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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侯身居要职,即便水渠的工图并非出自他手,他亦是要背一个渎职之罪。依晋朝律法,他不但要被革职夺爵,还要另判徒刑二年。这样的消息一出,往日里那些恨不得日日登门走动的亲戚,如今见了沈家人,个个避之若浼,生怕被无端牵连。所谓同甘易、共苦难,不外如是。时间一寸寸流逝,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见肃宁伯府一直闭门不见客,几个路过的妇人不由用同情的眼光,看向沈甄。
主角:陆宴沈甄 更新:2022-09-13 04: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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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宴沈甄的其他类型小说《长安第一美人》,由网络作家“发达的泪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云阳侯身居要职,即便水渠的工图并非出自他手,他亦是要背一个渎职之罪。依晋朝律法,他不但要被革职夺爵,还要另判徒刑二年。这样的消息一出,往日里那些恨不得日日登门走动的亲戚,如今见了沈家人,个个避之若浼,生怕被无端牵连。所谓同甘易、共苦难,不外如是。时间一寸寸流逝,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见肃宁伯府一直闭门不见客,几个路过的妇人不由用同情的眼光,看向沈甄。
元庆十五年,十月初四。
距离沈家还债的日子,还有六天。
眼下冬至未至,却忽地下了一场大雪,放眼望去,整个长安城银光素裹,大雾茫茫,原本热闹无比的街巷,也好似突然改了性子,变得格外冷清。
卯时三刻,浓厚的云雾尚未被晨光拨开,就见一辆马车踩着辚辚之声,直奔通义坊而去。
半个时辰后,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沈甄提裙下了马车,快步来到肃宁伯府门前。
她凝着紧闭的朱门怔怔出神,踌躇再三,终是抬手叩响了大门。
连敲三下,里边儿毫无回应。
沈甄细白的手臂僵住,自嘲一笑。
一连吃了半个月的闭门羹,饶是沈甄这朵从未被人揉捏过的娇花,也终于明白,何为墙倒众人推,何为树倒猢狲散。
上个月初。
云阳侯沈文祁任工部尚书一职刚满三年,眼看就要高升至门下省,可新建的城西渠却轰然坍塌。水渠出了个决口,导致漕运受阻,洪水氾滥,死伤无数,百姓怨声载道。
圣人为了平息此事,一举端了整个工部。
云阳侯身居要职,即便水渠的工图并非出自他手,他亦是要背一个渎职之罪。
依晋朝律法,他不但要被革职夺爵,还要另判徒刑二年。
这样的消息一出,往日里那些恨不得日日登门走动的亲戚,如今见了沈家人,个个避之若浼,生怕被无端牵连。
所谓同甘易、共苦难,不外如是。
时间一寸寸流逝,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见肃宁伯府一直闭门不见客,几个路过的妇人不由用同情的眼光,看向沈甄。
“要说这三姑娘也是可怜,生母病逝,父亲入狱,现在肩上又背了这么大一笔债,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又有一人叹息道:“可不是,那金氏钱引铺的月息高的着实吓人,再这么利滚利下去,只怕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还想着翻身呢?金氏还有六天就要上门要钱了!不卖身就不错了!”
昔日的长安第一美人,很快,就要变成人人都可采摘的一朵娇花了。
身后的嘀咕声接连不断,一旁的清溪再也听不下去,她瞧了一眼自家姑娘僵直的背影,整颗心都像是被人撕扯过一般。
云阳侯府嫡出的三姑娘,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清溪扭头怒视着众人,正要开口,就被沈甄一把拉住了手臂,“清溪,我们是来求人的。”
沈甄发了话,清溪只能回过头来。
她忍了再忍,才让语气变得平缓,“今日人多嘴杂,姑娘的身子又向来怕冷,不若,咱们改日再来吧?”
改日再来?
沈甄垂下眼,不禁自问道:那些跑到沈家讨债的牛鬼蛇神,还能容她到改日吗?
