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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长生万古,唯他坐看人世浮沉》是作者“渐渐的剑”独家创作上线的一部古代言情,文里出场的灵魂人物分别为顾长风叶清雪,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何谓仙?世人言:只手可摘星辰,一念可通万古。何谓长生?世人言:天道崩塌而我不灭,大道倾覆而我永存陆渊踏遍世间,见仙人无数,却无一可得长生者……“师父,什么是仙?”“以我道代天道,保人间万世太平者,可谓之仙”“那什么是长生?”“求死而不得。”...
主角:顾长风叶清雪 更新:2024-01-13 10: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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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顾长风叶清雪的现代都市小说《仙侠:长生万古,唯他坐看人世浮沉》,由网络作家“渐渐的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仙侠:长生万古,唯他坐看人世浮沉》是作者“渐渐的剑”独家创作上线的一部古代言情,文里出场的灵魂人物分别为顾长风叶清雪,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何谓仙?世人言:只手可摘星辰,一念可通万古。何谓长生?世人言:天道崩塌而我不灭,大道倾覆而我永存陆渊踏遍世间,见仙人无数,却无一可得长生者……“师父,什么是仙?”“以我道代天道,保人间万世太平者,可谓之仙”“那什么是长生?”“求死而不得。”...
“啊?”
少女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在此时让她去拿杯子,总不会是请仇人喝茶吧?
然而她还是依言起身去拿杯子。
师父的要求她从来都不会拒绝。
陆渊从少女手中接过杯子,摆放在桌上,又提起茶壶向杯中倒了一些茶水。
“师父?您真要请他喝茶?”少女有些愕然道。
不止是她不理解师父的行为,站在门外的芷云和瞿讳二人同样是一头雾水。
陆渊并未理会他们,又将左手食指悬于倒满茶水的杯子上方。
在众人不解目光中,殷红的鲜血缓缓从指间渗出,没一会儿,一滴极为微小的血液便滴落在茶水中。
陆渊端起这杯染血之茶,缓步走到瞿讳身前,将茶递出。
“喝了它。”
瞿讳有些迷茫地接过了陆渊递出的杯子,那一滴极为微小的血液此时竟然将整杯茶水都浸染成了血红色,并且有极为诡异的气息隐藏在其中,他无法看透。
但他哪怕再傻也知道,这杯茶必定就是对方惩戒自己的手段。
虽然不知道这杯染了血的茶能会有什么恐怖的惩戒效果,但他还是直接举起杯子喝了下去。
对方的修为比他高太多太多,容不得他拒绝。
茶水入喉的瞬间,瞿讳便感觉到了不同。
只是这感觉与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入喉的茶水仿佛化为一道道暖流,刹那间便涌向四肢百骸,一阵酥麻之后,便是磅礴生机喷涌而出。
这生机仿佛源源不绝,他体内每一处都宛如不断喷发的火焰熔炉,磅礴生机不断滋润着他苍老的肉体与神魂。
他花白的头发开始变黑,充满褶皱的皮肤重新变得紧致,连绵不绝的力量从体内涌出,一道道圣纹在他身后浮现,他的力量在复苏!他的寿命在增加!
须臾之间,他已然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变成了自己年轻时最巅峰的样子。
就连本已经随寿命削减不断流逝本源力量的圣体也刹那间恢复到了最巅峰的时候。
这一幕完全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芷云满脸不可思议,李陌念震惊中带着些许不忿。
而最震惊的当属瞿讳本人了。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状况。
一个字:好!
好到他难以想象的那种,体内生机比他最巅峰时期还要强上何止亿万倍!
沧元圣体也全面复苏,神魂晶莹如玉,甚至有神光环绕,他的战力比之全盛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寿命亦增加到了自己都不敢想的地步!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得到了永生!
而这一切竟只来源于眼前这位前辈极为微小的一滴血!
“您?”
他猛然看向陆渊,目光中满是震惊。
陆渊知道他要说什么,却并不在意,依然一脸平静。
“如你所见,我的血有些特殊,仅仅只是这样些微的一小滴,便足以让任何人获得难以想象的生机与寿元。”
陆渊的强大与神秘再次震惊了瞿讳和芷云。
什么样的存在,仅凭一滴血便能做到如此?
要知道修士之寿元是有极限的,哪怕修为再高、天才地宝再多,也并不能增加多少寿元,每一个境界的极限寿元早已经被天道定死,哪怕是仙帝都无法打破这种束缚。
这种恐怖的效果他们闻所未闻。
不对!
瞿讳与芷云对视一眼,忽然想到了九天之上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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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的寿命就极为悠长,长到送走了二十余位仙帝。
难道说……
两人再次看向陆渊时,目光再次产生了变化。
竟然觉得眼前之人或许不是他们有资格直视的。
李陌念也张大了小嘴看着自己的师父。
师父的这种能力她还是第一次知晓。
但另一件事更令她在意:师父明明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师姐还会老死?是师父的血不够了吗?
她至今仍然对师姐老死这件事耿耿于怀。
因为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跟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姐一样。
瞿讳震惊之后便是满脸不解。
情况跟他想的完全相反啊!
这位前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不是来对他施以惩戒的吗?为什么会赐给他如此大的机缘?
这可是世间修行者尽皆求而不得的长生啊!
“您为什么……”
他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然而话说到一半便被陆渊平淡得话语打断了。
“我的血有些特殊,所以曾经有很多人都想得到它,可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从我体内取走一滴血,于是他们便想法设法折磨我,世间最恶毒的诅咒、酷刑我都经历过,酷刑过去了自然就过去了,可诅咒却不会,它们一直伴随着我,你猜这些诅咒藏在何处?”
瞿讳闻言便瞬间想到了什么,他面色一变,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
紧接着,他便感觉体内传来异样的感觉。
下一刻。
“呃呃……啊!!!!!”
凄厉得不成样子的吼声从他喉咙中钻出。
他宛如受到了世间最残酷的刑罚,整个人扭曲得不成人形。
伴随着血液进入他体内的,还有跟随了陆渊一生的诅咒。
这些诅咒不以杀人为目的,只为造就痛苦,从肉身到神魂,生不如死的痛苦!
陆渊挤出的那一小滴血液中所蕴含的诅咒,远远没有达到瞿讳能够承受的极限。
可却会让对方在刚刚的得到的漫长余生中永远摆脱不了这种痛苦。
“从今往后,你便跪在这里,回忆当年的降雪缘由,何时真正意识到了自身错误并且诚心悔过,何时便能得到解脱。”
陆渊平静开口。
瞿讳完全瘫倒在地,完全恢复年轻的身体正以极其怪异的姿态扭曲着。
他不停的抓着自己的脑袋、脸庞、身体,鲜血不断涌出,却又在下一个刹那被体内的磅礴生机所愈合。
痛苦没有衰减分毫,反而好似越来越难以忍受。
哀嚎声不绝于耳。
这残忍一幕让一旁的芷云和李陌念都不忍直视。
芷云万万没想到陆渊会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折磨瞿讳,让其余生都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度过。
之前那位直接对他出手的巡天使,他都没有追究,也没有半分气愤情绪。
可为了一场六月飞雪,为了一众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枉死凡人,居然会做到如此地步……
陆渊转身看向满脸不忍的芷云仙子,平淡道:“你不是要主持公道吗?此后他便跪在这,不得离开此地半步,交由你看管。”
芷云看着不停哀嚎,连嗓子都哑了完全不成人形的瞿讳,目中不忍之色愈加浓郁。
给予对方近乎长生的寿命,却又赐下了永世无法摆脱的深入骨髓与神魂之痛。
这种惩戒手段未免也太恶毒了。
于是她向陆渊恭敬行了一礼,道:“瞿讳他虽然犯下了弥天大错,可毕竟曾是巡天使,坐镇东洲数万年,护这方天地永世安宁,居功甚伟,还望前辈宽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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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恶狠狠甩开了李陌念按着他的手。
他赤红着双眼大吼道:“你明明能救夫子的!为什么不救?”
看着狗蛋这副模样,李陌念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确实是本着救活爹爹的心态进行时光回溯的,也确实能够救下爹爹。
她回溯了无数次时光,也将事实与爹爹吐露无数次。
可,对方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夫子他,不愿意……”
李陌念再次按住狗蛋挖掘坟墓的双手,认真解释道。
狗蛋愣住了。
因为李陌念的回答与陆渊如出一辙。
夫子他真的不愿意再活过来?
可他本就不该死的啊?
