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乔裴知鹤的现代都市小说《先婚后爱:禁欲医生狂撩我畅销巨著》,由网络作家“彼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先婚后爱:禁欲医生狂撩我》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彩,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彼呦”的创作能力,可以将江乔裴知鹤等人描绘的如此鲜活,以下是《先婚后爱:禁欲医生狂撩我》内容介绍:信,她又问下去,“您从小就喜欢古典音乐?”超级精英的成长路径是这样的吧。完全脱离普通小孩的幼稚趣味,从幼儿园开始一步到位,成为xs尺码的迷你绅士。裴知鹤摇头轻笑,“完全不喜欢。”江乔朝他看过去,不明所以然。“小时候最向往的是和同龄人打篮球,”顿了一下,他又说,“但家里人觉得这种剧烈运动有伤到手的风险,所以,每次发现我出......
《先婚后爱:禁欲医生狂撩我畅销巨著》精彩片段
“我们到了。”
江乔深吸一口气,整理一下裙摆,努力在踏出第一脚时不顺拐。
民政局紧邻城北区的综合政务大厅,要绕一段路。
她紧紧攥着包里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即便对自己说几百次放轻松,也很难从紧绷状态里出来。
领证,她身边的朋友都还没有这样的经历。
即便是裴知鹤这种亿万里挑一的骨灰级绅士,一想到和对方的关系徒然拉近为夫妇,她的心脏就变成跌进可乐的跳跳糖。
做决定时只考虑了怎么给外婆交代,看到民政局的大门,许多其他的问题才一下子被唤醒。
结婚之后,她要和裴知鹤一起生活吗?
凭空成了人家法定意义上的太太,她的生活会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那些烦恼,会不会从此消失?
比起她心里的七上八下,裴知鹤显然沉静得多,一路上始终只以两三步的距离走在她身前,偶尔闲聊两句天气,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她有没有好好跟上。
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他大学放暑假回家,开车载她和裴云骁两个高中生去海洋馆郊游。
江乔叹为观止。
领证这种事,即便不是和相恋多年的爱人,他的情绪稳定程度是不是也有点恐怖了?
她决定学对方闲扯,努力转移注意力,“……刚刚车上放的音乐很好听,演奏者是您喜欢的艺术家?”
裴知鹤放慢脚步,眉梢略挑,“不是。”
她下意识追问,“那怎么……”
怎么收藏了这么多,甚至还全部下载到本地。
不喜欢的话,这算什么,忠实黑粉?
“演奏者是我,”裴知鹤轻笑着垂下眼眸,朝她看过来,语气里有种无奈的温柔,“我妈怀裴冉的时候想要几盘古典胎教音乐,听信了某个朋友的怂恿,说让至亲来录比较容易让裴冉听见,硬是带我去了录音棚。”
江乔睁大了眼睛。
裴知鹤本人录音的意外程度100%,给妹妹当胎教音乐意外程度1000%。
一种震撼的猜测从心底升起,江乔不可置信地开口,“那录音的时候您才多大?”
“十二岁,”裴知鹤耸一下肩,“水平只是勉强能听而已,前两年裴冉因为觉得好玩,在家里每辆车上都存了一份,几乎没人听过。”
江乔赶紧摇头,“可我觉得很好!”
她丝毫没有拍马屁的意思,纯粹是被天才的光环闪瞎。
十二岁……
她十二岁还只知道和弄堂里的其他孩子疯玩,可对方已经把大提琴拉到了这种地步。如果告诉她这是国外某交响乐团首席提琴手的成名唱片,她也丝毫不会感觉异样。
眼里写满凡人的不可置信,她又问下去,“您从小就喜欢古典音乐?”
超级精英的成长路径是这样的吧。
完全脱离普通小孩的幼稚趣味,从幼儿园开始一步到位,成为xs尺码的迷你绅士。
裴知鹤摇头轻笑,“完全不喜欢。”
江乔朝他看过去,不明所以然。
“小时候最向往的是和同龄人打篮球,”顿了一下,他又说,“但家里人觉得这种剧烈运动有伤到手的风险,所以,每次发现我出去玩,就会体罚。”
两人身高差有些大。
裴知鹤从上方平静俯视着少女惊讶的脸,直到对方眼睛里的同情要溢出来了,才勾唇补上一句,“好在从不打手,不会太疼。”
江乔张得圆圆的嘴终于合上。
她真该死啊。
江乔捧起自己的证,深呼吸一口气翻开。
很平常的红底两寸照,但碍不住两人底子好,连老设备常有的过曝都像是加了一层年代写真滤镜,完全可以拿去做照相馆样片。
托这次拍照的福,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裴知鹤不戴眼镜的样子。
哥哥的长相随母亲更多,原先以为前男友只是随口一说,结果到了今天她才清楚地明白,与那位以冷艳著称的京城名媛母亲相似,裴知鹤长得好,但绝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好看。
没有了镜片做中和,他过于昳丽的五官完全显露,不笑时压迫感如凛冬,和她一起坐在红色背景布前拍照时,又融化成漫山遍野的明亮春意,连演出来的深情都有了十足的感染力。
太像真的了,连她都差点要相信,裴知鹤是真的像他哄外婆说的那样,一直在等她长大。
江乔看着照片喃喃出声,“真厉害啊……”
裴知鹤挑眉,“什么?”
