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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坑后重生,我和竹马联手搞事业小说

风烛影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浓密的森林中,一道精壮穿着精绵衬衫的身影在远处一闪而逝,他的身后,远远地坠着一个更加矫健的身形,白蓝相间的海军军装在一片浓绿中显得极为耀眼。黄二狗累得直喘粗气,“他娘的,这么久了,竟然还这么有体力。”他已经是村里最精壮的青年了,没想到这个吃细糠长大的管家之子比他的体力还要强悍。他们已经在密林里绕了一天,眼见天就要黑了,天边已经现出了几颗星星,而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却不知疲惫,紧咬他不放。原本他打算消耗掉陆知谦的体力,然后抓住他,逼问出杜家的其余家产。计划很好,但是他低估了陆知谦的体力,有一次被陆知谦抓住,伤了脖颈,幸好他体力尚存,踹开人,不敢眷战,借住熟悉的地形,迅速逃跑,拉开距离。可再这么下去,恐怕不是陆知谦被他抓,而是他再被陆知谦抓...

主角:陆知谦杜知雅   更新:2025-07-01 23: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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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知谦杜知雅的其他类型小说《被坑后重生,我和竹马联手搞事业小说》,由网络作家“风烛影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浓密的森林中,一道精壮穿着精绵衬衫的身影在远处一闪而逝,他的身后,远远地坠着一个更加矫健的身形,白蓝相间的海军军装在一片浓绿中显得极为耀眼。黄二狗累得直喘粗气,“他娘的,这么久了,竟然还这么有体力。”他已经是村里最精壮的青年了,没想到这个吃细糠长大的管家之子比他的体力还要强悍。他们已经在密林里绕了一天,眼见天就要黑了,天边已经现出了几颗星星,而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却不知疲惫,紧咬他不放。原本他打算消耗掉陆知谦的体力,然后抓住他,逼问出杜家的其余家产。计划很好,但是他低估了陆知谦的体力,有一次被陆知谦抓住,伤了脖颈,幸好他体力尚存,踹开人,不敢眷战,借住熟悉的地形,迅速逃跑,拉开距离。可再这么下去,恐怕不是陆知谦被他抓,而是他再被陆知谦抓...

《被坑后重生,我和竹马联手搞事业小说》精彩片段


浓密的森林中,一道精壮穿着精绵衬衫的身影在远处一闪而逝,他的身后,远远地坠着一个更加矫健的身形,白蓝相间的海军军装在一片浓绿中显得极为耀眼。

黄二狗累得直喘粗气,“他娘的,这么久了,竟然还这么有体力。”他已经是村里最精壮的青年了,没想到这个吃细糠长大的管家之子比他的体力还要强悍。

他们已经在密林里绕了一天,眼见天就要黑了,天边已经现出了几颗星星,而跟在他身后的男人却不知疲惫,紧咬他不放。

原本他打算消耗掉陆知谦的体力,然后抓住他,逼问出杜家的其余家产。

计划很好,但是他低估了陆知谦的体力,有一次被陆知谦抓住,伤了脖颈,幸好他体力尚存,踹开人,不敢眷战,借住熟悉的地形,迅速逃跑,拉开距离。

可再这么下去,恐怕不是陆知谦被他抓,而是他再被陆知谦抓住,到那时,被他溜了许久的男人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肯定会严刑逼供杜知雅那个臭娘们埋在哪里。

陆知谦一看就不是善茬,如果被他抓住,他黄二狗绝对讨不了好。

黄二狗看了看天色,牙一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引着陆知谦往猎狗熊的陷阱跑去。

瞬间明白了黄二狗的意图,灵魂状态的杜知雅,浮在半空中,放弃了平时的优雅,急得不断张嘴大喊,“陆知谦,别去,前面危险。”

无论她怎么喊叫,那道熟悉的身影仍旧锁定前面的那具人模狗样的身影,坚定不移地追了下去。

陆知谦太阳穴鼓起,青筋仿佛要透皮而出,眼中血丝蜿蜒,心中的怒火犹如实质,他一定要找到小姐,带回沪市,葬进墓园里,绝不能被这个狗娘养的污了她。

杜知雅飘在陆知谦的上空,一直以来充满仇恨的眼睛里蓄满了痛苦的泪水,“求你了,陆知谦,不要去。”

“我已经死了,那只是一具尸体,埋在哪里都无所谓。”

“我不配葬在杜家祖坟,我也没有脸葬进祖坟,你走呀,别往前了。”

“杜家不需要你报恩,求你回去。”

杜知雅声嘶力竭地张开双手,试图阻拦这个执拗向前的人,“陆知谦,我求你了,回去好不好,陆叔和茹姨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陆知谦穿过她的灵魂,眼中只有前方那道在昏暗中逃跑的身影,突然,一脚踏入陷阱,身体悬空,早已被疲惫掏空的身体,来不及反应,瞬间往下坠,十几米深的坑内,削尖的木棍闪着寒芒,杜知雅木讷地看着坑中被穿肠破肚的男人,许久许久。

草丛一动,一道手电光照进坑中,黄二狗呸了一口,“妈的,晦气。”

军人备受重视,黄二狗这次设局,谁也没说,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千算万算仍旧是最坏的结果,没有问到财产的下落,反而弄死了个军人。

黄二狗扯到脖颈的伤,轻嘶了一声,骂骂咧咧地摸索着从地上拨了几颗草药,放进嘴里嚼成糊状,涂在伤口处。

他找出隐藏在草丛中的铁锨,开始往坑里填土。

杜知雅麻木地低头,看着这个跟她一起长大的男人消失在一捧一捧土下,两行血泪滑落。

祖父为了杜知雅不受运动影响,将她一个资本家大小姐下嫁给了三代贫农黄二狗,并将杜家大半的家产一并给了黄家。

却没有换来黄家善待她,反而用杜家的钱财混得风生水起,黄二狗进了红委会,立功心切,为了摘清自己,第一个拿杜知雅开刀。

她最终惨死牛棚,她死不瞑目,变成了孤魂野鬼游荡在仇人身边。

黄二狗怀疑杜家还有一半的家产被陆家藏了起来,设局用她的死讯诱来陆知谦,奈何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知谦被坑杀于深山老林,葬于无名之地。

“陆知谦,为何如此之傻?”

天空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地平线上,杜知雅眼睛一闭,黄二狗,我要你死。

恨意如同实质,化成一道血红,穿过那道握锨填土的身影。

-

一颗流星划破毫无杂质的夜幕,消失在远方成群的小洋楼群中。

“呼——嗬——”杜知雅猛地从睡榻上惊醒,惊惧地捂着心脏,剧痛传来,痛得她咬紧了下唇,嘴唇很快泛起一抹血色。

陆知谦。

杜知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小姐,你醒了吗?”茹姨的声音透过雕花门从外传来。

杜知雅环顾四周,熟悉的摆设让她一愣,她重生回了未嫁前,还在沪市的家里。

猛地掀开盖在身上的羊毛毯,来不及穿鞋,打开房门,茹姨慈祥的面容映入眼帘,她一把抱住了茹姨,眼泪像决堤般沉默流出。

茹姨诧异了一秒,随后,布满老茧的手轻拍杜知雅的后背,“小姐做噩梦了吗?不怕不怕,茹姨在呢。”

杜知雅看着跟着祖父去西北农场下放,最终因为环境恶劣,缺医少药,病死在农场的茹姨,好不容易控制的眼泪,重新涌出。

茹姨没死,那是不是陆知谦也没死。

“茹姨,陆知谦呢?”杜知雅不知道她重生在了未嫁前的哪个节骨点,用手帕擦掉眼泪,急忙询问。

正在哄人的茹姨身形一僵,“知谦在书房。”

这孩子一听到陆家在第一批下放的名单中,就从部队请假赶了回来。

做妈的,哪能不知道陆知谦的心思,可惜,小姐一直把他当哥哥,就算知谦想用婚姻救小姐,杜爷也不会同意的。

“我去看看。”杜知雅走出门口,又折返回去,拿起粉扑沾了点粉盖了盖哭肿的眼睛和通红的鼻头,除了眼睛过于水润,看不出哭过。

茹姨拿了一根墨绿带波点的绸带给她扎了单股麻花辫,侧放在脖颈间。

镜中的杜知雅,知性优雅,皮肤冷白,不是上辈子那个婚后三年不到就枯槁将死之人。

穿着一件米白的丝绸衬衫,下半身是墨绿波点裙子,青春时尚,这样的自己,连杜知雅都看得有一些恍惚。

这辈子她宁可下放跟家人死在牛棚里,也不会重蹈覆辙,嫁给黄二狗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牲。

