上的讨好掩都掩不住。
云舒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只觉膈应,索性转过身去,懒得再看两人虚与委蛇。
不多时,尔岚便也跟了上来,她看着云舒笑道:“你性子憨厚,日后少不了要吃苦头的。可我倒觉得,这份憨直难得,便想让你少吃些苦。你若愿意,我去求求三小姐,让你到她身边伺候,如何?”
云舒向来迟钝,许多事总是后知后觉,可今日尔岚与惊春那番虚与委蛇的场面,犹在眼前,她心头一跳,刹那间便明白了。
大夫人今日开罪了三小姐,惊春眼下已受伤躺平,可以忽略不计,大夫人身边只有她一个可以信赖之人。
三小姐此举,何尝不是想让大夫人彻底孤立?
无人劝慰,以大夫人的性子,日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
往小了说,在府中步步掣肘,举步维艰;往大了,怕是有朝一日,天怒人怨。
云舒不由打了个寒颤。大夫人在安家时,横行惯了,可终究是有家人护着。
而今嫁了人,若还是这般不知收敛,旁人可不会如安家那般,毫无底线地纵着她。
久而久之,莫说黎家,怕是整个扬州城的人都被她得罪完了。
“尔岚姐姐你也知我个性耿直,能跟在三小姐身旁伺候固然是好,可我和惊春不同,我是大夫人从来娘家带出来的,羁绊太深,走不得。”她句句实话,没有拐弯抹角,是她一贯的说话风格。
尔岚猜到她会如此,便只是笑了笑:“你若是想通了,随时与我说一声。”
“多谢尔岚姐姐。”云舒转身又回屋去了。
是夜,檐角铜铃被夜风撞出细碎清响,廊下新糊的绢纱灯笼晃成十二枚剥了皮的橙子,洇得青砖地上浮着暖融融的光斑。
冉寄欢拎着食盒穿过月洞门,裙摆扫过石阶缝里钻出的车前草,惊起三两滴白日未蒸干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