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泽,急昭晠王!朕有事与他商谈。”
白舒茵似乎有了主意。随着奴才们的差遣,不一会功夫,只见照入内堂的月光被一个修长高大的黑影遮住。
门外男子虽然背着光,处于雾雾胧胧光烟之中,但一双深邃深蓝的眼睛却更加清晰。
那双眼睛眼若桃花温柔含情,又似丹凤肃静清冷。白舒茵不禁望出了神,直到那男子拱手行礼叫了她一声
“皇兄”。
白舒茵起身雀跃的跑跳过去抓着诸祺铭的衣袖就往饭席上拉。她的眼神似乎浸入了清泉那样明澈干净,看到诸祺铭好像看到了希望似的。
“快快快,你别搁那儿杵着了,快进来吧。”
白舒茵一边将诸祺铭半推至她旁边的位子就坐,一边说道:
“朕一个人吃饭闷的慌,他们又不陪朕吃,只能找你了。”
诸祺铭疑惑起来。
“皇兄急召臣弟就是为了陪同你吃饭?”
白舒茵眉眼含着坏笑,手里的筷子也不停歇的往诸祺铭碗里夹着菜。
“无功不受禄啊!我既请你吃饭,你可要帮朕分劳解忧啊!”
诸祺铭突然紧戒般的抓住白舒茵夹菜的手。
“皇兄,不可!您是天子!”
他盯着白舒茵,眼神坚定又闪现几分不安。
二人四目相对后,白舒茵不解的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宏泽,只见宏泽对着他急切的摇头。
嗯……,又是这后宫的规矩是吧,连夹菜也是个禁忌,位高者不能给位低者夹菜。
白舒茵将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收了回去,脸色忽变。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这后宫是朕的后宫,朕的规矩不就是规矩吗?”
白舒茵突然眼神坚毅起来。这使诸祺铭诧异了一会,因为他的这个皇兄好像不像从前那般懦弱,眼神之中仿佛多了几分光芒。
诸祺铭挥手示意王振和奴才们退下,宏泽看着皇上神情不对,便带着一众下人伏地跪拜后缓缓退下。
“皇兄,臣弟知道你遇险之后忘了很多事,但有些东西象征着你的天子身份,代表着皇家的脸面。
“假使你真与下人同席,无了尊卑,将会留下笑柄。为人君者,除了修身齐家平治天下,最重要的还有让人知晓纲常法纪。”
白舒茵听听了这一番话,更是觉得自己委屈至极。她不会治国之道,甚至这个朝代的许多繁体文字都认不全,如何担得起这样的历史重任。
这深宫除了是个囚牢终究还是个囚牢。当个皇帝又能怎么样,衣食住行处处有人安排,可白舒茵野惯了,他不喜欢这些所谓的规矩。
人人都羡慕繁华尘世,人人都羡慕位居高位,可白舒茵只想和以前一样骑着虎儿在森林中觅光而行。
诸祺铭看白舒茵发呆似的想什么出了神,不觉间眼中竟泛起了泪光。他一时不知所措连忙夹了一块鱼肉给白舒茵说道:
“皇兄,可是臣弟说错什么了,臣弟给你夹个菜当作赔不是。”
白舒茵看着诸祺铭,她赶紧用衣袖擦了擦快要渗出来的泪珠,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在别人面前出丑。谁知一张嘴就忍不住喊道:
“猪蹄子!!!,我不吃鱼鱼鱼!”
等她说完她就尬住了,脸涨的通红。也不知道为啥遇见吃的就忍不住了。这次丢人丢大发了,还好是古代没人认识她。
诸祺铭惊慌失措的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块超大的猪蹄子,但更多的是诧异他这个比他大了3岁的皇兄此时的举动。
白舒茵用袖子抹掉眼泪,赤手就抓起碗里的猪蹄子大块朵硕。
“痛快,这么吃肉才舒服!”