她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用极轻的声音道:“且等等吧。”
等街上的人都走干净了,姑母自然会见她的。
这一等,便等到了日头向西斜。
赤色的光,渐渐染红了浮云,那些看热闹的人,终是自觉无趣,渐渐散去。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缓缓地开了,刘嬷嬷探出个身子,熟络地对沈甄道:“三姑娘快进来吧。”
关上门,刘嬷嬷赶忙道:“大夫人近来受了风寒,身子不大爽利,整日昏昏欲睡,不管谁来了,都是闭门谢客,这会儿,也是刚醒过来。”
沈甄听出了话中打圆场的意思,也不戳破,只顺着话道:“姑母何时病了,可是严重?”
刘嬷嬷一边将沈甄往里头引,一边叹气道:“夫人听闻大老爷在牢里受了六十个板子,当即便哭昏了过去......这才一病不起。”
这话一出,沈甄放在袖子里的手便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脸上仅有的那点血色,也逐渐褪了下去。
彻底慌了神。
她们刚穿过游廊,恰巧撞见了小跨院门前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
一男一女,竟在在青天白日下,勾勾缠缠,若不是那女子一口一个的“伯爷”叫着,沈甄绝不敢信,那人是平日里彬彬有礼的姑父。
肃宁伯在听到脚步声后,转身回头。
他的衣衫略略不整,脖子上还有两块十分显眼的红痕。
放眼望去,一身的风流。
沈甄连忙低头,欠身行了礼。
肃宁伯上前一步,由上至下打量了沈甄一番,顷刻间,嘴角便落了一丝笑意,“三姑娘,这是来找你姑母的?”
沈甄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回了话。
肃宁伯睥睨着十六岁的姑娘堪堪丰盈的身姿,和莹润似玉一般的肌肤......一时间,不由眯起了眼睛。
这孩子,长大了。
将这样的妙人儿当贺礼献出去,想必滕王这回真真是无法拒绝了。
毕竟,还有什么比将死对头的女儿,藏在身-下,肆意挞伐更有滋味的事呢?
肃宁伯笑道:“不必多礼,快进去吧。”
受到方才那一幕的影响,沈甄在全了礼数后,不由快步向主院走去。
走得快了,身上的襦裙便随着步伐变了形,勾勒出了那且娇且媚的身段。
肃宁伯扭头观赏着那凹凸有致的轮廓,晒然一笑,心道:到底是长安的人间富贵花,果真不是平康坊里那些胭脂俗粉可比的。
屋内烛火摇曳,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药香,沈甄掀开帘子,一眼便瞧见了往日里对自个儿最是亲昵的姑母——沈岚。
沈岚侧卧在榻上,面色带着些许苍白,见沈甄走进来,连忙坐起身子道:“珍儿,快进来。”
沈甄走上前去,轻唤了一声,“姑母。”她的声线甜糯,娇娇嗲嗲,一开口,便是怜人的。
沈岚拍了拍身侧示意她坐下,四目相对后,不禁提起帕子,掩住嘴,哽咽道:“半个月前,姑母曾去过一趟大理寺。”
沈甄的双眸骤然睁大,忙道;“姑母这是见到父亲了?”
沈岚摇头,“我听闻你爹爹在里面受了笞刑,本想送些银子进去,可现任的大理寺卿周述安,乃是天子近臣,油盐不进,拿出去的钱,人家分文未收。”
沈甄放于膝上的手不由暗暗用力,忍不住颤声道:“那父亲的伤......”
沈岚怜悯地看着沈甄,缓缓道:“天牢阴冷,又逢寒冬......”她又叹一口气,“大抵是难熬的。”
话音儿坠地,沈甄那双晶莹明澈的双眸,便不可抑地泛出了水光。
不过美人流泪,到底是格外惹人疼惜的。
说起沈甄之美,长安但凡见过她的人,大抵都会用倾城二字来形容。
她的容貌既不张扬,也不放肆,就如同是江南水乡里的一场大雾,雾气扑面而来,朦胧且柔和,让所有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只要她嫣然一笑,只怕这世上大多的男儿都会为她沉沦,为她倾倒。
十月初五,正午,京兆府。
陆宴正伏案写着呈文,就听外头传来阵阵击打声。
一位名为杨宗的侍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主子,外头有人求见。”
陆宴头也没抬,继续下笔,“什么人问清楚了吗?”