年幼的狗蛋完全不懂夫子的想法。
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懂。
他趴在夫子坟头,终于放声大哭了起来,肆无忌惮的宣泄着内心的悲愤之情。
李陌念就站在他身侧陪伴,陆渊则依旧自顾自的喝茶。
直至金色的阳光染上红霞,狗蛋才停止哭泣。
他沉默着用手一点一点将扒开的坟土又堆了回去。
然后用手、用脚、用他不算很大的身体,将土压实、拍扁。
做完这些,他便在夫子坟头长跪不起。
夫子未曾教过他这些。
他看过他人下葬,下葬之人的亲属会放声大哭、会有些奇怪的仪式、会在墓碑前长跪不起。
狗蛋以前很不喜欢这些,因为曾他亲眼见过那些悲恸大哭的身影,转身便又欢声笑语的与他人交谈,好似之前的悲痛都只是做做样子。
可如今,似乎唯有这些能表达他心中的情绪。
每日给他施舍饭菜的人很多,可他只感激夫子一人。
只有夫子将他当人看,会请他上桌、教他学识、嘘寒问暖。
其他人口中叫着他狗蛋,便真的将他当成了狗。
直至夜幕笼罩,狗蛋才艰难起身。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肚子很饿,饿久了会死。
他还不想死。
他的狗窝里还有一些别人施舍的饭菜。
可就在他准备离去时,却见李陌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走到他身前,笑着将白粥递给了他。
“我跟爹爹学了厨艺,呐,你尝尝。”
狗蛋愣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李陌念递过来的粥,仰起头大口大口咽了下去。
粥很热,带着些许稻米本身的甜味。
确实是夫子的味道,分毫不差。
狗蛋放下一粒米都不剩的碗,低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便快步向门外而去。
李陌念对着狗蛋的背影道:“我马上就要随师父离去,可以麻烦你帮忙照顾我爹爹吗?若是不喜欢来回跑,可以在这里住下。”
狗蛋身形顿了顿,不知为何又跑得更快了。
目送狗蛋离开后,李陌念才走到师父身旁,轻声道:“师父,我的家已经找到了,可以离去了。”
她很清楚的记得,师父下山时说的是‘赴约’。
和爹爹相处的时日让她找回了正常人该有的情感,也正是因此,她才发觉师父的性子有多不正常。
师父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好像这世上已经没有了能勾起他兴趣的东西。
由此可见,这个约定对师父应该很重要。
陆渊看了她一眼,道:“不再多陪陪夫子?”
李陌念摇头。
“我在回溯的时光中已经陪了爹爹很久很久了,虽然他每次都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我已经很满足了,真正需要陪爹爹的是狗蛋,爹爹死了,他便真的没有家了。”
她若不离去,狗蛋是不会来的。
无数次时光回溯不止让她了解了父亲,更让她了解了那个被父亲视为自己儿子的狗蛋。
狗蛋很可怜,但又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自幼漂泊让狗蛋对所有人都设下了厚重的心防。
陆渊颔首。
“你确实学到了很多。”
“那是!爹爹可是将毕生所学都交给我了。”李陌念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小脑袋。
陆渊将剩下为数不多的眷思量分为了两份,将其中一份倒入茶壶,架于火上烹煮。
慢悠悠道:“不急,还有一事未曾处理。”
“什么事?”李陌念有些疑惑道。
“看来夫子对你还是有所保留。”
“啊?”
“他教会了你很多东西,可偏偏遗漏了仇恨。”
“为何要教我仇恨?”
“夫子的不幸始于一场六月飞雪,他的妻子被冻成了冰块,碎成无数,他的女儿自此消失,再见时竟对他毫不相识,他因修士心中无道而放弃了漫漫仙途,更因大寒落下病根,寿元大减,一生潦倒。凡人一生之不幸竟只源于一场仙人随手而为的大雪,天下之大,修士之多,可竟无一人为其平心中不忿,他不该恨吗?”
李陌念沉默。
这些事情,爹爹确实从未在她面前提及。
陆渊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还记得你我初见夫子时,他在教授孩童们的那句话吗?”
“人之初,性本善。”李陌念记得很清楚,这句话作为她与父亲相遇的起点,她听了无数遍。
“我问他,若是授课未曾打断,他将要教给孩童们的,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你可还记得他是如何回答的?”
“您没问过呀?”
“我不是说回溯时光中发生之事。”
“……我想起来了,爹爹他说人性本恶。”
“是见本心之恶,方可向善而行。”
“这不也是人性本恶吗?”
“有人一生行恶,却从不认为自己所做之事为恶事,有人一生行善,却不知善恶何解,徒有行善之念,做的却都是恶事。”
李陌念再次沉默,她想到了之前的自己,曾亲手将狗蛋送给夫子充饥的兔子埋了。
想来这就是师父口中的‘徒有行善之念,做的却都是恶事’。
陆渊继续开口道:“性善性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是否能认清自己、认清他人,若能认清,性恶也善,若是不能,性善也恶,在夫子的教导下,你认清了自己,今日我便教你认清他人。”
“怎么认清?”李陌念开口询问道。
陆渊看了看窗外的星空。
“先从仇人开始。”
“仇人是谁?”
“巡天使。”
“我该如何找到他?”
“这便是我要教你的第二式术法,传音术。”
“传音术?”
“此术以天地为基,世间万物都将传递你的声音,他若听见,必须相见,如若不见,便为天地所不容,身死道消。”
“这、这么霸道的术法真的叫传音术吗?”
“我不喜欢为无用之法命名。”
“……听起来可不像是无用的样子。”
“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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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洲以东,无尽海以西,有山呈剑形,剑峰入云,隔山断海。
此山名为天剑山,有山海剑意眷顾,无数先天灵剑孕育其中。
天下剑宗之甲——天剑院便坐落于此地。
完整的仙帝传承为天剑院新入门弟子所得,天下震动。
无数仙门驾祥云、携重礼前来恭贺。
天剑院山门下,众多弟子驾驭仙剑摆下浮光剑阵。
剑光演化万千剑意。
有剑西来,一剑镇山海,此为山海剑意。
天穹有门,界分仙凡,凡人持剑破之,此为破天剑意。
星河流传,以剑引之,分化无尽星光,此为星河剑意。
……
数不尽的剑道幻象将天剑山环绕。
天剑院先贤所悟之剑意,尽在此处展现。
来者皆可感悟。
此为天剑院最高礼仪,自古鲜有。
这是对恭贺者的回礼。
但更为重要的是:迎接巡天使。
得到完整仙帝传承的叶清雪,正由东洲新旧两位巡天使护送而来。
世间王朝数以万计,宗门不可胜数,而巡天使仅一人便可悉数镇压。
以巡天之名坐镇一方,手握世间帝术,凭圣贤之境便可斩破一方神国、屠戮神王。
巡天使这三个字代表着的是世间最强之权势,当世无双之战力。
因而巡天使新旧交替乃天下头等大事。
而今新旧巡天使将一同护送叶清雪归来。
天剑院不敢怠慢,前来恭贺的仙门也是如此。
东洲所有顶尖宗门的掌教、长老,乃至很多外洲巨擘,此时都静静等候在天剑院山门下。
虽然巡天使还未到来,可所有人都已经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来了!”
不知是谁以神念传音,在场所有人都朝天际望去。
只见原本和煦的阳光此刻竟变得格外耀眼。
烈日瞬间变得硕大,炽热之感铺天盖地而来。
宛如大日坠地。
这是独属于巡天使的遁术——伴日巡天。
众人只望了一眼就立即收回目光,收敛神念,不敢再看。
烈阳不可直视。
轰隆!
天地仿佛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力量,出现了一瞬间的剧烈颤动。
而后大日光芒内敛、炽热之息烟消云散。
一行三人在烈日的笼罩下缓缓现身。
为首之人为容貌绝美的仙子,她面容清冷,娇躯完全隐没在单薄的衣裙下,衣裙上纹有日月之形,若是细看便会有浩荡天威倾覆而来。
仙子身后半步,跟着一位身穿日月道袍的老者,目光已经有些浑浊,可却有不怒而威之势。
老者身后是身着冰蓝长裙,低眉静立的美丽女子,虽然众人都没见过她,但只一眼便知晓她就是获得仙帝传承之人。
其眉心的凤凰印记实在是过于显眼,无形间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可无一人能将其刻入自己的记忆。
视线移开便意味着忘却。
因为那道凤凰印记乃是仙帝之形。
“恭迎尊上!”
