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姜常李浣的现代都市小说《精修版从前有间妖怪屋》,由网络作家“二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常李浣是奇幻玄幻《从前有间妖怪屋》中出场的关键人物,“二鹤”是该书原创作者,环环相扣的剧情主要讲述的是:“就等兄弟这句话。”“那我现在开工?”“不急,我们哥俩从那次乡试之后再也没好好喝过一顿酒,老地方,走不走?”姜常长舒一口气说道:“看来今天可以早些收工喽。”两人相视一笑。天晚,醉仙居。“上次来这还是三年前,真是怀念啊。”姜常斜躺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抿了一口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窗外......
《精修版从前有间妖怪屋》精彩片段
“小先生,这么之后就没什么事儿了吧?”中年男人面色凝重。
“没事儿啦,以后放宽心就好。”年轻人仰头一笑。
这一笑化开了中年男人紧皱的眉头,心里头渐渐沉下来。
年轻人收了尾款,走出屋子,坐着电梯下了楼。
到了楼下,年轻人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块约莫手掌大小的石头,轮廓很模糊,但隐约看得出是只石猫。双手扒开泥巴,将它埋进土里,又好好的盖上先前被刨出的土壤。
年轻人拍拍手掌,抖去上面的尘土,和身后的同伴说道:“走吧!”
年轻人身后的同伴开口道:“你每次就收十多块,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人家要是有那钱,还用得上我们嘛,早卖了换新房了。”
“可是……”
可是,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年轻人叫做姜常,身后的同伴名为李浣,两人是同门师兄弟。师父走后,师门也就散了。没办法,这两人是门中最长,故而只有二人接过师父衣钵,做着师父生前没做完的三两事。
“你说这些人也是,生前又亲又抱,死了倒怎么,又厌又怕,这是真喜欢吗?”
听完这话,姜常摊出手掌打断李浣。
对于这些问题,姜常的态度很明确,只做事,不论心,绝不掺杂过多主观情感。人间自有人间的法度衡量,但人与妖或是妖与妖却没有。有的,也只是孰强孰弱。
姜常和李浣合租了一间公寓,公寓二室一厅,不大,住着还算舒服。
回到公寓躺了半个多小时。
姜常给李浣使了个眼色。
李浣回了个眼神,点了点头。二人套上外套就往楼下赶。
去哪?
王姨的米线摊。
这王姨的米线摊与姜常可是有莫大关系。王姨家有个儿子叫王小满,那小子可谓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姜常几人生生把他拉了回来。从那之后只要是姜常等人去吃,王姨绝不收钱。
这米线摊就支在菜市场里,半间小屋,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深巷里的一绝。
姜常去,面加的多,肉给的足。别人八九块吃个小碗,姜常不出钱吃个大碗。当然姜常也不是白吃,吃面时必然给王姨的儿子带些小孩子喜欢的。那小子也喜欢姜常,每次见着,都围着姜常转圈圈,像个小陀螺似的。
“来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姜常压低腔调。
王小满眼睛睁得玲珑大小。
姜常在斜挎包里一阵摸索。
“当当当!”
“哇,小枪。”王小满一高兴,拿着小枪跑去与邻家孩子炫耀。
“你又给他买这些东西,他玩三天就扔了,怪浪费。”王姨拿着抹布,随手抹了抹桌子,端走两人的汤碗。
“小东西不贵,况且每次来你这儿你也不收钱,我们也挺难为情的。”
“我晓得,你们当时救下这小子是下了血本的。”
姜常摆了摆手,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王姨我们哥俩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赶明儿再聊。”
“下次再来。”
两人走出菜市场,微风凋落了树上挂着的几片树叶,但南方的树,许多还是常青的。姜常回首望去,今年的冬天好像不是那么冷。
“你是真看好那王小满啊?”
姜常收回目光,说道:“那可是连师父都看中的人,若不是他老人家走的早,我们怕是又要多出个小师弟。”
“你把他收作你的开山大弟子,我也能多个师侄。”
“收他做弟子,还早着呢。”姜常拿出手机,捋了捋头发接着说道:“别贫了,来活了。”
李浣收起刚刚的嬉皮笑脸。
“怎么个事儿?”
“别墅区那边儿,一对五六十岁的夫妻,半夜总能听到婴儿啼哭,院子里的秋千无风自荡,电视机无人自开……”
李浣摸着下巴,“家主打过胎?”
