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瑾宁李良晟的现代都市小说《重生后我成了大帅宠妻畅销书目》,由网络作家“六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叫做《重生后我成了大帅宠妻》,是作者“六月”写的小说,主角是陈瑾宁李良晟。本书精彩片段:上一世,她嫁给将军为妻,助他成为名将,不想最后被厌弃,以恶名屠之。这一世,她重生归来,带着前世记忆,处处占尽先机,除心机女,斗恶姨娘,就连渣男渣女也斗死于她的剑下。重活一世,本不相信世间痴恋,却偏偏遇上了蛮横不讲道理的一国元帅。“我命带刑克,元帅还是离我远些的好。”某元帅:“没关系,我命硬!”...
《重生后我成了大帅宠妻畅销书目》精彩片段
陈国公今天到了督查衙门,南监的副指挥使陈靖廷便来取福州案的口供,说是要递呈御前。
但是陈国公却把这份口供留在府里了,昨晚取了回家,想看看口供可有疏漏之处,今日到衙门就忘记带了。
陈靖廷急着入宫,两人便一同回府取。
刚进府门,便听得后院传来打斗的声音,而正厅里,却空无一人。
国公爷脸色微变,与陈靖廷对望了一眼,两人飞快往后院而去。
刚进入梨花院,便见长孙拔一掌打在了陈瑾宁的身上,陈瑾宁整个飞起,如败絮般落下。
陈靖廷想也不想,飞身而起,接住那坠落的身子。
陈瑾宁一口鲜血吐出,兀自站定了身子,看着陈靖廷。
前生她曾败在一人的手下,此人就是武靖将军陈靖廷。
陈靖廷是江宁侯的养子,李良晟的哥哥,生父是神鹰将军陈子忠,陈子忠战死沙场之后,陈靖廷被江宁侯收养,一直没让他改姓。
陈靖廷十三岁随养父出征,阵前杀敌丝毫不怯,第一次出征,便诛杀了敌军三十余人,被当时的摄政王夸奖有乃父之风,十六岁那年,被封为武靖将军。
朝廷一向重视武将,江宁侯更是有心培养他,在他二十一岁那年,被封为兵马大元帅,出征迎战鲜卑,大胜而归,被封为武靖侯。
然而,这位武靖侯却是英年早逝。
在他封侯爵的第二年,死于梁东一役,是为救她而被敌军射杀的,而讽刺的是,当时她是为了救李良晟而陷入险境的。
李良晟一直不喜欢这个便宜大哥,她后来拜祭武靖将军的时候,还被他冷嘲热讽,甚至踢翻了香炉。
陈靖廷是个顶天立地的武将,很多人都认同,唯独李良晟不承认。
前生,为陈靖廷的死,她难过愧疚了许久。
如今见他一身玄黑素锦衣裳,束冠而立,俊美面容沉肃威严,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陈瑾宁眸子沉了沉,方才她并未败给长孙拔,只是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才会故意露了破绽让长孙拔伤了自己。
长孙氏看到陈国公,扑过去大哭,“国公爷救命啊,瑾宁杀人。”
长孙拔面容微变,收了剑拱手,“守业!”
陈国公的字叫守业,他们一直这样相称。
陈国公微微点头,眸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虚扶住了长孙氏,看着护卫慢慢地爬起来,再看廊前张妈妈的尸体。
他眸光最后盯在了陈瑾宁的脸上,眸子里看不出情绪,“你杀了人?”
陈瑾宁发鬓凌乱,脸色苍白,慢慢地走出来,直言不讳,“是”
她一步步走到国公爷的面前,长孙拔那一掌,伤了她的心脉,疼得入心入肺,她全凭一口气稳住。
她拖着流云鞭,地上有一道长长的鞭痕,她站在陈国公的面前,脸上浮起一朵苍白绝望的笑容,讽刺又悲哀,“不待见我,便让我回青州吧,何必在饭菜里下毒害我?我娘用命生下了我,是让我好好地活着,不是给你们摧残折磨的。”
陈国公面容震惊,眸子有惊痛之色,整个人如惊雷劈过一般,一动不动。
她眼前一阵昏暗沉黑,眩晕袭击而来,身子一软,便慢慢地倒了下去。
意识消散前,腰间被一道强壮的手臂一抱,淡淡的沉香味道钻入鼻中,她认识的人中,只有陈靖廷,爱用沉香。
她昏了过去。
陈靖廷抱着她,俊颜微寒地看着长孙拔,“将军武功高强,却用来对付闺阁女子,未免失了身份。”
长孙拔冷笑一声,“也得看她做了什么,再说,这是家事,和武靖将军甚至南监都没有关系。”
他看着陈国公,脸色已经恢复了如常,毫不客气地道:“守业,今日冒昧替你管教了瑾宁,你不会见怪吧?”
陈国公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瑾宁的脸。
长孙嫣儿见陈国公不说话,便站出来义愤填膺地道:“姑丈,瑾宁竟然动手杀人,还要杀姑姑,父亲是为了救姑姑才伤了她的,姑父若不信,问问府中的这些奴才便知道。”
陈国公眸色如刀子般冷冽,刮过长孙氏的脸,仿佛是沉了一口气,维持着礼貌对长孙拔道:“有劳大舅兄了,只是,国公府的事情,还是让我自己处理吧,请!”
长孙拔脸色骤然一变,这两年,陈守业明里暗里讨好拉拢他,他心里明白,便是自己再过分,他也从不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更不要说直接下逐客令。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却是气极,憨厚的脸上竟凝了几分狰狞之色,“看看你的女儿,小小年纪,竟犯下杀人之罪,此事若传了出去,你名声不保,看在两家还是亲戚的份上,你最好亲自绑了她去衙门。”
说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长孙嫣儿怔了一下,也连忙追着父亲而去。
长孙氏迟疑了一下,深呼吸一口道:“国公爷,哥哥和嫣儿是来探望我的,刚好遇到……”
“把张妈妈的尸体拖出去,你再来禀报我发生了什么事。”陈国公眸色淡漠地打断了她的话。
长孙氏咬了咬牙,“是!”
瑾宁被送回了房中,昏昏沉沉地梦里,她仿佛把前生又经历了一次,她死于李良晟的手中,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丢入火焰中,那小小的身子,瞬间被火焰吞噬。
她哭得撕心裂肺!
“小姐,小姐……”
有声音穿越火光而来,在耳中尤为的清晰。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迷雾。
她伸手擦了一下,满脸的泪水。
“小姐,您好点了吗?”海棠俯下轻声问道。
陈瑾宁哑声道:“没事。”
她想撑起来,胸口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她无力地躺下,长孙拔那一掌,伤到心脉肺腑了。
“您做噩梦了吗?哭得很伤心呢。”海棠怜惜地问道。
噩梦?陈瑾宁全身如被碾压过一般,连心尖都是发痛的,“是的,噩梦。”
“国公爷就在外头,奴婢出去禀报一声说您醒来了。”海棠为她压好被角便出去了。
陈瑾宁闭上眼睛,脑子里依旧纷乱陈杂,心绪如潮。
脚步声响起,瑾宁猛地睁开眼睛。
“好些了吗?”陈国公轻声问道。
陈瑾宁看着他,灯光跳跃下,他的面容有几分隐晦的懊恼。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陈瑾宁从不知道父母之爱是什么。
在庄子里的时候,听奶娘说,父亲和母亲年少夫妻,十分恩爱,母亲怀着她的时候,父亲很开心。
他们成亲十年,母亲都没怀上,迫于老夫人的压力,娶了一位贵妾为陈家开枝散叶。
她出生之前,长孙氏已经生下一子一女,或者说,本来是有两个女儿,因为第二胎是双胞胎,夭折了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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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走出去之后,在外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着,便进了长孙氏的屋中。
“你是说,她真的要卖庄子?”长孙氏刚安顿下来,她一年来一次庄子,总会在这里住上几天,因此,之前便选了坐北向南的那间房住,却没想到被那小贱人抢了去,心里窝火极了。
“回夫人,三小姐说庄子既然是亏损,留着无用,不如卖掉。”
陈瑾瑞从外头大步进来,听得此言,打发了石榴出去。
她坐下来看着长孙氏道:“母亲你担心什么?”