山门前的众人全部俯首,如同演练了很多遍一般,动作、声音整齐划一。
站在最前方的芷云见状秀眉微蹙,她看了一眼身后的上一任东洲巡天使瞿讳。
瞿讳察觉到了芷云仙子的目光,他没有多想,直接跨步来到最前方,对着下方众人道:“想来东洲各仙门的掌教、长老都在此地,正好给诸位介绍一下,我身后这位乃是芷云仙子,将接替东洲巡天使一职。”
“拜见芷云尊上!”
众人一齐恭敬开口。
芷云眉头皱得更深,她声音清冷道:“诸位不必以尊上相称,唤做芷云即可。”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迎了上来。
他满脸堆笑。
“在下季玄,天剑院掌教,我等已经在宗内摆下宴席,一为感激二位护送叶清雪安全归宗之情,二为恭贺芷云仙子乔迁之喜,三为聊表我等对瞿讳尊上数万年来坐镇东洲的感恩之情,不知二位可愿入席?”
芷云有些疑惑道:“修仙之人早已辟谷,何须宴席?”
季玄没有作答,上一任巡天使瞿讳则是低声解释道:“芷云仙子您一直在九天之上潜修,对此有所不知,此宴席与凡尘之宴席相去甚远,以稀世宝药、悟道佳酿为主,聚天下之灵珍,寻常修士若有机会吃此宴席,必定修为大增、接连破镜,即便是我等,也有不少裨益。”
芷云眸光流转,又向季玄问道:“此宴都有何人?”
“东洲所有顶尖宗门的掌教、长老、弟子,前来恭贺的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俱在此宴。”
季玄的这番话才让芷云原本紧蹙的秀眉舒缓下去。
“既是如此,我等便没有理由拒绝,劳烦您引路。”
季玄当即恭敬引路。
同时偷偷以神念向天剑院所有长老传音:“将院内闲置的宝药灵珍都拿出来,请所有修士入座。”
他撒了谎,其实宴席只为巡天使、各仙门高层,以及修为高深的修士开设。
其余人等,虽然也有宴席,但只是一些较为常见的灵药。
好在他虽然从未见过这位新晋的巡天使,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仅凭细微的表情变化便大致推断出了这位芷云仙子与上一任巡天使瞿讳的不同,补救的也算及时。
宴席摆在天剑峰的最高处,从此处往下望,连云层都相距甚远。
有仙气交织成天路,铺于虚空,无数宝药、佳酿整齐的摆放着,华光漫天,空中弥漫着大药浓郁的香气,寻常修士嗅一口便会有飘然之感。
很快,众人便纷纷落座。
两位巡天使、叶清雪、以及各仙门掌教坐于最中心。
宴席刚开始,诸多大能便一一上前敬酒。
芷云面容清冷,冷静相对。
瞿讳则满脸笑意,点头相应。
叶清雪作为仙帝传承拥有者,也没少被诸位前辈敬酒,她初入仙路,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更不敢想象这些仙道巨擘会点头哈腰的向她一个晚辈敬酒。
她有些疲于应对。
觉得修仙之人不该如此才对。
如此作风,与凡人何异?
她已然初步掌握了一些帝术,纵然吃的都是世间罕见的宝药,却依然被她转瞬间炼化,修为攀升速度极快,接连破镜。
可没一会她便以体内灵气过剩需要炼化为由,从桌前退下。
因为她看到了坐在一群晚辈之中胡吃海喝的顾长风。
对于这位带她前往传道山的顾师叔,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尊重。
对方在传道山前的与神秘前辈的一番话,在她看来,才更像是仙。
于是她轻轻踱步,来到顾师叔身旁。
正张口狂饮的顾长风见到她有些惊讶道:“你怎么过来了?”
叶清雪回首看了看依旧在推杯换盏的一群仙道巨擘,有些怅然道:“顾师叔你当年获得帝术传承时也是这般景象吗?”
顾长风面上浮现出了然的笑意,他咕噜咕噜再次狠狠灌下几口才说道:“虽然有些相似,但与今日完全比不了,我只是获得了一门帝术,而你获得的是完整的仙帝传承,又有巡天使亲自护送,不怪众人如此。”
“我有些不习惯。”
“你无须习惯,该吃吃该喝喝,努力提升修为即可。”
叶清雪有些默然。
见其沉默,顾长风主动挑起了话题。
“巡天使将你带去了何处?这都半个多月了才回来。”
“天道书院,他们将玄天录翻了个遍也找不到任何与我所得传承之仙帝有关的记载,传承中的诸多帝术也从未现世。”
玄天录乃是先天至宝,天地初开以来世间一切事都会自行记录其中,仙帝之事也不例外,只是除了巡天使,无人能翻阅。
未能在玄天录中找到,意味着将传承送给叶清雪的那位仙帝以通天手段避开了玄天录的记载。
当然顾长风心中还有一个猜测:那位仙帝所在的时代过于久远,久到天地初开之前的另一个纪元。
传说天地亦有寿命,若是寿尽则会重归混沌,世间的一切都被抹去,直至新天地孕育完成,万族生灵重新演化。
他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基于那位在传道山下遇到的神秘前辈。
若是猜想为真,则预示着传道山的仙帝传承远不止玄天录记载的那些,那位前辈的来历也更加难以捉摸。
然而他并未将心中猜想说出口,一边炼化着体内的磅礴药力,一边向叶清雪询问道:“那两位巡天使可曾有夺取你传承之意?”
叶清雪摇头。
“芷云前辈人很好,从未有过这种念头,还询问我要不要跟在她身边,以便护我周全。”
“你没同意?”
“我还需要考虑。”
顾长风颔首,虽然叶清雪是天剑院弟子,但毕竟只是新入门,历来获得帝术传承者都会被各大宗门争抢,他当年也是如此,若不出意外,待宴席结束,众多仙门便会向叶清雪抛出橄榄枝。
仙帝传承有帝意庇护,非通天手段无法夺取,但若是传承者将其完全掌握,便能将帝术刻录下来,成为宗门底蕴。
因而每一位帝术传承者的待遇都很高,可一旦确定了宗门归属,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杀劫。
得不到就毁掉。
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跟着巡天使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顾长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叶清雪也再次看向被一群仙道巨擘竞相簇拥的两位巡天使,目中仍有犹豫。
“这与我想象中的仙道完全不同。”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缥缈。
顾长风知晓她的意思,放下酒杯,笑了笑道:“修仙界与世俗并无不同,凡人之追求,亦是修仙者之追求,凡人之恐惧,亦是修仙者之恐惧。所谓修仙者,不过是掌握了超凡之力的凡人罢了,无须在意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做好自己即可。”
“清雪受教了。”
顾长风不再言语,对着面前的稀世大药开始胡吃海塞起来。
而叶清雪则看着依旧在推杯换盏的一众仙道巨擘,陷入沉思。
瞿讳今日少有的开心。
他虽然再无巡天之名,可数万年来的树立威信还是在的。
宴席上的众人待他与以往并无不同。
敬重、惧怕、谄媚……
他不在意这些,却也从未真正拒绝过。
坐镇东洲数万年,他自认为配得上众人的敬意。
前来敬酒者络绎不绝,无论修为高低,他都嘴角含笑一一颔首示意。
巡天使之职虽然是因为大限将至而卸下,可到了如今这个修为,所谓大限将至,其实也还有千余年。
巡天之职,是权势亦是约束。
而未来千年,他行事将再无束缚。
“尊上,您为东洲之事操劳数万年,我等极为敬佩,我先干为敬!”
“尊上,感谢您数万年如一日的付出!”
“尊上,我宗内有延寿至宝,若不嫌弃,我明日便让宗内弟子送来,亲自为您奉上!”
“尊上……”
瞿讳与众人推杯换盏,已然有了几分醉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
恍惚间,他的耳边竟隐约响起了一道声音。
声音极小,像是从天边而来,听不太清。
他并未在意,继续饮酒。
“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宴席上的很多人都面露疑惑。
他们也听到了一些声音,只是并不清晰。
一番探查无果,众人继续宴饮之乐。
少倾,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
“请巡天使一见。”
这次清晰了很多,芷云、季玄、叶清雪、顾长风……宴席内、宴席外,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如同有人在眼前呼唤。
众人纷纷朝两位巡天使看去。
芷云与瞿讳对视一眼,都面露不解之色。
天剑院有上古大阵护持,任何术法都会被挡在阵外,为何会有传音能无视大阵,径直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请巡天使一见。”
还不待二人细想,耳边的声音再度响起。
只是这一次听到声音的只有芷云与瞿讳二人。
其他人毫无异样。
他二人正好是巡天使,那声音不知用何手段自行确定了二人的身份!