杨宗低声回道:“击鼓的是沈家的一位侍女,据她说,沈家三姑娘在西市的铺子,被人给砸了。”
沈、三、姑、娘。
闻言,陆宴目光一沉,胸口也跟着一缩。
沈家近来热闹,他时常能听见这几个字,可也不知怎的,他只要听见她的名字,胸口便会没来由地跟着泛疼。
陆宴嘴角微抿,撂下了笔,向后靠了靠。
杨宗看着自家世子爷紧皱的眉心,不由低声道:“那......让她进来吗?”
“不然呢?”这是京兆府,又不是镇国公府。难道他说不见人,就能不见人吗?
杨宗应是,不再废话,忙跑了出去。
陆宴用食指敲了敲桌案,略作思索。
今日郑京兆不在,皂隶们排衙后,便该由他升座,此等麻烦,大抵是躲不掉了......他将狼毫放回砚台,揉了揉胸口,吃了个止疼的药丸。
拿起桌上的乌纱帽,面无表情地向前厅走去。
赫赫的堂威声从两侧传来。
清溪行至公堂中央,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地上,“请大人救救我家姑娘,那金氏钱引铺的掌柜欺人太甚,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要收六成的利息。”清溪红着眼眶道。
陆宴不喜人哭闹,更不喜有人在公堂之上哭闹。
说起来,他调任到京兆府已是两年有余,这两年来,隔三差五就有人因借贷纠纷来喊救命。
可他这是京兆府,不是观音寺。
京兆府只讲律法,并救不了谁的命。
清溪看着公堂之上那人严厉的目色,心里不禁有些打怵,忙把金氏钱引铺的恶行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通。
恐吓、威胁、逼她家姑娘卖身。
任谁听了此等说辞,想必都会露出同情的目光。
唯独陆宴不会。
他向来没有同情心。
这人清隽的皮囊下,总是裹挟着一层喜怒难辨的情绪,就像是戴了一层面具。
面具之上,英俊肃雅,矜贵自持,满京皆以为这位镇国公世子是位翩翩君子,闺中待嫁的贵女听到他的名字无一不面红耳赤。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面具之下,他是何等的桀骜不恭。
他好似对这世上大多事,都能做到冷眼旁观,漠然置之。
陆宴睥睨着下方,逐字逐句道:“本官问你,借贷之初,可立了字据?”
清溪点了头。
陆宴又道:“按我朝律法,在处理借贷纠纷时,首先看的,便是字据,一旦字据印了章,只要他们没杀人放火,衙门是无权干涉的。”
听到这,清溪忽然记起她家姑娘的嘱咐,忙道:“那若是他们没到期限就砸了店呢?奴见过那张字据,字据上分明写着初十还债,可今日才不过初五。”
三姑娘说过,只要咬住日期不放,揪住对方的错处,这件事,官府总是要管。
果不其然,听完这话,陆宴的表情微动,沉声道:“知道诓骗朝廷命官,是什么下场吗?”
奴婢不敢。清溪道。
他三思片刻后,起身了几个侍卫,径直出了衙门。
陆宴赶到西市时,街上的一处已是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不紧不慢地抬高缰绳,翻身下马。
他头戴官饰,身着暗紫色的朝服,腰封上坠着的那块上好的玉佩,轻轻摇摆,周身的气势,与这市井格格不入。
杨宗连忙替他开出了一条道来。
陆宴径直上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摇摇欲坠的匾额,上面清晰的写着三个大字——百香阁。
他瞟了一眼,并未见到女子身影。
只见金氏钱引铺的掌柜,堵在店铺门口,厉着嗓子道:“三姑娘识相,还不如把这卖身契签了,您拖得过初一,也拖不过十五,今儿人多,闹大了,到头来难堪的还是三姑娘您。”
屋内的人久久没有动静,金掌柜又拿腔拿调继续道:“您不签,也成,鄙人听闻沈家还有一子,名叫沈泓是吧,年纪是小了点,但小有小的用途,如今长安城中的戏班子不少,就属缺胳膊少腿的小娃娃赚钱,三姑娘以为呢?”