长孙氏忐忑地道:“我只是觉得,这一次的计划若是不顺利,这庄子真叫她卖了怎么办?你如今在武安侯府,可全指望着这庄子和那两间铺了,你可别忘记,那庄子铺如今还没转咱们的名字,还是甄氏名下的。”
陈瑾瑞歹毒地道:“她一旦获罪,这辈子怕也出不了来了,到时候是谁的名下又如何?我和弟弟也是甄氏的儿女,名正言顺地继承,否则每年拜祭,可不就是白费了我叫她这一声母亲?”
长孙氏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可不是?每年拜祭,你叫她母亲,我便觉得是我死了一样。”
陈瑾瑞道:“母亲你也是的,总是介意这些做什么?甄氏虽然死了,可父亲心里从不曾放下过她,既然父亲喜欢,那你投其所好便是,总归得益的人是咱们。”
长孙氏恨恨地道:“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你父亲心里还惦记着她,我怎么能甘心?”
陈瑾瑞严厉地道:“不甘心又如何?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你得罪了父亲,他收回甄氏的产业,你和弟弟怎么办?母亲,也休要怪女儿说话尖锐,以后你事事顺着父亲点儿,再督促弟弟长进一些,祖母手中那一份才是大头,若哄好了父亲,把祖母手上的拿回来一部分都足够你和弟弟一辈子无忧了。”
长孙氏虚应道:“好了,知道了。”
陈瑾瑞看着母亲,心里确实是恨铁不成钢,格局太小,眼界太浅,总是在意眼前利益,一点都不懂深谋远虑,事事仰仗舅舅,可娘家始终是娘家,不能依靠一辈子,何不好好经营自己在国公府的势力?
她叮嘱了几句,便问道:“庄子里的人我都打点好了,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就好,舅舅那边,你可都联系好了?他什么时候来?”
长孙氏道:“明日官员休沐,我叫了他一早过来的的,还特意叫他邀约几位大人用过来庄子休闲的,放心,都是他阵营的人。”
“嗯!”陈瑾瑞眯起眼睛,冷笑道:“好,那我先跟嫣儿到她屋中去一趟。”
“好,你快去。”长孙氏连忙道。
陈瑾瑞嗯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瑾宁在屋中等了半个时辰,管事和账房都没有来。
海棠道:“小姐,看来他们都得了夫人授意,没把你放在眼里。”
“嗯!”瑾宁神色不惊,“没事,不来便不来吧。”
意料中事。
不过,她的放话却是很认真的。
“小姐,你说夫人到底想干什么呢?”海棠不解地问道:“叫了您来,说是把庄子还给您,却也故意交代下去让人不配合您,难道就不怕初三叔会告知国公爷吗?”
瑾宁微笑:“当一切都不太合理的时候,背后就一定有阴谋,咱等着就是。”
海棠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担心,“在这庄子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很吃亏的。”
“又不是打架,要这么多人做什么?”瑾宁失笑。
海棠嘀咕道:“甭管打架还是不打架,横竖人多就不吃亏,咱以前在瑶亭庄子跟对面的庄子吵架最后打起来,我们赢了,就是靠人多的。”
这些事情,在瑾宁如今听来,仿佛是隔了很远。
那时候,隔壁的庄子管事都十分凶狠,种植的时候总是往瑶亭庄子靠过来,分水岭也一年一年地移,就是欺负瑶亭庄子只是个孩子管事,在青州也没有过硬的后台。
瑾宁一气之下,便把庄子里的人集合起来,扛锄头的扛锄头,拿菜刀的拿菜刀,抡扁担的抡扁担,百余人堵在了隔壁庄子上山的路上,见一个打一个,直打得分水线生生减出去一亩多地。
自打那一次之后,瑶亭庄子便再没有人敢欺负了。
陈瑾宁三个大字,也响彻了整个青州府。
“以前,真的很开心。”瑾宁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说。
瑾宁让管事们来,他们没来,倒是陈瑾瑞把他们带来了。
进门就让他们跪下给瑾宁请安。
陈瑾瑞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瑾宁,这些人都是母亲昔日提拔起来的人,他们就指着这个庄子养老了,你若是卖了庄子,他们往后怎么办?”
瑾宁微微一笑,反扣了方才喝水的杯子,水慢慢地从杯沿里渗出来,她手指染了些茶水,在桌子上比划,“那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跪在地上的孙大妈声泪俱下地道:“三小姐,您别卖了庄子,庄子是夫人留下来的,往日夫人最喜欢便来枣庄度假,您若是卖了庄子,怎么对得起夫人?”
瑾宁看着她,“大姐说你是我母亲提拔起来的人,是吗?”
孙大妈听得她语气有些不一样,便倨傲地道:“回三小姐的话,我和张老爹都是夫人早年赏识,安排在庄子里的人,当年夫人对我们十分倚重,每一次来都会传召我们到跟前伺候的。”
“是吗?”瑾宁眸子里有一抹隐晦的暗色。
孙大妈道:“三小姐可以问初三侍卫,昔日国公爷与夫人过来的时候,初三侍卫也会跟着过来的。”
“那我母亲过来的时候,都住在哪里?”瑾宁再问。
孙大妈略有些得意地道:“就是住在这个房间,我最记得夫人爱坐在外头看着院子里的枣树,还叫张老爹给她摘枣子吃。”
瑾宁笑了起来,却是笑得十分冰冷,“如此说来,你们还真是我母亲的人。”
“可不是吗?本还有两人,不过夫人死后,他们就走了。”孙大妈对庄子里的事情如数家珍,“不仅他们两个,这庄子里许多地农,在夫人死后都走了,唯独我们几个老人还留在庄子里,维护着夫人的庄子,即便亏损,我们也不曾放弃,所以三小姐请您不要卖掉枣庄,听大小姐说,您得了皇上赏赐的黄金,何不把一部分挪到庄子里,让枣庄再像夫人在的时候那般兴旺?”
张大人接下来又审问了其余的目击证人,确实和孙大妈所说的一样。
而几位夫人也在凉亭上听到了她们的争吵,争吵的内容和孙大妈所说没有差别,更有庄子里的人证明原来昨天晚上她们便为庄子卖不卖的事情争吵过,有积怨在心。
梁捕头那边也采证归来,从水库边上的痕迹看,和众人口供没有出入,长孙嫣儿和陈瑾瑞都是被推下水的。
人证物证都有,但是张大人却还是问了瑾宁一句,“县主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瑾宁站起来,环视了一眼作供的人,神色平静地道:“他们都在撒谎,长孙嫣儿是自己跳下去的,目的是要诬陷我,至于大姐和我落水,则是去救人,可我忘记了我自己不会水,入水之后,扑腾了几下,便拽住了大姐,误伤了她,我很内疚。”
陈国公拍案而起,怒得是脸色发青,“这般荒唐之言,你也敢说出口?你与嫣儿有旧怨,怎会为她下水?”
瑾宁笑得冰冷,“我说的是荒唐之言,她们说的便都是真话,是不是?在国公爷心里,我是个惯会撒谎歹毒的,自然比不得那些德行高端的人,因此,国公爷早就先入为主,断定了我有罪,就算今日张大人还我清白,国公爷怕也不会相信我是无辜的。”
陈国公看着她那张冰冷孤傲的脸,上一次的事情再逼到了眼前来,上次,罪证确凿,却确实冤枉了她。
他心底忽地便生出了一丝犹豫。
江宁侯夫人瞧着陈国公的神色,淡漠地道:“好一张伶牙俐齿,若说这庄子里的地农都被收买了,可几位夫人也被收买了吗?本夫人便不信,嫣儿知道自己怀着身孕,却不惜以自己和腹中孩儿的性命来陷害你,那样便是你死了,她又有什么得益?再说,陈瑾瑞是你的大姐,本夫人素闻你们姐妹感情深厚,莫非,她会为了疏一重的表妹来陷害你这个亲妹妹?国公爷说的没错,你说的就是荒唐之言。”
陈国公听到江宁侯夫人的分析,眼底的那一抹犹豫尽然褪去。
明威将军夫人也冷冷地道:“便是我没有亲耳听到,可从三小姐的言行举止,实在也不相信她的话,今我们几个来到这里,她是这庄子里的主人,我说这庄子蚊多,长孙夫人请她去命人点些艾草驱蚊,她竟与长孙夫人就吵了起来,好歹长孙夫人也是她的舅妈,这般目无尊长,却会落水救人?说出去谁信?”