‘这不是一般术法!’
两人心中同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下一刻。
“请巡天使一见!”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为清晰,隐隐有重音,似是千万道不同的声音叠加而来,如雷霆炸响。
是帝术!
两人都面色严肃的站起身,目中有神光闪烁。
宴席中的其他人都有些莫名的看着他们。
……
破旧的学堂内。
李陌念散去灵力,有些疑惑的看向依旧在喝茶的师父。
“师父,这样就可以了?”
她刚才用师父教的术法,传了一道声音出去,至于传去哪儿了,她也不清楚。
陆渊颔首,平静道:“可以了,在此等候即可。”
“哦。”
李陌念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个杯子,摆放在陆渊面前。
“我也要喝茶。”
“不怕嫩芽哀鸣的味道了?”
“这是爹爹珍藏的茶,里面满满都是他对我的思念之情。”
“他亲口告诉你的?”
“嗯呢!”
在回溯时光中,少女经历了很多陆渊不知道的事。
陆渊拿起茶壶,为其倒满。
李陌念轻轻捧起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苦苦的,好像又有点儿甜,这就是思念的味道吗?”
“这是茶叶放多了。”
“不,就是思念的味道!”
陆渊并未理会少女娇憨的反驳,自顾自品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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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道山百里之外,有山入云,云中有阁楼一座,几名衣着华贵的青年坐于阁楼之上饮茶,入眼尽是翻涌不休的云海。
“没想到这传道山竟真的有仙帝传承,我等此番前来倒是撞了大运。”
“是啊,仙帝现世,有大道之音响彻天地,仙气自苍穹垂落,方才一番感悟,修为大有精进,心境也颇有升华。”
“只是有一点颇为怪异,说是传道山有一不成文的规矩,每万年只会有一道仙帝传承现世,可据门内前辈所言,上一次仙帝传承现世距今不过两千载而已,本不该再有仙帝传承才对,而且此次有仙帝虚影显化,这传承怕是极不寻常。”
“今日不寻常之事可不止这一件,据说仙帝虚影现世的同时,有天路自九天之上垂落,瑞泽之影环绕,七彩霞光伴其左右,大道之音如礼乐齐鸣,可天路虽开,人人可见,但无一人能真正靠近,与这传道山有异曲同工之妙。”
“哦?竟有此事?”
“确有此事,离开传道山万里,无论行至何处都能在眼前百步之外见到天路,此事自古未有。”
“先有仙帝传承现世,后有天路自九天而落,是福是祸未曾可知,恐大世将至啊!”
“唉!若我等也能得到仙帝传承,未必不能成为这大世的揭幕之人,可惜了!一生只能自传道山得到一次传承,若是没有这等限制,帝术尽出,天下又该会是何种盛景?”
“宗内前辈告知,凡修行者,不得在传道山万里之内停留超过十日,且无论身处何地,均不能以神念探查此地,此等规矩不知是何人所立?未免太过霸道。”
“是啊,若非如此,日夜感悟之下,一生只能得到一次传承的说法恐怕也只是无稽之谈。”
众人一边饮茶,一边满脸感慨的交谈。
在他们不远处,有一老者背对着他们,单独一桌。
老者身穿一袭印有日月之形的白色道袍,自斟自酌,动作虽缓,但一举一动似乎都有道韵流转,
众人的交谈声尽数纳入他的耳中,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未曾回身,缓声道:“修行者不得停留于传道山的规矩乃上苍所立,凡违背者,皆由巡天使终身羁押,也正是因此,天生无法修行的凡人们才得一安身之所。”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座的所有人耳中。
一众青年愕然回首,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若非这位老者主动开口,他们甚至意识不到身后有人!
高人!
众人忙起身行礼道:“我等不知前辈在此,惊扰了前辈,还望前辈莫怪!”
老者没有回头,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本就是喝茶的地方,哪来的惊扰不惊扰之说。”
话虽如此,众人却不敢怠慢。
越是修为高深者活得越久,活得越久就越容易沾上一些怪癖。
所以世间修行者大多对修为高深者有莫名的惧意。
这种惧意大多是以礼节的形式展露。
就如同现在的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位老者会不会一个不开心就把他们都给斩了,所以依旧保持礼节。
其中一名容貌俊朗的男子带着试探性的意味道:“不知前辈口中的上苍和巡天使是什么意思?”
老者依然没有回头,再次抿了一口茶,放下琉璃玉盏之后方才缓声开口道:“你们修行的时日不久吧?此等大事宗内前辈未曾说过?”
见老者愿意搭话,那名男子微微松了口气,又恭敬道:“我等修行至今不过百余载,因出身一处小宗门,所以对世间之事大多一知半解,前辈若能为我等解惑,当属我等一大幸事。”
“你们小宗门出来的人就这点不好,不溜须拍马就不会说话似的,这种处世风格不好,好像这修仙界人人都想拿刀活刮了你们。”
老者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略带怒意地开口训斥。
那人冷汗直冒,不知老者究竟是何用意,连忙道:“前辈教训得是!是我等心胸狭隘了,望前辈莫怪!”
“罢了罢了!”老者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轻轻吹了一口,又道:“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便为你们解惑。”
一众青年忙摆出附耳倾听的姿态。
“所谓上苍,乃九天之和,九天之上坐有一人,日出月落、星河运转无不由此人掌控,他高坐于九天之上,伴大日出行,巡视世间,乃是这世间唯一的掌权者;执其旨意、代其行走天下者,便为巡天使,于世间宗门而言,巡天使就是他的化身,掌有替天刑罚之权,一人可坐镇一方天地,地位超然。”
老者一边喝茶,一边侃侃而谈,身后的一众青年无不为其所说之言心生神往。
高坐九天之上,以巡天之名掌天下之权。
这是为世人所景仰的力量、权势与地位。
“若仙帝不出,那位应当就是这世间之主吧?”
那名青年有些感概道。
不料他的话却让老者嗤之以鼻。
“纵使仙帝在世,他亦是这世间之主。”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要知道这里可是传道山,数百位仙帝的埋骨之地,有帝意流转,若是出言不逊极有可能遭遇杀劫。
青年冷汗直冒,没想到眼前的老者竟然如此大胆,连忙道:“前辈何出此言?”
老者依然没有回头,却将众人的惊恐之色尽数收入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九天之上的那位可是真正的长生者,谁也不知道他活了多久,横跨了多少个时代,只知道自十帝重塑天道以来,他便一直高坐于九天之上,期间证道称帝者二十有余,却无一人能将其赶下九天,世间最后一位浮生大帝更是其亲传弟子。”
“什么?!世间竟有此等奇人?”
众人闻言无不大骇。
若非方才经历了帝威洗礼,他们甚至都要怀疑‘仙帝’二字是否名副其实。
也正是因为见识了仙帝之威,他们才更加惊骇于何人能以一己之力力压众多仙帝,稳坐与九重天上。
当然更多的是质疑,质疑眼前这位老者所言的真实性。
活得越久越可能有一些怪癖,莫非这位前辈的怪癖就是吹牛?
众人心中有些猜测,却不敢直言。
老者自然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却并不在意,而是放下了手中的琉璃玉盏,抬头望向天际,似在等待着什么。
众人不明所以,也随之抬头看向天际。
却见一位容貌绝美,气质清冷的仙子御空而来,曼妙的身姿隐没在随风摇曳的裙摆之下,异常夺目。
她的衣裙样式与世间其它仙子的衣裙并无太大不同,虽然极为轻薄,但却将所有美好之景全部覆盖,只露出少部分雪白娇嫩的肌肤,美艳而不妖娆。
另众人惊异的是,对方的衣裙纹有如老者道袍上一般无二的日月印记,一眼望去只是普通图案,细看之下却隐约能察觉到星河流转之韵律,再看之下有天意浩荡不容直视之威势。
此仙子莫非与这位前辈老者是同门?