两人走到室外,微风里淡淡的桂花香气松懈了她紧绷的神经,情不自禁就吐出内心的话,“裴老师如果不学医,去学表演的话,现在估计也能当上影帝了。”
这句夸奖发自肺腑。
在外婆家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骗过了整个小区的街坊邻居。刚刚看手机,小老太太还新发了带一串大拇指表情包的九图朋友圈,乍一看是在展示新做的鲜红美甲,实际却是在指尖捏的东西上较劲,暗搓搓展示外孙女婿削的薄到透光的苹果皮。
完完全全,一整个被彻底拿下。
可裴知鹤动起来的时候会演戏也就算了,连结婚证这么大点地方,他怎么也能在小照片上讲故事?
青梅竹马,暗恋多年,偶像剧里一出现就满屏弹幕喊尬的套路,他怎么随便一演,就能这么清新脱俗有说服力?
江乔扬起脑袋看他,表情复杂。
香槟白的裙子,衬得少女饱满的脸颊像郁金香的花苞。
裴知鹤细长的手指擦过结婚证照片上她的脸,再划过照片上方寓意着恩爱美满的牡丹花纹样,随意道,“艺术来源于生活。”
江乔半是不解半是好奇,“诶?”
“我的演技秘籍,”裴知鹤合上手里的结婚证,像小时候那样手背蹭一蹭她柔软的发顶,“不要外传。”
江乔:“……”
这也能算解释?
想要传授经验就真诚一点,说的这么玄,到底是指望谁来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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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似乎是农历上宜嫁娶的吉日,来领证的新人络绎不绝,顺带也吸引了不少年轻人来摆摊。
两人下台阶时,有位学生脸的女生扛着单反过来招揽生意,“两位要拍照吗?”
意识到是在对自己说话,江乔顺着她的指引向花坛边看去。
女生的摊位就一个小推车,除了型号不同的相机,各类拍摄道具也一应俱全,从手捧花到头纱,再到写着我们订婚了英文字样的银色字母气球,满满登登摆了一车。
生意还算热闹,几对刚领证的年轻夫妇肩靠肩,围着搭起来的露营桌板,手握彩笔给新鲜出炉的拍立得画装饰——
最近这种手绘小照片在社交平台上很红,她以前也代入过,如果她和裴云骁能顺利走到这一天,要画什么样的小图案在领证纪念照上。
可问题就在于,现在这个人换成了裴知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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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甜汤,外婆执意要给头回上门的准外孙女婿做几道拿手菜。
说多错多,为了确保事情不露馅,江乔赶紧抱着一盆板栗出门洗刷。
外婆家的小房子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属于典型的筒子楼。
从外面看是怀旧漂亮的老洋房,油绿的藤蔓爬了一墙,可楼内的木楼梯踩上去吱嘎作响,小窗采光通风也不好,常年散发一股潮湿的霉味,中看不中用。
最早每层邻居公用一个厨卫,外婆嫌大厨房人挤人做饭不方便,又在屋子里另隔了一间小的出来。大厨房择菜洗菜,拿回小厨房慢慢烧,垃圾不进家门,清爽又讲究。
板栗刚换完水,江乔一转头,看见对门邻居也进来了。
周奶奶一头刚烫过的红发,手里提着刚买回来的菜,“小乔回来了?”
自打出生起就看着她长大的老邻居,江乔笑笑问好。
周奶奶笑眯眯地打探:“听说小乔男朋友今天上门来啦?”