杨宗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声道:“主子,咱救人吗?”
陆宴勾了勾唇,低声道:“再等等。”他只是好奇,坊间人人称赞的长安第一美人,受了这样的威胁,会是怎么个反应。
少顷,里边传出了一道颤颤的女声,“简直是无赖......我不知你们从何处拿到了我沈家的印章,可我父亲,根本不曾借过这笔钱。”听得出来,她在极力掩饰自己的颤抖。
听了这话,陆宴眉头轻挑。
瞧瞧,这便是高门大户里娇生惯养的贵女。
骂起人来,无赖二字,已是极限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京兆府久了,蛮横耍泼婆娘见的多了,冷不丁听到这样文明的字眼儿,竟是听出了一股新鲜劲儿。
与陆宴不同,沈甄那软糯怜人的娇声,惹得周围不少男人都生出了恻隐之心。最左边,还有个穿着素衣的穷书生在一旁握拳跺脚,几次想开口,终究还是红着眼眶离开了。
英雄救美谁都想做,但却不是谁都有能做。
毕竟沈甄身上背的债,有些人倾家荡产都还不起。
这边,金掌柜冷冷一笑,又扯嗓子道:“我们金氏钱引铺,向来只冲白纸黑字说话。三姑娘不服气,可以报官呐。”
说完,他便抬手举了一个手势。
见了手势,他身后的几位壮汉面面相窥,旋即,便一人拎起一个棍子,进了大门,对着那些装满香粉瓷瓶,就是一顿挥手。
瓷瓶坠地而碎,香粉撒了一地。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陆宴在一旁不禁嗤笑出声,几个大男人威胁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他的眼神一动,杨宗立即懂了主子的意思,上前一步道:“金掌柜,我们大人有话要问你。”
这声音不低,众人纷纷朝这边看来。
金掌柜正腹诽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官敢误了他的事,没想一回头,直接愣在当场。
这、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怎么来了?
金掌柜那贼溜溜的眼睛先是一眯,随后仿若醒酒了一般,立马换了脸色,“陆大人要问小的什么话?”
陆宴目光晦暗不明,抬眼示意了一下他身后,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金掌柜连忙上前一步,将手上持着的借款单子一抖,交到了陆宴手上,“陆大人别误会了,咱都是照规矩办事,这是字据。”
陆宴颔首扫了一眼落款处的日期,冷嗤一声道:“这期限,不是五日后吗?”
被这么一问,金掌柜不由神色一顿,但仍是老油条地嘻嘻笑道:“这......整整八千贯钱,便是等到下个月,他们沈家也凑不出呀,是债早晚都要还,结果都是一样的。”
陆宴把单子放回到他手上,丝毫不给情面,“既是照规矩办事,那你便等五日后再来吧。”
听了这话,金掌柜如噎在喉,他实在摸不准这位矜贵的世子爷是几个意思——是要护着这三姑娘,还是例行公事?
可他能问吗?