姜常摇了摇头,“感觉不像是婴灵闹的。”
“不是婴灵那是什么,根据以往经验,只有婴灵才做得出这些事来。”
“住进去才知道。”
“住进去?”
“家主嫌我们离的远,怕出事赶不到,给我们收拾了两间房,让我们住进去,方便应对。”
“直接去?”
“你怕了?”姜常眯起眼问道。
“怎么可能。”
姜常猛的一拍李浣的后背。
“别紧张,这事儿不难摆平。算起来,雇主的车也应该快到了。”
果不出其然,话音刚落,一辆小轿车就开了过来。
车子缓缓停到二人面前。
司机走了下来,身着西装,带着墨镜,身材较宽,看脸上皱纹约莫四十多岁。
“二位是姜先生和李先生吗?”
姜常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归先生派我来接二位,二位请。”说着,西装男打开车门。
姜常李浣坐进车后排。
车大概行驶了十多分钟,姜常手机上弹出消息框。
你不紧张吗?
姜常转头看着李浣,冲他摇了摇头,又抬手拍了拍那个斜挎包。李浣目光停留到那个斜挎包上面,斜挎包上趴着半个手掌大小的毛茸茸的熊猫挂件,模样有几分可爱,不像是一个男青年该背的包。
实话实说,李浣十分好奇包里的家伙,曾经好几次偷着摸着想看,但都被姜常抓个正着,还差点被他打个半死。李浣自知不敌姜常,而后召集了其他几个师弟一起去窥探那其中的秘密。一打多,结果依旧没变。师父看着几个徒弟笑的合不拢嘴,李浣也清楚,在那之后师父看姜常的眼神变了。对待姜常,先前的慈爱好像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严苛,以至于后来姜常开始有些讨厌这个老头,觉得有些针对自己,几番想逃又几番被抓了回来,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接受老头的严苛。
师父走了,几个师兄弟也长大些,相聚而坐,忆往昔,慈爱严苛哪还有什么大区别,徒剩下师徒情深。
姜常坐上车就会打瞌睡,这件事儿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打小就会,长大了也改不掉。
姜常打了个哈欠,泪珠子不由自主的转起来。
姜常眨巴眨巴眼睛开口问道:“师傅,还要多久?”
“估摸还有二十来分钟,你们可以眯会儿,到了叫你们。”司机透过汽车的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姜常。
“得嘞,劳烦您了。”说罢,姜常紧了紧身上的斜挎包,身子向门那边一扭,抱着手,闭起眼,不出三分钟就睡着了。
年纪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二人,心里打着问号,二十岁出头的孩子真能解决这事儿?
不过,无论能不能行,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归先生夫妇一年间肉眼可见的消瘦。
刚开始归先生一家先是报了警,认为是家里招了贼,警察来过三四次也没什么重大突破。后来,夫妻两人觉得可能是病了,又去看了医生,到头来还是收效甚微。最后不得已才找到这姜常兄弟二人身上。
“到了。”李浣拍了拍姜常。
姜常眯起眼,好地方,环境不错,当真没的说,不枉一个多小时跑一趟。
姜常李浣下了车,司机将车停在别墅区外,而雇主归先生早早站在门口相迎。
“两位小先生这边来。”
“我是姜常,这位是李浣,直接称呼就好。”
归先生正色道:“这可不成,接下来还要拜托二位,直呼名,有些……”
“这么吧,我们暂且认个忘年交,之后叫你老归,你称我姜老弟,如何?”
老归一拍掌。
“甚好,甚好!”
不是姜常耍架子,而是这么称呼让他真不习惯。一个年长自己二三十岁,同自己父亲一辈的人,把自己地位抬那么高,的确有些受不起。
“姜老弟啊,你是不晓得,这东西磨去了我和我太太五六斤,近几天我太太精神都开始有些恍惚了。听公司里一个小同事说姜老弟有些真本事,我立刻就派车给你接过来了。”
“我这不是给老哥来排忧解难来了嘛。”
走了一段路,李浣看到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一小别墅铁门前,眼神有些呆滞。
“那是?”
“李老弟慧眼,那就是我家,门口那位便是我的太太。”
“你说你们这些人,出了事儿怎么不搬呢?”
