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守业杨如珠的女频言情小说《穿越,赘婿文里的极品丈母娘完结文》,由网络作家“二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娘,您起了么?”门外响起一把浑厚的嗓音,却透着一股子怯意。许真真没应,额角突突的痛。瞪着灰扑扑的黄麻帐顶,脑子里浮现着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内心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睁眼又闭眼,过了许久,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赶上穿越大军了。上一刻她还是陪着总裁出差、享受着头等舱服务的都市白领,可突然间,飞机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她被颠得东摇西摆,慌乱之下,抓住了总裁的手。难得这一刻冷酷的总裁大发善心没有甩开她,心里有点美。可紧接着,飞机“砰”的一声,解体了。睁眼就来了这里。原身的名字跟她相同,今年已三十六岁,还生了七个女儿。丈夫以前在外头跑商,七年前说去一趟北方,一走便渺无音讯。家里没有男丁,加上她为人极品刻薄,村里人都瞧她不起,神憎鬼厌的。几个...
《穿越,赘婿文里的极品丈母娘完结文》精彩片段
“娘,您起了么?”门外响起一把浑厚的嗓音,却透着一股子怯意。
许真真没应,额角突突的痛。
瞪着灰扑扑的黄麻帐顶,脑子里浮现着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内心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睁眼又闭眼,过了许久,才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赶上穿越大军了。
上一刻她还是陪着总裁出差、享受着头等舱服务的都市白领,可突然间,飞机毫无征兆地剧烈晃动。
她被颠得东摇西摆,慌乱之下,抓住了总裁的手。难得这一刻冷酷的总裁大发善心没有甩开她,心里有点美。
可紧接着,飞机“砰”的一声,解体了。
睁眼就来了这里。
原身的名字跟她相同,今年已三十六岁,还生了七个女儿。丈夫以前在外头跑商,七年前说去一趟北方,一走便渺无音讯。
家里没有男丁,加上她为人极品刻薄,村里人都瞧她不起,神憎鬼厌的。
几个女儿也被她养歪了,个个都嫁不出去。
奇葩的是,她也不急,不慌不忙的给女儿招赘婿。
努力了几年,还真给她招了三个,方才在外边喊她的,便是大女婿李守业……等等,老妇、赘婿?
怎的剧情如此熟悉?
她皱眉,敲了敲脑壳。
两世的记忆混在一起,她现在脑子混乱得很。
好一阵,她才理清了些,越发生无可恋。
她居然穿到一本赘婿文里。
原身恶毒刻薄,对三个赘婿非打即骂,各种侮辱。
最终三女婿沈逸飞黑化,傍上大官的女儿,逆袭走上人生巅峰,将这一家子一个个弄死了,她死得尤为最惨。
是被他用小铁锤,逐寸逐寸敲碎骨头、再削掉四肢拔了舌、扔粪坑里淹死的。
还有,但凡知道他出身的、在外头提过他给恶毒村妇当赘婿的,最终也都横尸荒野。
到了最后,他自己都不记得杀了多少人。
残暴得令人发指。
可这样杀人如麻的恶魔,却能一步步的登上那权力的最高峰,官至一品,还儿孙满堂。
评论区里却有许多男读者大呼好爽、痛快。
她那个气啊,在评论区一个个怼。
可谁曾想,她会穿进书里,成为那头等炮灰?
想着自己还有一年就要惨死,便不寒而栗。
外边又响起了敲门声,“娘,您、您没事吧?”小小声,充满了忐忑。
还是李守业。
你能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却跟个小媳妇儿一样怯弱、动不动就掉金豆子吗?
反正她不忍直视。
太辣眼睛。
一家子都是奇葩。
许真真又躺了一阵,憋不住,便起了身。
人有三急,容不得她再装死。
开了门,李守业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娘”,悄然松了口气。
这家伙是生怕她死在里头了吧?
睡觉被吵醒,若按照原身的性子,此时此刻定是厌烦地一脚踹去,或者破口大骂。
但是她实在做不出,只从鼻子里哼了声,便急匆匆奔赴屋子后边的茅房。
所谓的茅房,其实简陋得很,就在地面挖个坑,三面围着茅草墙,用竹子、芒箕编织成一人高的席子当作门。
许真真捏着鼻子,蹲下去,感觉四处漏风,总觉得有人在偷窥,背脊凉飕飕的。心里膈应的很,使出洪荒之力,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可是,厕纸呢?
想多了。
在古代,纸可是金贵东西,又是寒门,怎么可能用得起?
跟前有两个簸箕,放着满满的竹片。
一边是没用过的,一边是用了等着清理出去烧了当肥料下田的。
含着一泡泪用了竹片,没勇气拖出来放簸箕,直接就扔粪坑里了。
出了来就直奔水井边想洗手。
谁知李守业跟在身后絮絮叨叨的,“娘,我熬了点米粥,您好歹吃些……”
她心里正憋着一股郁火无从发泄,回头一个狮子吼,“闭嘴!”
李守业怔怔地后退好几步,眼眶跟着红了。
也没说话,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跟个受气包似的。
许真真看着越发来气,“我还没死呢,你哭哪门子的丧!”
这话也符合原身的凶悍暴戾性子,李守业被吓得眼泪都憋了回去,唯唯诺诺的缩到墙角,不敢再吭声。
许真真转身打水洗了手,又去寻来杨树枝和盐巴漱口,抬头见大丫头杨如珠“叭叭”的趿拉着鞋出来,二话不说,就去拧李守业耳朵。
“大清早的你又惹娘不高兴,你想死是不是?”
李守业疼得倒抽气,却没敢躲,就任由她揪,还陪着笑,“娘子,你仔细手疼……”抬手“啪啪”就给了自己两巴掌,“娘子可解气了?”
杨如珠胖得跟猪一样,就这么动两下就气喘吁吁。见他如此识趣便松了手,萝卜一样的粗手指指着他,“给我娘磕头认错。”
李守业咬着唇,黑亮的眼睛里有着屈辱和挣扎。
杨如珠往他腿窝踹了一脚,“自你进我家门,你骨头就没硬过。眼下在我跟前装什么装?信不信我休了你?”
李守业“噗通”就跪下了。
“娘,守业知错,求您原谅。”咚咚的磕头。
许真真翻了个白眼,简直没眼看。
动不动就跪她,当她慈禧呢!
没得到她的回应,杨如珠抬脚就往李守业身上踹,“你看你把我娘气成什么样儿了,你不想法子哄她高兴,我打死你个赔钱货……”
“如珠……”许真真想教训大丫头几句,可又想着才穿过来不能崩人设,清了清嗓子,改口,“行了。都出去吧。我身子不太爽利,早饭给我端屋里去,其他人该吃什么便吃什么吧。”
啊?
杨如珠一脸错愕。
娘这是病糊涂了么?
她是出了名的抠,家里从来只吃两餐,就中午和晚上,早饭从不烧的。
这两日她病了,才开了仓房,抓了两把米,让李守业早上给她熬两碗粥补补,哪有其他人的份?
杨如珠一下子紧张了,胖得跟猪蹄一样的手拽住许真真,“娘你别吓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了?”
她的力气大得吓人,瘦得跟竹竿一样的许真真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她那叫一个气啊,吼她,“我看你是想摔死我!”
“娘,你凶我?”杨如珠的手便如同被烫着一般猛地松开,脸色都变了。
“是我惹了您不高兴吗?”委屈吧啦的瘪了嘴。
糟糕,人设要崩啊。
这大丫头可是原身的心头肉,自己怎么可以凶她呢?
许真真捏了捏额角,烦躁地道,“一边玩去。”
杨如珠大受打击,肥嘟嘟的红唇撅起,跺了跺脚,扭身走了。
李守业在她背后小声喊,“娘子,你莫生气……”
可一接触到许真真的眼神,他立马闭嘴,怯怯地跪着退到墙角。
许真真心想,这家伙是受虐狂吗?
被妻子这样打骂,还要去安慰她。
他畏畏缩缩受气包似的实在令她恼火,凶巴巴地道,“跟我来仓房,我把中午和下午粮食给你。没什么事儿不要到房里喊我,烦人。”
……
今日是许真真穿到古代的第一天,她却消极怠工,继续回房间躺尸。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想活下去,必须得想法子自救。
首先想法子感化三女婿沈逸飞那颗逐渐变黑的心。
再来,原身丈夫走后,家里逐渐破落,如今穷得叮当响,种田经商少不了……
她想事情入了迷,手无意识的碰到脖子上的一个硬块。
拿起来一看,玉佩?