江乔:“是,上午刚来。”
“刚刚我还没进小区门就听街坊说,你男朋友开了一辆特别贵的车停在门口。”
周奶奶凑近两步,一副拿她当亲孙女嘱咐的担心模样,“我说两句体己话,你可别不爱听。年轻小姑娘谈恋爱可不能光看物质条件,你男朋友年纪估计也不小了吧,你现在年轻漂亮能贴上去,过两年新一茬的小美女也能贴上去,你可要拎清。”
江乔尬笑,“倒也不是像您想的那样。”
周奶奶:“我也都是为了你好才说。考上那么好的大学,趁着还没毕业赶紧早做打算,从男同学里打捞个好的。你欣欣姐学习没你好,读的本地大学,可一毕业就和优质理工男结婚了,现在儿女双全,日子过得多安稳。”
又是这一套,江乔连回应都不想回应了。
老邻居爱攀比,小时候比孩子的学习成绩,周奶奶一直被压一头。这几年孙女火速结婚生了孩子,像是终于找到了扳回一局的主场,没少在她们祖孙二人面前显摆。
得亏外婆是新潮女性,不觉得结婚生孩子是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没怎么放心上。
江乔外婆清高,小丫头也不顺着她的意思说好话,周奶奶心里窝火,刚要说点什么讨回颜面,就看见门外缓步走来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见到她这个长辈,微微颔首致意,嘴边是温雅的笑,但眼神疏冷,莫名地就感觉不好惹。
周奶奶莫名心虚,到了嘴边的刻薄话卡在喉间,不上不下的。
这人不会就是江乔对象?
街坊们讨论了小半天小区门口的豪车,江乔那有钱男朋友长什么样,谁都等着吃这个瓜。
刚刚匆匆一瞥,压根没怎么看清长相,只记住了人家又年轻又帅,和她之前猜的油腻中年富商根本对不上号。
说不定就是个回家探亲的大学生,不然怎么可能什么好事都轮到那小姑娘头上?
江乔外婆拎着条鱼从男人身后钻出来,把江乔手里的板栗盆往他手里一塞,笑呵呵的,“屋里水开半天了,你俩赶紧把栗子煮上,别耽误我一会发挥。”
男人垂眸说好,等江乔走过去时,还特意侧身帮她扶了一把弹簧门。
周奶奶杵在原地,目瞪口呆。
两人走后,外婆慢悠悠叹气:“小情侣谈恋爱,得给人家制造点二人空间,我可不当电灯泡。”
怎么又扯到她身上去了……
江乔缩起脑袋,刚刚偷看时酝酿的脸红愈演愈烈。
不过说起来,对方的生活节奏和她的预想实在是太不相同。
裴家家大业大,连裴云骁身边都常年围着一大群阿姨司机管家,本来以为大少爷会更加夸张,没想到实际情况却是一切都亲力亲为,意外地接地气。
裴知鹤把沸腾的砂锅转成小火,转身看到江乔出神,随口问,“饿了?”
江乔条件反射般地猛摇头,反应过来又点头。
她犹豫着开口,神色很认真,“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因为从小看人眼色长大,她的性格有些敏感。夸人的时候还好些,说到这种不全是肯定的中立评价,生怕别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明知可能不讨喜,也要缀上一长串解释,“就是,不是说你不好,因为我觉得你平时那么忙,估计没多少时间放在这些生活小事上。”
她听裴云骁说起过很多次,他这个哥哥是工作狂,性格冷淡的要死,对吃喝玩乐女人一概都没兴趣,兄弟俩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没什么机会接触裴知鹤时,她对这些话深信不疑。如今看来,好像除了最后那个结论,每一句都有很大的出入。
至少她眼前的裴知鹤,非但不冷淡,甚至还完全超越了她以往对结婚对象的一切妄想,让她越来越频繁地生出僭越的心思,觉得如果梦永远不会醒就好了,一直和他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
“没关系,”裴知鹤微微偏头,看到江乔一双乌润清澈的大眼睛,睫毛被柔光滤成淡金色,扑闪扑闪的,眸子一会亮起一会黯淡,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
小朋友藏不住心思,倒也可爱。
他勾了下唇,“我们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了解我更多。”
说好的十分钟后,饭菜上桌。
江乔想,她说的“都可以”,好像和裴知鹤的理解出了一点偏差。
她以为的“都可以”:家常炒菜,一人一碗米饭,最多再来一碗快手汤。
裴知鹤做的晚餐:滑蛋虾仁,生滚牛肉粥,摆成三角塔型的乌梅小番茄。一碟脆嫩的小黄瓜片,薄到几乎能透光,用柚子醋拌过,几滴麻油激发香气,有清新自然的甜味。