“试过了,搬到哪都一样。还去亲戚家借宿过几日,结果闹得人家里也跟着不太平,后来也只能搬回来。”
老归叹了口气。
“走吧,带我们进去看看。”
院子打理的整整齐齐,种了不少花草,还有一棵小树苗,冒出来点小芽,还看不出是什么树。
“这是?”姜常停了脚步,指着这棵小树苗问道。
“之前我家祖宅里有一棵大枇杷树,后来祖宅要拆。那大树迁不走,只能砍,我觉得可惜,抽了条小枝来,想试试能不能活。”
“看样子长得不错啊?”
老归叹口气说道:“不错什么啊,这棵树活着,但也长不大,每年就冒点小芽,过了时候芽掉了,又是光秃秃的。”
“那倒是挺可惜。”
“我打算再种两年,若还是这样,不如就砍了,做成小点的工艺品放家里。”
“祖宅里那棵也是这么处理的?”
“做成了一套家具,茶几啊,电视柜什么的。”
姜常长舒一口气道:“也算是给它一个好去处。”
后面老归带着姜常李浣看了整个别墅。
“姜老弟,整个别墅大概就是这样,你看……”
“秋千呢?”
“你说的那个无风自荡的秋千。”
老归好像很忌讳谈这个,神色有些难看。
“烧了。”
听到这两个字,姜常倒吸一口气,这线索又断了一条,难办。
老归,姜常,李浣,三个人坐在客厅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老归的太太给三人倒了茶。
姜常摸了摸木沙发的纹理,摇着头说道:“这五百来年的木头感觉就是不一样。”
“姜老弟还懂园艺?”
“家师早年就是学园艺的,可以说是耳濡目染吧。”
老归来了精神,好像找到可以开怀畅聊的知心朋友。
“老弟,老哥我就这点爱好,今儿得好好聊聊。”
两个人就这么聊了一下午,全然忘了姜常来这里是干嘛的。其间李浣给姜常使了几个眼色,姜常也装个看不到。
到了晚上,李浣到姜常房间坐着聊。
“你聊的倒是开心,全然忘了自己任务,还有师父何时学过园艺,我怎么不晓得?”
“师父和我亲近,告诉我的自然比你多的多。”姜常做了个鬼脸。
李浣被气的脸红,姜常最爱看李浣这番模样,打小如此。
姜常收起笑脸,正色道:“他们神经绷的太久,大多时候,一点寻常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们吓的六神无主。抓到闹事儿的家伙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驱散受害人心里的阴霾。”
李浣一拍姜常的后背,笑着来了句马屁话。
“我就说,咱俩一起入门,大家都认你做大师兄,有原因的呀。”
“拜托大哥,你不是大师兄是因为你打不过我好吧。”姜常白了李浣一眼。
李浣轻轻朝姜常肩上碰了一拳。
“行了行了,说说怎么办吧?”
姜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嘴里慢慢蹦出一个字。
“饵!”
不用想,那个饵,只会是李浣。
晚上十点。
“老婆子,这次可让我们找到两个活宝了。”
“你不是还担心他们年纪不够,办不好事儿吗?”
“那是之前,今天和那个叫姜常的小子和我谈了一下午,那学识不一般,他们住进来我都觉得安稳许多。”老归那嘴已经笑的合不拢了。
“你就是对人家有偏见,我刚开始就觉得这两小子可以。”
老归双手握住媳妇儿的手。
“老婆子,如果这次的事儿干的漂亮,我想把他们招来公司。”
“好好好,你开心就好,早些睡吧。”
这天晚上,这两人早早就睡下了。半年来,没有哪一天睡得有那么安稳,更没有哪一天笑的有那么畅怀。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什么味道,这么香?
姜常推开房门,循着香味儿下了楼,到了楼底下才发现,是归太太做好了早餐。
不得不说,有钱人家就是讲究。粗粮鸡蛋牛奶,一样不落,这叫一个精细。
“我这儿也没啥好东西,随便吃点儿,小李呢,还在睡吗?”