诚然不是金掌柜没见过贵人,怂了胆,而是面前的这位,他实在是开罪不起。
若他只是从四品大员京兆府少尹,那尚且还可周旋一番。
可他不仅是京兆府少尹,他还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还是靖安长公主的独子,这几个身份加在一起,便是左相在这,想必也得客客气气。
再三犹豫后,金掌柜把那几个随从叫到了跟前,悻悻道:“撤吧。”
谁料这几个人刚抬脚,杨宗突然拦住了他们的步伐,“掌柜的,无故砸了人家的铺子,就这么走了,不大好吧。”
听着这样的吴侬软语,陆宴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恍惚之际,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头上传来了“吱呀吱呀”的声响,百香阁的牌匾竟直愣愣地砸了下来。
沈甄眼疾手快,两步上前,伸手拉过了陆宴的手腕,“大人小心。”
二人堪堪侧过身子,只听那匾额“咣”的一声响,横在了地上。
房檐之上,积雪纷飞。
陆宴被这巨大的动静勾回了魂,眼前也跟着恢复了清明。
他低头看了看落在他手腕处那几根纤细白嫩的手指,身子不由一僵,抬手便甩开了她的触碰。
沈甄先是一愣,双颊倏然涌上一股绯红,整个人都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她既想开口解释自己只是出于好心,并无意冒犯,但又怕解释多了会更加尴尬,遂只得作罢。
思及礼数,沈甄咬了咬唇角,欠身朝男人行礼,低声开了口,“多谢大人方才出手相助。”
陆宴胸前的疼痛还未散去,听见她的声音,不由拧起眉头,心口更疼。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回道:“姑娘不必道谢,此乃本官分内之事。”
说罢,他又下意识地蹭了一下手腕,不偏不倚,就是沈甄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沈甄低着头,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动作。
这样的动作一出,沈甄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到了耳根子,诚然不是她害了羞,而是从小到大,她就没被别人这样嫌弃过。
她张了张口没出声,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倾数咽了回去。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日后亦不会再见。是否招了嫌,着实不重要。
须臾过后,陆宴带着侍卫转身离去,沈甄也同清溪进了屋内。
黄昏的光渐渐浓烈,红霞漫天。
镇国公府的管家看着陆宴散值归来,忙躬身向他问安。
陆宴颔首回应,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便大步流星地绕过长廊,进了肃宁堂。
他坐在书案前,看着自己被她攥过的手腕,再一同回想起方才如梦境般的画面,眸中的神色,就如同大海般幽深。
他虽然不断劝说自己这不过就是个巧合罢了。
可那白的晃人的皮肤,锁骨之上的美人痣,以及缠.绵时滚烫的温度,以及近来日日折磨着他的心疾,皆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时,屋内的香炉升起了袅袅的烟雾,一股诱人的香气在周遭氤氲开来。
像极了她指尖的味道。
短暂过后,他忽然自嘲一笑。
是。他承认,沈家那个落魄的三姑娘,容貌确实不俗,可这世上姿色出众的女子多了去了,他总不至于,因为她更为动人些,就在青天白日下,生了那样的心思吧。
能让自己那样痴迷,头都舍不得抬一下?
陆宴思忖良久,仍是毫无头绪。
他凡事只讲究证据,实在不喜分析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最终,他把这段旖旎的梦境,全部归结成了——近来连连坐堂,劳累过度导致,亦或是年少方刚,火气略重。
这般想着,他起身去了净室,返回之时,天已经彻底暗了。
烛光一灭,迎来了漫漫的长夜......
未成想,他再度入了梦。
他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置身于镇国公府的长廊之上。
夜晚的月光混沌乌沉,让本就压抑着的镇国公府,有多了一丝道不明的凄哀之感。
他向左看去。
长廊的尽头,杨宗抬手提着一位男子的衣襟,摁其到了墙上,怒道:“白道年,你不是神医吗?即是神医,那为何世子爷的病会治不好?”
男子连连摆手,“世子于我有恩,若是能救,我岂会不救?可世子爷当年受的并非只有箭伤,真正致命的,是那箭上的毒!我在西域生活多年,认得那是西域皇室才有的一种名为‘爻’的蛊毒,爻毒入体时,不会有任何异常,可待三年之后,会瞬间吸干人的骨血,夺人性命。”
听了这话,杨宗颤抖道:“当真无解吗?”