江乔用筷子夹起一口小番茄,嚼第一下的时候就傻眼了。
这个男人……何止是会做饭而已。
这都可以去松荣记踢馆了吧……
她忍不住小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见裴知鹤并没有动筷,修长的手指撑着脸朝她看,金丝边镜片后的黑眸微弯。
江乔不自在地放下筷,抬手给嘴巴拉上拉链,“我懂,食不言寝不语。”
裴知鹤失笑,“想说什么就说,我不管你。”
话是这么说,可是被这张脸这样看着,她怎么可能还说得出话。
江乔沉默地埋头喝粥,瓷勺舀起一勺滑蛋咽下,再来一勺。
最后还是没忍住,在他目光里小小声感叹,“好鲜,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滑蛋虾仁。”
她没有夸张,是真的好吃。
火候恰到好处,嫩得入口即化,更别说还符合她偏甜的口味。
江乔想起裴知鹤在医院天台吃的那个简陋明治,突然觉得,人的教养好到一定程度也挺伤人的。
自己做的菜是这种米其林水平,还要夸她的三明治好吃,真的有些淡淡的侮辱人。
粥里放了陈皮,有橙香,饶是她本来不饿,都被打开了胃口。
工作日,距离晚高峰还有几个小时,地铁上人不多。
江乔一路睡到大学城,直到把外卖热好,坐在黄鱼羹氤氲鲜美的热气里,人还没从医院里听的流言里缓过劲儿来。
医院里八卦的传播速度她早有耳闻,今天神外的护士们互通一下有无,想必不用等到明天,裴知鹤有个大学生女朋友的爆炸新闻就能传遍全院。
当时那个场景,她很难闯入茶水间证明裴医生的清白。
对于这样的无解困局,她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今天以前,她对自己和裴知鹤关系的定义接近于拜佛:她是草丛里窜出来的流浪猫,走了大运遇上心软的神,从天而降半根火腿肠填肚子。
但是在今天,她收到了有史以来最贵的火腿肠,没当面拜两下不说,还满身尘土地被塞进神的怀里,在对方一尘不染的胸前按下了一个脏脏的爪印。
做好人做成裴知鹤那样,还要和自己这样的平平无奇女大学生传绯闻,她真的……把对方害惨了。
中午发给裴知鹤的道谢微信,现在对方还没回。
蒋佳宜进门换鞋,被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吓到:“咋了,过两天有考试?”
说完自己先摇头,“嗐,把你当我了,人形答案小江老师从没有这种世俗的烦恼。”
江乔手里捏着漆光如镜的筷子,无声叹息,“欠人情了。”
蒋佳宜:“正常,但这东西得根据具体情况分析。”
她顿一顿,在江乔殷切期盼的眼神里继续开口:“就帮了你这一次,还是好几次,程度如何,影响多大。”
江乔心里做了一连串加法,神色更加黯淡:“巨大,还不上了。”
蒋佳宜转身滑动椅子,眼神在桌上的松荣记燕窝和舍友蔫答答的脸上转了一个来回,斟酌着用词,“又是上次送你回来那个,前男友家的……长腿叔叔?”
未来的王牌记者出手,奇准无比。
已经不是第一次领略蒋佳宜的恐怖直觉,江乔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无视那个有些暧昧的代称:“这都能看出来?”
蒋佳宜撇嘴:“这可是松荣记,我爸公司这几年开股东会,订了三次都没订上位置,也从没听说过有外卖,怎么想都不可能给哪个年轻人开特权。”
“排除了学校里那些追你的富二代,那估计就是某个有钱有势的老头子了。”
江乔听完表情复杂,忍不住道:“也……也不是那么老。”
二十九岁……还好吧。
联想一下裴知鹤闪瞎人眼的履历,已经是年轻到天理不容了。
“我明白,”蒋佳宜很是善解人意地一点头,“他们那种人,帮你根本就不为了什么回报。”
“要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话,我还以为对方八成是想泡你。但既然是这种辈分,你总不能为了报答就给人家养老吧?”
这话实在惊悚。
江乔一口燕窝在喉间猛然呛住,咳得眼眶都红了。
蒋佳宜过来给她拍背,“我的错我的错,不该把你和那位叔叔联想到一块儿去。”
椅子又转一圈,一个快递包裹落在她桌上。
“一楼架子上看到的你的快递,顺手帮你拿了。”
裴知鹤的事多想无益,江乔红着兔子眼睛拆快递,强行转移注意力。
意外的,是本装帧精美的儿童绘本。
硬装封面上一轮黄澄澄的月亮,毛茸茸的布艺材质,摸起来很舒服。
“我的天!”封面刚露出来没几秒,蒋佳宜先她一步,晃着她的手欢呼,“出版了乔宝!你笔译比赛得奖的那本书!”