长孙拔站起来,对着张大人拱手,气势凌人道:“张大人,此案已经调查清楚,人犯在此,她不容抵赖,该如何办案,想必不需要本将教你。”
张大人看向陈国公,这件事情,确实从表面看,三小姐是凶手,可若深究一下,便知道另有内情。
只要国公爷坚持自己调查一下,想必能查出些什么来。
可国公爷却已经信了他们的话。
“国公爷,你还有什么话要问的吗?”张大人本是不该再问这一句,可他确实希望陈国公能想明白透彻一些。
陈国公眸色冰冷地看着瑾宁,用充满失望又愤怒的语气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大人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张大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端正了神色,下令道:“梁捕头,先把县主……”
张大人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道阴柔尖锐的声音,“哟,怎地这么热闹啊?办什么喜事?”
众人听得这把声音,都微微一怔。
这声音……
正吃惊,便见院子里大步走进来几个人。
走在前头的是皇上身边的新贵陈李良晟大将军,他一身青色将军袍,收袖口,白色腰带,腰带上扣了一只金色的铜环扣,成色不算很好,甚至有些陈旧,但是,若细细地看,便可看到那铜环扣刻有字,此扣,是太祖之物。
束冠,齐整,俊朗的面容如今沉着冷漠,眸色内敛,却有锐利之芒倏然闪过,小麦色的皮肤泛着细碎的汗珠,可见这一路,是急赶过来的。
在他身后,是一名身穿宽松紫袍的中年男子。
他容貌和声音一样阴柔,长发随意拢在了后头,以紫色绢带系着,因为衣裳宽松,他步子虽然走得快,却看起来十分悠闲。
细长的两边眉毛中央,眉头形成川字,下巴微微抬起,薄唇紧抿,便是威仪之相。
两人的身后,跟着几名身穿黑袍的背剑男子,皆神色严肃,眸光锐利。
这几人进来,屋中仿佛一下子就狭窄了起来,这几人身形高大,身姿挺拔,如玉树般灼灼夺目。
“苏大人!”众人惊诧之余,连忙离座起身行礼。
苏大人,苏公公,苏意,南监的总领大人,昔日擎天摄政王一手提拔重用的人,如今更是深得皇太后与皇上的宠信,炙手可热权倾朝野。
他是个太监!
大周朝唯一一个上过战场的太监。
苏公公眉眼一抬,扫了众人一眼,便笑着拱手,“本座不请自来,诸位大人不见怪吧?”
“怎么会?”陈国公拱手,笑盈盈地看着苏公公,“苏兄大驾光临,使得这枣庄蓬荜生辉才是。”
许多人看不起苏公公,也有许多人巴结苏公公。
看不起他的,多半是说他是个太监阉人。
巴结他的,也自然是因为他深得帝宠。
但是,朝中还有一些人,是发自内心的敬重他,因为,他真的为大周朝立下过汗马功劳。
陈国公便是真心敬重他的其中一位当朝大员。
因此,虽如今面临家丑,却还是扬脸相迎。
苏公公和陈李良晟来到,正座自然是让出来了。
陈李良晟如今是大将军,官阶在这些人之上,因此长孙拔等人虽看不起他,却不得不以礼相让。
陈李良晟走到中央,看向了瑾宁。
瑾宁的眸光也是刚刚从门外的陈狗身上转回来,视线与陈李良晟相遇,她淡淡地勾唇,便算是打了个招呼。
陈李良晟转脸,对着江宁侯夫人拱手,“义母也在?”
江宁侯夫人的脸色自从看到苏公公之后,便一直是淡漠轻蔑的,如今养子对自己问安,她也不过是淡淡地点头,“李良晟你怎么也来了?”
“是的!”陈李良晟说,扬袍坐下,看似是回答了江宁侯夫人的话,但是其实没有回答。
江宁侯夫人也不介意,横竖他们之间,都只是粉饰太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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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宁心不在焉地点头,“是的,五千两黄金。”
前生,也是如此,皇上张贴皇榜,悬赏五千两黄金,只要提供线索,线索准确的话这五千两黄金便可拿走。
只是,到初八那天,都没有等到人来拿走这五千两黄金,倒是等到了晖临世子的尸体。
瑾宁很犹豫,该不该告知平安公主。
若不告知,按照前生那样,晖临世子惨死,平安公主疯癫。
可告知,平安公主会信她说的话吗?假设信了,可如何解释她会知道这件事情?
换言之,这会为她带来极大的麻烦。
她不想惹麻烦。
心烦意乱之际,她站起来道:“海棠,陪我出去走走。”
海棠问她:“小姐又饿了?”
以往她们出门去,都只为寻吃的,在府中吃素菜,瑾宁是吃不饱,偶尔出去打个秋风。
“是的!”瑾宁不想解释,抱起了小黑便走。
出了国公府,两人寻了一家雅致的酒馆坐下来。
素日瑾宁是不来这些地方的,都是在街头买些吃的,囫囵对付一下肚子就回去。
酒馆里,多的是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大家小姐,寻常百姓也有,但是多是坐在酒馆外头的小院子里,喝的是寻常的白酿。
当朝龙太后临朝称制过一段日子,驱逐蛮夷,边疆和平,便开放民风,提倡文学,诗词歌赋尤其盛行,因此,这些小酒馆里,总有吟诗作画的文人。
今天,酒馆很沸腾。
都在议论着晖临世子失踪的事情。
瑾宁的邻桌坐着几位衣衫华贵的世家子弟,还有两位打扮得体高贵大方的千金小姐,所有人的身后,都站着面容谨慎的小厮丫鬟。
他们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时而大笑,时而击掌。
“按我说,就是平安公主夫妇素日得罪人太多才有此劫,他们办了这么多官员,难道就没有冤枉过一两个吗?报应是有的,只是报应在他们儿子的身上,也真是可惜了,听说皇太后十分宝贝那晖临世子。”
“可不是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说当朝公主那么多位,皇太后为什么就独独对这位平安公主特别的宠爱呢?她可不是皇家的血脉啊。”
一道女声淡淡地道:“皇太后本来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
“可不是?听说当年皇太后入宫是为先帝殉葬的,没想到先帝却下了一道遗旨,免了她一死,反而叫她风生水起了。”另外一位小姐尖酸刻薄地道。
“希望平安公主和李大人这一次能吸收教训,别老是查这个查那个,我父亲说,前阵子李大人还打听了他,真是够了,闹得京中风声鹤唳的,我父亲清廉,谁不知道啊?”
“可不是?”有一人压低了声音,“说真的,我还盼着晖临世子惨死呢,这才是天大的教训。”
这人说完,便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瑾宁手里捏着酒杯,听得心头狂怒。
且不管督查衙门有没有错判冤枉,这些有学识有教养的世家子弟却竟纷纷盼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惨遭横祸,惨死歹人之手,何等残毒的心肠?
想出来清净一会儿,反而叫她惹了一肚子气。
“走吧!”瑾宁放下杯子,对海棠道。
海棠哦了一声,跟着瑾宁走出去。
庭院里的平民酒客,也在谈论此事。
但是,语气和态度确实天壤之别。
瑾宁走过他们的身边,听到有人说:“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掳走了世子,我便是拼了这条命都得把世子救回来。”
“李大人是难得的好官啊!”
“听说平安公主都崩溃了,真惨啊。”
“平安公主好不容易才得了这孩子,怎么不伤心?若是我家那龟儿子出了那样的事,我……哎,别喝了,咱四处走走,窜窜,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瑾宁走出去的时候,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为官者,是好是坏,看百姓的评价就知道。
平安公主和李大人被官宦和世家厌恶,百姓却爱戴不已。
盛宁潇啊盛宁潇,你前生是被李良晟害死了,可你的良心也死了吗?
你深受失去儿子之痛,又怎忍心让一位母亲承受你曾经受过的痛楚?
“海棠,我们去公主府。”瑾宁忽然下了决定,回头看着海棠道。
海棠疑惑地问道:“小姐,我们去公主府做什么?”
“不要问,跟着来便是。”瑾宁转身就走,海棠怔了怔,连忙追上去。
只是刚走出大街,便见两名官差站立在瑾宁的面前。
“是国公府三小姐吗?”那名官差打量着瑾宁,问道。
瑾宁看着他们,其中一人他认识,是京兆府衙门梁捕头。
“我是!”瑾宁点头,“什么事?”