还是她的!
她不会认错的。
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院长说,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遗物,所以她从小戴到大。
玉佩只有铜钱大小,外表灰扑扑的,里边隐隐透出水墨丹青的纹路,遗憾的是边缘有个小豁口,要不然还值点钱。
只是不知为何,会一同与她穿过来?
她的手抚摸着玉佩,眼前忽地出现一个画面。
广袤的天空下,是青山绿水,还有一片杂草丛生的水田。
水田旁有溪流潺潺,不知名的野花开得茂盛,一簇簇一丛丛,五颜六色,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微风徐徐,她甚至闻到了花香。
太美了。
她分不清是真实的场景还是做梦,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却一下子进入了这个场景里。
她不敢置信,这是真实存在的、一个独立的空间!
感觉惊奇又新鲜,她蹲下摸了摸脚边的野花。
是真的,闻了闻,还很香!
她欣喜不已,又听见水流叮咚响,她过去一看,一条小溪在跟前缓缓流淌。
清澈见底,里边有漂亮的石子和泥沙,还有小鱼小虾。
岸边还长了好些小野果,像是树莓。
鲜艳欲滴,惹人垂涎!
她忍不住摘了一颗放嘴里。
甜中微酸,饱满多汁,简直不要太好吃!
而且,吃下去之后,感觉腹中暖洋洋的,似乎体内凭空多了一股力气,使得她精神好了许多。
这……还能补充能量的?
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啊!
她喜不自禁,双手不住地采摘。
可就在此时,她听见急促的喊声和脚步声渐行渐近。
莫不是有人去找她了?
不好,得赶紧回去!
她心念一动,人便又回到了床上。
太过神奇,她有片刻的怔忡。
一看手里还抓着一把树莓,忙藏在被窝里。
紧接着,房门被大力推开。
“娘,不好了。”四丫头杨如玉急匆匆闯进来,“三姐肚子痛还流血了。”
“那快去请大夫啊。”
一大家子就是事多,不是这就是那的,许真真脑壳真心的疼。
怏怏地爬起来,脑子慢了半拍才想起,三丫头这个时候要生了啊。
而且是难产,孩子憋久了缺氧,生下来就成了傻子。
又长得痴肥丑陋,与父母无半点相似之处。
外边人都说不是沈逸飞的种,后来被他残忍的摔死了。
太恐怖了!
许真真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发了抖,“快去李婆子家借牛车请稳婆!”
“大姐夫去请过了,被人家赶了出来。”
许真真一愣。
是了,村里人不待见这一家子,这邻居又向来与她不对盘,没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还指望他们搭把手?不可能的!
上辈子就是借不来牛车,沈逸飞背着三丫头一步步走着去了医馆,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许真真一咬牙,拿钥匙开了柜子,从里边扒拉出一个布袋子,数了五十枚铜钱,“你拿着,不管是哪一家,只要肯租牛车就给钱。十文钱不肯,就给二十文钱,二十文不肯,给够五十文!”
杨如玉瞪大了眼睛,“这么大方?”借个车就花出去几十文钱,这还是那恨不得将一个钱掰成两个花的娘亲吗?
“是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许真真急白了脸,“还不快去?”
“哦。”杨如玉拔腿往外跑。
“等等。”许真真想想还是不放心,把她喊住,倒出一半铜板,把剩下的钱连同整个布袋子都给了她,“你去请村尾的陈婆子,把这钱给沈逸飞,让他去隔壁村请张大夫和他夫人。”
稳婆接生经验丰富,张大夫医术高明,他的夫人也是女医。
两手准备,稳妥些。
杨如玉接过布袋子掂了掂,里边足有五十文以上!
眼里满是震惊,“娘,这也太多了……”
“钱没有了可以再挣!磨叽什么,还不快去!”许真真气急了用吼的。
“可咱们也没有挣钱的门道啊。”四丫头嘀咕一句离去。
许真真眼冒金星,扶着床架缓缓坐在床边,一摸脑门,一手的冷汗。
原身生了七个闺女,早就掏空了身子。
这三年来,身子都不爽利,一直暗中咬牙撑着,虚弱到了极致。
许真真穿过来,继承了她残破的身子,加上这连惊带吓的,她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没准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
但是,她不能晕啊。
这是很关键的一个环节,若是出了岔,生下那痴傻儿,沈逸飞就要一路黑到底了!
她稳了稳心神,摸出提神的药油往颈脖、额头等处抹了抹,又摸了一袋子铜板放身上,一面往外走,一面想着三女儿的事。
说起来这丫头,也是个不省心的。
她比沈逸飞大一岁,性子跳脱,爱美虚荣。
人人都说村里的小秀才前途无量,她就认定了人家,幻想自己嫁过去就是官夫人,
明知小秀才不喜欢她,还天天厚着脸皮过去献殷勤。
小秀才的娘亲厌恶她至极,骂她一句,她就骂人家十句。
名声坏透了。
和沈逸飞成亲后,倒是收敛了些。
但是,安分不够半年,她又去找小秀才。
也不管村里人说三道四,更不管自己已婚、怀着身孕,就是要去。
只要小秀才旬休回来,她就巴巴地过去,各种吃的、实用的荷包、手帕、衣服等全送到他跟前。
沈逸飞被妻子如此轻贱,怕也是他黑化的一个原因。
哎,伤脑筋!
杨如烟其实昨晚就有些腹疼了,只是白日里作死的又去找了小秀才,生怕亲娘责骂,是以没有吭声。
此时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才知道后怕和后悔。
“三妹,你忍着点儿……”杨如珠六神无主,又冲门外喊,“守业,你去喊二妹和妹夫了没有?”
李守业喊,“喊了。他们说,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把那块田的秧苗插完了再说。”
杨如珠急声道,“那不行。赶紧喊他们回来,不然……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许真真正好听见。
二女儿杨如宝和女婿陈满谷是家里最勤快的人,可也是性子最冷淡的一对。家里不管大事还是小事,他们从来不会多说半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杨如珠这也是急昏头了,才想把他们找回。
“不用了。”许真真把李守业喊来,“你去找村里采参的王伯买一把小杂。”
挖参过程中断掉的须和叶子,采参人俗称小杂。
品相最差的人参都要几百两银子,她买不起,只能买小杂,五十文钱能有一小束了。
抠门的丈母娘突然变阔气了,李守业也很是吃惊,“娘,五十文钱能买十几斤米了……”
“救三丫头要紧,让你去便去,废什么话!”
许真真喝斥一句,李守业便不敢再说半个字,拿了钱就走。
许如烟咬着手帕无声的落泪,身子无意识的扭动翻滚,两鬓濡湿。
见许真真进了屋,她叫了一声“娘”,泪如雨下。
“烟儿,娘的宝宝女。”许真真学着原身的语气说着,坐到了床边。
许如烟便趴到她膝盖上,“呜呜”的哭,娇嫩的小脸上,满是无助、恐慌的神色。
许真真这一刻也不禁眼眶发热,不知是真的代入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原身的感情流露,她心疼极了。
才十六岁的小丫头就要当娘了,在现代还是个被娇宠着的心肝宝贝呢。
抚着她的背脊,“不怕,娘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看着我的宝贝孙儿出生的。”
许如烟在这一刻崩溃了,“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去那边了,一定乖乖听您的话……”嚎啕大哭,伤心欲绝。
许真真不知她是不是被小秀才那边的人欺负了,此时也不好问她,只叮嘱她紧要的。
“烟儿你听着,待会儿你再痛再难受,也要坚强的挺过去,不然把孩子憋坏,生出来就会是个傻子,她的一辈子就毁了!”
许如烟瞪大了双眼,显然被吓着了。
许真真心想,吓着了就对了。
这样她就会拼了老命的生,而不是跟书里写的那样,娇气吧啦的哭,不肯使力。
“别怕,娘生了你们七个,都是这么过来的。”说着起身,“你先歇着,我去把那只母鸡杀了给你炖人参鸡汤,给你补足力气。”
杨如烟满是泪痕的小脸绽放出笑容,都忘了疼,“娘,你对我最好了。”
杨如珠酸溜溜的,“你才知道?整日说娘亲偏心我,你看,家里唯一一个下蛋的鸡都杀了,你说到底偏心谁吧?”
