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阴山暮色阴山的风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裹挟着黄沙掠过朱家营子,扑在人脸上生疼。
村口那棵百年老榆树在风中佝偻着腰,干枯的枝桠发出刺耳的呻吟,几片残叶打着旋儿坠向青石板路,恍若阴山呜咽的叹息。
朱秀兰蹲在自家土坯房前剥土豆,菜刀在青石上霍霍生光。
她握着刀柄的手布满粗粝的茧子,刀刃每一次起落都精准地削去土豆的褐皮,露出雪白的果肉。
偶尔有寒光掠过刀刃,惊得檐下打盹的母鸡扑棱着翅膀躲进柴垛,鸡毛扑簌簌落了满地。
她鬓角沾着草屑,蓝布围裙上补丁摞补丁,针脚却细密整齐。
腰背挺直的利落劲儿,像是阴山深处经年不倒的胡杨树。
嫁到李家十年,她早已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能干媳妇——春种秋收时田里的活计样样拿手,家里的土坯房被她拾掇得窗明几净,连丈夫李建军那件灰布褂子,都被她浆洗得泛着透亮的光泽。
远处传来牛车的吱呀声,秀兰抬头望去,看见三弟朱秀峰耷拉着脑袋坐在车上。
黄牛迈着沉重的步子,车辕在土路上颠簸,碾出两道深深的辙痕。
车斗里堆着半人高的草药,散发出苦涩的气息——那是秀峰去镇上给老三秀玲抓的药。
秀兰叹了口气,将土豆揣进围裙,迎了上去。
风掀起她的碎发,露出眼角淡淡的细纹。
“二姐,”秀峰跳下车,裤脚沾满泥浆,显然是在镇外的河套边摔过跤。
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发颤,“镇上的郎中说,老三这病怕是没法治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她又摔碎了三个碗,说看见碗里有条小蛇...盘在碗底吐信子...”秀兰攥紧了围裙,指节发白。
老三秀玲自小就与常人不同,总说能看见墙缝里的“小人儿”,夜里常被噩梦惊醒,蜷缩在炕角发抖。
可半年前的那场变故,让整个朱家营子都炸开了锅——那天秀玲突然在自家院子里转圈,嘴里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最后扑通跪在地上,声称胡黄二仙附了身。
“让开!
让开!”
尖锐的喊声打破了暮色。
秀兰转头看见一群村民簇拥着老村长往村东头走,人群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
几个后生用门板抬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他的裤脚还沾着山上的枯叶,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