梁捕头道:“三小姐,请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张桂芬的家人状告你杀人。”
张桂芬,张妈妈的名字。
海棠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辩解道:“是她先下毒的,我们小姐不是无故杀人,而且张妈妈是被狗咬死的,和我们家小姐没有关系。”
“三小姐见谅,既然张桂芬的家人到了衙门击鼓鸣冤,这案子就得办,三小姐放心,若真是张桂芬下毒在先,便是谋害主子,大人会还三小姐清白。”梁捕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瑾宁倒不是怕去衙门,只是怕时间来不及,“我能否明日再去?我如今有要事办。”
“三小姐,还是先去一趟吧,耽误不了您多少功夫。”梁捕头指着不远处的马车,“三小姐放心,到时候问了案子,会有马车送您回府,不会耽误您办事的。”
瑾宁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确实有马车停在外头。
只是,她心里头却觉得有些疑惑,就算张妈妈的人告到了衙门,衙门的人也该去府中找她才是,怎么半路截下?
他们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她想起京兆府张大人,是督查衙门李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办案无数也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或许是刚好遇见她在这里。
“海棠,你去一趟督查衙门找父亲,便说我在京兆府衙门!”
为稳妥起见,瑾宁觉得还是找一下父亲为好,张妈妈下药之事,他调查过的。
“是!”海棠紧张地看着她,“奴婢这就去。”
瑾宁看着海棠离开,才对梁捕头道:“现在去衙门?”
“三小姐请!”高捕头十分客气,见瑾宁似有犹豫,他便道:“三小姐不必担心,虽说皇太后曾下令不可随意杖杀奴才,可若奴才有谋害主子的行为,主子可打杀且免责,张桂芬的家人状告,大人也只是叫三小姐去走个过场,把事实调查清楚,这样对三小姐以后的名声也有好处。”
瑾宁点头,抱着小黑,“我知道,有劳了。”
陈瑾宁抱着小黑扭头就走。
陈瑾瑞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臂,好声道:“好了,别发性子了,陪姐姐走走吧。”
瑾宁没有反对,与她一同往水库的方向走去。
长孙嫣儿与张老爹孙大妈也跟着来,远远地还跟着陈瑾瑞和长孙嫣儿的侍女。
日头冉冉在头顶升起,水面一派金光灿灿,枣庄里最多的是枣树,但是最漂亮的却未必是枣树。
这水库旁边,有许多野生的百合,粉白粉白开得极好,一簇簇间隔着长长的芒草,脚下,是软软的青草。
瑾宁今日穿着一身素色衣裳,银色滚边,绣着细碎的兰花,袖口挑着素雅的竹叶。
她的面容依旧不施脂粉,粉嫩的脸上能看到细细软软的绒毛,红唇在日光中泛着光泽,饱满而艳烈。
她的长相不属于惊艳的类型,一眼看过去,顶多是觉得精致,可细看了,便越看越有味道,加上眉目英朗,无端便添了几分英气。
这和长孙嫣儿是刚好相反,长孙嫣儿是一眼看上去便十分惊艳,可五官和脸型都是经不起推敲的,眼睛太大,鼻子太小,嘴唇薄,耳朵反骨。
认真地看她,是会发现越看越不好看。
这水库其实是一个山塘,养着鱼,鱼是两年才网一次去卖,也是属于枣庄的。
鱼不喂食,地农只是偶尔割草扔进去,因此鱼儿都饿得十分凶残,瑾宁往水库里扔东西,便看到“噼噼啪啪”跳起几条来,黑色的身子,鱼鳞在日头下闪着光芒。
从水库能看到凉亭里,因为地势稍高,凉亭在左下方相距不远。
管家招呼着几位夫人坐下来,熏点了艾草,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茶点,微风习习,倒也惬意。
这枣庄的风景很好,一眼无垠的秀丽景色,层层叠叠地枣子树,极目看下去,皆绿油油一片。
水库边上,除了有野生百合之外,还有许多手指头大小的黄色太阳花,不需要施肥灌溉,滋长在肥沃的土地上。
夫人们喝着茶,谈笑风生。
这凉亭距离庄子也不过是一里路,高喊一声,便能听得动静。
不过,此刻有些煞风景的,是水库那边似乎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众人看过去,因树木掩映,瞧不清楚,杨氏便叫管家去看个分明。
管家拱手便去了,低着头,掩藏那一瞬而过的凶残得意。
水库边上,瑾宁抱着小黑,看着那忽然发难的长孙嫣儿。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疯癫了起来,指着瑾宁就痛骂,“我知道你一直都憎恨我,憎恨良晟哥哥喜欢我不喜欢你,我们是表姐妹,为什么你不能退一步想?一同嫁入侯府,于你我有益无害,且你为正妻我为妾侍,你尊贵我卑贱,为什么你还容不下我?偏要我打了胎儿远嫁村夫才肯放过我?”
她的声音十分尖锐,被风送出去好远好远,字字清晰。
风掠起了瑾宁的衣袂,她站在一块石头上,对着长孙嫣儿,有居高临下之势。
她一言不发,眼睁睁地看着长孙嫣儿扬起一抹恶毒的笑,然后跳入了水库中。
一直旁观的陈瑾瑞高声怒道:“瑾宁,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推嫣儿下水?来人啊,快来救表小姐!”
长孙嫣儿不识水性,入水之后,扑腾了几下,看着便要沉下去。
张老爹急忙跑过来要跳进水库里救人。
瑾宁却微微一笑,放下了小黑,小黑如离弦的箭般冲过去,咬住张老爹的腿,张老爹惨叫一声,使劲伸手拍打,可小黑缠上了他,哪里便容易拍走?只看见猩红的血飞溅,一路滚了下去,直直落入水中,沉了下去,自身难保更不要说救人了。
孙大妈吓得面容发白,尖叫,“来人啊,救表小姐!”
跟着前来的除了张老爹和孙大妈之外,还有几名侍女,都是不会水的,眼睁睁地看着长孙嫣儿几乎被水淹没,被孙大妈一吼,便都飞奔回去喊人。
“表姐……”长孙嫣儿使劲地拍着水,惊慌失措地喊道:“表姐,救我。”
陈瑾瑞看着瑾宁那张倏然冷狠的脸,心里一震,这计划虽平庸但是很周全,张老爹是水中蛟龙,只要能入水,就一定可以救起嫣儿。
到时候,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她陈瑾宁杀人未遂。
但是,张老爹却被小黑咬伤堕水,救不了人。
她看着长孙嫣儿咕咚咕咚地喝水,急得嗓子冒烟,幸好早有准备,预先放置了一根长竹子在这里。
她一手拿起竹子便要伸入水中,瑾宁却一手夺过来,丢到一边去,再拖着陈瑾瑞到水边,口气冷冽地道:“大姐,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长孙嫣儿是怎么死在你那愚蠢的陷害计谋上的。”
陈瑾瑞惊得双眼上翻,“你疯了?她死了,你就坐实了杀人之罪,你逃不了,杀人偿命,她若活着,你也顶多是在牢里蹲个十年八载。”
“那我确实吃亏!”瑾宁咧齿一笑,“用我一命换她一命,她怎么配?”
“,对,对,不值得,你快救她,你有鞭子,快救她!”陈瑾瑞见长孙嫣儿已经支撑不住了,使劲拉住瑾宁的衣袖,若嫣儿死了,舅舅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快啊,救她上来,庄子我还给你。”
“庄子本来就是我的,不需要你还!”瑾宁面容冷漠地说着,手里忽地用力一拽,陈瑾瑞整个跌入水里。
陈瑾瑞吓得连忙抓住水库边上的石头,想要爬上来,口中骂骂咧咧地道:“你真不要命了?好,你既然不怕死,我便跟你斗到底,我不仅要你入狱坐牢,我还要你这辈子都出不来。”
瑾宁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用力碾着,“是吗?那你死了,我就出不来了。”
陈瑾瑞手背吃痛,却不敢松开,冲孙大妈惊喊道:“还不赶紧过来拖开她?”