杨如烟抿唇一笑,难得没反驳。
有了金钱开道,半个时辰后,稳婆与大夫统统都请了过来。
大夫给产妇号脉,稳婆与女医做产检,最后三人得出结论。
“气血不足,身子虚。”
“产妇骨架子小,胎头偏大,凶险啊!”
杨家人吓得不行,许真真却说,“我相信我三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有劳三位了,咱们把该做的事做好,结果如何,就交给上天吧。”
她的镇定,令惶恐不安的杨家人,也都安定了不少。
而她难得的明事理,大夫与稳婆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杨如烟的产程会很长,许真真特意嘱咐李守业煮了干饭,炒了几个菜,让大夫三人吃得饱饱的,又提前给了诊金、喜钱,好让他们能尽心尽力为女儿接生。
大夫三人很是吃惊,暗地里嘀咕:这许婆子向来抠门、不讲理,若不是想着她姑娘弄不好要一尸两命,他们才不愿意来。
可眼下怎的变得如此大方,又是管饭又是给诊金的?
见稳婆与女医进了产房,许真真守在伙房,谁都不许偷吃半口鸡汤。等炖足了火候,先给女儿喂了一碗鸡汤泡饭,鸡肉也熬得糜烂,撕碎了喂她。
杨如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原身虽然溺爱女儿,却很少有耐心去做这些。
顿时觉得自己也是被娘宠爱的孩子,吃了满满一碗鸡肉,感觉浑身都是力气。
夜幕降临,她阵痛越发明显。
稳婆、女医进了产房,大夫劝许真真,“产房污秽,你身子骨不太好,就不要进了吧。”
许真真却摆摆手不怕,径自进了去。
杨如烟见到她精神一振,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可怜巴巴的,“娘……”
许真真拍着她的手背,“不要怕,听稳婆和女医的。也不要叫喊,省着力气,待会儿好使力。”
杨如烟泪眼模糊的点头。
但是,痛感越来越剧烈,她哪里忍得住?
腹部与腰部像是要被活生生的胀开,骨头被一点点碾碎般,这种痛,超出了她能承受的程度!
“娘,我好痛,好痛啊,我不要生了,不生了。”她在床上翻滚,脖子和额头条条青筋突出,身体不住的战栗。
许真真哪里见过这阵仗啊,抖着声音哄她,“乖,忍一忍,孩子就出来了。你想想,她那么乖,还会冲你笑,你忍心把她憋坏吗?”
杨如烟拼命摇头,一面哭一面跟着稳婆喊的节拍用力。
但是,她冷静不到一刻时。
“娘,啊……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娘,我生不出!你帮帮我,把她抠出来好不好!”
她胡言乱语,一直哭一直叫,理智全无。
许真真除了温言软语的哄她,一点法子也没有。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越来越虚弱。
浑身被冷汗湿透,喊不出、动不了,面无血色,气若游丝。
许真真给她灌了两回鸡汤,都于事无补。
她心里不禁产生了深深的恐惧,难道因自己的干预,没有接受医馆的救助,这丫头会难产而死?
稳婆与女医也慌了手脚,“许婶子,这……不行啊,要不送医馆吧。”
已经来不及了。
许真真压了压额头,“剪开底下行么?”
女医为难,“里边收缩无力,剪了怕也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许真真闭了闭眼,拼命压制内心的恐慌。
记得那书上说,杨如烟送到医馆,那老大夫用了一个很好的催产法子。
是什么来着……
是蓖麻油!
那老大夫让药童用蓖麻油煮鸡蛋,杨如烟服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生了。
估计那玩意儿有增强宫缩的作用!
许真真眼睛一亮,忙到门口喊来李守业,把仓房的钥匙都给了他,“赶紧去村头摘些蓖麻子,和两三个鸡蛋一起煮了端来,要快!”
回转时,见稳婆与女医一脸疑惑,她解释,“这是我娘家流传的一个催生偏方,据说很管用。”
女医点点头,“那试试。实在不行,就把孩子抠出来,保大人。”
怎么抠?
许真真不敢想象,那太残忍!
她给杨如烟擦身上的汗,不住地和她说话。
李守业的速度也快,不到一刻时,便把鸡蛋汤端到了门外。
许真真去接了进来。
可就是她这么一转身的功夫,杨如烟便陷入了昏迷,无论她怎么喊都不应,面色发灰,汤水也灌不进去了。
稳婆吓得手脚发抖,“糟了,这怕是要……”想说“一尸两命”,却又生怕触了霉头,许真真迁怒于她,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许真真彻底慌了。
难道她真要害死三丫头?
不!
她心里涌起强烈的不甘。
不知怎的,脑子便浮现起那鲜红璀璨的树莓来。
自己吃了一颗,便多了几分力气,若是三丫头吃了,说不定能醒?
试试吧,这会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实在不行,就……保大人!
她打定主意,说了句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就慌忙冲出了产房。
稳婆与女医以为她是去取祖传的什么灵丹妙药,见她回转拿出一把树莓,不禁好气又好笑。
“许婶子,都什么时候了,给她吃这个顶什么用?”这只是小孩子摘来解馋的!
“我烟儿向来喜欢吃,她闻到味儿,说不定就醒过来了。”
许真真掐碎了一颗,让汁液流进杨如烟的嘴里。
稳婆和女医只当她是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了,便顾不上理会。
一个拿起一早准备好的火钳,一个端起木盆,想把孩子捣烂拽出来保大人。
可是靠近一看,杨如烟已幽幽醒转。
顿时欢喜大喊,“醒了醒了,快喂鸡蛋汤。”
许真真却执意将一大把树莓喂完,才喂她喝汤、吃鸡蛋。
杨如烟这回感觉浑身都是力气,且宫缩规律。
半个时辰后,她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婴。
女医和稳婆也不禁长长松了口气。
弄烂孩子是一件很损阴德的事,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们也不想这么做。
许真真听着孩子那响亮的哭声,是喜极而泣。
书里说,孩子憋久了全身发乌,那医馆里的大夫又是用嘴吸走孩子口鼻的异物,又是倒过来拍脚掌,折腾了许久,才有点微弱的声音传出,跟小奶猫叫似的。
现在孩子哭声震天,活力十足,脑子应该没事了吧?
她也不太确定,不过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出来后,冷汗湿透了背脊,险些站不稳。
沈逸飞上前扶了她一把,“娘,你没事吧?”
许真真抬头看他。
五官清秀,唇红齿白。面上时常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眼眸却深邃似海。
这样的人,擅于伪装,城府深不可测。
想着他后来干的事,许真真光这样看着他,都忍不住打寒颤。
“没事。你进去看看烟儿吧。”不着边痕的离他两步远。
沈逸飞双眼频频看向产房,嘴上却说,“我先送大夫回去吧?”
“不用。我让守业和满谷送。”
沈逸飞没有细想岳母的变化,应了一声,便往产房奔去。
这个时候的他,还有人性的。
他后来所以变成那样,很大的原因,是跟他的出生有关。
他娘是一名寂寂无闻的妓女,他自小长在妓院,生父不详,却长得一副好相貌。小小年纪,就有人赞他貌比潘安。
可生在那种地方,男子长得越俊,下场越惨。
要么给人当娈童,要么就当龟公拉皮条,比女子还卑贱。
所以,在他三岁起,他娘就将他关在房里,不让他外出,不见生人。
遮遮掩掩的养他到九岁,妓院的老鸨便打起他的主意,要把他送给一官员。
他娘拼死护着,被打得遍体鳞伤。
绝望之下,听说杨家招赘,二话不说就将他送了过来。
当时杨家头两位女婿还未招到,原身见这小子长得好,嘴巴又甜,心里喜欢,想着等养大一些,配给哪个女儿都好,便留下了。
待他十四岁,也就是去年,让他和三丫头圆了房。
少年夫妻,虽说没有蜜里调油,可也算恩爱。
只是三丫头不喜欢他对谁都讨好卖乖、浮夸而做作,怀上孩子后,就对他各种看不顺眼,都不让他同床了。
可即便是这样,这个时候,他对杨如烟还有感情的。
一切还能挽回。
许真真微微喘息,出到屋厅,让大夫给自己把脉。
想要过上好日子,好的身体是基础,她得想法子让自己好起来。
可大夫一探她脉搏,吃了一惊。
根据脉象所示,她这具身子已是油尽灯枯,怎的还如此精神?