杜知雅走到书房前,深吸了一口气,想到那个为了给她一个体面的男人惨死在深山老林,只觉得心都在跟着颤抖。

她正欲抬手敲门,里面轻微的交谈声让她动作一顿,她有些等不及想要确认什么,不顾礼仪,轻轻掀开书房雕花窗的一条缝。

只见陆知谦背部笔直,跪在她祖父面前,杜知雅眼眶蓦然微酸,“陆知谦,好久不见。”


“杜爷,我比黄二狗更适合小姐,与其把小姐交给陌生人,不如嫁给知谦,知谦一定会善待小姐。”

杜知雅微愣,原来上辈子,陆知谦曾经想过娶她保护她。

屋内响起祖父杜升月苍老的声音,“知谦,你是少校,娶了资本家小姐会影响你的前途,我不会同意的。”

陆知谦大杜知雅六岁,是管家陆叔和茹姨唯一的儿子,三岁熟读四书五经,五岁能背千字文,是个不可多得的聪慧之人,上了学后成绩更是一骑绝尘,不是她可以比拟的。

本以为他会考大学成为国家有识之士,没想到他却选择了读军校,毕业后直接就是少校军衔,这一去部队就是四年,前阵子还听茹姨说他当了营长。

可谓前途无量。

杜家做不出那种为了救孙女,而牺牲陆知谦前途的事情。

那为什么会嫁给黄二狗,完全是二婶苏秀兰的主意。

杜知雅的父母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有一天突然不知所踪,杜知雅是被祖父拉拨长大,家里的二叔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好不容易经人介绍,娶上了媳妇。

偏偏媳妇不是个安生人,三天两头的串掇二叔从祖父手中夺掌家大权。

这次下放的名单里,因为苏秀兰家里三代贫农,二叔一家都不在下放的名单里,这就导致她一出主意,让杜知雅找个贫农下嫁了,好歹能保一个,就说动了祖父的心。

苏秀兰便在她娘家村里挑中了黄二狗。

杜知雅算了算时间,大概明天黄二狗便会进城,上门拜见。

“知谦心悦于小姐,并不是为了报恩才…”

杜知雅的回忆瞬间被陆知谦的话拉了回来,心悦于她?!

不可能......吧!

想到上辈子陆知谦的疯狂,杜知雅耳根一烫,有些不敢肯定,但又觉得陆知谦为了报恩撒谎。

小时候,她脾气大,总指使得陆知谦团团转,还总揶揄他不苟言笑,老古板,是清朝遗物。

再大点,到了青春期,男女有别,她便不跟陆知谦一块上下学,两人保持着最大的礼貌的社交距离。

再后来,她上高中,陆知谦已经去读军校了,连面都见不上,更别提交流了。

这是哪门子的心悦。

书信来往都没有的心悦吗?

见到陆知谦还活着,让杜知雅卸下了所有的压力,忍不住心里吐槽。

陆知谦这人,向来不形于色,心机深沉,杜知雅还是觉得他说这一番话,九成九的机率是为了报恩。

陆叔并不是生来就是杜家的管家,而是被杜升月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给她的父亲当陪读的,后来老管家老了,便培养了陆叔。

加之陆知谦考军校,不仅要成绩,还要求政治立场、家庭背景等因素,祖父更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替陆叔找到了逃亡并在大山里落脚定居的家人,家徒四壁,贫得不能再贫,瞬间政治立场家庭背景都妥了,顺利上了军校。

陆叔一家对杜家心怀感激。

杜知雅有理由认为陆知谦是听了陆叔的话,来报恩的。

可她的心情复杂,没再继续听下去,匆匆离开,一回到房间,便把自己闷在里面不肯出来。

茹姨便随她去了。

现在杜家陷入比当年还要大的生存危机,人心惶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她都不敢想象,这要嫁到乡下去了,会被怎么搓磨。

哪怕苏秀兰把黄二狗家夸得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下无的好,茹姨还是担心不已,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对方是不是苏秀兰说的那么好。

-

杜知雅第二天一大早被人吵醒,还沉浸在恶梦里,没有回过神。

门外传来二婶苏秀兰的大嗓门,以及茹姨的温声细语。

“这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这要是嫁了人,可不招人待见。”苏秀兰拉着个脸,一大早她就把人带来了,结果这个拎不清的还在睡懒觉,这以后嫁到夫家还这样,可是要被人骂的。

茹姨嘴角的弧度慢慢抽离,“小姐这不还没有嫁。”

苏秀兰冷哼一声,抬手就要拍门,结果发现手被人紧紧抓住,抬头一看,陆知谦冷着脸盯着她,瞬间让她头皮发麻,像被一只凶兽盯上了。

杜升月拄着拐杖,睨了这个二儿媳一眼,“大早上的,咋咋乎乎的,成何体统。”

这个二儿媳嫁过来都有十几年了,仍旧改不了这大嗓门,喊得比马路上的大喇叭还响,声高就有理的话,都去买个喇叭喊得了。

杜升月积威深重,苏秀兰讪讪地收了嗓门,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狠狠地瞪了陆知谦一眼,你给我等着,一个下人,真把自己当盘菜,呸。

等这个老不死的下放了,杜家就由她说了算,现在财产还没有拿到手,不能急。

安慰好自己,眨眼的功夫,苏秀兰鹌鹑似地垂着头,不敢说话。

杜知雅知道黄二狗今天过来,她照往常般找了件常服穿上,湖蓝色的对襟衬衫,高腰及小腿肚的藏蓝色裙子。

听到里面的动静,杜升月招呼茹姨进去帮小姐洗漱,便带着其他人去了前厅。

杜知雅洗漱完,走到前厅时。

看到了上辈子恨不得啖其血肉,嚼其筋骨的仇人拘谨地坐在红木凳子上,两手捧着茶,看到她时,眼睛亮了一瞬,重新变得憨厚老实。

杜知雅冷笑,死装货,黄二狗根本不是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人,这人满肚子的坏水,心狠且手辣。

被他抄过的家,没有十家也有八家,家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而他却借此步步高升,爬到了红委会的二把手,为了给一把手的女儿腾位,黄二狗甚至给她下慢性毒药,最终让她不治身亡,还落得了个久病床前大孝夫的好名声。

人前形象光伟正,人后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

杜知雅恶心得移开视线,在空中与陆知谦的视线相撞,脸一沉,偏头移开,看什么看,祖父不同意,你以为我就会同意吗?

想到上辈子陆知谦惨死的样子,杜知雅难过地垂下了头。

陆知谦手指身蜷,薄唇紧抿,最终视线落在黄二狗身上。

心中的不喜已经溢到了眼角眉梢,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杜知雅一步一步走向祖父,祖父为了让黄家感受到他结亲的诚意,今天穿了件深色的丝绸长褂,戴着一顶礼帽,像个上了年纪的绅士,哪怕八十多岁了,背仍旧崩得笔直,眼神中满是宠溺,只是宠溺的背后是藏不住的心疼和无奈,朝她招手,“小雅过来。”

杜知雅眼睛发潮,握上了老人的手。

这是一双满是老人斑的手,干燥而孱弱,轻轻一握,却给了杜知雅无尽的力量。


杜升月的目光落在杜知雅微红的眼眶,孩子闹情绪情有可原,他知性优雅、如珠如宝的孙女,此时却迫于无奈,下嫁给大字不识一个的男人。

不要说她无法接受,他都感觉残忍,可对比于活着,一时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眼前的黄二狗身高体壮,这在农村绝对是种地的好手,听说还是个猎户,家里三天两头有顿肉打牙祭,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人也长得憨厚老实。

看着是个好的。

杜升月当然不可能因为看着人老实就真的确定了人选,事情再急,为了孙女的下半辈子,他还是找人去村子附近打听了一下这人的口碑,都是夸的。

这才约了人今天见个面,吃个饭,再好好观察观察。

“二狗,这是你媳妇。”苏秀兰热情地一手拉着黄二狗,另一只手就要去拉杜知雅。

杜知雅躲了一下,避开她的手,微抬声线,喝问苏秀兰,“谁是他媳妇?二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苏秀兰最讨厌杜知雅这种轻声细语说话的人了,吵架都跟调情似的。

婊里婊气的,一听就是气血不足,生不出儿子的。

不像她,中气十足,说话十里外都能听见,一听就是能生儿子的。

苏秀兰不被察觉地撇了下嘴,死到临头了,还装什么资本家大小姐,嫁到大山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跑都跑不掉,有你好受。