江乔慢半拍地拿近了看。
果然,紧贴着作者名的地方印着一行略小的铅字——“译者:江乔”。
国内儿童文学翻译领域最权威的大赛,这本绘本是上一届赛事的参赛篇目。半年前她被周老师推荐参赛,以唯一一个在校生的身份爆冷获了新人奖。
当时这家童书出版社和她联系,说想要出版她翻译的版本。
但像她这样没名气的新人译者,稿酬少得可怜不说,出版途中也多有项目终止的风险。她收下转账后并未抱希望,没想到今天真的收到了样书。
刚被呛红的眼睛又开始泛酸。
江乔和蒋佳宜抱在一起,森林小动物似的跳了好几圈,拿起手机给周老师发消息:“周老师,我之前翻译的绘本出版了!”
仿佛早已经料到她会来,周老师的语音很快发来。
“这家出版社编辑是我老朋友,前几天也给我寄了。都在夸你,说年轻人有灵气。”
“小江老师,自信一些。我要是二十岁出头就有自己译著,尾巴老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江乔连连道谢。
手里的书像刚出炉的面包,新鲜滚烫,散发甜滋滋的香气。
她打开台灯暖光,拍了几张照,很少见地发了一条朋友圈:
【月亮出来了[月亮][星星][星星]】
她高中时沉迷学习,上了大学又每天忙着跑兼职赚生活费,并没有太多亲密朋友。
和同龄人不一样,朋友圈对她来说是个类似树洞的自留地。屏蔽亲戚和本系老师同学,再排除掉只有金钱往来的客户,最后剩下的除了蒋佳宜,只剩下一个远在苏城弄堂里的外婆。
这种极小范围的,只比自言自语热闹一丁点的分享,让她觉得很安全。
江乔心情很好地打扫了一下午房间,拿出积压已久的论文初稿改了十几页,直到设好闹钟要睡觉,才又想起这条自娱自乐的简陋庆功仪式。
她翻个身。
在点开微信小红点的一瞬间,眸心微缩。
除了小老太太的点赞和蒋佳宜满屏感叹号的祝贺,她的树洞评论区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PZH:恭喜小月亮。】
就像忘记给裴知鹤加备注一样,她也理所应当忘记了给对方分组。
蒋佳宜嘴里揶揄的“长腿叔叔”再次浮现在脑海。
说不清是种什么心情,江乔本能地抬起手臂,遮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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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大的小语种专业治学严谨,前三学年的课程排得很满,论文和实习的重担全都压在大四。
跟导师聊论文的日子很苦,早九晚九的实习日很累,时间飞快,转眼间又过去了一周。
吃过晚饭,江乔把见缝插针收拾好的前男友礼物装好箱,A4纸手写的清单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最上面,确认一切无误之后,用宽胶带封口。
裴云骁之前送她的东西五花八门,多是网上讨论度很高的大牌当季新品。有些是裴小少爷亲手给的,大部分是品牌方或者裴家管家在各个年节代送。
各种型号的包包,隆重得有些夸张的水钻高跟鞋,贵到咋舌的护肤品套盒,全都好好地呆在原本的购物袋里,连小票都未拿出来过。
快递小哥很快到达楼下。
江乔最后核对了一遍收件的裴云骁公寓地址,目送那个承载着自己初恋的纸箱渐行渐远。
事到如今,她最感激的竟然是京市干燥的气候。
如果是像老家那样的潮湿雨城,她的存款恐怕远不够赔偿这些奢侈品的发霉折旧费。
再过两天就是十一,假期氛围渐浓。
南区女生宿舍楼减员显著,就连蒋佳宜这样口口声声说要留校把书读烂的人也早早回了家。
送走了占地的大纸箱,江乔终于有空间摊开自己的行李,好好收拾准备给外婆带回去的京市特产。
装到一半,江玉芬发来语音消息。
她本能地不想听,直接转文字。
【囡囡,过两天十一回家住吧?你弟弟现在每天躺着养伤,我不让他去你屋里打游戏了,你放心睡就行。】
一想到要挤在林建国父子日常用作杂物间的小屋里,睡那张常年烟味不散的行军床,江乔不寒而栗。
