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医院。
沈初念选了一个藏在角落里的病房，窗外能看见起伏的雪山。
她抬眸看了一眼时间，两点半了。
她定的时间是三点，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医护人员将一个仪器放在她手上，“待会儿你想结束了，就推这个——”
“放心，我看过视频，我知道怎么做。”
沈初念冲医生笑了笑，医生愣住，她很少在一个人的脸上看见如此淡然的表情。
平静赴死，真的很难得。
“好，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有什么话，抓紧时间说吧。”
医生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沈初念跟顾离。
沈初念半靠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脑海中还是闪过了裴翊的影子。
那些过去，点点滴滴，如同电影一样，在眼前不断闪过。
明明恨他欺骗自己，可是没想到生命的最后关头，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起他。
想起他曾经对她发的誓，想起他说的那些话。
“念念，我会永远爱你，念念，嫁给我。”
“念念，这是我第99次求婚了，你难道还不肯答应我吗？”
“老婆，我们领了结婚证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老婆了。”
“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是你，在我心里，裴太太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你是不是绑架了小意？你告诉我她在哪，否则，我让人拔掉你父亲的氧气管！”
“念念，要是小意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那些话，在耳边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她真的有点累了。
“顾离，你说，男人会爱一个女人多久？”
沈初念的声音很小很轻，顾离凑过去，才能勉强听清。
忍着心中的悲痛，他柔声道：“真的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是吗？”
沈初念笑笑：“那为什么，裴翊不是？不对，从某种角度来看，裴翊是个很长情的人。你看，他的前女友出国了，三年前回国，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跟她领了结婚证，说明，他真的很爱林意。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啊？”
看见她眼底的泪水，顾离叹了口气。
“你到现在，还是很想裴翊对吗？无论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还是想他，是不是？”
还剩十分钟。
沈初念摇头，“不想，只是在回忆过去罢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让我想，我只能想到这些——咳咳咳——”
她突然大口大口的吐血，顾离慌张的抽出纸巾帮她擦拭。
“别弄脏我的衣服，我想干干净净的走。”
痛意阵阵，她按压着心脏，开始大口喘息。
“顾离，我突然有点害怕，你说，爸爸会不会在路上等我？我好怕。”
看见她嘴角的献血，顾离哽咽：“叔叔一定在等你，初初，别害怕，我会在这里陪你，一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
“别怪我，我真的撑不住了，不是我不想活。”
“我知道，我知道，没人会怪你的，念念。”
“我突然很想吃院子里那棵桂花树做的桂花糕，还有对面街角的那家馄饨……”
顾离嗅了嗅鼻子，柔声道：“下辈子，再回去吃，好不好？”
时间还剩五分钟。
沈初念说话的速度飞快，好像生怕自己来不及说完似的。
“欢颜没来，我走后，你帮我告诉她，不要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活在另一个世界祝福她。”
“顾离，记得叔叔小时候每次打你，我都会故意去你家蹭饭，这样叔叔就不打你了。”
“你家门口的香樟树，好大呀。”
“我好像闻见了饭菜香，是我爸爸做的……”
她开始说胡话，连目光都逐渐没了焦距。
最后一分钟。
六十秒。
五十九秒。
秒针“滴答滴答”，一秒钟一秒钟的走着。
顾离忽然抱着沈初念的身子痛哭。
“念念，别说了别说了。”
“时间快到了，顾离，我要走了，记得把我的骨灰带回国，葬在爸爸旁边，我好想他。”
五秒。
四秒。
三秒。
裴翊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护士，知不知道今天来做安乐死的那个女孩子在哪个病房？在哪！”
一秒。
沈初念没有丝毫犹豫，决绝的推动开关。
冰凉的液体流进身体，沈初念浑身的毛孔瞬间张开。
不痛，但是好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