不禁抬眸看了她好几眼,险些怀疑自己把错脉了。
沉吟了片刻,才说,“你这身子虚啊,气血亏空,五脏六腑在慢慢萎缩,得吃些大补之药,而后好好静养,否则……”
许真真几个女儿纷纷变了脸色,“大夫,我娘要吃什么药,您尽管开。”
大夫看看这一大家子,还家徒四壁的,不免叹气。
许真真便说,“我想多活几年,看着几个孩子成家立业,我不怕花钱。大夫您开吧,我哪怕掏空家底,也要把身子调养好的。”
身边的几个孩子倒吸一口冷气,抠门的娘这回豪横了啊。
大夫便说了,“先开五剂,等吃完后,老夫再来号脉,进行调整。”
“好咧。”许真真应得爽快,可当大夫报出药钱是十两时,她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但是,她话已经放出去了,怎好收回?
还有,看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除了头四个女儿外,其余的都面黄肌瘦,其实都需要调理一番。
但是吧,她没钱,只能先顾着自己,再一个个来。
强笑着回去翻箱倒柜找出十几个布袋子凑足了钱,又给大夫夫妻、稳婆赏了钱,才将人送出门外。
又提醒李守业记得拿药,便回了屋。
她手指头一掐,今天花出去十二两,是全部积蓄的三分之二,顿时心肝肺疼。
不行了,得赶紧想法子挣钱,要不然一家人该吃西北风了。
“娘,吃饭了。”小女儿杨如男喊她。
杨如烟分娩,搞得一家人都很紧张,此时已是大半夜,个个都没吃东西。
许真真应了声,见小女儿看自己的目光有点躲闪,便冲她招手,“宝宝女,来。”原身并不重男轻女,但是,也希望儿女双全,更何况,世俗的目光摆在那儿。
小家伙站在原地踌躇了下,才怯生生地靠近她,被她握住手,还忍不住轻微地挣了挣。
许真真暗自叹气。
原身倒没有重男轻女,只是在古代,女人总归要生个儿子才好,要不然会被所有人瞧不起。
在生了四个女儿后,还是接连生女,她失望、焦虑,连孩子的名儿都没好好取,随口就是“招娣”、“盼娣”,和这三个女儿都不亲。
最小的这个小家伙生下来就体弱,她也没好好照顾,头发又黄又稀疏,一张小脸巴掌大,说话跟个小奶猫似的,看着就可怜。
“宝宝女,今天去哪儿耍了?”许真真牵着那竹枝似的小手,故作轻松的问她。
“跟七姐去打柴。”小丫头小小声说。
许真真哑然。
才七岁,这么瘦小,风吹就倒,原主怎么舍得!
晚饭是杨如宝做的,简单的白粥青菜以及萝卜干。
天气热,桌子就摆在院子里。
许真真坐下,问她,“满谷呢?”
“啊?”三个女婿里,许真真最不喜欢寡言少语的陈满谷,她突然问起,杨如宝还愣了下。
“他送稳婆回去了。”
大夫夫妻与稳婆不同路,得分开送。
许真真给忘了。
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招娣,去喊你三姐夫出来吃饭。”
“啊?”杨如宝又是一愣。
家里三个赘婿从不让上桌吃饭的,娘亲这是失忆了还是魔怔了?
“傻杵着干嘛,去啊。”许真真又累又饿,她现在懒得去维持原主的人设,只想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吃完饭,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许家几姐妹对视,都有些疑惑。
沈逸飞出来,看了一眼端坐如松的许真真,眼里闪过厌恶与憎恨,只是他掩饰得很好。
垂下眼眸,面上挂着体贴的笑容,“娘,您先吃,小婿先去烧洗澡水,等娘吃完,歇一歇,便可洗漱了。”
许真真横了他一眼,“让你吃便吃,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沈逸飞笑容僵了僵,这才躬身应下,“是。”
许真真又吩咐杨如宝给另外两个女婿留菜留粥,“留四分之一吧,他们干活多,饭量大些。咱娘几个少吃几口,都能给他们省出来了。”
“娘,”杨如珠忍无可忍,“他们以往都只吃一小碗,你给留这么多,他们也吃不完呀。”
“吃不完?那么大个人,又是壮劳力,莫说两碗粥,就是一盆饭都能吃完。”许真真瞪她,“怎的,你使劲吃了这么长时间,眼下你让这一回,就不乐意了?”
杨如珠委屈嘟嘴。
她不是在乎这一碗粥,而是娘对几个赘婿的态度!
许真真是真累了,懒得解释,极快地喝了一大海碗粥,回了自己的屋,径自往床上躺。
她只是想先歇一歇,等烧好洗澡水,去提来洗澡了再睡的。
可脑袋才沾了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睁开眼,看见陌生的环境,好一阵怔忡,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她不再是都市白领了,而是令乡邻、赘婿厌恶的小老太,昨天她还当了外婆,不,是祖母。哎,这事整的……好玄幻。
她又想起一件事。
杨如烟生下孩子后,身体也变得很差,血流不止,感冒高热不断,孩子六个月之前,都起不了身。
身体的折磨,令她脾气暴戾,对沈逸飞各种不顺眼。而且面容枯槁、骨瘦如柴,又动不动的哭哭啼啼,十足十的深闺怨妇般,沈逸飞内心对她很是厌恶。
不过,她昨天给找了大夫女医开了些清补的药给她,又喂她吃了空间里的果子,三丫头的身子,应该没那么差了。
可月子总得坐好才行。
家里只种了些青菜,什么都没有,自己得想法子弄更多的食物回来。
思及此,忙起了身,打水草草洗漱一番,就喊李守业去借牛车,她要去赶圩买东西。
李守业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许真真看他扭扭捏捏的就来气,一声吼,“说!”
李守业吓得一跳,唯唯诺诺的小声嗫嚅,“牛、牛车不好借……”
许真真一诧,“怎么?人家给气你受了?”
“就、就不太乐意……”
许真真眉头一挑,“给了钱还不愿意?”
沈逸飞走过来,“娘,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哪怕咱们给了钱,该说的闲话,还是得说。”他面带微笑,腮边两颗小酒窝若隐若现,“不过没事,这车我去借,我脸皮厚,随便他们说什么吧。”
许真真道,“你别去,烟儿眼下虚弱得很,你在家里带娃,让她睡个饱。有奶水便喂,没有奶水你就得把米泡软了磨成浆,再熬成稀糊糊喂孩子。”
她叮嘱了一番,去喊二女婿,“满谷,你去一趟。咱们眼下有求于人,别人说什么就忍忍。等以后咱家有了钱,买了牛车就不用再受这窝囊气了。”
这一番话,令三个女婿心里头都舒坦了些。
但是,也只图个心理安慰吧,买牛车是万万不敢想的。
山间的小路凹凸不平,许真真只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都给颠散架了,才总算到了集市上。
这里是白马州的中心,相当于现代的镇街。
每个月“三六九”尾数的日子,百姓、商贩便齐聚这里进行商业活动,当地人称之为“赶圩”。
她下了车,陈满谷把牛车赶到西市。
这里有专门划分一块地方停车的,有衙门的两名衙役看守。
车赶进去是要收钱的,牛车一文,马车两文,交了钱就给一个铁质牌子,上边刻着文字“几号车位”,到时凭牌子取车。
等陈满谷交了钱出来,许真真便直奔种子铺。
家里一大帮人,又没有积蓄,必须开荒种田,才能解决温饱。而且,她还有空间,那里边说不定能种出高品质的粮食,所以,她将耕种视为头等大事。
满谷见此很是惊讶,不过岳母不喜欢,他也不敢问,就默默跟着。
进了铺子,也不用掌柜的如何介绍,就指着好几种菜籽、粮食种子问价格。
掌柜留着八字胡,一张胖脸笑眯眯的,没有正面回答,“大妹子瞧着像是富人家的少奶奶,不成想竟也认得这些作物种子。”
许真真心里暗叹,这老板真是个人精。
看她的穿着就知道是个寻常的妇人,可他居然说她像少奶奶。
若她是个虚荣而又面子薄的,心里还不得美上天,哪里还抹得开脸讲价?只怕恨不得将整个铺子的种子都买了,说是卖给底下的农庄耕种的,以彰显自己的富贵与豪横呢。
可惜许真真她不是。
上辈子在大都市努力打拼,她什么人没有见过?听话音便懂话意了。
她只是淡然一笑,“掌柜的说笑了。我一个土里刨食的妇人,整日跟泥土作物打交道,自是认得这些种子的。只是稳食艰难,还请掌柜的便宜些卖与我。”
以前孤儿院穷,院长也带着大家开荒种地,自给自足的,辨认种子算什么?她还会耕田种菜呢。
掌柜见她不上钩,笑容便有些勉强,“好说,好说,大妹子尽管选便是。”
许真真要了些茄子、南瓜、黄瓜、豆角、芥菜等菜籽,又买了小麦、玉米、高粱等粮食种子。
家里那三亩水田都被二女儿夫妻种了水稻,而这些作物挺耐旱的,可以种在旱田和坡地。
掌柜在拨算盘算价格,她在店内随意逛逛。
忽然瞧见铺子内里的天井,摆着许多植物盆栽,叶片油光水亮,花儿姹紫嫣红的,养得极好。
而在其中,居然有一盆番茄、两盆辣椒!