就在众人猜测之际,那位绝美仙子已然飘然落于阁楼之中,对众人身前的老者作辑行礼道:“晚辈芷云,东洲新晋巡天使,奉九天之令前来交接,见过前辈。”
老者本是端坐在桌,一副悠然的模样,可在听到‘芷云’二字之时,他端茶的手略一哆嗦,连忙起身相应,以灵气衬托其身,终止了对方行礼的动作。
“芷云仙子莫要折煞老身,您乃九天亲传弟子,未来的仙帝候选人,老朽哪里担得起此礼。”
芷云礼数未收,恭敬道:“您老坐镇东洲数万年,劳苦功高,乃我辈楷模,师尊他也常在我面前提起您,对您赞誉有加,若您受不起此礼,怕是这天下再无能受此礼之人。”
老者闻言不再阻拦,坦然受之,已经略显浑浊的双目闪过一丝感动。
他已经数万年没有离开东洲了,去九天之上的次数寥寥无几,那位更是从未见过。
能得到对方的赞誉,哪怕这可能只是芷云的客套之言,他亦觉得此生足矣。
“仙子言重了,镇守一方本就是我等巡天使的职责所在,只是您身为亲传弟子,不在九天之上静心修行,为何会来此地镇守?”
芷云其实也不知道答案。
她自幼跟随师尊于九天之上潜心修行,除了证道圣贤之前曾游历世间感悟大道千余年,此后便再未离开过九天。
可今日仙帝虚影现世后她便被师尊传唤。
‘东洲巡天使大限将至,你代其职位,秉持本心行事,若能见到他,当属你的机缘,若见不到,便是天意如此。’
这就是师尊跟她说的原话。
她不知道师尊口中的‘他’是谁,也不知道有什么机缘比得上师尊的亲自教导。
但这些都不重要。
师尊是如何说的,她便如何去做,从不过问,三千年来一向如此。
她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老者也识趣地没有多问,转头看向身后已经满脸震惊与后怕的众人,语气严肃道:“我与芷云仙子有交接事宜要谈。”
芷云闻言眉头微皱,知道对方这是在赶人。
其实她方才的话确实只是客套之词,师尊的确在她面前提过东洲巡天使,却只言其‘好人前显圣,但也算恪尽职守’。
长期身居高位,又喜人前显圣之人,难免会对底层修士心存蔑视之意,只是这一点恐怕连老者自己都难以察觉,对方之前与众人洽谈,看似随和,实则不过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心态。
一种情绪施舍。
但芷云终究是考虑到对方大限将至,又坐镇东洲数万年劳苦功高,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而知晓了老者真实身份的众人则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慌忙起身告辞。
待下了阁楼,一行人才悄然舒了口气,同时心生恍惚之意。
谁也没想到那位老者居然就是巡天使,后来才到的仙子身份更是惊人。
若真的如老者所言,九天之上的那位是凌驾于众仙帝之上的长生者,浮生大帝是其亲传弟子,那么那位同为九天亲传的仙子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位仙帝。
出身小宗门的他们哪里见过地位如此尊崇之人。
“今日所见所闻,当真匪夷所思。”
“是啊!”
一行人正感慨之际,却见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男子毫无修为,面容气质皆如凡人,只是眼神有些奇异,过于平静,也有些深邃。
而他身旁的少女则完全不同,容貌绝世、体态婀娜,虽然只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裙,可却有天仙下凡之气韵,尤其是其神态,纯真而剔透,眉心一点朱砂痣为其清纯的容颜再添一抹似有若无的妩媚之意。
众人在见到少女的一刹那都有片刻的失魂,原因无他,他们觉得眼前这位女子不仅比阁楼之上的芷云仙子容貌更甚,连气质也更夺目,如同真正的天上飞仙,虽于红尘中,却不曾沾染半分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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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缓过神来,发现两人已经来到近前,似乎是想要进入阁楼。
之前和老者搭话的那位相貌俊朗的青年当即迎了上去,脸上带着友善的笑意。
“这位仙子,此楼内有两位前辈正在商谈要事,不宜打扰,我等正欲前往另一处茶楼,若是不嫌弃,仙子可与我等一同前往。”
他下意识忽视了那个面容平凡的男子,目光一直盯着少女美得不似人间之物的娇俏容颜,痴迷之色难以掩饰。
怪不得他,实在是眼前的少女容貌气质都过于绝世,情难自禁。
他的话让两人脚步顿住,少女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将臻首贴至身旁男子的耳边,语气轻柔,略带好奇道:“师父,仙子是什么意思啊?”
少女的声音很小,像是为了避开众人只讲给身旁的男子听,可在场的人都有修为傍身,如何能听不清?
前来搭话的青年闻言顿时面色凝滞。
不仅是因为对方不谙世事的单纯,更是因为那一声‘师父’。
他再次看向少女身旁的男子,却并未察觉任何修为,如同一个真正的凡人,可少女的修为他隐约能窥探一二,气息磅礴,绝不是修为低微之人。
‘又遇到高人了?’
他心中一颤,脸上的痴迷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惶恐之色所替代。
陆渊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却没有理会,只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了少女唇间温润的如兰香气,淡淡道:“一般称容貌美丽、气质绝佳的女子为仙子。”
少女闻言美眸一亮。
“他是在说我漂亮?”
“没错。”
“师父你也这么觉得吗?”
“世间少有容貌能与你比肩的女子。”
“那师父你喜欢我的容貌吗?”
“世人都会喜欢。”
陆渊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如他所言,美丽的容貌没人会嫌弃,但那是对世人而言。
于他而言,早已经无所谓喜欢还是不喜欢,任何情绪在时光长河永无止境的冲刷下都会归于寂无,无论是喜欢还是仇恨,所有情感早早便离他而去,被时间磨灭得支离破碎,散落在历史的角落。
如果他还有情感,也会如世人一般喜欢。
可他身旁的少女却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觉得心中仿佛吃了蜜一般的甜,笑靥如花,娇躯又向他身旁靠了靠。
陆渊微微后退半步,与她拉开一小段距离,又道:“旁人与你说话,不应弃之不顾,理当回应。”
少女不依不饶又挤了过来,却也将师父的教导听进去了,她回想了一下那位青年所说的话,又将臻首凑到了陆渊耳边,小声道:“可是他说的嫌弃是什么意思啊?”
“与喜欢之意相反。”
与喜欢之意相反?那就是不喜欢?
少女美眸中闪过一丝明悟,于是望向前来搭话的青年,满脸认真之色说道:“嫌弃!一点儿都嫌弃!”
“……”
那名青年额前已经渗出了细汗,内心早已经被惶恐充斥。
少女是如何回答的已经不重要了。
在修仙界遇到修为比自己高的前辈是非常危险的,这一点他们这些小宗门的弟子感触颇深。
但凡有一言一行不合前辈心意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而他似乎已经触犯了禁忌。
他方才看向少女的眼神……太脏了。
于是他赶紧向陆渊俯首作辑,声线不受控制地颤抖道:“晚辈有眼无珠,未能识得前辈真身,还望前辈恕罪!”
陆渊确是毫不在意道:“我并非前辈,你也未曾得罪于我,不必如此。”
青年闻言松了口气,这次运气不错,连遇两个前辈脾气都不错,他当即再次行礼道:“多谢前辈宽宏,我等便不打扰前辈了,先行告辞!”
言罢,他回首对身后同样陷入惶恐之中的众人使了个眼色便准备离开。
却不料被陆渊叫住了。
“等等。”
声音不大,带着波澜不惊的平静,可一行人听到这两个字后皆是身体一震,有些僵硬地回过身来。
“不知晚辈还有什么可以帮到前辈?”
说话的还是那个青年。
他现在很慌,很多强者都有喜怒无常的怪毛病,上一息笑嘻嘻,下一息便长剑染血。
他怕眼前这位年轻男子也是这个习性,反手便将自己等人斩杀。
陆渊从他们略显颤抖的身子看出了众人的想法,却没有在意,依旧淡淡道:“你方才说这茶楼内有两位前辈议事,不能进?”
这句话让众人心里没底,猜不透前辈到底是什么想法。
几人对视一眼后,还是那名青年小心翼翼开口道:“禀告前辈,楼内两位前辈乃东洲新旧巡天使,在谈论交接事宜,屏退了我等,应当是不想外人打扰。”
巡天使这三个字于陆渊而言非常陌生,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未曾下山了,并不知晓这三个字的含义。
但他也没有去询问,巡天使究竟是什么身份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既是如此,这茶便不喝了。”
陆渊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他的回答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巡天使凌驾于世间所有宗门之上,地位尊崇,恐怕没人能得罪的起,这位前辈想来也是如此。
不过他们并未因此而对陆渊有所看轻,得罪不起巡天使不代表得罪不起他们,出身小宗门的他们修为虽然不高,但最是了解处世之道,若非如此,修为低微的他们在这修仙界活不久。
于是众人再次恭敬道别,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料陆渊再次将几人叫住。
不待众人生出惊恐的情绪他便询问道:“你们可知距传道山最近的凡人村落在何方?”