这次来的,除了黄二狗,还有黄二狗亲妈,苏大娘,一个身高体壮的妇人,脸上挂着让人不讨厌的笑,她客客气气地拉了一把黄二狗,“是是是,这还没有摆酒呢,不算结婚,二狗别轻慢了杜小姐。”

杜知雅翻了个白眼,黄二狗随了他妈,苏大娘的心眼子全部遗传给了黄二狗,都是软刀子捅人的那种。

苏大娘把人拉回凳子上,重新坐好,刚刚那不经意的一眼,她已经把人看了个七七八八,屁股窄,生不出儿子,细皮嫩肉,干不了农活,脸盘跟个狐媚子似的,眼睛看人带钩子,不是个好的。

这要娶进门,绝对会门前事非多,招惹村里的老光棍。

可一想到苏秀兰所说的一屋子大黄鱼,苏大娘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生不出儿子,可以拿大黄鱼在外头偷偷养十个八个女人,还怕没男丁嘛。

苏大娘笑得更加和蔼可亲了,嘴里直夸杜知雅。

杜升月脸上的神情稍有缓和,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有发现这对母子哪里不好,别人都说,看儿看父母,苏大娘从进门开始就热情客气,该给的尊重没少,也会训自己的儿子,不偏袒。

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杜升月看向杜知雅,正想问问她如何,却发现她在看陆知谦,眼中水灵灵的,“?!”

陆知谦握着拳头,手臂青筋鼓起,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升月不禁想,难道小雅对知谦也有意思?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该不会真的是拆散了一对小情侣吧?

渐渐地,苏秀兰发现了杜升月的敷衍,心里微微诧异,之前杜升月有求于人,姿态放得很低,怎么现在有点不对了。

她与苏大娘对了一眼,“公公,到饭点了,要不咱们边吃边聊。”

杜升月哪还有吃饭的心思,但是他没表现出来,“小雅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知谦,你留在家里陪着小雅。”

陆知谦脚步明显一顿,望着杜知雅,杜知雅冲他微微挑眉,不想留就去吃,帮我盯着那个畜牲。

陆知谦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好的,杜爷。”那个畜牲有什么好盯的,还是留下来守着小姐更重要。

苏大娘不乐意了,这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跟一个男人单独相处呢,这不是在给她儿子戴绿帽嘛,“杜老爷,这不太妥吧。”

苏秀兰抢道:“不如让二狗子留下来,好歹是未婚夫。”

杜知雅和陆知谦同时皱眉。

杜知雅笑了,“二婶,看来,你丈夫挺多的,看一眼就全是你丈夫了,在场所有男士岂不都是你丈夫。”

苏秀兰正想上前撕逼,被杜仲庭拉了一把,火气一散,也算明白过来,杜知雅在阴阳她。

苏秀兰心里冷哼一声,“我这是为了你好。”别那么不识好歹,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婆娘跟别的男人走得近的,要想婚后不挨打,还是得矜持点。

苏秀兰那“让黄二狗替换陆知谦完全是为了你着想”的表情差点把杜知雅气笑了,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苏秀兰这种烂糟人也就只配认识黄二狗这种烂人了。

想到上辈子自己跳进的火坑全拜苏秀兰所致,杜知雅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回了她一个后脑勺,径直往楼上走。

走到一楼拐角处,对还站在客厅的陆知谦道:“还不跟上来。”你个死木头。

陆知谦只好跟上去,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正好对上黄二狗的目光,那人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

陆知谦嘴角微牵,眼神如刀回击。

黄二狗感觉有什么冰冷的寒芒扎进自己的心脏,打了个寒颤,再看时,那个高大的青年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二狗,咋了?”苏大娘拉了拉愣神的儿子,见杜家人都出去了,压低声音,“忍住,一个娘们而已,得到了她家的财产,还怕没娘们吗?”

苏二狗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在没有见过杜知雅之前,他确实觉得只要有钱,想要什么样的娘们都可以,但见到杜知雅后,他不这么想了。

杜知雅跟他以往见过的女人完全不一样,有钱不一定真能得到这种知性优雅的女人。

那些女人再漂亮,也没有杜知雅身上那股天然的知性美和傲骨,似乎将这样的女人压在身下,能无限激起他的征服欲。

杜升月站在车门旁,盯着还在院子里的黄家母子,这两人一闪而过的恶意,瞬间被他捕捉到了,心中不由一紧。

苏秀兰见公公一直盯着里面看,生怕被看出什么,急忙去叫苏大娘母子,“这还在杜家的范围内呢,你俩嘀咕什么,别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要不是她娘家那边找不出一个这么高大健壮,看着就让人有安全感的,这便宜她才舍不得给别人占。

还以为苏大娘是个拎得清了,没想到,这还没有走出杜家呢,这俩母子就交头接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在陆叔看过来时,苏秀兰赶紧拉着人往外走,杜升月是老眼昏花,但是陆敬明才五十岁,那双眼睛还如同厉害的鹰隼般,看得人心里头直发紧。

杜知雅站在窗边,看着小汽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托腮看着湛蓝的天空,“我不想嫁黄二狗。”

陆知谦手指微蜷,“那你想嫁谁?”

只要你说,我一定替你办到,哪怕那个人不是我。


“我想下放。”杜知雅不想嫁给黄二狗,更不想牺牲陆知谦。

结婚真没意思,还不如去农场进行劳动改造,是生是死,听天由命,而不是被人拿铁链拴在昏暗低矮的房子里,毒死,还成就别人的名声。

“不行。”没有任何犹豫,陆知谦果断拒绝。

杜知雅站在彩窗前,外面的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在她白皙无瑕的脸上投下一块一块彩色的光,像给她镀上了一层斑驳的沉重感,看得陆知谦心脏莫名发紧。

他伸了伸手,最终没有握上那只细白的手腕,而是牵起她的一方衣角,把人从斑驳中拉了出来。

杜知雅莫名地看了看他,但她没有抗拒他的动作,随着他的力量,走进了光里。

陆知谦看到她整个人在阳光下发着光,通透而澄净,满意地放开了手。

“为什么不行?”杜知雅走到桌前,拿了一块杏仁酥,用另一只手托着,小口小口吃着。

陆知谦走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听到她的疑问,抬眸看了她好几秒,看得杜知雅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手中一片嫩滑,不由地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又变成上辈子枯槁将死的模样,“怎么了?”

陆知谦笑了笑,笑却不及眼底,小姐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外面的世界其实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太平,不仅人心难测,还有有潜藏很深的敌特分子。

小姐长得这么好看,他不敢想象,要是下放到偏远地区,她能活多久。

如果被好色之徒盯上,小姐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陆知谦就心脏痛。

杜知雅见他不回答,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赶他走,任由他站在那里当柱子,自顾自地吃着点心。

茹姨上来时,就看到自己的儿子“罚站”似的,杵在那里,垂眸看着小姐吃点心,比当年高考看书时还要认真,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姐,吃饭了。”

老爷带着黄家母子去国营饭店吃饭了,家里就剩下她们三个,她并没有马虎,做了五道小姐爱吃的菜,还煮了一碗绿豆甜汤。

看着吃得满意,没心没肺的杜知雅,酸涩泛上了眼眶,对于小姐下嫁到农村,茹姨根本不抱任何幻想,到了农村,哪是小姐想不干就不干的。

农村人心的复杂其实一点也不比城里少,只怕......

茹姨不敢往下想。

杜知雅吃了小半碗饭,就吃不下了,碗里还剩大半,感觉有些可惜,又不想浪费,可自己已经吃不下了,柳叶眉轻蹙,要不留着晚上再吃?可是怎么跟茹姨说?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一只结实的手臂伸了过来,拿走了她手中的碗。

陆知谦见她吃得跟以前一样不多不少,知道她的饭量只有这么点,也没有勉强她,端起她的碗,把剩饭倒自己碗里,不嫌弃地继续吃。

茹姨愣了一愣,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小姐,她似乎对于陆知谦吃她的剩饭,没有一丁点儿意见。

桌下用力踩了一脚自己家儿子,陆知谦筷子一滞,很快又装作无事,继续吃。

茹姨根本不知道,上辈子杜知雅连剩饭都吃不上,别说陆知谦吃她的剩饭,就是让她吃馊饭都没有任何问题。

吃完饭,陆知谦收拾碗筷,杜知雅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看他洗碗,他袖子半挽,露出粗壮的手臂,古铜色的皮肤上蜿蜒着几条青色的血管,相比那时,现在的陆知谦更强壮一些,“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我不能跟着下放。”

“我觉得比起嫁人,下放是更好的选择。”至少陆知谦可以活着,“我还可以照顾爷爷。”

“杜爷不会答应你下放的。”陆知谦早就知道他爸妈肯定会跟着杜爷一起走,到农场附近找活干,就为了近距离的帮扶杜爷。

杜知雅神情复杂,要不是这个狗男人想报恩,早就想好了牺牲自己,他真的会被他说半截的话给气死,“不让我下放,我又不想嫁给黄二狗,那你说怎么办?”