诸祺铭有些哑然,但见他吃的快就乐没有打断他。他一边往他的金杯倒入青汁汤,一边嘱咐说道:
“皇兄,您慢点吃。”
白舒茵见他一直为自己夹菜,为自己斟茶倒汤说道:
“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不要饿着。”说罢白舒茵就为其夹菜。
“这叫礼尚往来。”
两人交谈甚欢,茶余饭饱之后。白舒茵拽着诸祺铭的袖子到布满奏折的案台上,眼神中充满恳求。
“皇兄,这……”
“好弟弟,你帮帮朕吧,你知道朕之前受了伤还未好。你就帮朕把这些处理了吧。”
白舒茵拽着诸祺铭的衣角不顾身份的撒起娇来,眼神投来祈求的目光。
“皇兄,国之政事,乃至天下机密要务,臣弟难以从命。臣弟惶恐!”
诸祺铭立马跪起来推辞,他的神情淡定,但眼神却闪烁几分不安。内心喃喃:“莫非皇兄是要试探我。”
白舒茵扶起跪地的晠王。言辞恳切的说道:
“好弟弟,朕信的过你!”
白舒茵天真的说着,她将自己在现代生活的经验以及与人的相处方式带到了古代,她以为人人都像她这般良善。
她是个重感情,容易相信人的傻姑娘,不过好歹也是巫术世家的传人,总该会成长的。毕竟在这种大环境下,好人也终究会被坏人催熟的。
她是真诚的求他的,所以眼神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希望得到他的回复。
诸祺铭看着眼前的皇帝,仿佛看到那天子之目的丹凤眼睛中折射出一双空灵纯质的光,那光清澈明亮的似乎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怎么会?他怎么会对皇帝怜悯?但是他好像真的透过这双眼睛看到眼前的这副躯体似乎装着别的灵魂。
“皇兄还是不要难为臣弟了,如若没有别的事,臣弟先行退下了。”
说罢,诸祺铭就要恭恭敬敬的离开。
白舒茵见他实在不愿,便没有阻拦。古人的等级尊卑观念真是不可撼动,所以一个个都倔的很,劝不动呀!
白舒茵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脸,看着诸祺铭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缓缓低下头翻开那一页页的奏折,提起笔来。
要说白舒茵目前看起来确实蠢蠢的,不过小机灵还是有的。
她似乎又有了主意,她翻开皇帝之前批过的奏折,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而她在其中寻找“允”字。
她尽力模仿着皇帝诸伯骞的字迹,对这些密密麻麻文件无非就写两种结果。当然她也只知道这么写:“允”和“不允”
诸祺铭走出殿门后,一个身着墨蓝色袍衫的男子向其抱拳施礼喊道:
“王爷!”
此人正是一品将员闻墨斗的儿子闻先,自小便与诸祺铭一同长大。诸祺铭握住闻先施礼的一只手,环顾了一眼四周后拉着闻先快步走着说道:
“宫中耳目多,走远些说。”
见四周环境安全了,他意味深长的对闻先说:
“你可知皇上今日为何召见本王?”
见闻先猜不出来,他神色凝重接着说道:
“他要本王替他批阅奏折。”
“什么?那王爷如何应对的?”
闻先的神色跟着诸祺铭一起凝重起来。对他们来说,皇上不至于昏庸到这种地步。
“本王自然不敢答应,如若本王应允了,今后岂不是要给本王安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只是,皇兄的举动却也奇怪,本王说不好。”
诸祺铭回想当时,他觉得诸伯骞怪怪的,甚至觉得他是在筹划一盘大棋,而他却捉摸不出他的心思。
本来知根知底的人,现在又神秘兮兮,这让一向谨慎稳重的诸祺铭有些心有余悸:“难不成皇兄真的察觉到了?”