“估计是昨晚累坏了,给他多睡会儿。”
老归和归太太对了个眼神,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老归神色谨慎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姜老弟,意思真有点儿什么,那闹事的是……”
姜常察觉到这夫妻两人的变化,不紧不慢,吞下最后一口蒸鸡蛋。
“老归啊,这我们可以帮你做到百分之九十九,但那百分之一的临门一脚,还需要你亲自来。”
老归现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凭借直觉,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话,他必须相信,不是由于昨天年轻人陪他聊了园艺的原因,而是今天,年轻人的气场与昨日截然不同。
气场这东西,说的简单了就是人对事物的第一印象,也可以模糊的称之为直觉。这玩意儿用的好,可以替人规避些不必要的麻烦。相同的,直觉这东西是可以通过经验积累,磨炼出来。老归在商战里历练了三十多年,这玩意儿要比寻常人敏锐的多。
老归点点头,表示答应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姜常没办法向老归解释其中缘由,因果的丝线,哪怕微微一颤,也能让事情的结局天翻地覆。
姜常将那杯见了底的热牛奶一饮而尽,随即起身说道:“我先回房了。”
上了楼,姜常进了房间,李浣已经起身坐在床上,神色有些难看。
“昨晚,发生什么了?”李浣看着姜常问道。
“你被那家伙弄晕了,还是我出手救的你。”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
“一副老头模样,是道上人,和我斗的有来有回,最后犯了个马虎让他跑了?”
李浣眉头一紧说道:“这么说打草惊蛇了?”
姜常两手一摊。
“我有什么办法,再不出手,你命就丧这儿了。”
李浣一锤大腿。
“这孙子,居然玩偷袭。”
“行了,今晚你好好歇着吧,余下的交给我。”
“你一个人打得过嘛。”
“小意思,今晚就给它解决了。”
随后,姜常把李浣赶出了房间,说自己要倒一倒时差,方便晚上行动。
深夜,别墅区。
姜常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他并没有去开灯,而是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符纸,随着他一抖腕,符纸在空中燃烧,霎时间面前出现了个老头身影,老头手上提着一个孩童。
“那个禁制术,是你的杰作吧?”
老头点点头。
“用自身性命做交换,你也是真狠,不过有一说一,为了棵树,有拼命的必要吗?”
老头摇了摇头说道:“这棵树的树魂救过我一命,这次换我救它一命。”
“没猜错,调皮闹事的就是它吧?”
“不错,不给它还魂便是种不活它,我想给它还魂,但不只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使它有了魂体却失了魂心,更丧失了五百年修为。”
“这就是那棵树只会发芽的原因?”
老头点了点头。
“就算,这会给你儿子和儿媳妇带来麻烦?”
“这事儿怨老朽学艺不精,之后还请劳烦小仙师,替吾儿排难。”
“你们不愧是一家人,求人也是一脉相承。”
“归某在昨日就应该油尽灯枯,但小仙师一手熟练的采阳补气,便又给我多续了几日命灯,此等手段,值得所托。只是,可惜了和你一起来那小子,少活几日。”
“那家伙不用你担心,他命长。不过你也别误会,多借你几天是为了让你稳住树魂。若你搞不清自己的职责,我会把借你的东西取回来。”
老头神色有些失落,但还是双手作揖退了下去。
姜常披起一件稍微厚些的衣服,走出房间,去到院子里,找到那棵冒着芽的小树,盘腿坐下。而后拿出一卷红绳和一颗黄铜铃铛。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过去。”
姜常把红绳的一头绕在小树的枝丫上,另一头捆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随着一阵清脆的摇铃声,姜常踏进了光阴的长河。
1524年,昆山。
“大伯,这家人是在干嘛,怎么堆那么多木材。”姜常拉住身边的一位中年男人问道。
“修房子呗,傻子,看不出来吗?”
姜常尴尬的笑了笑,向中年男人赔了个不是。
姜常接着往里面走,见到一个年轻人插着腰,指挥着房屋修葺。
“这位兄台,在下进京赶考,途经此地,看阁下在修葺房屋。某自幼与家父学习风水易理,可提建议一二。”
归有光表情一亮。
“来来来,正愁呢。你看这找不到光,怎么修一下比较好。”
“在前方开辟四窗,再修矮墙,挡住南边的日光,那边可再修些桂兰竹木作点缀。”
归有光大手一拍。
“好主意,就听小友的。”接着,归有光转身对着身后的中年男人说:“管家,你去购些树苗花种来此种下。”
“好嘞,小公子。”
归有光背起手,与旁边的姜常说道:“这么一来就大功告成了,还不知小友姓名。”
“姜泉,字山夫。”姜常拱手作礼。
这是过去,自然是不能用真名,只能随意编个化名。
“归有光,字开甫,号震川。”归有光回礼。
“如此,小弟先走,来日再见。”
归有光制止道:“莫急,小友帮了大忙。且看小友有几分眼缘,我想宴请小友至醉仙楼畅饮。”
“此言当真?”