孙大妈都快被吓傻了,急忙冲过来,可瑾宁却已经跳入水中,一手摁住陈瑾瑞的头往水底压下去。
陈瑾瑞只觉得呼吸一下子被夺走,口腔鼻腔灌入了腥甜冰冷的水,她用尽全力挣扎,但是陈瑾宁的手劲很大,她的头压根出不能了水面。
死亡的恐惧与这水库的水一同包围过来,陈瑾宁拖着在水库边上过,边上有尖锐的石头刮着她的身体,她的脸,她在水底惊恐的眼睛都能看到水里混合着她的血液。
因为无法呼吸,她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脸毁了,心底的恐惧愈发增大,胸腔像是要爆炸一般,她张开嘴,水从鼻子口腔灌入。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忽地,她的头被拽出了水面,迷糊中,只听得那小贱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管家,我救了大姐,你还不赶紧去救表小姐?”
母子历劫重逢,自然少不了一番激动。
安抚好了晖临,又叫人入宫请了御医,晖临世子便被奶娘抱下去了。
平安公主坐下来,感激地看着瑾宁,“你救了晖临,便是本宫的恩人,你要什么赏赐,或者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瑾宁微微一笑,“公主客气了,小女确实有一个要求。”
“说,尽管说。”公主依旧很激动,眼底眉梢都跳跃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瑾宁吞咽了一下几乎粘稠的唾沫,“公主请赏口水和两个包子,从昨天到现在,一口水,一粒米没下过肚子,又渴又饿的。”
公主惊愕,连忙就吩咐人张罗起来。
不过片刻,先上了茶水,再一盘盘精美的点心端上来。
瑾宁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点心,总算觉得体力慢慢地恢复了。
“伤势要紧吗?”公主关切地看着她,问道。
“不要紧,公主放心,已经包扎过。”瑾宁站起来,“公主,我得回府了,我一晚不归,父亲该担心了。”
“你叫瑾宁,是吗?本宫记得守业有个从庄子里回来的女儿,是你?”
“是!”瑾宁回答说。
站在公主身边的婆子微微吃惊,定定地看着瑾宁。
公主请她再坐下来,“瑾宁,本宫已经命人请了御医,你先在这里等着。”
婆子上前,在公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公主错愕,随即大怒,“谁说的?”
“外头的人都在说。”婆子轻声道。
婆子方才虽然低声说,但是瑾宁却还是听到了,她也很错愕,“外头说我私奔?”
婆子不曾想她听到,便讪讪地道:“三小姐,外头的人说您昨天被一个男人带着离京,私奔去了。”
瑾宁道:“我昨天被人迷昏带出去的,一路带到狼山,被关押在地牢里,也是在那里发现了世子,后得谢饮言将军相救,这才能安全下山。”
“靖廷?”公主一怔,“他呢?”
“将军已经去点兵上狼山剿匪,具体情况,公主可问将军。”瑾宁再站起来,“如果说外头这样传我,那父亲想必也信以为真,公主,告辞!”
公主也站起来,“瑾宁,需要本宫帮忙吗?”
瑾宁深深地看了公主一眼,“不,公主,想必父亲最终会相信我的。”
说完,她急急转身走了。
瑾宁并不知道的是,在她被传与人私奔之后,侯府已经迅速来退亲了。
她回到府门口的时候,江宁侯夫人与李良晟刚好走出来。
前生她投进烈火中的时候,看到她的婆婆江宁侯夫人那张得意残忍的笑脸,这一张笑脸,即便是重生之后,她也无时无刻不铭记心头。
种种记忆,在脑海中泛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眸光相接的那一刻,江宁侯夫人眼底的是厌恶,而瑾宁眼底的是仇恨。
长孙氏亲自送江宁侯夫人和李良晟出来的,见到瑾宁,她愕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瑾宁,你回来了?”慌乱过后,她随即想到,婚事已经退了,就算她回来,也破坏不了嫣儿的姻缘。
李良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呸了一声,充满鄙夷地道:“不要脸!”
瑾宁淡淡地道:“一个躲在娘亲裙底下的窝囊废,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李良晟气得脸红脖子粗。
江宁侯夫人脸色一沉,呵斥道:“良晟,怎么说话的?母亲什么时候教过你像那些粗野市井之徒一般说话?”
她走到瑾宁的面前,扬起了和蔼亲切的笑容,只是眸子却异常冰冷,“瑾宁,你这孩子,若不喜欢良晟,说出来便是,侯府和你父亲总不能勉强你。”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距离,瑾宁伸手就能掐住她那白皙细长的脖子。
她没有这样做,垂下眸子,敛去眼底的杀意,“你们是来退亲的?”
江宁侯夫人微笑道:“退亲了,对你和良晟都好,你始终于侯爷有救命之恩,以后两家还是会来往的。”
瑾宁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丝残冷的笑容,“夫人说得对,以后,我们一定会来往的。”
江宁侯夫人还以一笑,转身而去的眸光却是轻蔑到了极点,撂下一句话,“转告你父亲,之前抬过来的文定之礼,就不收回来了,便当你救侯爷的谢礼。”
听这句话,看来退婚之事,是她与长孙氏两人商定了,父亲并不在府中。
瑾宁看着江宁侯府的马车离开,才慢慢地转身看着长孙氏。
长孙氏嘴角得意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回头吩咐下人,“去衙门告诉国公爷,说三小姐回来了。”
管家走出来,看着瑾宁狞笑了一声,“三小姐还真敢回来啊?”
瑾宁淡冷一笑,“为什么不敢?”
长孙氏一改之前伪装的温和,冷冷地道:“不知羞耻,简直丢尽了国公府的颜面。”
瑾宁凑近长孙氏,口气森冷地一笑,“是吗?”
她累得很,也懒得废话,径直回了梨花院,倒头就睡。
梦中,噩梦缠绕,经历了狼山一劫,思绪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醒来了。
“海棠!”她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她起床走出去,见石榴走进来,她问道:“海棠呢?”
石榴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她心中咯噔了一声,当时海棠是先去了督查衙门的,出事了!
她在狼山的时候,因着情况紧急,没想过海棠会出事。
她目赤欲裂,一把揪住石榴的衣裳,“说,海棠在哪里?”
石榴不防她忽然发难,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国公爷把她关在柴房里。”
瑾宁推开她,跑了出去。
踢开柴房的门,瑾宁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圆润姣好的面容,如今已经肿胀难分,额头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呼吸很微弱,用奄奄一息形容不为过。
瑾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弯腰蹲下,轻轻地抚摸着海棠的脸,哑声喊道:“海棠!”
海棠慢慢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瑾宁的脸,她努力地撑起头,喉咙咯咯作响,眼泪哗啦啦地落下,伸出手抓住瑾宁的衣袖,死死地攥住,“小姐……小姐,奴婢对不起您……他们,逼奴婢……管家抓了奴婢弟弟……”
“不要说了。”瑾宁轻声安抚,“没事,我回来了,不要说话。”
瑾宁抱着她走出去,管家带着两人在外头拦阻,冷然道:“三小姐,国公爷有令,要关押她等三小姐回来一同处理,所以你不能带走她。”
上了马车,瑾宁打量了一下,垫子和帷都是很干净的,透着丝丝缕缕的香气,看来,京兆府那边确实是给了她挺大的尊重。
若只是走个过场,应该是耽误不了什么功夫的。
这样想着,可心底始终隐隐有些不安。
掀开帘子,看到马车确实是往京兆府的方向而去,大街上有军队和官差走过,她听到捕头跟那些官差打招呼,一切都那么磊落。
走了大约有一盏茶功夫,马车停下来,有官差疾步上前对捕头道:“捕头,西街发现了可疑人物,大人让我们过去看看。”
梁捕头把马转头,道:“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他回头吩咐了赶车的官差,“你先把人送到衙门,再到西街汇合。”
“是!”赶车的官差应道。
梁捕头策马而去,全程没有跟瑾宁说过一句话。
瑾宁也没太在意,还在暗自猜测着张妈妈的家人到衙门去告状,定是长孙氏或者长孙拔授意的。
不过,她疑惑的是,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无用功吗?只要到时候父亲出来说一句,事情就能解决,顶多是给她添点不痛快罢了。
费这么大周章,只是为了给她找不痛快?
至少,不会是长孙拔的所为,那么,就有可能是她的那位好庶母,长孙氏做的。
马车哒哒的声音,回荡在青石板驰道上,一声声,竟如锤子般敲在瑾宁的心房。
她觉得眼皮沉重起来,警钟大生。
那香味……
“小黑!”