她喜不自禁,也顾不上会不会失礼,抬脚走了进去。
里边端坐着个婆子在洗衣裳,她突然窜进来,把人家吓了一跳。
她讪讪然笑了笑,“老人家,这些盆栽卖吗?”
婆子很是奇怪地打量她两眼,“你这妇人好生奇怪,既然生活拮据,就该好好伺弄那一亩三分地,你理这些盆栽做什么?那都是有钱人玩的,你有那闲钱,还不如买两斤肉呢。”
许真真哑然失笑。
敢情这小老太将她与掌柜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啊。
不过,她没有鼓吹自己买这些不等用的东西,可见心地还是善良的。
她愁眉苦脸的叹气,“老嫂子您是不知,我家闺女不知怎的,生了个女娃后整日哭泣,眼睛都快哭瞎了,怎么哄也哄不好。我瞧着这两盆花草红红绿绿的甚是好看,就想着买回去给她瞧瞧,兴许她心情能好些。”
跟随掌柜进来的陈满谷听了这话,心虚得没敢看人,双眼四处乱瞄。
岳母这说谎的水平太逊了,乡下人家,怎么可能舍得花钱给出嫁的闺女买两盆没用的花草?
但是,同为人母的老太太就信了,“那是你姑娘身子没好利索,疼着呢。娃儿又闹腾,她这心里能好受吗?哎,天可怜见的,咱们做娘的,就是见不得孩子受苦。”
指着那番茄和辣椒道,“这几盆玩意儿也不知从哪个藩国传过来的,我儿瞧着好看,就进了两盆。可谁想到,李员外的夫人却说是有毒的!
我寻思留着也是祸害,正想让我儿扔了。你若想要,也别提什么钱不钱的了,搬走便是。
只是,在家看着点儿,别让人误食了。还有,出了这道门槛,我就不认是我们家的了,出了什么事儿,别想讹我儿要钱啊。”
老太太说得清楚明白,许真真却是感激不尽。
种子也不讲价了,爽快付了钱,又千恩万谢的,让满谷把这三盆东西搬走。
让他先在街口的大榕树下看着,她自己一个人去继续逛街买东西。
白马州的每一个圩日很是繁华热闹。
街道铺着古朴大气的青石,两边商铺林立,行人如织,小商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街上又分为东市和西市两个集市。
东市全是商铺,也有人推着板车沿街叫卖,就是不给摆摊。西市全是小摊点,各种小吃、杂货、菜市场、里边有蔬菜、家禽畜等各种肉类等。
而在西市的尽头,是个屠宰场。
许真真走了一圈,对于这里的商业活动掌握了初步的解,进了菜市场。
买不起鸡给如烟坐月子吃,只能买点鸡蛋。
两文钱一个,早晚吃一个,一个月下来怎么着也要六十,家里还有三个正长身体的丫头,也要补一补。
寻思了片刻,一咬牙,“给我来一百个吧。”
话音落下,这一片区域都静了静。
这年头,除了大户人家,普通百姓有谁会一口气买那么多鸡蛋啊?
真是大手笔!
再三确认她不是开玩笑,卖鸡蛋的妇人激动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放。
不过,她也是从自家人牙缝里抠出来的十几个鸡蛋,找了几个人一起凑才够。
这些人也好心,见许真真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就把箩筐送了她,还用稻草破布将鸡蛋一层层隔开摆放,这里便能避免碰烂。
许真真道谢,“多谢各位好心人。”
大家心想,这妇人把他们的鸡蛋全买了,还反过来道谢,她才是难得的大善人。
心里头温暖,见她搬不动箩筐,便主动帮她抬到大树底下。
陈满谷又是皱眉,又是惊讶。
一买就是一百个鸡蛋,好大的手笔,岳母何时这么大方了?
还有,都帮着装得好好的,这些人还抬过来,岳母何时与人相处得这么融洽了?
不过,他向来寡言,即便疑惑也没有说什么。
许真真继续让他等着,她去买红糖。
不论斤卖,一勺子十五文钱。
她心疼肉疼的买了两勺,用小布袋子装上,她掂了掂,也不过才三两左右,忒贵了。
再去成衣铺,花个三十文钱给如烟的娃儿买了两身衣裳。
看见角落里还有一堆碎布,她和掌柜死磨硬缠,最终十文钱买到手。
回到街尾,看到有两间糕点铺斜对着开门,上边都写着二楼供应糖水。
她又口渴又饥饿,馋得不行,实在想上去尝一尝的。
但是,兜里没钱了啊。
原身藏在衣柜里的三两银子,她得留着应急。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敢买了。
就这么又坐着牛车晃荡着回了去,这大热天的,连口水都没喝着,想到都心酸。
可回到家门外,还没下车呢,就听见院子里传出哭闹声。
原身丈夫做点小生意,怕有贼人光顾,就把大门做得很结实,有好几道门栓。
周边的邻居都不待见这一家人,原身也自视清高,进出都关门的。
可今日却是洞开着,门口围了好几个乡亲。
而邻居李婆子那破锣一般的嗓音,也清晰传入她耳里。
“沈逸飞,你个贱蹄子生的小杂种,有手有脚给人家当赘婿,天天给丈母娘小姨子端洗脚水,我呸!天生的贱骨头,有什么坏事你是做不出的?赶紧赔我鸡蛋,不然我让里正绑了你去浸猪笼!”
什么人居然上门这样辱骂沈逸飞?
许真真皱眉,疾步走进了屋。
院子里,沈逸飞将盼娣和如男护到身后,怒瞪着李婆子,“有话好好说,你为何打人?”
“啧”了声,李婆子双手叉腰,“这两个小蹄子有爹生无娘教,骂我老不死的,我替许氏教训两下也是为了她们好,省得日后嫁不出,许氏又要招一堆像你这般肮脏贱货生的偷鸡摸狗之人回来当赘婿,祸害乡邻……”
“住口!”许真真气得面色铁青,大步走来,狠狠推了她一把,“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到我家来撒野。”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李婆子可是真正的泼妇,又爱占人家便宜,雁过拔毛、水过留痕,只要被她盯上就没人能逃得过,非得掉层皮来不可,非常可恶。
李婆子“呸”了她一口,双手叉腰,“你以为你家有金山银山?我呸!巴掌大的地儿,若不是你的好女婿偷了我鸡蛋,你当我乐意来?”
许真真没理她,看向沈逸飞,“飞儿,怎么一回事?”
飞儿?