中秋节去继父家吃饭时,她曾经往所谓的“她的房间”看过一眼,与中学记忆里无二的拥挤,甚至还多了满满一橱林嘉平的球鞋。
江乔:【不用麻烦了,我回苏城陪外婆。】
江玉芬顿了顿:【那也好,回去也有点眼力见,看看缺什么,妈妈来买。】
江乔没回,隔了一会,那边又发来一条长语音。
江玉芬将林嘉平明天去医院拆线的安排说了一遍,又道:【我想来想去,医院那边我们也没有熟识的人,唯一有关系的就是裴医生。所以囡囡,你能不能再跟他提一下这件事,帮忙找个医生再给弟弟看看?】
江乔神色一僵,很快委婉拒绝。
对面的消息再发来时,语音转文字转出来大片不知所云的乱码,她不得已外放了声音。
江玉芬的声音很急,但又含着一点隐隐的心虚,说的还是林嘉平这周瞒着他们上了几节体育课,小孩不像大人,身体没长全,万一出了问题她要后悔一辈子这样的碎碎念。
乱码的原因是背后的林建国,时不时地高声插一句:再有钱也是将来的姑爷,都是一家人,这点关系用用怎么了。
江乔被吵的头痛,本来坚定摇头的态度却开始松动。
江玉芬生了儿子后一直在做全职主妇,在继父家里没什么地位。看林建国那个语气,如果她现在一硬到底,等待着江玉芬的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终究还是不忍心母亲受苦,她闭了闭眼:【我帮你去问,但是是最后一次。】
裴知鹤现在还愿意帮她,纯粹是看在她是弟弟前女友这一点薄面。
可前女友毕竟只是前女友。
不用说以后,即便是这一次,也很难说会不会再有回应。
江玉芬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声音里也有了几分笑意:【谢谢好女儿,下次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早死早超生。
江乔放下手机,盯着裴知鹤头像那个靛蓝色的小方块看了好几秒,像写遗书一样视死如归:
【裴老师明天有空吗?】
外科医生忙起来不分昼夜,她本以为要像之前那样等好久,可“正在输入中”几个字瞬间出现,吓得她直接站了起来。
怕对方误会,她急匆匆地打字,手指飞舞出汤姆猫弹琴一样的残影。
【非常不好意思又来麻烦您,我弟弟明天去医院拆线,这几天又进行了一些剧烈活动,想问问您可不可以帮忙联系一下神外的医生,给他简单看看。】
裴知鹤对她第一个问句的回复几乎同时弹出:【有,怎么了?】
看到她这一长串,一直在闪的输入中消失了一瞬,很快又回了个单字:【嗯。】
江乔简直要给对面跪下,双手捧着手机戳:【那我到时候直接联系对方还……】
她对这种插队加塞的看病流程其实也不是很懂,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话还没敲完,慌乱之中戳了一下屏幕,清冽低沉的男声猝不及防地在无人的小宿舍里响起:
“明早七点住院楼查房结束,来找我。”
语调一如既往地平稳。
悠淡得像那个充满了挂号单、缴费明细和林嘉平哭声的夜里,拂过槐树枝叶的晚风。
至于刚刚那个“嗯”莫名透出的一点失落。
一定是,她的幻觉吧。
这句话的信息量过大。
江乔猛然抬头,显得有些呆呆愣愣的,“什么?”
裴知鹤撑起身,长身玉立,站定在江乔长椅正前方的铁艺栏杆前。
他低头看向她,眸光似静谧深湖,“只是换一个人选,可以继续履行原来的娃娃亲,也不需要再向任何人解释。”
这句话很长,而江乔只听得懂最后半句。
任何人的范围有多大,她心知肚明。
从她来京市起就期待着这场婚约的母亲,今天打来或没打来电话的所有远亲近邻新旧街坊,时常对她明褒暗讽的继父一家。
以及,远在苏城好久未见的外婆。
江乔在发呆,剔透的茶褐色瞳孔收放,像一只穿梭在黑夜强光里的猫。
裴知鹤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少女的脸上,将话说得更直白:“如果小乔愿意做裴太太,也可以选择我。”
江乔瞠目结舌,已经放大到极致的杏眼睁得更圆。
选择裴知鹤,要怎么选?
是英语测试机考选择题,点击一下进入下一题的那种选,还是……结婚的那种选?