瑾宁心头闪过念头,全身虚软,整个人跌入了黑暗中。
马车抵达城门之前,有一名男子上了马车。
因着晖临世子失踪一事,城门设了关卡截查出入的人。
马车停在了城门关卡处,守门士兵上前检查,“什么人?去哪里?”
“国公府三小姐,出城探亲!”
守门士兵看了看,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却也没问太多,放下帘子,“走吧!”
马车走后,那守门士兵回头问另外一人,“这国公府的三小姐,不是婚配了江宁侯的公子吗?”
“是有这么回事。”另外一名士兵道。
“那可真是见鬼了,方才国公府三小姐竟然与一名男子坐在一起搂搂抱抱的,不知道多亲密。”守门士兵冷笑一声,“说是去探亲,可看样子就是出去幽会,李公子可怜啊,这媳妇没过门,就先给他戴了绿帽子,江宁侯府这下什么面子都丢尽了。”
“真的?”几名士兵围了上来问道,旁边出城入城的百姓也都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城门之上,站立着一名身穿青色衣裳墨发黑眸的男子,他双手扶在城门的黄砖上,看着那疾驰而去的马车,听着底下的士兵哄笑,冰冷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愠怒之色。
程璟宁!
他慢慢地走下去,底下正说得起劲的人连忙收敛,垂首见礼,“陈将军!”
这可奇怪了,陈将军什么时候在城门上的?那方才大家说的话他可都听到了?他可是江宁侯的义子……
程菁廷面容冰冷地牵出黑马,翻身而上,一路疾驰出城而去。
不出半天,京中便都传遍了,说国公府的三小姐与男人一同出城幽会,更有甚者,说三小姐是与人私奔走了。
瑾宁醒来的时候,发现双手被捆绑,嘴巴被堵住,已经不在马车上,而是在一顶小轿子里,而小黑不见了。
从轿子倾斜可以看出,现在正在上山。
她用脚踢开轿帘,只见前头两人抬着她,确实是在山上的途中。
不对,这山路很熟悉,瑾宁仔细看了看,随即认了出来,这是上狼山的路。
前生,她走过这条路无数次,路旁哪里有一颗大石头她都知道。
抬着她上狼山?
莫非,不是长孙拔对她下手?而是狼山的山贼?
可她与狼山的山贼素无来往,她如今结仇的也只有长孙一家,除了他们,谁还会对付她?
她放下帘子,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前生,晖临世子被害之后,长孙拔上奏朝廷,要请战剿匪。
京兆府已经几次派出梁捕头带人去剿匪,但是一直无功而返,长孙拔只带了三百人上山,便把同等人数的山贼窝给端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可长孙拔完成得很完美,根据长孙拔凯旋回来禀报,说三百军杀上去的时候,山贼正庆功,喝得是酩酊大醉,因此,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剿灭了端了贼窝,而且,现场问讯,山贼头子招认罪行,其中一项,便是受彰显天儿子的重金收买,害了晖临世子的命。
如此轻易就完成了任务,瑾宁如今想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长孙拔对狼山十分熟悉,狼山的山贼对他也没有防备之心,所谓的山贼酩酊大醉是真的,邀酒之人,很有可能是他。
若是如此,那晖临世子会不会不是彰显天儿子所为?而是他长孙拔?
可长孙拔为什么要杀世子?
瑾宁屏住呼吸,脑子里有些东西忽闪而过,前生的这个时候,除了晖临世子出事之外,还有一件大事。
便是皇上下旨调查福州贪官与京官勾结一案,当时被调查的官员有很多,似乎还有几位武将,后来长孙拔为剿灭了山贼,为世子报仇,督查衙门李大人感恩于他,与他成了至交好友。
种种线索,形成一条严丝密缝的链子。
瑾宁暗自运气,发现迷香的分量不重,又或者,是她曾服用消毒丹,导致迷药提早失效。
不管世子是不是长孙拔抓走的,如果她这番是被带去狼山,那就正好便正好混进去,伺机救出世子。
陈国公在督查衙门里为福州案子忙得昏天暗地,老随从初三疾步进来,“国公爷,府中出事了。”
陈国公抬起头,面容疲倦,揉了揉眉心,微愠道:“若不是死了人,都不必禀报。”
初三道:“京中传三小姐与人私奔,城门守卫亲眼所见,夫人也命人来报,说拿下了海棠,严刑逼供之下,交代了三小姐确实与一名书生私奔。”
陈国公面容微变,“不可能!”
嫁入侯府,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竟还与什么书生私奔?再糊涂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夫人是这样报的,一切还请国公爷回府再定夺,三小姐身边的丫头海棠也扣住了。”
有城门守卫作证,也有海棠口供,换言之,此事有七八分真。
陈国公闭上眼睛,面容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倏然睁开眼睛,一拍桌子,厉声道:“怎么偏是这个时候?若此事是真的,她要走便走,若不是真的,她终究会回来,到时候问个明白便是,如今本官走不开,世子被掳,公主和李兄正是忧心之际,本官不能走。”
初三提醒道:“国公爷,外人说什么不打紧,但是,侯府那边,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侯爷在边疆,他的面子,总得顾虑一下啊,还是先想个法子,平息外间的流言为上策。”
初三跟了他多年,许多话旁人不能说,但是初三可以说,国公爷也会听。
果不其然,陈国公听了初三的话,沉吟了片刻,道:“你去请那位守门的兵卫过来,切莫大张旗鼓,私下请他来便是。”
“是!”初三领命而去。
京中,一个时辰之后,初三把那名士兵请来了。
“参见国公爷!”那士兵显得有些慌张,见了陈国公,便连忙行礼。
陈国公温和地打量着他,温和地道:“你不必怕,本官叫你来,是有事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国公爷的话,卑职叫杨广全。”
陈国公微微点头,脸上依旧维持着亲切的神色,眸子却是淡淡一沉,“你今日设城门关卡,看到了什么?”
杨广全迟疑了一下,“这个……这个卑职,卑职没见到什么。”
“你直说便是,本官绝不怪罪你。”陈国公请他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酒。
杨广全不敢坐,也不敢喝酒,犹豫了一下道:“国公爷请莫怪罪,卑职看见贵府三小姐与一个男子一同出了城,三小姐……依偎在那男人的怀中。”
陈国公眸色微凉,“你如何知道你见到的那个女子是本官的女儿?”
杨广全道:“卑职之前跟长孙将军,曾跟着他到您的府中拜访,见过三小姐一次,因此认得。”
陈国公噢了一声,随即笑了,“原来是见过,那一定是很相似了,不过,你认错人了,我女儿如今还在府中,不曾外出。”
杨广全一怔,随即就明白过来了,“是,是卑职眼拙看错了,国公爷恕罪!”
“不知者不罪嘛!”陈国公微微一笑,扬了扬手,初三便递过来一张银票塞到了杨广全的手里。
“这个……”杨广全偷偷看了一下,竟是一百两的银票,顿时惊得眼睛都发直了。
陈国公笑着道:“拿着,这是本官请弟兄们吃酒的,只是吃了酒可别乱说胡话就行,有些事情该澄清的澄清。”
杨广全连忙便收了银票,谄媚地道:“国公爷放心,卑职知道怎么说的。”
“去吧!”陈国公微笑打发他去。
杨广全连忙作揖告退。
初三把门关上,转身却已经看到陈国公的脸上骤然笼上了一层狂怒之色。
“国公爷,只怕难绝悠悠之口!”初三担忧地道。
流言已经传了出去,当时城门有那么多人进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不在少数。
陈国公额头青筋跳动,“你马上派人去追,追到天脚底,也得把那逆女给我追回来。”
“是!”初三领命而去。
初三走后,陈国公慢慢地闭上眼睛,遮蔽住眸子里的狂怒,只是,耳边声声都是瑾宁那日的决然之言。
她会私奔?一切都毫无征兆。
也许,她只是回了青州?