男子点了点头,“即便这世上有解药,那也来不及了,三年的时间,爻毒早已沁入到体内的每一寸,当真已是......回天乏术。”
杨宗听后,双手抵额,整个人蹲了下去,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陆宴并未听懂他们的话,他皱眉向前,想着找杨宗问询一番。
什么箭伤。
他根本不曾受过箭伤。
可刚一抬脚,他整个人一沉,画面也随之一转。
肃宁堂的内室烟雾缭绕,飘散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儿,他挥了挥手,待看清楚后,立马瞪圆了眼睛。
他竟然看着自己,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之上,双眸浑浊,面色苍白,发间布满了银丝,似老了十岁一般。
他快步上前,定睛一看,居然发现他的手中,轻握着一个素白色的香囊。
香囊之上,绣着一个小小的字——甄。
看着这个字,陆宴想到些什么,突然感觉五雷轰顶。
杨宗丝毫不顾往日的规矩,跪在床前,哽咽道:“虽然世子爷从不与人说,但属下心里知道,世子爷受的这一箭,其实是为了沈姑娘。”
陆宴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此事,往后莫要再提。”
杨宗擦了一下眼泪,继续道:“既然世子爷这三年来,从未忘记过沈姑娘,那为何不把她留给您的信看了。”
话音一落,床上的人便笑了。
陆宴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她若是写了他想看的,那他一早便会看了。他最是了解她,怎会不知她会写些什么?
可诀别之词,向来都是诛心之痛。
她心里装得既然是别人,他也狠的下心放她走。
只是他退败至此,实在不想再看见一句——若有来生。
在他陆宴的眼里,人只有这一世,并无来生,所谓来生,不过是空口无凭的承诺罢了......都是不作数的。
垂垂阖眼之前,他极为短暂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一生。
他忆起了祖母温热的掌心;忆起了父母的谆谆教导;忆起了弱冠之年金榜题名时;也忆起了那简陋的洞房花烛夜......
二十七载,虽短,也长。
当视线渐渐模糊,他嘶哑地开了口,“等我走后,你把我在府里的东西都扔掉,别叫我阿娘看见。”听着这样的吴侬软语,陆宴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恍惚之际,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头上传来了“吱呀吱呀”的声响,百香阁的牌匾竟直愣愣地砸了下来。
沈甄眼疾手快,两步上前,伸手拉过了陆宴的手腕,“大人小心。”
二人堪堪侧过身子,只听那匾额“咣”的一声响,横在了地上。
房檐之上,积雪纷飞。
陆宴被这巨大的动静勾回了魂,眼前也跟着恢复了清明。
他低头看了看落在他手腕处那几根纤细白嫩的手指,身子不由一僵,抬手便甩开了她的触碰。
沈甄先是一愣,双颊倏然涌上一股绯红,整个人都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她既想开口解释自己只是出于好心,并无意冒犯,但又怕解释多了会更加尴尬,遂只得作罢。
思及礼数,沈甄咬了咬唇角,欠身朝男人行礼,低声开了口,“多谢大人方才出手相助。”
陆宴胸前的疼痛还未散去,听见她的声音,不由拧起眉头,心口更疼。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回道:“姑娘不必道谢,此乃本官分内之事。”
说罢,他又下意识地蹭了一下手腕,不偏不倚,就是沈甄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沈甄低着头,自然是看清楚了他的动作。
这样的动作一出,沈甄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到了耳根子,诚然不是她害了羞,而是从小到大,她就没被别人这样嫌弃过。
她张了张口没出声,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倾数咽了回去。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日后亦不会再见。是否招了嫌,着实不重要。
须臾过后,陆宴带着侍卫转身离去,沈甄也同清溪进了屋内。
黄昏的光渐渐浓烈,红霞漫天。
镇国公府的管家看着陆宴散值归来,忙躬身向他问安。
陆宴颔首回应,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便大步流星地绕过长廊,进了肃宁堂。
他坐在书案前,看着自己被她攥过的手腕,再一同回想起方才如梦境般的画面,眸中的神色,就如同大海般幽深。
他虽然不断劝说自己这不过就是个巧合罢了。
可那白的晃人的皮肤,锁骨之上的美人痣,以及缠.绵时滚烫的温度,以及近来日日折磨着他的心疾,皆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时,屋内的香炉升起了袅袅的烟雾,一股诱人的香气在周遭氤氲开来。
像极了她指尖的味道。
短暂过后,他忽然自嘲一笑。
是。他承认,沈家那个落魄的三姑娘,容貌确实不俗,可这世上姿色出众的女子多了去了,他总不至于,因为她更为动人些,就在青天白日下,生了那样的心思吧。
能让自己那样痴迷,头都舍不得抬一下?