闻先皱了皱眉头道:
“听宫人说,皇上这些日子行为举止颇为奇怪,说是得了失忆症,但是吃喝爱好都与以前不同,性情大变的像换了个人,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诸祺铭若有所思,但很快嘴角又轻轻上扬,眉宇间尽是怪怪的笑意。
“这个皇兄确实不太一样了,但是事情似乎变得有趣起来了!”他的笑容好像渐渐隐匿于这黑暗中,见不得光亮。
月夜下两人的背影缓步自在的游走于深宫长巷之中渐行渐远。
而另一边,白舒茵也一笔一划的奋力描写着。过了好一会,她成功的把自己写睡着了,不过好在都批写完了。
第二天小康子和白洛端着装着温水的金制洗脸盆和干净的绸布脸巾喊她起床,见白舒茵就在案桌上睡着了。
小康子子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凑到白舒茵耳朵前轻轻的喊道:
“我的万岁爷,您怎么搁这儿就睡着了,可别着凉了。”
白舒茵缓缓抬起头,睁开惺忪的睡眼,然后轻轻的揉了揉。小康子连忙喊着:
“呀!万岁爷,您别用手,都沾到了。”
说完他便殷勤的递过一条沾了水的脸巾。
正当不解时,只见白洛已经拿来一面铜镜对着白舒茵,这才看见镜子里的人的脸被墨汁晕的一道道黑。
白舒茵突然仰天大笑,她拍手自顾自的朝着镜子中的人乐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成了大花猫子。”
小康子刚想拍个马屁:
“呸呸呸,万岁爷可不是什么大花猫子,万岁爷可是龙……” 还没说完就被白舒茵接过去附加了一句:
“龙猫,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岁爷,可没有您这么自嘲的。”
小康子见皇上笑的如此开心,这才发现皇上原来这么爱逗趣。
“朕洗洗吧!”
白舒茵起身准备梳洗一番,这才看到白洛旁边站着一个手奉衣物小宫女。
“这是谁呀,朕怎么没有见过。”
“皇上,这丫头叫薛谨月,之前太后为您从四司八局那儿总共挑了四个奴才。小安子,小康子,白洛他们几个先到了,
当日小月出去随着宫里的嬷嬷们采集衣物布匹去了,昨儿个晚上才回来。这不,一大早就来伺候万岁来了。”小康子一一细说着。
“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以后在一块好好相处,不至于落得生分。”
但见那小宫女缓缓抬起眼眸,那眼尾上挑的狐狸眼中含笑又含妖,如樱桃般的小口微微翘起,媚意荡漾。
再看她的打扮也是与别人不一样,白洛穿的绣裙多半素净,而她身着一水蓝色半透纱裙,修长的玉颈下,肌肤半遮半掩。无论从装束还是从神情,都是个让人一眼惊艳的伊人。
白舒茵被她的美所折服,试问这样的女人谁会不动心。
“你也太好看了吧!”
白舒茵望着她出了神,不禁感叹道。这么个大美人放皇帝的身边,不是定时炸弹吗?这谁能不动心呀。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这狐媚子,一过来就勾引万岁爷了。”
只见从门外快步走来一个佝偻着腰,身穿蓝色马褂,头戴红顶圆帽,怀中持拂尘的老者。定睛一看原来是宏泽。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几个还不伺候万岁爷更服上朝!”
宏泽气势汹汹的拿着兰花指挨个儿戳他们的脑袋。
在白舒茵的印象中,宏泽是不喜欢他们的。
他经常在小康子跟别的奴才高谈阔论时捏着他的耳朵让他去干活,说他脂粉气重。
也经常指责白洛性子死气沉沉的不适合待在她身边伺候。
唯一老实本分的小安子也入不了他的法眼,说他心计深沉。
薛谨月和白洛将那衣物,鞋帽一一展开,帮白舒茵换上,不一会功夫便穿戴齐全。
白舒茵走向那个刻着轩辕二字的方形铜镜。
她看着镜子中的这个男人,头戴乌纱翼冠帽,一袭赤色圆领龙袍的袖子上绣了火,华虫,宗彝;两肩上绣了日,月,龙;而背上则绣上了星辰与山河。
腰间的玉带均匀的镶嵌着价值不菲的晶蓝色玉石。真是光彩夺目,好一个气派!
他背手而立,精致的眉形,衬得他十分英气。凤眼生威仪,然浅褐色的双瞳和又长又密的睫毛又让他多了几分忧郁和温柔。
看着镜子中如此华贵之人,她不愿因为自己的行为辱没了他的身份。她轻轻叹语道:
“如若我出去了,你大概就能回来了吧!”
这是她自己的第一次上朝,她告诫自己此刻尽力扮演好这个角色。
“我的万岁爷,您真是龙章风姿,天质自然呐!”
宏泽站在白舒茵身后眉眼间透露着和蔼的微笑。
“你该不是头一次见朕穿朝袍了吧,就别拍马屁了。”
白舒茵笑话他,随后便领着宏泽去了金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