众人不知道陆渊为什么要问凡人村落,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自己用神念探查一番,但还是老老实实道:“此处向东三十里便有凡人村落,至于是不是最近的我等也不知晓。”
“嗯。”陆渊微微颔首以示知晓。
众人又一次作辑告辞,好在这次并未再被叫下。
直至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少女才有些奇怪地问道:“师父,他们好像很怕你?”
陆渊摇了摇头。
“他们怕的并非是我,而是这世道。”
“世道?是什么?”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我不太懂。”
“你可以懂,也可以不懂。”
“哦。”
“你想懂吗?”
“想!”
言语间,两人再次踏上行程。
不再有缩地成寸,就连少女也不知不觉间完全敛去了自身仙意,两人此刻与凡人再无差别,一步一个脚印,渐行渐远。
只依稀有对话声散落在山间。
“你我今后在世人面前便以兄妹相称。”
“可你是我师父。”
“你不是想懂这世道吗?”
“你是我师父,跟世道有什么关系?”
“让你叫便叫。”
“哦……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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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溯?!”
少女美眸睁得很大,一旁的狗蛋也是满脸震惊。
陆渊却并未理会二人的目光,继续说道:“你能回到过去,自然也能改变现在和未来,有我在,你无须付出任何代价,可以无数次回溯时光,但改变结局的次数只有一次,你眼中的好结局,对夫子而言却未必是好的,夫子眼中的好结局,于你而言也一样,你需谨慎抉择。”
少女对这番话似懂非懂,但还是认真将师父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了下来。
见其全部记下,陆渊开始以口述的形式向少女传授时光回溯之法,他的声音很小,但夜过于寂静,狗蛋也能清楚的听到陆渊说的每一个字。
陆渊没有刻意避开狗蛋。
就算狗蛋记住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也听不懂、学不会。
涉及时光逆转的术法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是禁忌了,即便是仙帝也不得触碰。
有人永镇在时光长河的尽头,不允许任何生灵逆流而上。
时光长河任何细微的变动都有可能改变未来,无人能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但变数越多,结局只会越坏。
因为原本稳定的秩序会逐渐崩塌,世界将提前走向终结。
陆渊可以无数次回溯时光,可一旦将回溯的时光映照为现实,那段时光将永远固化,再也无法回溯。
就连时光长河尽头的那位也一样。
这是承诺,基于信任。
如今陆渊将这份信任给予了毫不知情的少女。
少女盘膝坐于虚空,开始学习师父传下的第一式术法,莫名的波动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荡漾。
直至旭日东升,少女才缓缓睁开双眸。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依旧在饮茶的师父,道:“师父,这术法我已经完全掌握了,可好像并没有任何作用?”
“只有术法当然无用,你缺少了调动时光之力的权柄。”陆渊放下手中杯子朝少女走来。
“权柄?”
少女更加疑惑,可不待她将心中疑惑说出口,陆渊已经一指点在了她的眉心。
刹那间,少女只感觉自己体内多了些什么,可一番探查之下却什么都没发现。
陆渊收回手,淡淡道:“可以了,记住我之前说的话,谨慎抉择。”
少女重重点头,体内灵气涌动,时光回溯之法快速成型。
无穷无尽的光芒将她包裹其中,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与光产生了共鸣。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缓慢、再缓慢,直至完全静止。
狗蛋惊讶的眼神、师父与杯沿轻触的唇瓣、被风扰动的枝丫、空中飘荡的缕缕烟火……
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全部被定格。
下一刻,所有画面如同完全打碎的镜面,刹那间分崩离析,化为最细小的光点。
这些光点相互缠绕、旋转、流动。
形成了一条永远无法逆流的时光长河。
少女朝着时光长河的上游望去,一道盘膝而坐的身影映入眼帘。
看不清容貌、亦看不清服饰、甚至分不清男女。
那道身影仿佛近在眼前,但少女有种直觉,对方离自己很远。
这种远是距离、亦是时间。
祂不在当下、过去和未来,可当下、过去、未来都是祂的身影。
时光长河在祂脚下静静流淌,却不曾沾染祂分毫。
这是一个不被时光束缚的存在。
过去、当下、未来,对祂而言并无区别。
从天地初开到归于混沌,祂无所不知、无处不在。
少女盯着那道盘膝而坐的身影,心中有片刻的恍神。
她竟觉得那道身影和师父有些像。
非是容貌和体型。
而是一种感觉。
对方盘坐时给她的感觉和师父独自一人看风景时给她的感觉很像。
那是一种无人诉说的孤独感。
但又似是而非。
就像师父他从不承认自己孤独。
或许他们真的没有孤独感,只是外人认为他们理应孤独。
那道身影并未因为少女的到来而有所动作,祂只是盘膝于时光长河之上,一动不动,如同早已死去。
少女也收回了心绪,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师父传给她的时光回溯之法正在全力运转,她抬起脚步,逆着时光长河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踏在了过往的时光中。
很快她便在时光长河中找到了夫子的身影。
那是夫子离世前的最后一日,她在埋兔子,形销骨立的夫子在一旁陪伴,满目柔情。
兔子本是狗蛋送给夫子的食物,可她却因心中不忍,选择将其埋葬。
再次看到这个画面让少女的心如针扎般疼痛。
她想就此踏入现世,亲手将兔子递到自己的父亲手中。
可她还是选择了继续向前。
与犯下错误之后再弥补相比,她更情愿从未犯下这个错误。
既然师父给了她机会,她便要好好把握。
时光长河的阻力大到难以想象,无数扭曲的光点疯了一般冲刷着她的身躯。
师父教给她的术法在身外化为了护盾,将这些冲击全部抵挡下来,可饶是如此,她也只能堪堪迈开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她艰难而又坚定地向前。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恰好在抵达与父亲再次相见的那一刻力竭。
时光长河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她掀飞,破碎的画面瞬间重组。
此时的她已然身处学堂之外。
师父正站在她身前,背对着她。
透过学堂破旧的窗户,少女再次见到了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庞。
“书中有云:人之初,性本善,大家可有自己的理解?”
身躯佝偻、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本该是生机最为旺盛的中年,可夫子却已然是一副行将就木的老态。
但他为孩子们授课时,目中却有着别样的光彩。
看着那认真授课的身影,初见时的别样情绪再次涌上少女心头。
只是这一次,找回了儿时记忆的她不再如之前一般懵懂。
她知道了这种情绪是什么——血脉相连的眷恋。
她真的回到了几日前!
这一次,她不会允许自己再犯错!
“爹爹!”
带着哭腔的激动声调打破了学堂的秩序。
夫子一眼便看到了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娇媚脸庞。
脸是陌生的,声音也是陌生的。
可他记得对方眉心的朱砂痣,他记得对方干净澄澈的眼眸。
“哒!”
是戒尺落地的声响。
“依、依依?!”
……
学堂内,陆渊依然在不紧不慢的喝茶。
身旁的少女浑身散发着说不上到底是何颜色的光晕,娇躯隐隐有些虚化。
她处于一种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特殊状态。
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只有一刻钟。
一刻钟后,有两种可能。
一:世间所有人、事、物都将消失,这条时间线将被永久抹除,转而有新的时间线诞生,世间万物将走向另一个未知的方向。
二:一切恢复正常,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至于走向哪一种可能,完全取决于少女在过往的决定。
但无论少女做出了何种决定,世人都无法感知到任何变化。
因为时光乃是禁忌,任何生灵不可触碰。
若是将时光比作一本书,那世间一切生灵、事物,都不过是书中笔迹。
翻页之下,便可阅尽世间之事。
落墨之间,便可重构书中之言。
变动时光之人,就如同执笔涂改的编撰者。
活在书中的人又如何知道著书之人修改了几次行文呢?
因而陆渊为此术取了个应景的名字——落墨。
由于少女的离去,束缚着狗蛋的力量也已经完全散去。
可狗蛋并未离开。
他听到了师徒二人所有的对话。
知晓那个大姐姐是去救夫子了。
所以他用满含期待的目光在少女、陆渊以及夫子的墓碑之间来回扫视。
他没有家人,唯一真心待他的夫子就是他的家人。
他一点也不希望夫子死。
他希望能看到夫子从墓中爬出的那一幕。
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夫子的墓有什么动静。
“她能救回夫子吗?”