“当真。”
“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
“走着。”
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半刻就到了醉仙楼。
“小二,头鱼,糟鸭,乌皮鸡,再来两壶秋白露。”
“震川兄,这些可不便宜,恐你我二人怕是吃不完这些。”
“山夫,这酒不是白请你,归某可是还有一事呐。”
“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归有光闭上口,打断了姜常。
“喝完再说。”
酒过三巡,两人的脸微微泛红。
“山夫兄,早些时候你说你要赴应天赶考?”
“不错,难不成震川兄要用马车搭我一程?”
“我要同你商量的就是这事儿,半年后咱俩一起去,有个伴儿,这半年你就留我这儿。”
“我们才认识不到半天,你就要搭我上京赶考?”
“不是说过了嘛,我与你投缘。你今晚就一同与我回那项脊轩,对酒高歌。”
“震光兄可别到时候反悔,赶我走啊。”
“我项脊生可是这样的人吗?”
两人歪歪斜斜走出醉仙楼,临走时还带了两壶神曲酒。
姜常斜靠在项脊轩的石阶上,轻闭双眼,侧耳听风,体会着五百年前的一草一木。
黄铜铃,姜常师门的镇门之宝,持铃者,即位掌门。
师父说,一个人的一生可用三次黄铜铃,铃声响,回溯过往,改变将来。但大多时候本派掌门只会充当历史的观察者,回溯过往掌握的一手史料已经足够解决当下问题,而想要通过历史改变未来既定的重大结果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
能回溯到过去的时间是不固定的,这完全取决于回溯人遮蔽天机的手段。手段低劣的,回到过去顷刻便会被天机捕捉,继而被送回未来,白白浪费一次机会。而手段高明的,可在过去度完一生,又回到将来,与拥有多度人生无异。
回溯时间不固定,但回溯后的过去与将来时间比却是趋近稳定的。通过近两百年来的掌门记录,将来一小时大约等于过去十年。
这次的明朝之行,是姜常的第二次旅行。上一次是在三年前,姜常振铃后在现世昏睡了八个小时,也就是说,其在过去活了八十年。
看着天上的明月,心里浮现出的诗句不自觉就从嘴边流了出来。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
尽管声音很小,却还是让归有光听到了。
“杜牧之的诗。”
“震川兄认得?”
“那是自然,我八岁熟读诗书,十岁文章冠绝。”
姜常给归有光竖了个大拇指。
归有光摇摇晃晃站起身,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又看了看墙壁上的倒影,缓缓说道:“杜牧之写的好,我也想到一句,自认为不逊色于他。”
“说来听听。”
姜常似乎已经猜到了归有光想说什么,但还是来了个请字。
归有光眼睛微闭。
“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话还没说完,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
姜常会心一笑,他当然知道后面的那八个字。
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姜常看着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年轻人,难以想象,在不到十年的时间,他的少年气会被磨的一干二净。
“山夫,快来看看我新写的文章。”
项脊轩,旧南阁子也……
“震川,你以后会成为名留青史的散文大家。”
“当真?”
姜常点了点头。
这时的项脊轩志还不完整,真正震颤古今的,还是归有光十年后的补写。
而后的半年,二人正如项脊轩中所说,借书满架,偃仰啸歌。
1525年。
归有光应童子试,考了个第一名,补苏州府学生员。
同年二人共赴南京参加乡试,落第。
“可惜了,我们两人没中。”
归有光有些失落的说道:“回项脊轩读两年再考,你有何打算?”