除了亲娘,就没人这么唤过他了。
沈逸飞莫名的觉得鼻子发酸,哑声道,“小婿也不知。方才李大娘在外踹门,放她进来就说我偷了她鸡蛋。可我今日在家照顾如烟和孩子,未曾出过门,怎么去她家偷鸡蛋?六妹、七妹也帮着作证,李大娘不听,还打了两个妹妹。”
许真真看着自家孩子脸上的巴掌印,顿时火冒三丈。
不由分说的一把揪起李婆子的衣领,“你敢打我孩子?”一拳头就砸她脸上。
“哎哟……许氏要打死人了,救命啊!”
李婆子杀猪似的叫唤,双手又猛地一把薅住许真真的头发,死命地拽,“你个老货敢打我,我弄死你!”
许真真只觉得头皮都被她拽下来了,痛得她直哆嗦。
但是,她学过防身术、格斗、跆拳道,哪里那么容易被她拿捏住?
头顺势那么一低一转,人已经转过来背对着她,左手往后伸扯住她头发,右手肘狠狠往后一撞,双脚也同时用力地踩在她脚背上。
“啊!”
李婆子痛得弯下腰,踉跄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一坐,她就起不来了,拍大腿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
此事不能善了!
许真真不理她,让李守业去请里正与族长。
李婆子见情形不对,也一骨碌爬起,站在檐头上伸长了脖子喊,“大牛二牛大年世新,你们都是死人吗?老娘我快被人打死了,也不知道出来瞧瞧!”
两家仅隔着两道篱笆墙,许真真一眼看过去,便见李婆子的家人拿着棍子从他们屋子冲出来。
怪不得这死婆子今日这么横,敢情她那在城里做苦力的两个儿子回来了,还来了两个女婿!
她额角突突跳,伸手压了压,喊两个女婿抄家伙,又把几个女儿护在身后。
李婆子双手叉腰,冷笑连连,“许老货,你这只不下蛋的鸡,就凭你也想欺负我?”见后辈出现在身后,她双手一挥,“给我打!”
许真真气沉丹田一声吼,“慢着!”,她沉声道,“李婆子,你想好了,里正与族老马上到,你真要为了一个鸡蛋而闹大?”
李婆子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我许久不曾捡到过蛋了,哪里止一个?最少也有百来个!”
“方才你还打了我,今日这事别想善了,谁来都不好使!”
她骂得唾沫横飞,许真真瞟见门口进来一拨人,心念一转,便凑到她跟前,小声道,“我就打你了,怎么着吧?谅你也不敢打我,嘿。”
一脸的得意挑衅。
李婆子快要气疯了,猛地拽住她头发,“你许氏就是那过街老鼠,我不敢打你?笑死人!我杀了你都成,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货,偷吃我家的蛋,也不怕肠穿肚烂死,都给我吐出来!”
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扇去。
里正与众人一进门就看到此情形,立即大喝,“住手!”
他气急败坏走过来,一把推开李婆子,“还不撒手,你当真想弄出人命才罢休?”
李婆子往后倒退了几步便松了手。
许真真却站不住脚,踉跄了几下便往后倒,几个女儿忙扶住了她,见她面色苍白,都慌了,“娘,娘你怎么了?娘你别吓我!”
里正也急,杨家是大姓,村里当初凑钱建祠堂,许真真的男人杨瑞出钱最多,她要是有个好歹,只怕几个族老不会善罢甘休。
下一届的里正选举,怕也轮不到自己头上!
思及此,他越是恼火,冲李婆子那一帮人怒目圆瞪,“大家乡里乡邻的,动不动就操家伙打人,你们是地痞流氓还是怎么着?”
李婆子的几个儿子到现在都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在他吃人的目光下,他们心虚,缩了缩脑袋,很没出息的躲到了李婆子背后。
李婆子硬着头皮,“沈逸飞偷了我家鸡蛋,他们不肯赔,还打人!”
里正又看向沈逸飞。
沈逸飞一脸冤枉,“里正,我是从自家鸡窝里摸了一枚鸡蛋,没偷她的……”
“放屁!”李婆子大声打断,“杨如烟难产,你们家唯一的老母鸡昨天都杀了,你还能捡到蛋?我看你是瞎扯淡!”她看向里正,又变得理直气壮,“他就是偷了我家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她说得有理。
许真真的心沉了沉。
她记起来了,书里是有这么一段。
李婆子上门讹鸡蛋,原身没有维护沈逸飞,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当众又打又骂,还踹了他膝盖窝,让他跪下,给李婆子道歉。
李婆子不依不饶,原身怒了,与她大打出手。里正来了后,做主让原身赔了李婆子一百文钱,坐实了沈逸飞偷窃的罪名。
自那以后,村里人更加不待见他,偶尔提起,也都是用“那小贼”来代替。
可沈逸飞并非偷鸡摸狗之辈,他内心的屈辱与愤怒,可想而知。
那么,这件事的突破点在哪里呢?
见她抿着唇不语,李婆子越发觉得自己占理,手一挥,“许氏,我家的鸡从年前就开始生蛋,到如今三个多月,按一天一个算,你少说也吃了我百来个蛋。看在一场邻居的份上,我给你抹个零头,赔我个整数好了。”
围观的人哗然。
不过拿她一个鸡蛋,开口就要赔一百个,这狮子口也张得太大了些。
许真真却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她家的鸡才生蛋不久!
脑筋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她嘴角一弯,嘲讽道,“李婆子,你是不是都当我们傻子?若我这女婿在这一百多天里,天天都去你家偷鸡蛋,是他会隐形啊,还是你家全是瞎子,就一次都没见着他?”
李婆子一噎,“你……”
许真真假装捶了捶胸口,深深呼了口气,挣扎着起来,“逸飞,把你从咱鸡窝里捡来的蛋拿出来。”
沈逸飞便转身进伙房,片刻后回转,鸡蛋递给了她。
许真真把蛋握在手里,“李婆子,你说你家的鸡才刚生蛋,也就是初生蛋,个头偏小,粉色的,对吧?”
李婆子一愣,心里察觉出她想说什么了,很着急,“我……”
可许真真没给她开口,便举起手中的鸡蛋,“我家的是老母鸡,平时一日喂三顿,大家看看,生出的鸡蛋又大又圆,比初生蛋大了一倍。”轻蔑地看向李婆子,“你还说是你家的吗?”
老母鸡生的蛋和初生蛋确实不一样,明眼人一看便知。
李婆子面上一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的大儿子反驳道,“那你家的鸡都杀了,这鸡蛋不是偷的,又是哪儿来的?”
“当然是我家的鸡下的。如烟无力分娩,情况危急,我女婿急着杀鸡救她,忘了捡。”许真真说着看向李守业,“你昨天是不是忘记捡鸡蛋了?”
她语气严厉,吓得李守业一个哆嗦,迭声应“是”。
大家便都信了。
李守业胆小如鼠,向来不敢说谎。
里正顿时瞪向李婆子,“你见着沈逸飞进你家鸡棚偷鸡蛋了?”
“我家鸡棚挨他家近……”李婆子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也就是没亲眼见着,瞎蒙的!
里正火大,“你知不知攀诬他人是犯律法,会被抓去坐牢的?”
李婆子听了面色青白交错,急声道,“我说错了,我家的不是初生蛋,是……”
“你还想狡辩?”里正看到她都烦,不由分说就截断她的话,看向两名族老,“三叔公、二大爷,你们看?”
鹤发童颜的三叔公手捋白须,道,“李氏讹诈杨家,又打伤了许氏和两个孩子,道歉赔钱,此事便算揭过了。”
一听要赔钱,李婆子又急眼了,“许氏也打我了,看我脸上的巴掌印。在场的乡邻也可以为我作证。那她是不是也得赔我医药钱?”
许真真慢条斯理的道,“你打我儿在先,我那是不得已的正当防卫,律法上允许的。”
“你……”李婆子被噎个半死。在场有哪个懂当朝律法的?真怀疑许氏胡说八道。
可自己也不敢反驳啊,万一是真的呢?
“好了,此事已明了。”里正瞪着李婆子,“你说吧,准备赔人家多少钱?”
诬陷他人,还操家伙干架,他真是神烦这一家。
李婆子都乱了分寸,“我我没钱……”
许真真便开口道,“这样吧,你给拿十个鸡蛋给我两个孩子补身子,跟我女婿赔礼道歉,这事就这么过了。”
乡下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问她要钱不太可能,她只能退而求次。
不料李婆子一听就炸了,“许氏你个毒妇,你要我给一个表子生的下贱赘婿道歉,你这心有多黑?我以后还有何脸面在村里立足?”