陆知谦洗碗的手一顿,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杜知雅踢了踢他的小腿肚,“这不行,那不行,你倒是说出个办法来呀。”

陆知谦紧紧捏着手中的丝瓜缕,任由污水滴落,似乎积蓄了足够的勇气,声音很轻很轻,“我娶你。”

杜知雅再次听到这话,心脏不由地快了一拍,“不行。”

她的拒绝并没有出乎陆知谦的意料,他嘴角牵出一个苦笑,就知道小姐不会同意嫁给他的。

杜家在沪市呼风唤雨了几代人,而他不过是仆人之子,哪怕时代不一样了,可是空中的明月仍是高高在上的,又岂是他能攀得起的。

酸涩充斥心间,他已经习惯了,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快速离开了杜宅。

杜知雅咬了咬牙,思来想去,她跟着祖父下放,哪怕跟祖父死在一起,她也不能再害陆知谦。

她回到房间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存折和首饰,小件的东西或者可以藏在陆叔那里,但是家里摆在明面上的古董家具一件都带不走,还有列祖列宗藏在地下室里的那些金银珠宝,古董字画。

杜知雅有些惋惜,那场运动,哪怕她快病死了,也听了不少,抄家下放,寸草不生。

杜家早已经被各方人马盯着,若市的门庭如今寂寥得如同垂垂老者,等待最终的宣判,敢往外运哪怕一件东西,恐怕立马就被人举报了上去。

等待他们的或许会比下放还要可怕的东西。

杜知雅摸着身上那块血色翡翠,祖父应该想得比她周全,能转移的应该都转移了吧。

就是剩下的这些价值也很高,便宜了那帮狼心狗肺的。

突然,杜知雅手指像穿进了某个地方,并没有落在圆润的翡翠上,惊得她一低头,她的手指竟然消失在了翡翠上,“这......”

重生前,她的眼尾扫到一抹血芒穿过黄二狗的身体,随后她的灵魂一轻,便重生了回来,难道......

杜知雅摘下脖子上的血翡翠,放在桌上,端起一把凳子缓缓靠近它,一瞬间,比血翡翠大了数十倍的凳子像融化了一般进入了血翡翠里。

杜知雅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很快她便兴奋地开始把卧室里的桌椅板凳床往里面塞,不管怎么塞,里面似乎都能装下,望着空荡荡的卧室,眉头紧皱,这才意识到,塞进去了,怎么往外拿呀?

刚想了一下塞进去的床,没一会床就突然出现在原来的位置上。

杜知雅被狠狠震惊了,随后两眼放光,妈的,下放,再也不怕了。

她穿好衣服,小洋伞一打,噔噔下楼,擦着回来的苏秀兰他们,拉开小汽车门,“爷爷,我出去一下。”尾音还在小洋里荡漾,小汽车已经消失在了马路上。

苏秀兰想说的话憋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再看苏大娘,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很快便消失。

黄二狗眼睛里隐藏着深深的贪婪,不知道买一辆这样的小汽车要花几根大黄鱼,或者应该让杜家陪嫁一辆小汽车。

几人的表情被杜升月尽收眼底,心里有了成算。


杜知雅车停在南京路第一百货商店门口,余光里,几个男人隐藏在人群里。

她苦笑了一声,这就是为什么大家一听到风声,找门路出国的出国,跑路的跑路,而杜家却只能走其他路子保命的原因。

杜家是沪市的富商标杆,资产颇丰,哪怕建国后,很多工厂已经上交国有,但仍旧被人盯着,尤其是现在。

祖父给她寻摸对象下嫁到农村,之所以没有被人阻拦,完全是这些人害怕兔子急了咬人,何况在沪市根深蒂固的杜家可不是温驯的兔子,而是收起了獠牙的头狼。

逼急了,杜家要是想跟他们鱼死网破,必定会让他们脱一层皮,所以他们便睁只眼闭只眼,放任杜升月安顿他捧在手心里的养大的孙女。

杜知雅面无表情地进了百货商店,直奔进口商品柜台。

服装售货员一见杜知雅,就像见到行走的人民币,两眼放光,“杜同志,您来了,我们最近进了不少新款式,你要看看吗?”

杜知雅轻牵嘴角,“不了。”她的票和钱可不想花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上面。

她记得上辈子爷爷下放西北农场,那里天寒地冻,物资匮乏,缺医少药,当年茹姨就是得了重感冒,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最后死在了西北的。

还有爷爷,年纪大了,吃得差,八十多岁还要劳作,身体根本扛不住。

她今天来百货商店主要是采购保暖又便宜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再买一些便利可以补充营养的奶粉麦乳精。

服装售货员见杜知雅直奔进口奶粉柜台,只好悻悻回了柜台,柜台前站着两个衣着时尚的女孩,其中一个沉着一张脸,见售货员回来,手里的连衣裙一甩,冷哼一声,拉着另外一人就走。

售货员撇了撇嘴,“真当自己是杜家二小姐,就能比得过大小姐,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画虎不成反类犬。”

售货员声音压得很低,杜知芸仍旧听到了,气得她眼眶微红。

与她同行的是大舅家的女儿苏小花,比她小半岁,读了两年小学,识了几个字,就被家里送到沪市,与杜知芸作伴,听到售货员的话,一拍柜台,“你他妈的早上吃的是粪吧,嘴这么臭。”

售货员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嘀咕会被正主听到,但为了保住自己这份油水丰厚的工作,堆起虚假的笑容,语气诚恳地道歉。

苏小花不依不饶地骂得越来越脏,眼见周围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杜知芸见好就收,拉了拉苏小花,“别骂了,丢死人了。”

苏小花脸一黑,随后恢复正常,她早就习惯了替表姐出头,表姐过河拆桥了,但她不想就这么白干了,嘴里不满道:“姐,我可是为你出头,你怎么能说我丢人呢!”

杜知芸把她拉到一边,“给你买头花,行了吧,别生气了,小花,你看知雅姐,从我们身边经过,都不跟我打招呼,我这不是委屈嘛。”

苏小花陪伴杜知芸有十几个年头了,哪会不知道她这是串掇她替她出头,但她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也不介意被杜知芸利用,“哼,她都要倒大霉了,你别跟她计较,你要想想,她要是嫁到我们村里,被老汉教训,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的,还不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她也就只能逞一时威风。”

话刚说完,苏小花看到售货员用鸡毛掸子假装在扫灰,其实在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说得更起劲了,“我跟你说,我们村里的男人个个都打婆娘。”

杜知芸惊得捂住了嘴,“被打了,怎么不跑呀,怎么这么傻?”

苏小花跟她唱起了双簧,“你是不知道,大山里想出来,靠两条腿跑出来,难咯,根本跑不掉,抓回去,打得更狠了,打死了往河里一扔,就说想不开,跳河死的,又不会有人追究。”

“杜知雅要是嫁进去......”

“哦,我要是嫁进去,会怎么样?”杜知雅的声音从苏小花身后传来。

苏小花猛地一转身,杜知雅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她的身后,想到杜老爷对付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有多狠,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杜知雅笑不及眼底,“说呀,我要嫁进去,会怎么样?”

其实她知道会怎么样,正如苏小花所说,靠两条腿根本跑不出大山,抓回去,打得更狠。

重新回忆上辈子的惨痛遭遇,杜知雅很难维持风度,扬起手一巴掌抽在杜知芸的脸上。

杜知芸不知道杜知雅会突然打她,根本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脸瞬间肿起,痛呼出声,“你为什么打我?”