“还剩些家产,我想就在昆山盘个铺子,做些生意。”
“我记得山夫你提过,你是贡生,可以直接为官。”
“花钱买的例贡,不算正途,只能做个小官。如此,不如做做生意,享享清闲。”
归有光点点头说道:“也好,也好。”
当然了,说家产是骗人的,那些钱财是姜常三年前那一次回溯到唐朝时藏下的,为的就是避免以后回溯出现没钱花的情况。
这些古董就算放在唐朝也是些不得了的玩意儿,再过个八九百年再挖出来那更不一样了。在项脊轩时,姜常就抽出半个月的时间去寻找上次自己给自己留下的财宝。姜常把这些东西分做三堆,分别藏在三处不同的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
不幸的是,一处秘宝已经被掘空。可喜的是,还剩两个地方未被人找到。姜常带出一处的财宝,又将另一处的换了个更加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回到昆山,在归有光的帮助下,姜常开了家铺子做布料生意。
因为上好的布料,精巧的手艺,独特的样式,姜常的布料铺子红极一时。
“想不到山夫兄还擅长这针线手艺。”
归有光着一身新衣,满面红光,阔步踏进成衣铺子。
“震川兄,怎会有如此高的兴致,莫不是天上掉银子了?”
“比天上掉银子还高兴,我要成婚了。”
姜常连忙双手抱拳,“恭喜恭喜。”
“你现在可是昆山第一裁缝,兄弟这套婚衣……”归有光一脸狡黠。
姜常一拍胸脯。
“小意思,交给我,包你满意。”
“就等兄弟这句话。”
“那我现在开工?”
“不急,我们哥俩从那次乡试之后再也没好好喝过一顿酒,老地方,走不走?”
姜常长舒一口气说道:“看来今天可以早些收工喽。”
两人相视一笑。
天晚,醉仙居。
“上次来这还是三年前,真是怀念啊。”
姜常斜躺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抿了一口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窗外街景。
“山夫,你真不打算去当当官?”
姜常挥了挥手说道:“我这人不是当官的性子,只怕若是当上了是坑害百姓草菅人命。”
归有光被姜常逗的合不拢嘴。
“你以后成了家,我们可就没什么机会这么坐着开怀畅饮了。”姜常感慨道。
“怎么会,我可是家主,想干嘛就干嘛,谁管得着?”
“去去去,说的什么屁话。成家之后,多照料点人家,别一头蒙进圣贤书里,天塌下来也不管不顾,到最后追悔莫及。”
“我当然晓得。”
“哪家姑娘?”
“魏氏,孺人所聘。”
“原来如此。”
后来,归有光成亲,二人见面的时候少了。有时能见到魏氏在街上奔走,买些日用品。听魏氏说,归有光连上南京参加乡试,连连落第,现如今的归有光,只是一门心思的熬在书里。
姜常叹了口气道:“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呐,我今晚就去帮你教训教训那小子。”
“那我准备一桌子好菜,等你来帮我教训他。”
到了天晚,姜常提着两只烧鸡,三壶酒来到项脊轩。
开门的是魏氏。
“他呢?”
魏氏指了指房门里。
姜常压低声音问道:“还在读书?”
魏氏点了点头。
姜常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轻悄悄的绕到归有光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归有光被吓的一震,来人竟是昔日的故友。
“你怎么来了。”归有光笑的有些勉强。
“几个月不见你,我以为你没了,提了两壶酒过来看看你。”
“不喝,没心情。”
“你媳妇儿给你做了一桌子菜,你确定不看看?”
归有光愣了愣,姜常拉起他的手臂往外走。
“走吧,别辜负了你媳妇儿的一番心意。”
两三日没出过房门的归有光今日终于走了出来。
归有光仰头望向天空,才发现今夜的星月竟是如此清晰。
姜常察觉到了归有光的心情与先前发生改变,随即开口说道:“其实书本之外的东西也并不是那么无趣。”
席间三人吃着饭,气氛有那么一丝尴尬。
率先开口的是姜常。
“震川,你觉的那山海经里的东西是真是假?”
“我幼年时爱看,长大了却也就不喜欢了,只觉得虚幻过了头。”
“可是,为何幼年时候却不觉得虚幻?”