当晚回了府,长孙氏迎了上来,哭哭啼啼地道:“国公爷,也是我的不是了,事前竟一点都看不出来。”
陈国公心头烦乱,见她在耳边哭哭啼啼,当下便冷着脸道:“你眼里可有这个女儿?但凡你对她在意一些,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长孙氏一味认错哭泣,“是我错了,瑾宁自从青州回来,便一直不喜欢我,母女之间也难免生疏,她心里有事从不跟我说,我见她昔日挺安分的,怎么会料到忽然就出了这种丑事?难怪这几天她如此反常,竟是存了要走的心思。”
陈国公一路进去,听着长孙氏的哭诉,心里的怒火点得越发炽盛,进了屋中一拍桌子,“她的丫头怎么说?”
长孙氏道:“那小贱人开始死活不招,后来上刑才吐了话,说瑾宁去年年底便与那书生认识了,两人一见钟情早已经私定终身,且那小贱人交代说,瑾宁和那书生……早就,早就生米煮成熟饭……哎,怎么会这样的?她还口口声声说嫣儿呢。”
陈国公听得心都凉了半截,生米做成熟饭,她怎还敢应下侯府的亲事?他和侯爷之间的交情,怕是要被她毁于一旦了!
“带那丫头上来!”陈国公越想越生气,爆吼一声道。
长孙氏打发了令婆子去,半响,便见海棠被拖了上来。
海棠被打得奄奄一息,满身的血污,手指肿胀出血,看来确实是上了严刑。
令婆子一巴掌挥在她满脸血污的脸上,恶狠狠地道:“国公爷有话问你,你直说便是,但凡有一句隐瞒,叫你好受。”
海棠颤抖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遮蔽着的眼睛慢慢地睁开,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肿得黑紫的嘴唇动了一下,“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令婆子又一巴掌下去,揪住她的头发厉声道:“忘记方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国公爷面前,不得有半句假话,不得为三小姐遮瞒。”
海棠无可自拟地哭了起来,“奴婢知道错了,三小姐……是奴婢撺掇三小姐与那书生走的,三小姐不想走的……”
令婆子眼底闪过一丝凶光,长孙氏暗暗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做声。
陈国公狂怒不已,一脚踢向海棠的肚子,海棠疼得整个人蜷缩着,一口气几乎提不起来,许久,才吸了一口气,“国公爷……杀了奴婢吧!”
“拖她下去关起来,等把那逆女找回来再杀了!”陈国公脸色铁青地下令。
令婆子连忙就命人进来把海棠拖出去。
长孙氏眼底闪过得意之色,却马上垂头掩去,忧心忡忡地道:“国公爷,这如何是好?侯府那边怕很快就要得到消息,这事儿,总得善后。”
陈国公满肚子的怒火乱窜,狠狠地瞪了长孙氏一眼,“内宅出了这样的事情,首先便得问你的罪,你若当不好这个家,我马上便去信母亲,叫她回来。”
长孙氏心头惊跳,眼睛乱飞了一下,却是兀自沉下这口气,道:“妾身无能,叫国公爷失望了。”
她顿了一下,又有些不甘心地道:“上次瑾宁杀了张妈妈,兄长刚好遇见她发狂,教训了她一下,您又心疼着她……”
陈国公眼光冰冷地盯着她,“你的意思是国公府的家事,得你兄长才能主持?”
长孙氏见他盛怒之下,也不敢造次,“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生气,也总得解决,不是吗?”
陈国公压住狂怒沉吟了一会儿,道:“侯府那边若遣人来问,你先虚应着,我已经派人去找,想必她也只能去青州,到时候把人抓回来再说。”
长孙氏应道:“是!”
她退了出去,心底却是异常痛快,还能回来?不,赵紫嫣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她会死在狼山!
想嫁入侯府?下辈子也没指望!
这等好戏,长孙氏与长孙嫣儿哪里会错过?
长孙氏见国公爷动了大怒,上前劝道:“国公爷,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伤了父女之情?”
说完,她又拉住苏榆清的手臂,力度却是用得很大,指甲都印入了瑾宁手臂上的伤,“瑾宁,快听父亲的话跪下来,请父亲息怒。”
瑾宁吃痛,一把甩开她,“你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
陈国公见她如此顽劣,怒声道:“你跪下受刑,我便下手轻一些,否则打死了你,也算是给你母亲做个交代了。”
瑾宁倔强地看着他,“你要打便打,但凡我吭一声,打死无怨。”
陈国公当场就扬鞭打了过去,他本盛怒,见她还这般倔强不知道悔改,哪里留情?
这一鞭子过去,便落在了瑾宁的手臂上,瑾宁不闪不避,生生受下,鞭子下来的火辣辣疼痛,在手臂一直蔓延到头顶。
“跪下!”陈国公再厉喝一声。
瑾宁却只扬起了阴鸷的眼睛,“打啊,就这么点劲吗?拿出你上阵杀敌的勇猛来对对你的亲生女儿啊,就这点劲,还不如我昨晚杀山贼狠呢。”
陈国公听了这话,怒火中烧,还拿山贼说事,抽了鞭子连续打了几鞭,鞭鞭入肉,不过顷刻,瑾宁的身上便多了几道恐怖的血痕,且伤了昨晚的伤口,鲜血淋漓,竟是惨不忍睹。
长孙氏与长孙嫣儿在旁边看得痛快,脸上不禁扬起了得意而阴毒的笑。
重伤的海棠听得动静,竟从里面爬出来,抱住了瑾宁,大哭道:“国公爷饶命啊。”
瑾宁却只盯着陈国公,悲吼一声,“打,继续打,打不死我,也好打断这点情分,我不过是欠你一个生育之恩,你不曾养育我,庄子是我母亲的产业,吃你两年的饭,你今日打回去,我们清了这笔账。”
这话彻底激怒了陈国公,他一鞭子下去,打在海棠的背上,海棠本就重伤在身,挨了这鞭,闷哼一声,便痛得几乎晕过去。
她却不撒手,死死地抱着瑾宁。
长孙氏给管家打了个眼色,管家上前就拖开海棠,海棠死活不撒手,管家一巴掌就劈打下去,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阻碍国公爷用家法?”
苦苦支撑的海棠,被管家这一巴掌劈打下来,直接就晕了过去。
瑾宁眼底升起了狂怒,一脚就朝管家的肚子踹过去,“好你个老刁奴,敢动我的人?你是有几条命?”
陈国公见她还动手打人,怒火烧得几乎要爆炸,扬鞭劈头劈脸地打过去,连续七八鞭,瑾宁头上,身上,鲜血淋漓。
血沿着她的头顶流下来,遮了眼睛,眼前一片的猩红。
昨晚奋战,伤了多处,体力也不支,挨了这顿鞭子,她身子已经摇摇欲坠。
但是,她却没有倒下,头上的鲜血流到嘴里,她舔了一下血腥的味道,慢慢地抬起了头。
陈国公只见她眼底阴郁的眸光倏然一闪,他扬起的鞭子已经被她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他用力一扯,竟是未能扯动半分。
他骇然地看着瑾宁,“逆女,你撒手!”
那鞭子是带了钢刺,他一扯,瑾宁的手掌便渗出了血,可她就是不松手。
她看着他,眸色冰冷,一字一句地道:“二十五鞭,我受了,欠你的,我也还清了,从今往后,你再动我一根手指,我便把你陈国公府一把火烧掉。”
她用力一拽,竟把鞭子拽了过去。
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个弧度,她扬手,鞭子落在旁边的石桌上,那坚固的桌子,应声而断,断开两截,细碎的粉尘扬起,落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国公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本以为她只是懂几招花拳绣腿,却没想到武功这般的厉害。
瑾宁的身子,终究是慢慢地沉了下去,眼前一切,都仿佛走马灯似的转着,房屋打着转,一道道猩红的旋涡在她眼前形成。
噗通一声,她倒了下去。
“阿娘,女儿活不下去了……”
昏倒之前,她只是呢喃了一句,却把陈国公的心震得颤抖不已。
长孙氏见状,连忙道:“来人,赶紧把三小姐扶起来,若外头有人问起三小姐宿夜不归之事,只说是误会。”
一句宿夜不归与人私奔,把陈国公的怒气再度挑了起来,那刚升起的心软也被压了下去,他冷冷地看了瑾宁一眼,“请个大夫来给她疗伤,再验身,若非处,子,婚事退了便退了,把她送回青州去就是。”
他心中又悲又怒,从庄子里回来这么听话乖巧,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张嘴闭嘴就是杀人,动辄出手打人,定亲了还不知羞耻地与人私奔,他真是什么面子都给丢光了。
管家也受了伤,听了陈国公的吩咐,爬起来道:“是!”