杜知雅望着眼前的杜知芸,冷笑,为什么,说得好,所谓母债女还,苏秀兰造的孽,她来收点利息罢了。

而且这人也不无辜,明知她妈要把她往火坑里推,上辈子还假装心疼她,天天来找她哭,把她的心中的烦苦放到最大,只顾着自怨自艾,根本没有心思理清这其中的门道。

杜知雅似笑非笑地看着杜知芸,“为什么?问得好,你说我为什么?杜家教你背后嚼舌根,还是教你乱造谣了?哼,想必不是杜家教的,是苏家吧,没办法,毕竟亲娘舅那边个个都喜欢打老婆,不能指望跟他们同根同源的苏秀兰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杜知芸恨不得亲自上去撕了杜知雅的嘴皮子,但她不能,因为杜家小姐不能亲自下场撕逼,会掉了身价。

从小到大,她都在学杜知雅的举止淡吐,衣着打扮,可怎么学都不成功,反而让自己难堪。

同是杜家人,偏偏她和几个弟弟都没有遗传到杜家优良的基因,骨头架子大,她都已经不吃饭了,仍然显壮。

反观杜知雅,皮肤白到发光,骨架秀气,哪怕屁股和胸都是肉,仍旧显瘦,加上五官精致,气质温婉,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里,都会被人夸一句大家闺秀。

她不甘,经常背后搞小动作,这次她也想像以往一样,诋毁几句,只是没想到会被杜知雅听到。

不过她听到杜知雅的话,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竟然会认为她们不过是在造谣嚼舌根,而不是说的实话,好,实在是太好了。

面上不显,杜知芸一脸委屈,唯唯诺诺捂着脸,小声啜泣,“知雅姐,我们错了,不该背后议论你,对不起。”

苏小花瞬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杜知芸,就这么认下了?!这还是她认识的杜知芸吗?不过她打配合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临场不乱,学着杜知芸一脸哭相,“对不起,知雅姐,我们错了。”

杜知雅看着眼前两个顶着向日葵盘子那么大脸的人委委屈屈的造作样子,瞬间有些反胃,反手又给了杜知芸一巴掌,“竟然打了右脸,不介意我给你抽平均一点吧,我这人最喜欢的就是均衡。”


无视杜知芸恨不得活撕了她的眼神,杜知雅优雅地转了转抽人的手腕,“手都打痛了。”

扬手的一瞬间,苏小花缩了一下脖子。

杜知雅扫了她一眼,猛地抓起她的头发,往玻璃柜台上一磕,哗啦一声,玻璃应声而碎,苏小花鼻血狂飙。

眼前一晕,差点摔倒,苏小花一把抓住一旁的杜知芸,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你敢打我?”苏小花痛得吐出两颗牙齿,她长这么大,除了被她爸打过,谁都没有打过她,杜知雅凭什么打她。

说着她猛地冲过去,庞大的身形像一辆小型坦克,恨不得把杜知雅撞飞。

杜知雅抬脚一踹,苏小花冲出去的力量有多大,退回去的力量就有多重,后背直接撞到柜台的边缘,再次痛呼出声,直接往地上滑,失去了一战之力。

杜知雅对旁边的售货员道:“请问有手绢卖吗?”

售货员听懂了,马屁精附体,“我也觉着这人头发该有好几天没洗了,确实脏。我们这里刚进了一批苏绣手绢,柔软丝滑,您用着正好。”

说着就拿出十几条真丝手帕,期待地望着杜知雅。

杜知雅微微一笑,抽了一条在手指上擦了擦,微微抬脚,真丝手绢拂过白色小羊皮鞋,“没带够票呢,剩下的你打包好,送到杜公馆。”

擦完手指,手绢被她扔在苏小花脚前,转身离开的同时,回答道:“打你这条狗,根本不需要看主人,我想打就打了,有本事报警抓我。”

她揍苏小花,并不完全是因为她只嚼了几句舌头,而是当年她帮黄二狗把陆知谦骗去了狗熊岭,她比杜知芸更该死。

余光里,一道笔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杜知雅有些遗憾地收回蠢蠢欲动想再来一次的脚。

陆知谦一冒头,杜知芸立马注意到了,脸上愤怒的表情一收,瞬间摆上了委屈,“知谦哥......”

叫了一声,也不说话,就这么眼眶微湿地看着陆知谦。

陆知谦视线略过鼻青脸肿,鼻血狂飙的两人,“杜爷不放心,让我来接你。”

杜知芸:“......”委屈给瞎子看了。

杜知雅白了陆知谦一眼,转身回了奶粉柜台,“这位同志,碎掉的柜台,一并去杜公馆要赔偿。”

陆知谦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在杜知芸狂喜的注视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手绢,若无其事地折叠整齐,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杜知芸:“......”

全程围观的售货员喜滋滋地打包手绢,“两位要买什么东西吗?”

感谢两位送来的生意,今天不仅开张了卖出了这些难卖的手绢完成了任务,还可以去杜公馆多要些赔偿,到时多的不就进了自己口袋嘛。

杜知芸白了售货员一眼,知道陆知谦来了,她们肯定讨不着好,“小花,我们走。”

售货员对着两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也让我送十几条真丝手绢去太原路呀,呸,钱没几个子儿,谱比人家大小姐还大。”人家杜知雅同志翻个白眼千娇百媚,看得人骨头都酥了,杜知芸翻一个,跟死鱼似的,谁看谁哆嗦。

是个人都知道选谁了。

售货员选最有钱有权的。

想到了什么,售货员抬头瞪了捡走手绢的陆知谦一眼,她都想好了,等人一走,捡了手绢回家洗干净了自己用,结果被人抢了先,没占着便宜,这比剜她的肉还要让她难受。

陆知谦眨了眨眼睛,看着杜知雅扫光了柜台里所有的奶粉,又买了一大堆的麦乳精,瞥见了她白皙的手掌微微泛红,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听杜知雅问:“你开车来的吗?”

陆知谦微微点头,提过售货员打包好的两大包东西,跟在杜知雅的身后。

杜知雅问完话,也不说什么,下了二楼,这里售卖的都是些市面上普通大众购买成衣,鞋子,布匹,棉花的地方,只要有票的,通通一扫而光。

看着这些耐磨耐脏的衣服,有男有女,陆知谦皱了皱眉,“杜爷不会让你跟着去下放的。”即便黄二狗不合适,也会物色别的人。

杜知雅笑了笑,离那些人冲进杜家,还剩七天,时间紧迫,祖父根本没有机会再寻找另一个“黄二狗”。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祖父打消把她嫁给黄二狗的念头,加上时间不够,祖父最终会妥协让她跟着去的。

看着两只手都提满了东西的陆知谦,杜知雅让售货员把东西送到她车上,见手里还有不少生活用品的票,转身下了一楼,草纸牙膏香皂......手里有什么票就买什么东西。

直到买完,她的车里已经装满了,多出来的,往陆知谦开来的车里塞。

艳丽的晚霞照在陆知谦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杜知雅笑了笑,“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原来我一直都不是她的选择。

陆知谦眨了眨眼,想眨掉眼底的苦涩,可惜于事无补。

“陆知谦。”杜知雅拉开车门,转身冲几米开外的陆知谦喊了一声,“回家了。”

陆知谦眨了眨眼,上了车,坐在驾驶位,看着前面那辆车启动,他也跟着启动,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南京路,迎着晚霞一起回了杜公馆。

吃过晚饭,杜知雅拎着一个包裹,“爷爷,我出去一趟。”

杜升月看了看天色,没问她去做什么,只道:“知谦,跟着小雅。”

陆知谦应了一声,快步追上去,杜知雅并没有开车,盯着院子里的二八大杠研究。

“去哪,我带你。”陆知谦垂眸看着捣鼓自行车的杜知雅,她会开小汽车,但不会骑自行车。

杜知雅研究了半天,学着平时陆叔骑自行车的样子,扶着车把,穿着皮鞋的脚,轻轻蹬了一下撑子,撑子没动。

咦,明明陆叔也是这么蹬的,一蹬就开,为什么轮到她就纹丝不动?!

杜知雅不服气,她小汽车都会开,自行车连脚撑子都蹬不开,像话吗?

太不像话了,她加了一点力,脚撑子上的弹簧开了,但自行车没往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在自行车坐包上,轻轻一推,随着自行车往前移,脚撑“叭”的一声翘起。

杜知雅:“......”脸腾地一下红了,显得她有点笨的感觉。

“小姐,去哪,我带你。”陆知谦又问了一次。

杜知雅皱着鼻子,总不能告诉陆知谦她准备请“黄二狗”入瓮吧,干坏事,她也是头一遭,她下意识地不想让陆知谦知道。

她记得上辈子,黄二狗就是在进城的第一天晚上,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她准备来个黄雀在后,把黄二狗的第三条腿打折。

“我去找温婉儿。”温婉儿是她的好友,“她全家要移民了,我去送送她。”

陆知谦不太信,“还是开小汽车去吧。”

杜知雅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温婉儿家离黄二狗被打的地方有点远嘛,她害怕赶过去的时候,黄二狗已经被人救了。

“行吧,那开小汽车。”杜知雅没坚持。

陆知谦送过很多次杜知雅去温婉儿家,只花了十几分钟就把人送了过去,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车里等,“小姐,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几点来接你?”