许真真也泼然大怒,“那你在诬蔑他之前,怎么就不知要自己这张老脸呢?逸飞他怎么了?他当赘婿就不是人了,让你这么轻视?他出身在那样的环境,你以为他想的吗?如果人的出身可以选择,那你李婆子为何不投生到那大户人家去吃香喝辣的,用得着在这山旮旯为了一个鸡蛋去讹人?”
“更何况他没有学坏,识文断字,为人本分,又比谁差了?”
她的话掷地有声,既是对李婆子说,也是对着全村人说的。
不奢望大家对沈逸飞的态度一下子改观,最起码不要再伤害和侮辱。
而她也是趁机表明她会维护女婿,以后谁都别想再来欺负他们。
沈逸飞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李婆子被骂得灰头灰脸,心里极度的不甘,便撒赖,“总之要我道歉没门,要命你拿去。”
二大爷面色一沉,同里正说,“阿九,这李婆子上门攀诬他人,实在可恶。倘若我这侄媳妇不懂得辩白,逸飞便被她泼上脏水,‘贼’这个污名一辈子都脱不掉,这一生也就毁了。”
五叔公补充,“侄媳妇提出的条件合情合理。依我看,李婆子若是不愿,那就逐出村去吧,省得她在这儿为祸乡邻。”
里正连声称是,看向李婆子,厉声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听说要被逐出去,李婆子脑子都吓懵了,哪里还敢横?
踌躇了片刻,向沈逸飞道歉。
只是,声如蚊呐,板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
“婶子,我接受你的道歉。”沈逸飞应声,“此事便算揭过了,还请婶子不要放在心上。俗话说远亲不及近邻,咱若有起事来,还是邻居来得快些,您说对吗?”
这小子会说话啊。
大家都是邻居,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讨回公道就行了,没有必要把李婆子得罪死。
众人第一次正眼瞧他,但见他眉目舒朗,嘴角含笑,不卑不亢,如同一名有学问的谦谦佳公子一般。
顿时有些明白,为何许真真会如此的维护他了。
这小子,怕日后还真是个干大事的!
偏偏李婆子不领情,“呸,黑心烂肠的玩意儿,哪个要跟你做邻居!”她压着后牙槽,“许氏你给我等着!”
她恶狠狠地瞪了许真真一眼,转身就走。
不料,许真真又一把拽住她的,“你这样的老赖出了这个门还会认账?你留下,让你儿子把鸡蛋拿来你再走。”
李婆子面色变得铁青,大家忍不住哄堂大笑。
他们不喜许真真,可更加痛恨李婆子这种讹人的行为,不免幸灾乐祸。
没多久李婆子的儿子便送来了鸡蛋,人们也都散了。
里正却是多看了两眼停靠在外头的牛车。
鸡蛋装在箩筐里,外边又用树叶封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可那些番茄与辣椒,可都是显露在外的。
“这世道日子不好过,婶子还是要把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才好。”
他含蓄的说了这么一句就走了,许真真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她能猜到他心里所想:这些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她居然也买回来,真不会过日子啊。
她没有解释,让李守业把东西搬回屋,陈满谷去还牛车。
“娘,你怎的买了这么多东西!”杨如珠两眼冒绿光,伸出肥手就想拆。
许真真一巴掌拍开,喊李守业把鸡蛋搬进库房,她上了锁。
给孩子的衣裳和布头,也让沈逸飞拿回房间去,番茄和辣椒搬到天井养着。
然后,也不管眼巴巴的围着自己打转的几个女儿,她抬脚回了房。
与李婆子打架耗光了她的力气,她现在头重脚轻,脸色发白,可孩子们都没看出来,就知道要吃要穿的,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有什么法子呢?原身并没有教会她们体贴关心家人,得自己日后慢慢教育了。
她想要关房门,抬头便看到李守业端着水站在跟前。
“娘,喝、喝水……”还是那副怯弱的小媳妇模样。
要是以前,她准要骂他。
但是现在,她怎么看他怎么顺眼。
接过水喝了,问他,“如玉呢?”
这四闺女天生神力,又爱舞刀弄枪,寻常两三个男子都难近她的身!方才就是没见她在,不然她也不会慌。
不等李守业回答,杨如珠便甩着大脚板“踏踏”而来。
“娘,如玉、如宝砍柴去了。”一张肥胖的大饼脸上挤满了讨好的笑容。
许真真看到她都烦。
方才闹那么大动静,两个小的都被人打了,她就躲在里边不吭声,人走了才现身。
自私、薄情。
忍不住骂她,“这日头如此毒辣,你也不知道拦一拦,万一她俩中暑了,我扒了你的皮!”
杨如珠一愣,委屈瘪嘴。
“娘,她们以往不也都这么干活么,你怎的不说!您今日是撞邪了还是怎的,一回来就骂我!”
她跺跺脚,转身又跑了,脚步声隆隆,地面都被她震得抖三抖。
许真真头疼扶额,挥手让李守业退下,只觉得满心的疲惫,合衣躺床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日落时分。
她出来洗漱,把库房钥匙给了李守业。
“今晚上煮干饭吃,人人管饱。”
李守业眼前一亮,却没敢多问,喏喏应下。
然后她去看杨如烟和孩子。
房门没关,她掀起帘子,看见女儿斜靠着床架,抱着孩子喂奶。
头发有些凌乱,不过气色还行。
眉宇间也褪去了稚气,望着孩子吃奶,眼里散发出母性的光辉,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沈逸飞挨着床沿坐,看的眼睛一眨不眨。
杨如烟便有些害羞的横了一眼,“你整理下那堆碎布,将相同的挑出来给孩子做衣裳吧,愣着做什么呀。”
“嘿嘿……”沈逸飞傻笑了两声,“不急,娘另外给孩子买了两身衣裳,我待会儿拾掇拾掇就好。”
“那你也不许看,转过身去。”
沈逸飞痞痞一笑,“娘子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的是孩子……”
“我信你个鬼!你快点啦,挑柔软的给孩子当尿布、缝衣裳,剩下的颜色不同也无所谓,回头我带几个妹妹做成衣裳和裙子。”
见妻子大发娇嗔,沈逸飞摸摸鼻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目光,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那处大了一半不止?”
许真真忙放下帘子,急急退了出去。
这小两口感情好,沈逸飞就不会黑化,她就能保住小命,心里很是高兴。
但如果她就在这个时候闯进去,那换来的就只是尴尬。
出到外头,她喊招娣去摘一些五指风、艾草、百花草等草药回来,然后加水搓成蓉过滤,得出的汁液加上温开水给产妇擦身子、给婴儿洗澡,能起到驱寒排毒、治黄疸的作用。
原身生几个孩子都有用,孩子们也都熟悉这几样草药。
她进天井给番茄和辣椒浇了水,把熟了的摘下,拿回伙房切开,小心翼翼的将籽剔出来包好。
饭快煮好了,她又让李守业去菜园里摘了些韭菜、黄瓜。
先给如烟单独蒸个鸡蛋,又打了五个鸡蛋熬了番茄汤,盛上一碗,让沈逸飞装一大碗饭,一起端过去给她吃。
然后把韭菜切成小段,与鸡蛋炒。
接着炒黄瓜。
切得跟纸片儿一样薄,锅里放入老猪油,大火烧到七分热,把黄瓜放入爆炒,少顷便放点盐巴盛起。
最后是辣椒炒萝卜干。
待把饭菜端上桌,如玉和如宝两姐妹也挑着柴回到了门外。
“哎呀,我两个宝宝女回来了,快些洗手洗脸开饭喽!”许真真语调轻快,显得心情不错。
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饭菜香,孩子们也高兴起来,搬凳子的搬凳子,摆碗筷的摆碗筷。
如玉与如宝进了院子,瞧见桌面上的三菜一汤,都愣了下。
“娘,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二姐、四姐,娘今日好厉害呢。”活泼的如男一蹦一跳的去拉姐姐的手,然后吱吱喳喳说开了。
今日的许真真没有胡搅蛮缠,也没有撒泼无赖,却在众人面前赢得了脸面,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
特别是她不卑不亢,强势而不咄咄逼人的样子,更是深深刻入了他们的脑海里。
如玉与如宝姐妹俩听了很是惊讶,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许真真把饭桶端出来,瞧见女儿们都坐桌子旁了,只有三个女婿还站着,便招呼他们,“还不过来吃饭,杵着干嘛呀?”