“你也是,”陈国公把怒火撒在了长孙氏的身上,“你这个做母亲,怎不看着她?知道她跟那什么书生来往,也不知道禀报我。”
长孙氏叹息一声,“国公爷息怒,我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时以为不过是走得近些,哪里知道会相约私奔?”
陈国公闻言,气得肺都要炸了,爆吼一声,“调查,马上去调查,把那恶棍淫贼找出来,我要活活打死他,再把她送姑子庵里去。”
管家立刻吆喝侍女扶瑾宁回去,长孙嫣儿跟着一同去了。
她站在床前,看着瑾宁那张鲜血淋漓的脸,冷笑道:“便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呸,你便是给我提鞋都不配的。”
一只手瞬间抓上了长孙嫣儿的嗓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掀翻在床上,空气迅速从胸腔里消失,她骇然地瞪大眼睛,只看到瑾宁那双黑幽幽像是淬了寒毒的眸子,她额头的鲜血滴下来,如恶鬼般的狰狞恐怖。
濒死的感觉,涌上了长孙嫣儿的头脑,她使劲挣扎,却半句呼唤不得,石榴尖声喊,瑾宁一手扬了枕头飞出去,砸在她的头上,软软的枕头渗透的力度,竟当场就把侍女石榴砸晕过去。
长孙嫣儿长这么大,从没试过现在这般恐惧,仿佛死神真的降临了,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去。
当扼在她脖子上的手松开的时候,她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全身瘫软,大口大口呼吸,死死地瞪着瑾宁,脸上苍白得厉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她全身颤抖,无可自制地颤抖。
苏榆清的声音如同轻云般拂过,“要你死,在我看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长孙嫣儿看着她那张狰狞的脸,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失声道:“还不赶紧上来扶起我?”
侍女闻言,这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急急上前扶起长孙嫣儿。
长孙嫣儿双腿发抖,像身后有恶鬼般逃也似地走了。
瑾宁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把侍女都赶出去。
京郊有三个庄子是长孙氏管着的,其中枣子庄园长孙氏偷偷陪嫁给了陈瑾瑞,此事陈国公并不知晓,而今天要去的便是枣庄。
枣庄离京城比较远,出城之后还得赶路一个多时辰。
马车统共去了三辆,长孙氏母女与长孙嫣儿乘坐一辆,瑾宁和石榴海棠一辆,剩下伺候的侍女婆子们挤一辆。
至于初三叔,则策马在后头跟着。
因为最后一辆马车走得慢,拖慢了整个行程,抵达枣庄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下来。
管家在夜色中带着庄子里的地农举着火把在等候,见了长孙氏与陈瑾瑞,管事和地农一拥而上,当家前当家后地叫着,好不热情,一路拥簇着三人进去,一味冷落瑾宁。
海棠见状,生气地道:“说是来交接的,可夫人也没介绍您。”
瑾宁淡淡地笑了,示意两人跟着进去。
枣庄很大,百亩地有余,建了许多农舍,是专给地农和家眷居住的。
在农舍中央,用青砖建造了一所三进三出的院子,院子有些年头了,但是看得出近年修缮过。
管家留在后头,等着瑾宁上来,神色冷冷地道:“三小姐,请莫见怪,大家都不认识你,自然没有来打招呼。”
瑾宁微微一笑,“不打紧,他们迟早得认识我。”
管家嗤笑了一声,用手拢了一下帽子,似乎想遮着被割掉的耳朵位置,“是吗?盼着是吧。”
说完,转身进去了。
瑾宁进了屋中,便见庄子的管事仆妇们围着长孙氏与陈瑾瑞,长孙氏也一脸和善地听着他们说话,等她们说完了,长孙氏便逐一问道:“张老爹你的老寒腿没再发作了吧?孙大妈你的咳嗽可好了?银铃三胎了吧?终于让你生了个儿子,你死去的婆婆保佑啊。”
她对枣庄里的每一个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看来确实对枣庄很上心。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长孙氏才开始进入正题,“趁着你们几位管事都在,我便为你们引见一下。”
她指着瑾宁对大家伙道:“这位是三小姐,以后,枣庄由她管理,大家有什么事,都可跟三小姐说。”
几位管事转身看着瑾宁,神情却有些敷衍了,“见过三小姐!”
瑾宁微微点头,“大家好。”
“阿文呢?叫他把枣庄的账本送过来给三小姐过目。”长孙氏道。
那位孙大妈阴阳怪气地笑了,“三小姐看得懂账本吗?”
瑾宁微笑不做声,只是抱着小黑抚摸着它的头。
倒是海棠道:“看不懂也得看,三小姐看不懂,自然会回去请人看。”
孙大妈痛快地道:“既然看不懂,就不要麻烦了,我直接跟三小姐说吧,枣庄已经连续三年不曾赚过一文钱,一直都在亏损人工钱,今年庄子已经无以为继,前些日子我便叫人到国公府请夫人拨了一千两银子过来,这才能继续维持。”
“嗯!”瑾宁只是淡淡地点头,“安排我住下来,账本送到我房间,还有,账房叫阿文是吗?一并叫他来。”
说完,瑾宁便抱着小黑起身走了出去。
陈瑾瑞却在后头冷冷道:“瑾宁,你没听到孙大妈说什么吗?庄子连年亏损,是母亲拿了自己的体己银子贴补下去才能维持的,你还看什么账本?”
瑾宁头也不回地道:“既然连年要贴补,这庄子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卖掉就是。”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卖掉庄子,那他们不是要走吗?
长孙氏冷着脸道:“瑾宁,你先站住,把话说清楚,庄子是大姐的产业,我是绝不能让你卖掉的。”
瑾宁耸耸肩,“这庄子是我的,我说卖就卖,夫人反对不得。”
说完,施施然地走了,浑然不顾那些管事们忽然变了脸。
初三一直在门外听着,见瑾宁走出来,他也只是微微地抬了抬眸子,神色不变,一句话没说。
自然是没有人带瑾宁去住下的,瑾宁自己去选了个房间。
“三小姐,这个房间是夫人住的!”
瑾宁刚放下东西,便见孙大妈走了进来,一脸凶恶地对瑾宁道。
“其他的房间和这个房间有区别吗?”瑾宁问道。
孙大妈一怔,“没有分别,其它房间都一样很好。”
“那就行,你去安置好夫人,回头叫管事们和账房都来我房中,但凡半个时辰没来的,一并开出去。”瑾宁云淡风轻地下着死命令。
海棠看着孙大妈忿忿地走出去,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这庄子的事情还真骗不了小姐您,他们难道都不知道您就是在庄子里长大的吗?”
“枣庄是赚是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这几年枣子的价格居高不下,我们一路走来,枣子树长势颇好,可见没有失收的情况,且庄子里人手充裕,若是亏损,长孙氏还会雇这么多人?”瑾宁坐下来淡淡地道。
前生便知,这么多庄子里,最赚钱的就是枣庄和茶庄,连年亏损还要倒贴?这简直是不可能。
海棠道:“枣庄看着就是赚钱的,从地农的脸色便可看出来了。”
海棠是跟着瑾宁从庄子里回来的,对庄子的情况十分熟悉。
之前在瑶亭庄子里,有一年失收亏损,这一年等同白干了,大家都没心情,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整个庄子一片愁云惨淡。
石榴从外头走进来,手里端了茶水,见瑾宁跟海棠在说话,便问道:“三小姐,您真的要卖了庄子吗?”
瑾宁抬眸睨了她一眼,“当然要卖,亏损的庄子,留着何用?”
“但是,”石榴把茶水放下,给瑾宁倒了一杯,“夫人说得没错,这庄子是您母亲给您留下来的,就这样卖了,您舍得吗?”
“我母亲给我最大的礼物,便是我这条命。”瑾宁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打发了她出去。
石榴只得转身出去。
海棠盯着她的背影,蹙眉道:“小姐,这石榴……”
“她是管家的侄女!”瑾宁淡淡地道。
海棠听得是管家的侄女,眼底顿时便迸发出恨意来,“难怪会替夫人说话,小姐,既然您知道,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
“多个人使唤不好吗?梨花院的粗活都是她干了,你落得个清净,有什么不好的?”瑾宁笑着道。
海棠被她这样一说,顿时眉开眼笑,“那敢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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