狗蛋终于忍不住向优哉喝茶的陆渊询问。
陆渊语气平静的给予了答复。
“能,但是她不会救。”
狗蛋闻言一愣,旋即怒气冲冲说道:“不可能!她回去就是为了救活夫子的!”
陆渊再次为自己添茶。
不紧不慢道:“就算回到了过去,我依然在她身旁。”
“你不想她救活夫子?”狗蛋虽然听不太懂陆渊说这句话的意思,但却更加生气。
陆渊轻轻摇了摇头。
“是夫子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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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完全不懂陆渊的言论,但不妨碍他生气。
他张牙舞爪的想冲上来,可想到自己才被定住一夜到现在脚都是麻的,又生生止住了身形。
那个大姐姐人很坏,这个人是她师父,说不定更坏。
所以即便他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连骂一句都不敢。
这两个人都是仙人,连逆转时光的术法都会,他打不过。
可他望向夫子墓碑的目光还是充满希冀。
他希望陆渊猜错了,希望那个大姐姐能救回夫子。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此刻却成了狗蛋有生以来最难熬的时光。
好在再难熬的时光都有结束的那一刻。
只见少女周身的光芒开始缓缓收敛。
身躯也从虚幻逐渐凝实。
术法结束了!
少女已经从过去回来了!
狗蛋赶紧盯着夫子的墓,期望着夫子能够爬出来。
时光一点一点流逝,少女周身的光芒完全收敛,完全恢复了正常。
可夫子的墓依旧毫无动静。
夫子,真的死了……
狗蛋瘫坐在地,满脸呆滞。
“回来了。”陆渊朝着缓缓睁开双眸的少女道。
他能感觉到,少女变了很多。
她的双眸不再如之前一般干净澄澈,她眼中的世界不再简单纯粹。
她失去了单纯,可美眸中却多了温情。
此刻的她,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有着正常人情感的人。
不晓凡尘事,如何修真仙?
日日伴随陆渊身侧,未经凡尘便有了一颗无欲无求之心,这就是少女成仙最大的阻碍。
在陆渊引导和夫子的帮助下,少女已经成功迈出了最艰辛的一步。
天关随时可破,只是少女距离证道成仙,依旧长路漫漫。
少女回过神来便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她一反常态,直接冲上前紧紧抱住了师父。
“师父!我回来了!”
她声音软糯,依旧带着些许哭腔,可嘴角却带着笑。
陆渊伸出手指在她额前轻弹,少女吃痛,顿时松开了他。
“看来你经历了不少,以前可没这个胆子。”
少女抚着被陆渊弹红的额头,有些得意道:“每个人都会有遗憾,可不是人人都有弥补遗憾的能力,珍惜当下远比后悔过往有用,您猜这句话这是谁教我的?”
少女对师父的称呼从以前的‘你’变成了‘您’。
陆渊从未如此教过,也永远不会教这些。
他瞥了一眼似乎已经完全从悲痛中走出来的少女,轻轻抿了口茶后才平静道:“夫子。”
“果然!”少女睁大了美眸,一副发现了秘密的样子,“您果然也跟我一起回去了!我问了那么多遍您都不承认!”
陆渊摇头。
“我没有逆转光阴的力量。”
少女却一副不信的表情,道:“我每次问您,您都是这么说的!一个字不差!”
少女的性格变了不少,跳脱了很多。
陆渊并未再解释,而是问道:“你回溯了多少次时光?”
少女掰着羊脂玉般的手指头数了起来,数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道:“好多次,记不清了。”
陆渊注意到了她掰手指的动作。
“看来夫子教了你不少东西。”
“嗯呢!”少女含笑点头。
她无数次回溯时光,没有再只练习师父二字,爹爹教了她很多东西、很多道理。
陆渊看着少女的笑颜,默不作声。
提到夫子,少女却没有悲痛之情,足以见得她真的回溯了很多次时光,所有悲痛与懊悔都在无数次回溯中烟消云散。
只是她没有将任何一次回溯的时光映照进现世,未能映照进现世的时光便永远只能是虚幻的。
所以一切都没有变,夫子还是死了。
可它们存在于少女的记忆中,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真实。
陆渊没有亲眼见证少女经历了什么,但对他而言,很多事情并不需要答案。
观一叶落而知秋临。
经历的多了,很多事物只凭细枝末节便能得知全貌。
现在他如此,过去的他亦是如此。
遗留的时光权柄只有他一人掌控。
就算身处几日前,只要少女表现出异样,他一样能猜到今日之事。
重复再多次都是如此。
他不曾穿越时光,可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他面对同一件事只会有一个选择,正是这种对自身的了解,让他能轻松推演出有关自己的过往和将来。
配合其它时间线的自己行事并不困难。
所以少女才会认为陆渊也随她一起回溯了时光。
在那人还未掌控时光长河之时,陆渊没少与时光逆行者博弈,其繁杂程度远超如今。
陆渊再次轻轻抿了一口茶,又问道:“你叫什么?”
少女目光在师父略显平凡的脸庞上流转,带着俏皮的笑意道:“我年幼时的名字是李依依,但现在和往后我都叫李陌念。”
依依是父母为她取的,陌念是师父为她取的。
在回溯时光中的某一段,爹爹亲口向她解释了‘陌念’之意。
她的父母如今都已经离去,可是师父还在。
陆渊颔首以示知晓,目光越过李陌念看向夫子之墓,平静道:“你父亲要出来了。”
“啊?”李陌念疑惑回首,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她呼吸一窒。
只见狗蛋双目赤红,泪如泉涌,如疯魔一般赤手挖掘着她父亲的坟墓。
坟土已经被挖开了一半,狗蛋稚嫩的十指也已经沾满了混合着鲜血的泥土。
即便父亲的坟头被挖开,李陌念也没有生气。
在无数次回溯中,她早已经了解了这个给自己爹爹送兔子的男童。
她的悲痛与懊悔被时光抚平了,可狗蛋没有回溯时光的能力。
他不曾像她一般一次又一次回到原点与夫子朝夕相处。
亦没有海量的时光为其抹平心中伤痛。
于他而言,夫子死了便真的死了。
世间唯一真心待他的人永远离去了。
他的狗窝还在,但再也没有了家。
从此再无人问其冷暖。
李陌念迈着轻缓的脚步上前,她没有如之前一般以灵力定住其身形,而是伸出玉手,轻轻将按住狗蛋满是泥土与鲜血的手掌。
她看着狗蛋,声音轻柔道:“别这样,夫子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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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长的裂痕闪耀着绚烂至极的光芒。
黯淡无光的世界被光芒撕成无数碎片。
长夜消失,烈日再现。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唯有一道撕裂虚空的缝隙贯穿天地。
缝隙中涌动着的是毫无秩序的混沌乱流。
陆渊就处于缝隙的正中,混沌乱流的核心。
没人能看穿混沌,自然也看不到被混沌之气包裹的陆渊。
可没有人认为他能够存活。
混沌是天外之景,是天地乃至一切法则的孕育之处。
即便是仙帝也不敢触碰混沌之气。
从陆渊打算硬扛这一招开始,便注定了他的死局。
冥夜流光斩,只能躲,不能扛。
无序的混沌之气连仙帝都能瞬间湮灭。
这还只是一门帝术而已,每位巡天使都掌有数门乃至数十门帝术,而在座的巡天使足足有百余位。
这就是巡天使掌有替天刑罚之权的底气。
不服从刑罚者,一律斩杀。
混沌裂隙正在被这方天地迅速愈合,一众巡天使眼中的怒意也随之逐渐消散。
无人能从混沌中踏出,仙帝也不例外。
李陌念看着眼前快速消匿的未知裂痕,可直至裂痕完全消失一切,恢复如常以后,她都并未再见到师父的身影。
她愣住了。
师父他……死了?
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边的师父,真的死了?
虽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可事实就发生在眼前,师父消失了,消失在那道诡异的裂缝中。
从苍穹之上巡天使们几乎人人带笑的脸庞不难猜出,师父确实死了!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从她眼角不断滑落。
她看向天穹,每一位巡天使周身都有神光环绕,与天神无异。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师父?”
她生平第一次用尽全身力气呐喊,心中悲痛甚至远超找回儿时记忆得知夫子身份之时。
十三年来,师父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边,就连无尽的回溯时光中,师父也不曾离开过她身旁一步。
不知不觉,师父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经超越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可如今,师父就这么死了?