“砰”一声,攥在手心的豆浆杯滚了下来,落到地上。
她抓住长椅的扶手,用力捏紧。扶手上凸起的雕花戳到手心,没感觉到疼。
她迫切地需要接触一些真实存在的物体,好让自己相信眼前正发生的一切。
正在疾速驶离常识的一切。
京市初秋七点钟,日光融着半透明的雾气,如淡柔金纱。
穿在身上的白色制服成了天然的反光板,衬得裴知鹤整个人像一场华丽不真实的梦境,在接二连三抛出它甜蜜的诱饵。
毕业前夕被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劈腿,对外前途渺茫,对内唯唯诺诺,结果仅仅付出一个三明治的代价,就让前男友的哥哥,承载着整个裴家未来希望的完美长子对她提出了……结婚邀约?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她真的可以去给蒋佳宜的实习栏目组投稿:
三句话,让钻石王老五拜倒在我裙下。
裴知鹤蹲下身,不疾不徐地收拾好她脚边的一地狼藉。
他保持着仰视她的姿态,再度开口:“裴家那边,你只需要配合说一句,之前都是误会,从小和我……两情相悦。”
她和裴知鹤,两情相悦。
世界被抽成真空,只剩下年上者磁性的话音在耳边打转。
江乔跟着前男友叫了七年哥哥,到了现在这一刻,才真正认识到对方是异性。
她眼中无法消弭的七岁年龄差,在更广阔的世界眼中,最多只算一句很小的谈资。
裴知鹤当然可以成为她的结婚对象,合理合法,无可指摘。
少女长长的睫毛低垂,抖得很快,似乎在想如何拒绝,或者找一个不那么蹩脚的理由逃离。
裴知鹤双眸漆黑,直直看着她不知所措的眼睛。
明明是示弱般的低位,却透出一股从未被她察觉过的强势,“剩下的事情,我来摆平。”
江乔并不怀疑这句话的分量。
几年里她看得清楚,裴知鹤在家族的话语权甚至压过父辈。
他悠淡说出口的这句“摆平”,不是校园恋爱里小男生的中二誓言,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成熟男人的许诺,会在将来某个滴水不漏的时机,被轻轻松松落到实处。
她好像正站在一条大雾中的岔路口,一边是荆棘丛生的原始森林,一边是笔直通往光明的捷径。
裴知鹤站在捷径入口向她温雅伸手,只要她握住,就能轻松地度过眼下所有的困窘。
江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为什么?”
怕对方听不懂,她快速咽了一下口水,追问,“为什么……愿意帮我?”
在医院茶水间听过的碎碎念重新在耳边响起。
裴知鹤这样一块耀眼到不可能在市场上流通的宝石,简直抢手到令人心惊。
这样的人,即便是想今天就结婚,也多的是比她更好的选择。
和她结婚,是图她一无所有,还是图她麻烦?
裴知鹤抬头看她,语气依然温和,“我们很合适。”
“你需要履约,而我需要稳住家人。”
“明年我就三十岁了,”他唇边露出一个解嘲的轻笑,“到了这个年龄还不结婚的外科医生,风评会变得……有点奇怪。”
她懵懵地点头,“这倒是。”
连她这个无关人士都听过的都市传言——未婚男医生人均海王,鱼池里全是护士和漂亮药代。
“我的工作很忙,”
江乔的反应似乎取悦了他,裴知鹤挺拔的上半身微微前倾,继续开口道:“所以,我没有太多时间去从零开始了解一个人,也没有耐心帮对方融入我的家族,我需要效率。”
他离少女局促的双膝更近,神色平静,“而你是老爷子早就认定的人。”
意思很明显了,论效率……无人能及她。
江乔垂下眼睛,脑海中思绪翻飞。
一张张人脸跑马灯似的闪过,从江玉芬到裴家那位和蔼可亲的院士老爷子,最后落到露台上和女人接吻的裴云骁。
她的脸上从来都藏不住心事。
裴知鹤在原地看了她几秒,站起身。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一些,流动的晨风终于吹进来,将密密实实缠绕在她身边的苦艾香冲淡了些许。
静谧许久的天台忽然传来男人低沉柔和的声音,几近诱哄:“他那样对你,你有没有想过要复仇?”
裴知鹤望向江乔怔愣的双眸,像是一个过分慷慨的路人,哗啦一声给流浪猫打开一个崭新的罐头,“和我结婚,你可以将你所有的痛苦,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倏地,胸袋里的手机响起,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
裴知鹤接起,低声交代过几句。
路过她时,他在告别前对她耳语:“你难道不想看看,他知道我们在一起之后的反应吗?”