杜知雅估算了一下时间,“十点吧。”

“我看着你进去。”

杜知雅无奈,拎着包裹,麻溜地进了温家。

陆知谦看到温家大门关上,放心地离开了。


温婉儿见到杜知雅高兴得不行,拉着她进了自己房间,“这次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再见的机会了。”说着眼眶就湿了。

两人从幼儿园就是同学,一起相伴到了大学,两人都读的哲学,只是没有想到,还没有等来大学毕业,就迎来了这么大的变动。

重生回来,再见好友,杜知雅也很激动,但是时间紧迫,她没有时间跟好友联络感情,匆匆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灰扑扑的工装。

温婉儿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是想逃跑吧。”她也听说了杜家要把好友下嫁到农村的消息。

家里限制她,不让她上杜家,生怕被连累,天天关在家里,听到好友的消息,吃不下睡不着,好不容易好友亲自上门,结果看到包裹里的衣服,不可思议的想法冒了头。

杜知雅脱下身上的衣服,迅速换上工装,把乌黑发亮的头发塞进工人帽里,又拿出一盒深颜色的粉底,往脸上扑粉,没一会,白到发光的皮肤瞬间变得黑黄,知性优雅的乖乖女转眼变成了工厂女工。

杜知雅把马尾辫上的丝绸带子拆掉,换上了一根不起眼的缠着黑色毛线的橡皮筋,“我怎么可能跑得掉。”

杜知雅的话让温婉儿有些不忍,可她也无能为力,杜家这样的门楣都无法自保,她一个中产家庭更是帮不忙,“那你这是去干嘛?”

对于自己的好朋友,杜知雅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我去揍人。”

温婉儿惊呼出声,打开房门,偷偷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偷听,又迅速关上房门,“揍谁?”她心里已经有了个想法,“该不会是你家给你找的那个?”

杜知雅照了下镜子,除了眼睛过于明亮外,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工形象,弯腰脱下皮鞋,换上军绿色的解放鞋,“就是他。”

温婉儿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劝,可她还是担心细胳膊细腿的好友,哪里能打得过一个男青年,“要不,你还是顾人去打吧。”自己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杜知雅摇头,有些仇只有自己亲手报了,才会无憾。

杜家也不能有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顾人的风险太大了,转头要是被顾的人举报了,只会给现在的处境雪上加霜。

杜知雅经历了上辈子,再也不是那个被保护在阁楼里的什么都不懂,只会被动接受命运的人了。

“婉儿,陆知谦十点会来接我,如果我没有赶回来,你记得帮我打一下掩护。”

此时,房门被敲响,两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婉儿,妈炖了点绿豆汤,你和小雅一块吃点,消消暑。”

屋外传来温婉儿妈妈林语风的声音,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对视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温婉儿:“妈,我们一会下去吃,先让我们说会体己话。”

林语风无声地叹了口气,杜知雅那么好一个姑娘,真的是......要不是杜家被人紧盯着,她真的想把杜知雅一起带出国,也比嫁给一个泥腿子要强。

她没勉强孩子,转身离开了。

温婉儿贴着门听了一会,“我妈走了,你从阁楼走。”

温婉儿家的阁楼有一道暗门,直通地下暗道,可以通到十几米外的另一栋楼,那栋楼虽然不是记在温家的名下,但属于温家,目前闲置着。

温婉儿先下的楼,去端绿豆汤,杜知雅趁机快速闪进楼梯,猫着腰上了阁楼。

阁楼里堆满了杂物,她小时候经常跟温婉儿躲躲猫,对温家跟对自己家一样熟悉,她轻轻地移开角落里一个咸菜坛子,拿开木地板,露出一个铁环,用力一拉,一条木制的垂直梯子露了出来。

杜知雅踏着梯子,往下走了几格,抬手将地板恢复原样。

暗道很黑,全凭感觉摸索,换作以往杜知雅会害怕得不敢一个人走进这么黑的地方,但是心中的仇恨掩盖了以往的害怕,她加快了脚步,十几米的暗道走了像一个世纪,直到顶开下水道的水泥板,杜知雅望着天空错落的星星,松了口气。

紧了紧背上用黑布包裹的铁棍,心中徒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杜知雅,别怕,那是个披着人皮的豺狼,打残他不过是替天行道,为自己和陆知谦的死收回点利息罢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街上已经看不到行人。

杜知雅黑灰色的衣服完美地融入了夜色中,她从小在这一片长大,熟门熟路地穿街过巷,急速赶往黄二狗挨揍的地方。

杜知雅跑一会,走一会,靠两条腿赶到的时候,已经九点过十分了,她没敢立刻靠近,距离地点还有一百来米的时候,找了一个黑暗的角落平复急促的呼吸。

“二狗哥,你要是娶了杜家的大小姐,可别忘记了兄弟呀。”

“在场帮过我黄二狗的,我都不会忘。”

“杜家的大小姐长得贼正,到时能让兄弟们也玩玩吗?”

“滚,老子还没有尝过味道呢。”

几道歪歪扭扭的身影,污言秽语地从杜知雅藏身的地方走过。

杜知雅生理性地有些反胃,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吐出来,惹来这群豺狼的注意。

他们的话不由地让她想起了上辈子,她被送去黄二狗家,在那个破烂的院子里,摆了几桌后,就算是结婚,晚上黄二狗想要洞房,她以死相逼。

杜家那时还没有下放,黄二狗不敢用强,悻悻作罢,倒也人模狗样的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距离。

可一等杜家被抄,祖父被关,黄二狗本性暴露,猴急着要占有她。

杜知雅有自己的骄傲,宁死也不让他碰。

连续几次后,不只黄二狗骂她清高,不识好歹,苏大娘也天天指槡骂槐,关着她,饿她,想要她妥协。

偏偏她也是个犟的,宁死也不妥协,陆叔时不时的会托人来石头村给她送点东西,黄二狗不敢做得太过,只敢言语上污辱她,并不敢真的把她弄出问题。

想到上辈子被黄二狗碰过的皮肤,杜知雅咬紧牙关,压下生理性反胃。

前面几人转了个角,进了一条小巷。

一道精壮挺拔的黑影一闪而过,跟了上去。

杜知雅眼睛亮了,隔着一段距离摸了过去。


越跟杜知雅越感觉前面那道身影熟悉,怎么越看越像陆知谦。

杜知雅眨了眨眼睛,看着那道黑影消失在小巷的拐角,很快传来干脆利落的拳头击打在肉里的闷响,三道闷哼传来,随后传来打斗的声音。

杜知雅知道上辈子如果不是黄二狗借助地形,根本不是陆知谦的对手,现在全盛时期的陆知谦,黄二狗还喝得醉醺醺的,更不是陆知谦的对手了。

一打三,很快小巷里就没了声音。

突然一下子就想得通了,上辈子黄二狗为什么会第二天鼻青脸肿了,可是陆知谦为什么要揍黄二狗?

杜知雅安静地等待着,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仍旧没有看到陆知谦的身影从小巷里离开,杜知雅看了眼手表,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小巷里被揍的黄二狗就要被巡防队的人发现了。

屏住呼吸,又等了五分钟,杜知雅怀疑陆知谦有可能翻墙走了。

她蹑手蹑脚走到巷口,悄悄伸头,小巷的尽头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个人影,陆知谦不知所踪。

杜知雅快步跑过去,尽管地上的三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但黄二狗化成灰,杜知雅都认得,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铁棍。

铁棍带着风声直奔黄二狗的第三条腿。

“唔——”地上早已昏迷的黄二狗胯下突然一痛,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直接痛晕了过去。

杜知雅冷哼一声,再次举棍,直奔黄二狗的大腿,棍风呼啸,黄二狗在昏迷的情况下,身体弓成了一只虾米,脆响传来,杜知雅知道这腿十成十是断了。

“谁在那边?”突然,巷口传来一声喝问,有几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杜知雅瞳孔放大,糟了,巡防队的人来了,巷子是个断头巷,除了来时路,根本无路可逃。

杜知雅一抬头,对上了一双锐利且熟悉的眼睛,又惊讶又不是那么惊讶,总之波动了一下,有些心虚地把铁棍往身后藏了藏,“......嗨。”

陆知谦无视那根藏在身后的铁棍,伸长手,“抓住我的手。”