面对少女的质问,无一人开口解释。
包括芷云,她看着少女悲痛欲绝的模样,虽然有些不忍,却也没有开口安慰和解释。
毕竟对方的师父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要知道巡天使的职责是坐镇一方天地,在场不少人都有事关天下安危的要事在身。
譬如刚刚出手的女子,便是坐镇南海之渊、镇压深渊邪魔之人,今日离去,大概率会有邪魔趁此机会逃离而出。
像芷云这般有闲心参与宴席的只是少数,绝大多数巡天使都有要事在身。
以帝术传唤所有巡天使,且直接以性命相要挟,确实太过分了。
比接受噩耗更难的,是承认亲近之人的错误。
所以芷云没有开口解释。
见无人应答,李陌念心中悲痛更甚,还有一种极为陌生的情绪滋生。
一个模糊的想法在她心中浮现。
杀!
杀了这些巡天使为师父……报仇!
这个想法产生的刹那,李陌念眸中居然闪过一丝明悟之色。
原来,这就是师父口中的仇恨。
由于记忆的缺失以及夫子的刻意避免,亲生父母的悲剧未能唤醒的仇恨之情,却被每日朝夕相处的师父以自身死亡为代价将其唤醒了。
这个代价过于沉重。
但并非无法承受。
因为李陌念忽然想到了师父教给她的时光回溯之法。
只要回到过去,她不就能改变师父死亡的现状了吗?
爹爹的死她没能挽回,因为在回溯时光中,她明白了爹爹的心意,也在漫长的相处中放下了心中执念。
可师父,她救定了,哪怕师父不愿意,她也要强行改变这个结局!
她已经没了父母,绝对绝对不能再失去师父!
下定决心后,她开始了尝试。
虽然众多巡天使的威压依然在,她无法动弹,体内灵力运转也有些晦涩。
但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千万道光芒还是逐渐将她笼罩。
视线中的一切开始变得缓慢,并且越来越慢。
“她在做什么?”
有巡天使发现了李陌念的异常。
“这气息?”
“像是帝术,可远比任何帝术的气息都来得玄奥与晦涩。”
原本准备先行离开的巡天使见到这一幕也停下了脚步,用奇异的目光看向李陌念。
突然,那位长着龙角的巡天使像是想到了什么,目中闪过震惊之色,一脸不可思议的大吼道:“不对!是时光之力!这是能逆转光阴的术法!”
“什么?”
众人都望向开口之人,同样一脸震惊。
只因对方是龙族,相传在远古时代,有一条龙偶然获得了遗落在世间的时光权柄,自此游离于时光长河之中。
而龙族也多了一条强悍无比的血脉分支:时光之龙。
时光之龙比任何龙族都强,也远比世间万族都要强大。
手握时光之力,便等同于握住了世人的命运。
因此,时光之龙开启了龙族横压世间万族的盛世。
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龙族丢失了时光权柄,属于龙族的时代也彻底结束。
“你确定没认错?”那名持刀女子忍不住询问道。
长着龙角的男子愈加激动,他盯着逐渐被光芒笼罩在内的李陌念,显得极为亢奋道:“不可能认错,我们龙族虽然遗失了时光权柄,但体内的时光之力依然代代相承,被封印在血脉深处,只是一直无法动用,可眼下,我感觉到了血脉里隐藏的时光之力,是那个少女的术法让时光之力产生了共鸣!”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巡天使无不心头震撼。
“也就是说那名少女确实在使用与时光之力有关的帝术?”
“对!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必定掌握了时光之力的权柄!与时光相关的术法一直在我龙族传承中,不曾丢失,只是因为缺少权柄,这些术法全部无法动用。”
那名龙族巡天使的话让众人看向李陌念的目光都充满了古怪。
半步登仙境修为,居然手握当世无人拥有的时光权柄?
哪来的?
或者说,是谁授予她权柄的?
“等等,她刚刚是不是说被杀的那个人是她师父?”
不知是谁冒出了这样一句话,让在场所有巡天使呆立当场。
随之而来的便是极为不好的预感。
徒弟会的,不都是师父教的吗?
少女的时光权柄极有可能就是对方的师父授予的。
而掌握了时光之力的师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斩杀了?
回想起陆渊自始至终都极为平静的眼神,以及最后张开双手坦然受死的动作。
‘他没死!’
这样的想法同时浮现在每个巡天使脑海中。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之前被撕裂开的混沌裂隙看去。
整个裂隙已经在这方天地强大的愈合能力下消失。
只是不知为何,在陆渊消失的地方,还存在着一个极为细微的小点,一直无法被抹去。
在众人愈加不安的心绪中,原本微不可见的小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涨大。
这诡异一幕也让众人心中的不安情绪达到顶点。
刹那间神光闪耀,每个人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谨慎的盯着那个不断扩大的小点。
下一刻,一根不算粗大的手指突兀从混沌空洞中探出。
而后轻轻一划,虚空便如同遭遇了不可抗拒的伟力,被轻而易举的撕开一个裂口。
裂口不大不小,恰好有一人高,其内混沌之气无序涌动着,带着湮灭一切的可怕气机。
这一幕让所有巡天使瞳孔微缩。
下一刻,陆渊完好无损的从混沌中缓步踏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面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怎么?真以为我死了?”
他淡然开口,却并非是对着虚空之上的众多巡天使而说,而是那个即将被光芒完全覆盖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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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父?!”
术法即将成型的少女在最后一刻见到了师父从混沌中缓步迈出的身影。
这让她惊喜万分,当即散去了术法,想不顾一切冲到师父身边。
可众多巡天使的威压仍在,她无法动弹分毫,只能向虚空之上的众多如神似魔的身影投去愤怒至极的眼神。
亲眼见到陆渊撕裂虚空,自混沌中踏出的众多巡天使此时也纷纷反应了过来,当即收敛了自身气机,全部自虚空落于地面。
混沌之气,毫无秩序可言,是无序、混乱的根源,就连天地都是从中孕育而出,归于混沌也是这方天地的宿命。
一缕混沌之气便可覆灭世间一切物,仙帝都不敢沾染。
可那个年轻男子居然毫发无损地从混沌中踱步而出!
这完全违反常理的一幕吓坏了众人。
手握时光权柄、毫不防御硬接一式帝术,混沌之气更是无法伤其分毫……
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着他们,眼前这个始终一脸平静的男子,修为深不可测!
远不止神王。
而神王之上就是仙帝。
可当世无仙帝!仙帝也无法抵御混沌之气的侵蚀!
那么眼前这位男子的修为难道是传说中……
摊上大事了!
这是所有巡天使此刻内心唯一的想法。
无人再敢冒犯,纷纷收敛了自身气机,甚至都不敢再立于虚空。
因为那位前辈双足踏地。
任何时候,俯视前辈都是极为不合礼数的。
以往的他们无须在意任何礼数,因为他们本就站在世间最高处。
可眼下他们不得也不敢不注意。
甚至刚刚向陆渊出手的那位女子虽然面容冷峻,可额前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曾向陆渊呵斥的另外两位巡天使也是满脸苍白。
他们都害怕陆渊的报复。
但要论最慌张最害怕的,还是瞿讳。
他的身体已经出现旁人难以察觉的颤抖,嘴唇发白。
因为陆渊是冲着他来的。
他就是对方口中的降雪之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找他,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毕竟对方光是发出邀请就差点要了百余位巡天使的命,其他人都被他连累了,对方想找的只是他一个!
由于所有巡天使都收敛了自身气机,一直压制着李陌念的威压也消失了。
顿感全身轻松的她立即化为一道流光,狠狠撞在师父怀中。
“呜呜呜!师父您吓死我了!”
她将臻首完全埋入陆渊怀中,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滑落。
这一次的泪水与以往都不同,是出于喜悦。
这是少女第三扑入陆渊怀中,滚烫娇柔的触感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
陆渊微微向后仰头,避开了不断钻入鼻尖的幽幽香气,平淡开口道:“松开,去给我拿一套夫子的长袍。”
“啊?”
李陌念有些疑惑的抬头。
倏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
这次怀抱的感觉不对!
她下意识低头望了一眼,原本娇嫩白皙的脸庞只刹那间便涌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浓郁红晕,耳垂都仿佛要滴出血来。
唰!
她倏然转过身去,双手掩面。
“师、师、师……父,对、对、对不起……”
陆渊并未理会少女的娇羞,依旧语气平淡道:“去给我拿一套夫子的长袍。”
“好、好……”
李陌念飞速逃离。
男女授受不亲,这是师父教过她为数不多的道理。
而在回溯的时光中,爹爹教给了她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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