陆宴思忖良久,仍是毫无头绪。
他凡事只讲究证据,实在不喜分析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最终,他把这段旖旎的梦境,全部归结成了——近来连连坐堂,劳累过度导致,亦或是年少方刚,火气略重。
这般想着,他起身去了净室,返回之时,天已经彻底暗了。
烛光一灭,迎来了漫漫的长夜......
未成想,他再度入了梦。
他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置身于镇国公府的长廊之上。
夜晚的月光混沌乌沉,让本就压抑着的镇国公府,有多了一丝道不明的凄哀之感。
他向左看去。
长廊的尽头,杨宗抬手提着一位男子的衣襟,摁其到了墙上,怒道:“白道年,你不是神医吗?即是神医,那为何世子爷的病会治不好?”
男子连连摆手,“世子于我有恩,若是能救,我岂会不救?可世子爷当年受的并非只有箭伤,真正致命的,是那箭上的毒!我在西域生活多年,认得那是西域皇室才有的一种名为‘爻’的蛊毒,爻毒入体时,不会有任何异常,可待三年之后,会瞬间吸干人的骨血,夺人性命。”
听了这话,杨宗颤抖道:“当真无解吗?”
男子点了点头,“即便这世上有解药,那也来不及了,三年的时间,爻毒早已沁入到体内的每一寸,当真已是......回天乏术。”
杨宗听后,双手抵额,整个人蹲了下去,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陆宴并未听懂他们的话,他皱眉向前,想着找杨宗问询一番。
什么箭伤。
他根本不曾受过箭伤。
可刚一抬脚,他整个人一沉,画面也随之一转。
肃宁堂的内室烟雾缭绕,飘散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儿,他挥了挥手,待看清楚后,立马瞪圆了眼睛。
他竟然看着自己,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之上,双眸浑浊,面色苍白,发间布满了银丝,似老了十岁一般。
他快步上前,定睛一看,居然发现他的手中,轻握着一个素白色的香囊。
香囊之上,绣着一个小小的字——甄。
看着这个字,陆宴想到些什么,突然感觉五雷轰顶。
杨宗丝毫不顾往日的规矩,跪在床前,哽咽道:“虽然世子爷从不与人说,但属下心里知道,世子爷受的这一箭,其实是为了沈姑娘。”
陆宴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此事,往后莫要再提。”
杨宗擦了一下眼泪,继续道:“既然世子爷这三年来,从未忘记过沈姑娘,那为何不把她留给您的信看了。”
话音一落,床上的人便笑了。
陆宴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她若是写了他想看的,那他一早便会看了。他最是了解她,怎会不知她会写些什么?
可诀别之词,向来都是诛心之痛。
她心里装得既然是别人,他也狠的下心放她走。
只是他退败至此,实在不想再看见一句——若有来生。
在他陆宴的眼里,人只有这一世,并无来生,所谓来生,不过是空口无凭的承诺罢了......都是不作数的。
垂垂阖眼之前,他极为短暂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一生。
他忆起了祖母温热的掌心;忆起了父母的谆谆教导;忆起了弱冠之年金榜题名时;也忆起了那简陋的洞房花烛夜......
二十七载,虽短,也长。
当视线渐渐模糊,他嘶哑地开了口,“等我走后,你把我在府里的东西都扔掉,别叫我阿娘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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