杜知雅助跑了一段,解放鞋一脚踩在黄二狗断掉的大腿骨上,踉跄了一下,很快稳住身体,一个起跳,抓住了陆知谦的手。

只觉突地一下,她就飞上了高高的墙头,两人都看到了出现在巷子里的一队巡防员,来不及思考,陆知谦圈住杜知雅的腰,径直往另一边跳。

陆知谦落地,往前走了几步卸掉冲力,松开她的腰,改牵着杜知雅的手,尽挑黑暗的地方一路潜移,直到了江边芦苇荡,陆知谦拿过杜知雅手中的铁棍,甩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从芦苇荡里拖出一辆二八大杠,长腿往上一跨,“上来,得赶紧离开。”

杜知雅绷着脸,跨上后座,盯着陆知谦宽厚的背,直到闻到一股属于成年男性的灼热气息,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朵,腰上还停留着股若隐若现的结实触感。

“坐稳了。”陆知谦低沉的声音传来。

杜知雅轻轻扶住坐包,陆知谦同样熟悉沪市的大街小巷,载着杜知雅穿街过巷,尽挑僻静无人的小巷走,很快便把杜知雅送到了温婉儿家附近。

杜知雅下车,钻进了出来时那栋无人居住的小洋楼,重新掀开下水道的水泥板,一眨眼便消失。

陆知谦躲在暗处,直到温婉儿房间的窗帘微微一动,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这才骑着自行车飞快朝杜公馆相反的方向走。

半个小时后,来到一家裁缝店,店门蓦然打开,陆知谦骑着自行车径直冲了过去,车尾刚进门,门骤然从里关上。

悄无声息得让人以为刚刚只是眼花,根本没有人进来过。

“陆哥,事办好了吗?”一个脸嫩的大概只有十五六的少年把陆知谦的衣服拿了出来。

“嗯。”陆知谦停好自行车,开始换装,“我得赶回杜公馆,一会去接小雅。”在内他叫杜知雅小姐,对外他便称呼她为小雅,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字不提碰到杜知雅的事。

衣服一换好,陆知谦从后门离开,十点准时开着车出现在温家大门口。

隐在暗处的人,挥手赶走围着他们虰的蚊子,“草,杜家人真他妈的能折腾,都这时候了,不应该惶惶不可终日,怎么大晚上的还不让人安生。”

另一个人一巴掌拍死吸在他脸上的蚊子,“人家大小姐都要嫁到农村去了,还不允许人家找好闺蜜诉诉苦吗?”

“这么个大美人,就这么嫁去农村,可惜了。”

“别可惜了,嫁给你,你也不敢要,这么大块烫手山芋,谁敢接手谁倒大霉,你没看杜升月连家奴生的孩子都不想连累,说明形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峻。”

“那小子军校毕业,一进部队就是个上尉,听说现在升到少校了,当了营长,大好的前途,就算杜升月想塞,人家不一定会收呢,换我我肯定不要。”

“行了,赶紧跟上吧。”

两人看着杜知雅娉婷地从温家走了出来,上了车,认命地骑上自行车,跟了上去。

妈的,腿都要蹬折了,也追不上前面的小汽车。

杜知雅扫了眼目视前方,认真开车的陆知谦,心中忐忑,“我说我手滑,脚滑,你信吗?”

陆知谦侧目扫了她一眼,“信,还不小心化了个妆,路过了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的太平路。”

杜知雅:“......”这个狗男人怎么这样,一句话把她能编的理由全堵回嗓子里了。

气死她了,她都搭了一个虽然不怎么稳固的楼梯了,就不能顺着下了嘛。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下车前,陆知谦拉开车门,垂眸盯着好像有些生气的小姑娘,“我不会跟杜爷说的。”

杜知雅哦了一声。

陆知谦:“看来你是真不想嫁黄二狗。”砸向黄二狗第三腿时那股狠劲,光想想就让人后背发凉,没想到记忆中那个乖乖巧巧听话的小姑娘还有这么狠的一面。

莫名有些开心,下午那点酸涩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知雅翻了个白眼,“不管是黄二狗,还是李三鸡,我都不想嫁,我只想跟着爷爷。”

陆知谦沉默了几秒,“为什么不想嫁给我?是怕影响我的前途吗?”

杜知雅抬眸,与陆知谦对视,坦坦荡荡,“是,我不能害你。”

陆知谦与她对视了几秒,偏开了视线,“我的年龄摆在这里,要升也轮不到我升,我会一直在营长的位置上待到有足够的履历,年龄到了,才能升。”

杜知雅不懂这些,“就算你说出花来,我也不会同意的。”

陆知谦知道他无法说服杜知雅,别看她平时温温柔柔,真犟起来,杜爷都拿她没办法。


杜知雅折腾了一晚上,累得够呛,洗漱完,刚要睡下,看到梳妆台上放着一管药膏,专门治疗红肿淤青的。

杜知雅瞬间红了脸,陆知谦真的好讨厌,明明看到她揍人了,嘴上不说,却拿药膏提醒她。

太狗了。

气得杜知雅在床上翻腾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下。

陆知谦见杜知雅房间的灯熄灭了,掀开窗户,一闪而入,看到梳妆台上没有拆封的药膏,轻轻叹了口气,拧开盖子,挖了厚厚一坨,涂在了杜知雅的右手掌,淡淡的药香香味在房间内飘荡。

陆知谦确定没有涂漏的地方,这才放心去找了杜升月,两人在书房里一直聊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这才熄了灯。

第二天一大早,苏秀兰便带着杜知芸和苏大娘来了杜公馆,进来就大吵大闹,要拖着杜知雅去看望住院的黄二狗。

被陆叔拦了下来,“黄二狗怎么了?”

苏大娘昨晚在医院见到儿子,得知他再也无法人道时,整个人差点软了,这没有那功能,可怎么娶杜家的小姐,她感觉马上就要到手的钱财瞬间远离自己。

她赶紧找苏秀兰商量,“二狗子这样了,你说杜老爷还能看得上吗?”

苏秀兰听到伤情时,也跟着慌了,反倒是杜知芸悠悠道:“那不是更好嘛,说不定爷爷巴不得二狗哥不能人道呢,这样大小姐嫁过去,就不用伺候男人了。”

苏大娘一听这话,心里膈应,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一点也不害臊。

苏秀兰恍然大悟,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嘛,“小芸说得对,按杜知雅那骄傲的脾性,肯定不愿意跟二狗子同房的,现在打消了她的疑虑,说不定明天就嫁到你们家去了。”

苏大娘半信半疑,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一个女人真的能接受自己的丈夫不能人道吗?真不会去偷人?

苏秀兰与杜知芸对了一眼,“大娘,你不是还有三个儿子嘛,二狗子不能生,那你不会让你其他儿子跟她睡,反正生的都是你们黄家的血脉。”

苏大娘一听她的话,眼珠子一转,就是,二狗子身体出了问题不能生,她还有其他三个儿子嘛,虽然这三个儿子都娶了媳妇,但有什么关系嘛!

反正偷别人也是偷,还不如偷自己家里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大娘心中的顾虑一消,飞走的杜家财产,又长着翅膀飞回来了。

三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就把这个好消息传来了杜公馆。

陆知谦皱着眉,对于眼前三个红光满面的女人,有些不解。

黄二狗都伤成那样了,怎么还能高兴成这样?

很快,这三人就解了他的疑惑,听到她们争先恐后地把黄二狗不能人道当成好事,劝说杜知雅下嫁时,陆知谦眼底一片晦涩。

杜知雅真没想到,有人的脸皮能厚成这样。

男人不能人道,竟然是件值得到处炫耀的事,这也太没脸没皮了,杜知雅一脸古怪,但爷爷在,轮不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声。

杜升月早被这三人的无耻气得额头青筋直冒,一个男人不能人道,是件值得宣扬的好事吗?这不是让他孙女守活寡嘛。

他之所以要挑一个人品好,身体强壮的,除了希望他善待小雅,更重要的是夫妻生活和美,缺一不可。

这缺了其一,加上昨天看到的事实,让杜升月更看不上黄二狗了。

现在有这么大个台阶送到面前,杜升月麻溜地下了,“嗯,二狗子出这个意外,实在是意料之外,至于婚事,等二狗子伤好了,再议吧。”

苏秀兰一听这话,就知道公公这是不打算跟黄二狗结亲了,这可不行,她们早就跟黄家商量好了,陪嫁的财产,一家一半。

杜升月要是换人,这陪嫁她可是一分钱都捞不着。

“公公,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再去相看别的人选。”

苏大娘是个聪明人,也听出了杜老爷的意思,眼珠子一转,“咱家二狗是喜欢杜小姐的,哪怕受伤了,他也可以摆喜酒,一点也不耽误。”