沈逸飞便走了过去。
可李守业与陈满谷昨晚上去还牛车了,并不知他上了桌的,此时摸不准岳母的心思,便站着没动。
许真真“砰”的把饭桶顿饭桌上,怒声道,“你俩是不是要我用八人大轿请才肯过来?”
李守业被吓了一大跳,“嗖”的就冲过去了,陈满谷犹豫了下才抬起脚步。
见他们都坐下了,许真真“呼”了口气,暗说:好声好气同你们讲不听,非得逼我用吼的,我这暴脾气!
她动手将桌面的饭菜分到每个人的碗里,道,“饭自己装,今晚的饭管够。”
特意给三个女婿分多了些,其次到外出打柴的两个女儿、和三个小的,她和大女儿分到的最少。
“不公平!”杨如珠“砰”地放下饭碗,“不吃了。”
“不公平?”许真真看着她,“守业他们三个是男子,饭量大,如玉如宝今日打柴体力消耗大,三个小的还在长身体,他们不都该多分些吗?如珠,你说我哪里分得不公平了?”
“哪里都不公平!”杨如珠情绪有些失控,悲愤地大声道,“是你自己说的,赘婿是外人,是专门给咱们干苦力活的,随便给一点吃的饿不死就行,你怎的反过来多分给他们?如玉如宝累,我这么大个人就不累吗?给我分这么点儿,都不够我塞牙缝,我看娘你是烦我、厌我了,所以存心饿死我!”
许真真差点被气死。
这丫头有没有脑子的,哪怕原身当真说过赘婿是外人这些话,她也不该就这么抖出来!
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亲生的”,吸气再吸气,才缓缓道,“那是娘以前糊涂,做错了。每个人都有爹娘生的,同样的一双眼睛一个鼻子和嘴,谁都没有资格瞧不起谁,懂吗?守业、满谷、逸飞和咱们是一家人,他们也是娘的孩子,吃穿得和咱们一样,娘再也不会区别对待。”
全家人都一脸见鬼似的看着她。
家里几个女儿吃饭,三个赘婿喝粥;女儿若是喝粥,赘婿就只能喝粥水,这是娘定下的铁规矩,若是赘婿不从,就逼着喝洗脚水。
眼下她说让三个赘婿与几个女儿平起平坐?
这转变也太快了些!
杨如珠气笑了,“娘,你好大的口气!咱们这点儿家底儿,你连我们都养不活了,你还想养三个赘婿?”
许真真怒声道,“为何是我养你们,而不是你们养我?你们几个都成年了,好手好脚的却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那要你们何用?”
她双唇都在哆嗦,“担心饿肚子是吧,明日起都给我开荒种地去。尤其是你,”她手指着杨如珠,“明日起再不帮着做家务,就别想吃饭。”
杨如珠“嗷”的一声,拍着大腿干嚎,“娘,你果然嫌弃我了!”
“娘永远不会嫌儿丑,只会希望她上进、康健。”许真真严肃地道,“从这一刻起,你要一点点的减掉你身上的肉。”
然而,一听她这话,杨如珠更加受打击,“娘,你说我越富态越聚财、以后定能飞黄腾达,改变一家人命运的!”
猛地站起,跑了。
许真真“啪”的摔了筷子,骂道,“说你两句你就跑,你跑啊,跑了就别想吃饭了,饿个三五日再说。库房钥匙我也带着,守业别想给你开小灶,看你受不受得住!”
她深知大女儿的弱点,怕饿。
杨如珠果然站住了脚。
许真真她叹气,上前牵着女儿的手,把她拽回来,摁坐在位置上,给她分菜,还从自己碗里拨了一小半给她,“让你吃得这么胖,是娘的错。娘以后陪着你减下来,做个漂亮的小姑娘,可好?”
“娘你又骗我。”感受到亲娘的宠溺,杨如珠心里好受了些,吸了吸鼻子,闷闷地道,“我都二十了,嫁人也三年了,再怎么变也成不了小姑娘了。”
许真真紧了紧她肉嘟嘟的手,“那就变成大姑娘。穿着美美的衣裳,和娘一起手拉手逛街,人人都夸咱们是对姐妹花。”
杨如珠“噗嗤”的笑了,“娘,我看人们只会夸咱俩卖弄风骚、招蜂引蝶。”
许真真:“……”
瞧着她一张脸都黑了,满桌子都笑了起来。
在这笑声里,她被笑得脸色有些挂不住,瞪着大家,“快点吃!这么多饭菜,都塞不住你们的嘴巴。”
把自己碗里的菜扒拉给三个小的,“娘的宝宝女哟,乖乖吃饭长高高哟。”
三个小家伙怔怔地看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娘从来不喜欢她们,平时饭菜也是分最少的,怎么会喊她们“宝宝女”?
一定是在做梦吧?
瞧她们傻傻呆呆的,许真真柔柔一笑。
“别愣着赶紧吃啊。吃完饭娘要给你们三姐的宝宝洗澡,你们也要来帮忙哦。”
三个小家伙“哦”了声,默默吃饭。
边吃还边拿眼睛偷看许真真。
她们感觉,娘亲现在不一样了。
今天护着她们的时候,好霸气;方才给她们分菜,好慈爱;现在看着她们吃东西,好温柔。
她们好喜欢这样的娘亲!
而且,饭菜好香好香!
如男忍不住赞叹,“娘,今晚的菜是你炒的吗?也太好吃了。”
她一说,其他姐妹也纷纷说:
“娘,菜里放了好多油,好香!”
“这大米饭更香!”
“韭菜鸡蛋最香。”
几姐妹吱吱喳喳的,边努力干饭边说话。
黄瓜切得薄薄的,清爽脆甜,满嘴的清香;韭菜鸡蛋鲜美可口,特别下饭;萝卜干脆生生的,好……等等,这这……
“娘,这怎么是辣的啊!”如男“哇”的一口吐出来,冲到水缸旁,舀起一勺水就往肚子里灌。
许真真喊她,“别喝那么多水,等下吃不下饭。”
小家伙回到饭桌,一双眼红通通的,才开口,“娘……”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哎哟,对不住,娘忘记提醒你们,这萝卜干里加了辣椒。”许真真可心疼了,把小家伙搂怀里哄。
其实这是长条青椒,微辣而已。但是这里的人只吃过少许的姜和茱萸,辣的接受程度很低。
“辣椒?就是今日带回来的盆栽?”陈满谷惊讶,夹了一小块放嘴角咀嚼。
许真真点了点头,“这是蔬菜的一种,我留了种子的,你们先别往外说。”
大家都应了声。
萝卜干咸脆,多了辣味特别下饭,一吃便有些上瘾。
许真真见三个女婿的饭碗空了,便道,“添饭去,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干活。”
等他们装了饭,又给他们夹菜,“你们为这个家付出了许多,辛苦你们了。”
三个女婿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许真真道,“你们也不用说这些话敷衍我,辛不辛苦,我心里清楚。我只能说,咱们是一家人,以后风雨同舟,患难与共,饭一同吃,劲儿往一处使,让这个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她顿了顿,语重心长的做了总结,“别再把自己当外人。”
三个女婿望着她那清明的双眸,沉默。
许真真见他们不信,幽幽地道,“都别这么看着我。是你们死去的爹托梦给我,让我善待你们仨,否则便回来带我走……这都拿我性命胁迫我了,除了对你们好,我还能怎么着!”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性情大变,只是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好想笑?
见三人不再怀疑,许真真暗暗松了口气。
她也知自己心急了点,今晚崩了人设。
但是,崩就崩吧,沈逸飞马上就要遇到他的贵人,开始谋划他的复仇大计了,她得赶紧做出改变,把他要背叛的念头给掐断!
一顿饭,全家人吃得心满意足。
可就在这时,李守业很扫兴的来了句,“娘,家里没米了。”
“呃……”许真真惊得打了嗝。
吃一顿饱饭就断了炊,真是造孽啊!
可她分明记得,原主囤了不少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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