归有光没有继续开口说话。
姜常放下碗筷。
“饱了,我该走了。”
姜常推开大门走了出去,但并没有走远,而是跳上旁边一处房屋的房梁上坐着,项脊轩一览无余。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只看见归有光和魏氏二人挽着手,走出了项脊轩,这件事情也在姜常的意料之中。
姜常想站个高些的地方俯瞰这座城市,刚刚送给了归有光多年后的一瞬,这一瞬是整个因果的开端,也是整个事件的终结。这样的做事方式注定不被天机所容,相信过不了多久,自己会被天机捕捉而后送回现世。
至于,为什么少年时候如此确信的事物,长大后又觉得空幻。这个问题的答案再简单不过。
少年人,拥有和星空对峙的勇气。
姜常闭上眼睛仰对夜空,等待着回到现世的那一刻,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那一刻却迟迟没有到来。
姜常疑惑至极,自己闹成这样都没事,天机请假了?
怀着疑惑姜常跳下房梁,回到裁缝铺,着实奇怪。
另一边,归有光挽着妻子,在一个小摊面上儿停了下来,左手轻轻拿起一支玛瑙银簪,又用右手撤去魏氏盘发的旧木钗,头发散了下来,归有光又替魏氏将头发重新盘起。
玛瑙银簪,玲珑娇秀。
灯火摇曳,沉鱼落雁。
“客官好眼光,这只银簪世间只此一支。看客官夫妻恩爱,小人我吃些亏,五百文钱给你们了。”
“好!”
魏氏想把簪子拿下,但刚抬手就被归有光拦住。
“听说你还想读书识字,走,回去教你。”
魏氏眉眼微垂,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银簪上的玛瑙似乎又熟上了几分。
“那姜山夫当真是你的挚友,三句话就给你治的服服帖帖。”
那一夜,震川坐在椅子上,魏氏匍匐在案前,一教一学,时光竟过得这般快。
姜常呢,也未被传送回现世,一直以姜泉的身份呆在那里,后来的几年一切太平。
直到……
1537年,魏氏断弦。
归有光悲痛欲绝,尽管他早知道这一刻会到来。可有些事,就算做了心理准备也还是难以接受。
那一年归有光整日躲在项脊轩浑浑噩噩。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两年后。
1539年,姜常亲眼见到了绝句的诞生。
归有光捡起笔,补完了项脊轩志的后半卷。
同时,姜常也见到了那棵不寻常的枇杷树。
后来的后来,姜常变卖了裁缝铺,离开昆山,游历大川名江,再也没有与归有光见过面。归有光不知道姜常后续如何,但姜常却晓得归有光如何。纵论文史,谈经说道,弟子满门,震川之名震惊天下。
1571年,归有光离世。
同年姜常受天机捕捉,回到现世。
姜常回到现世前十二分钟。
枇杷树迅速抽枝,散叶,开花,结果。
李浣,老归,还有老归媳妇儿,听到动静全都跑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老归和媳妇儿眼睛瞪圆了,那树像伞盖一般垂下来,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疯长,树下的年轻人双腿盘坐,好似那天上仙人。
老归刚想靠近就被李浣一把拉住,李浣冲老归摇了摇头,老归只好作罢。
十二分钟结束后,姜常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浮现出两人身影,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小伙子。
姜常开口道:“你看到了那五百年前的过去,我也替你们圆了那还魂之术,去留随意,只是莫要再现身人前。”
二人双手作揖,随后化成两缕青烟融进枇杷树里。
姜常叹了口气。
“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是第三种选择。
落叶归根。
姜常抬头望着眼前的枇杷树,当下场面宛若五百年前。
只是。
齿间酒香犹还在,昨日故人葬金阊。
当然了,后世传有归有光为了后妻砍去枇杷树的逸闻。关于这件事,半真半假,归有光想砍那棵树确有其事,但为了后妻去砍姜常却不太认同。丧妻之后,归有光异常害怕魏氏遗世之物,那些遗物家里人也是能藏就藏,只是那棵枇杷该到底如何,没法给个定夺,只能暂且留着。归有光见不得,总是像发了疯似的提着斧子去砍,其中几次,还是姜常把他拦下来。出现转折的,是一天夜里,归有光静悄悄地走去院子里。一身单衣,披头散发,在那坐了一夜,直到一早,被家里的丫鬟发现,当时那丫鬟被吓一跳,消息片刻传开了,得到消息,姜常第一时间就赶过去。
院子里围满了人,无论旁人怎么议论,归有光也只是坐在那,面色如常。
直到看见了姜常,面对故友,归有光才微微松口,轻声说道:“山夫,取笔。”
写下的便是那句。
庭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至此,项脊轩志,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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