苏大娘有些后悔年前让三儿子娶媳妇了,这要是没娶,完全可以换人来娶杜小姐。

现在只能极力推荐。

杜升月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掼,“我说了等伤好了再议,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别看杜升月八十多岁了,但一直养尊处优,身居高位久了,身上的气势不容忽视,吓得苏秀兰和苏大娘瞬间如鹌鹑般缩着脖子。

“敬明,把人请出去。”杜升月拂袖离开了客厅,“小雅和知谦过来。”

陆敬明把人请了出去,杜知雅跟着杜升月进了书房。

陆知谦转身关上了书房门,就听到杜升月问杜知雅,“我听人说你昨天在百货商店扫了不少东西,说说吧,买这些干嘛,别跟我打马虎眼,说是给我带着去下放的。”

杜知雅悄悄看了眼陆知谦,陆知谦摊了摊手,他可没说。

但那么大堆东西送回家,随后不见了一半,是个人都会怀疑的好吧。

杜知雅咬着下唇,蹭到杜升月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道:“爷爷。”

杜升月扯回自己的袖子,“撒娇也没用,今天你要不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别想出这个门,也不准吃饭。”

杜升月瞪了陆知谦一眼,“你不准偷偷给她送饭。”

陆知谦坦荡地回望,“我从来没有偷偷给小姐送过饭。”都是正大光明端进去的。

小姐大部分时间是很乖的,就是有时候犯犟,杜爷会惩罚小姐,让她面壁思过,想清楚了,才会给饭吃。

每次陆知谦都会趁着杜爷外出,或者休息了,给受罚的小姐送饭。

杜如雅知道自己做事没办法滴水不漏,只是没有想到,她都已经留了一半打掩护,怎么还是被祖父看出了端倪。

她什么都没说,摘下脖子上从出生就戴着的血翡翠,拿起桌上的砚台,靠近血翡翠的时候,砚台不见了。

没一会,砚台又出去了,跟着就是几件棉袄。

陆知谦昨天跟着人买回来的,一眼就认出这几件棉袄就是昨天买的。

“这是什么?”唯物主义陆知谦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杜知雅去看祖父,只见他睿智充满阅历的眼底似乎并没有意外,“爷爷。”

杜升月眨了眨眼,回过神,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孙女,“爷爷是土埋脖子的人了,杜仲庭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本以为杜家遭此一难,这秘密要跟着我一块入土,竟然血翡翠认可了你,那爷爷就告诉你杜家的这个秘密。”

“血翡翠乃杜家祖传之物,祖上曾言,如遇有缘人,杜家可凭此物东山再起,只是历代从未碰到过所谓的有缘人,血翡翠便代代相传了下来,”杜家的收藏中有比血翡翠更加值钱的翡翠,但这块血翡翠仍旧是代代相传下来,保存得最好的一块,“看来上天不亡杜家。”

最近他规划的那些财产,看来得重新规划了。

“小雅,除了物品能进去,活人能进去吗?”

杜知雅摇头,“我进不去,只能往外拿东西。”

杜升月点了点头,“目前看来只有储存功能,之前是打算让你跟黄二狗结婚,避开这次劫难。”

听到这里,杜知雅心头一跳,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改变她的命运,也不枉她冒险去将黄二狗的第三条腿打折。

“现在看来,黄二狗也不是什么良配,要不然不会招惹别人将他打残,既然如此,此事便作罢,但你想跟着爷爷下放的想法也该收一收,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杜知雅听到这里挺了挺背,不会是让她携带杜家的财产,逃往海外吧!

不怪杜知雅会这么想,祖父生在清朝末,不仅经历了八国联军辱华,还曾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出资援华,生于忧患,常有有备无患之意识,教育子孙亦是如此,总感觉多学点东西不会错。

杜知雅从小被祖父精心培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蹈也学过十几年,精通八国语言,别人都在吃喝玩乐早恋的年纪,她天天苦逼地学习。

好像一切都在为此刻准备着。

可是外面的人看得这么严,真的能逃出去吗?

杜升月岂会不知道自己孙女的想法,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还是把人保护得太好了,把孙女养得天真娇气,什么心思都堆在脸上,要是能逃,他怎会给孙女选择一条看不到未来的路,拿孙女的幸福去赌人性。

“嫁还是要嫁的,现在就看嫁给谁。黄二狗肯定是不行的,”至于之前考核物色过的人选,根本不在杜升月的考虑范围内。

杜升月宁缺毋滥,他的目光落在挺拔俊秀的陆知谦身上。

如果知谦不是走的军部的路线,他是最好的人选,可惜了。

陆知谦抿了抿唇,不甘心地为自己争取,“杜爷,其实不管我的成份如何改变,我早已被打上了杜家的标签,在派系林立的军中,每个跟杜家关系密切的人,现在都在急切地想跟杜家撇清关系,但是我撇不开的。”

在场的三人都明白陆知谦的话,当年杜升月从人贩子手中救出陆知谦的父亲陆敬明开始,陆家便跟杜家绑定在了一起,想撇都撇不开。

杜家昌盛时,可以借助人力物力还陆家一个三代贫农清白的家庭背景,助陆知谦读军校,甚至入伍,但那不过是表面功夫,如果有心人想要阻止优秀的陆知谦往上爬,肯定会拿出陆家跟杜家的关系来说事。

陆知谦看清了杜升月眼中的动摇,加大了筹码,“我相信这场劫难终会海清月明,我只需要护着小姐到劫难结束,如果到了那天,小姐要离,知谦绝不阻拦,到那时,知谦仍旧可以走知谦的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的晋升,而是保全小姐的性命。”

“劳改农场的环境恶劣,人物背景复杂,即使有我爸妈跟过去,但他们在农场外,有时意外就在一瞬间,小姐...”陆知谦看了一眼杜知雅,眉眼如柳,眼含秋水,唇若樱桃,肤若凝脂,一袭素色的白裙,将她婀娜的身姿包裹得典雅而温婉,如同古画中走出的仕女。

这样的她放到农场,他连想都不敢去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杜升月生在动荡的年代,见过的黑暗比陆知谦要多得多,陆知谦点到为止的话,岂会不懂,他沉吟片刻,望向杜知雅,“小雅觉得如何?”

杜知雅看向陆知谦,陆知谦坦荡地回望,“小姐身上有翡翠空间,杜爷肯定想着把杜家的财产放入里面,助以后杜家东山再起,小姐要是嫁给别人,很难不被人发现这个秘密,到时......”

杜知雅有些不服气,想说她蠢就直接说,不用这么委婉,可她理不直气不是特别壮,毕竟昨天购买的棉袄,转天就被人发现了,她真那么难保住秘密吗?

她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真的什么都显现在脸上?

事实摆在面前,杜知雅有些泄气,不得不认清现实,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从此刻开始,她要学习陆知谦的面瘫。

“就算杜爷不把财产放在小姐身上,或者说把所有的财产都上交,可这些人真的会放过小姐吗,人心中的贪婪就像无底的海洞,永无止境,他们绝不会相信杜爷把家产都上交了的,迟早会对小姐动手,小姐身边要是没有一个能真心实意保护她的人,无论她嫁给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杜知雅神色复杂,陆知谦说得没错,祖父把一大半的家产以嫁妆的形式给了黄家,那些人哪能轻易让她和黄家留下这些东西,最后还不是以各种名义,由黄二狗亲手把东西孝敬给了那些人。

那些人仍旧觉得这些东西不是杜家的所有,怀疑陆家藏起了杜家的一半财产,最终令陆家家破人亡。

杜知雅突然醒悟,或许没有她,那些人也不会放过陆叔和陆知谦。

因为他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一陨俱陨,根本没有保全一说。

杜知雅能想到了,杜升月岂会想不到,他神情复杂,眼眶微湿,久久才道:“是我连累了陆家。”

站在门外听了许久了陆敬明与妻子对视了一眼,随后敲门走了进去,茹姨把门重新关上,守在门口。

陆敬明一进去,直直跪了下去,“如果没有杜爷当年的收留,敬明早已成了一坯黄土,杜爷的再造之恩,如同再生父母,何来连累一说。”

“杜爷的恩德,敬明一日不敢忘,如今杜家遭难,却让敬明置身事外,苟且偷生。敬明这辈子都不会安生,杜爷,求你成全敬明,让陆家为杜家做点什么。”

陆敬明虽为杜知雅爸爸的书童伴读,其实一直被杜升月当半个亲子对待,培养他成才,并且为他娶妻生子,连陆知谦的名字都是杜爷按照杜家的字辈取的。

杜升月对他的恩德,陆敬明没齿难忘。

见父亲跪了下去,陆知谦跟着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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