江乔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走廊转角。
承认自己的劣根性,和承认自己的软弱同样艰难。
可耳后滚烫的脉搏如擂鼓,她无法欺骗自己。
她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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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谈话后,江乔再没有主动和裴知鹤联系过。
无论给出何种回应,似乎都显得不妥。遇到难以抉择的难题时,她习惯性地想要逃避,这次也一样。
所幸那个靛蓝色的头像方块也没有再亮起。裴知鹤似乎并没有真的在等,这个推论让江乔感到莫名的空虚,可更多的还是宽慰。
两天过后,终于迎来十一假期。
江乔拖着塞满京市特产点心的行李箱,熟练地在火车站汹涌的旅游人潮里穿梭,熟练地爬上夜班火车上铺。
这趟旅程她走过无数次,做兼职和家教赚的钱攒起来,除了生活费几乎都花在路上。
小长假的车厢喧闹,对面下铺的年轻妈妈外放动画片哄小孩,另一个男孩比林嘉平年纪稍大一些,在中铺仰躺着,眯着眼睛偷看江乔裤脚露出来的白皙小腿。
青春期小男孩,呵。
江乔从包里掏出自己做的吸盘简易床帘,刷的一拉,世界清净。
熄灯后,环境终于安静下来,只留下绿皮车缓慢碾过轨道的顿挫。
车驶出京市,枕头下的手机一震。她抖着手按亮,三条未读微信。
【裴云骁:[图片]】
【裴云骁:?】
【裴云骁:羞辱我呢,我什么时候缺这点钱了?】
照片里是裴云骁中环小公寓的客厅,一整面墙的高达模型前,摊着那个她前几天认真打包好的礼物纸箱。
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但各色奢牌包装袋被翻得散乱一地,几个形状扭曲的小纸团躺在箱子边的地上——她看了一会才认出,这是她那份手写清单的遗骸。
返回联系人页面。
那个靛蓝色的头像依然安静,江乔呼出憋了很久的呼吸。
前男友的震怒和挑衅穿屏而出,而她意外的没有伤心,也没有一点想回复争论的欲z望。
她无法忽视自己刚刚那一刻的期待。
它指向的是,来信人的哥哥。
江乔的抗干扰能力向来一流,又有夜班车老手才懂的小床帘加持,在回老家路上睡眠质量从来都很好,但今天她还是因为这则小插曲失眠了。
熬到天亮,绿皮车终于驶入烟雨蒙蒙的江南。
好久疏于运动,新陈代谢极低。
江乔一大早钻进熟悉的弄堂,硕大的黑眼圈还放在脸上。
外婆好一阵心疼碎碎念,江乔一律用学习太累了做借口,趿拉上拖鞋登登登跑进房门,拉完窗帘又抱枕头。
雨中的苏城凉的出乎意料,她有很多话要跟外婆讲,但首先要先补补觉蓄力,再之前要先找件长袖衣服换上。
江乔在衣柜里翻了半天,一无所获,“我的毛毛睡衣丢掉啦?”
外婆习惯了她一回来就风风火火,“抽屉看看咯,前几天收拾过了。”
江乔高声说一声好。
她跪坐着把衣柜抽屉拉出来,大小色块整整齐齐,甚至还按渐变色排了序。
半年不见,小老太太的收纳已经进化到了如此地步,江乔无语凝噎。
她刚想回头比个大拇指,视线突然捕捉到抽屉最边上的透明防潮袋。
里面装的是一件奶白色的云锦旗袍,视窗里看得见前襟的盘扣和流光溢彩的苏绣,弯如皎月的小桥,取得是她名字的谐音。
即便是很多年过去,也看得出订制这件衣服的人的心意。
她动作停了很久,外婆也扒着门框看过来,“我记得这件旗袍是你高三那年小裴送的吧,毕业典礼我们囡囡还穿着发言了,好有纪念意义的。”
这是她整个学生时代唯一的一件礼服。
她不喜欢拍照发朋友圈,所以外婆当然不知道,不只是高中毕业典礼,还有大学的每一次翻译比赛,活动晚会。
任何需要抛头露面的正式场合,她都穿着它走过。
云锦材质娇贵,江乔一直都小心护惜。暑假前不小心刮了线,所以才特意送回来找熟悉的老师傅修补。
只是到了今天,她和送衣服的人再也没了关系。
裴云骁送的东西她都还清了,只有这件衣服她想自己留着,就当做是一份青春的留念。
江乔站起来,凑到外婆身边,“依您老人家多年的经验看,这件多少钱拿得下?”
小老太太做了四十几年裁缝,对这些很懂。
“小财迷,当年你倒是没想起来问。”外婆调侃她迟到快四年的算计,眯着眼睛笑,“这种工艺已经很少有师傅愿意做了,我看啊,最最少也要八千。”
江乔哦一声,跑到客厅倒水。
一口闷完,她拿出手机,翻到昨天半夜搁置的和裴云骁的对话,噼噼啪啪打字。
【旗袍穿过,我就不还了。以后有急事电话联系,钱不够的话短信告诉我。】
【[转账10000]】
大出血,一万块出去,她的勤劳致富账户又光速返贫。
江乔看着自己仅剩两千多的银行卡余额,肉痛得不行。
对方却极为少见地秒回。
裴云骁:【?】
裴云骁:【什么旗袍?】
江乔不再回复,直接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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