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盈袖唐墨行的其他类型小说《被贬妻为妾后,我掀了渣男家底 番外》,由网络作家“阿里小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十月寒冬里,京师等地已是银装素裹,天地皆为一色。冰天雪地之中,一辆牛车迎风北上,滚动的车轮碾碎官道上的冰雪,尽管风寒刺骨,板车上林盈袖心里却是暖暖的,再过几日她便能和夫君团聚。冻的红肿的手一边一个搂着孩子,生怕冻着他们。“老三哥,还有多久才到京城?”牛车上的妇人用颤音问道。“大娘子,最多还有三天的功夫,天儿不下雪早该到了才是。”赶车的汉子是个老实人,见娘儿三冻成这样,心下不禁为马车上的妇人担心起来,这样的天气别说女人孩子,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住。林盈袖将藏在怀里的饼拿出来分成四份,一份递给老三哥,诚恳地道:“三哥,劳烦你今儿晚上就不要休息,早些到咱们也少受些苦。”老三叹息一声,“我只怕你们娘们受不了,大娘子我知道你思念秀才哥哥,可...
《被贬妻为妾后,我掀了渣男家底 番外》精彩片段
十月寒冬里,京师等地已是银装素裹,天地皆为一色。
冰天雪地之中,一辆牛车迎风北上,滚动的车轮碾碎官道上的冰雪,尽管风寒刺骨,板车上林盈袖心里却是暖暖的,再过几日她便能和夫君团聚。
冻的红肿的手一边一个搂着孩子,生怕冻着他们。
“老三哥,还有多久才到京城?”牛车上的妇人用颤音问道。
“大娘子,最多还有三天的功夫,天儿不下雪早该到了才是。”赶车的汉子是个老实人,见娘儿三冻成这样,心下不禁为马车上的妇人担心起来,这样的天气别说女人孩子,他一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住。
林盈袖将藏在怀里的饼拿出来分成四份,一份递给老三哥,诚恳地道:“三哥,劳烦你今儿晚上就不要休息,早些到咱们也少受些苦。”
老三叹息一声,“我只怕你们娘们受不了,大娘子我知道你思念秀才哥哥,可也不能不顾你自己和孩子,罢了,早些到也好。”
吃了个半饱,将包袱放在身子下坐着,这是唐墨行走后,林盈袖抽空给他做了两双鞋,京城经常下雪,没有双好鞋子,会冻着脚。
闭上眼幻想着,唐墨行看到这双鞋该有多高兴……
京城城门外,马车停靠在路边上,老三往城门里望了多次也不见一个人来。
等到了晌午,一辆挂着桂府灯笼的车走出城门,走到林盈袖面前时,下来一个大户人家管事媳妇的中年妇人,那人上下打量着林盈袖,那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从头打量到脚,仿佛在品头论足,没有丝毫的尊重之意,她挺起了胸膛,直视那妇人,毫不畏惧。
管事媳妇见林盈袖穿着补丁衣服,脸上虽没有半点脂粉,却也是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且落落大方,心下有了一番计较,微笑着道:“想必这位是林家娘子?”
这个称呼林盈袖觉得奇怪,她也曾到大户人家替人浆洗衣服,下人都直呼主母娘子或者是奶奶、太太,没有带着娘家姓氏称呼的。
林盈袖眸光微沉,心里虽然不悦,面上还是一团和气地和这个媳妇说话:“正是,请问这位大娘可是我夫君唐墨行派来接我们母子?”
确定身份后,管事媳妇请她和少爷小姐上车,路上告诉林盈袖,先去客栈换了衣服,毕竟现在唐墨行是官家老爷,林盈袖这个样子实在不得体。
林盈袖听见这话在理,也不多计较,到客栈,母子三人熟悉毕。先哄着孩子睡下,只等唐墨行过来,没多一会儿听见门响,林盈袖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走到前屋。
就见堂上坐着一对男女,男人面带愧疚地看了林盈袖一眼,而后低下了头。那女子衣着华丽,眉目艳丽,又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女子喝了两口茶,上下打量了林盈袖,慢里斯条地问道:“你就是林家的?”
林盈袖咬着唇并不答话,身心如置冰窖,冷的麻木。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女子和唐墨行是什么关系。
官宦人家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就算唐墨行要纳妾她这个做正室的也不会反对,可是这算什么?
那女子轻蔑地哼了两声,“小门小户出身,真是上不得台面,见了主母也不知道请安,相公,你看看她——”
唐墨行柔声安抚那女子,那样温柔的眼神,那样做小伏低的样子,是林盈袖从来不曾得到过。
她抬起头,将自己的恨意和恼火压下了下去,眼中带着一股子冷意,质问唐墨行道:“当初家翁家姑上门三媒六聘提亲,乃是正妻之礼,她为何说我是妾?”
唐墨行不敢看林盈袖的眼睛,声若蚊蝇地道:“盈袖,你也知道我如今是朝廷命官,若妻室出身贫寒,如何跟达官贵人交涉?曼娘她出身高贵,可堪主母,我……不会亏待你就是了!”
林盈袖浑身发抖,五脏六腑仿佛颠过来了似得,说不出有多难受,她伸出一双手,十根手指红肿通红,含着泪如诉如泣,“我嫁到你们家十五年,白天出去给人浆洗衣服,晚上缝补做针线活,养活你父母,供你读书,给你生儿育女……你凭什么!”
曼娘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盈袖,沉声道:“为主子做了些微末小事,就想邀功不成?再说是你自愿,可没人逼你。”说着,朝身边的婆子看了一眼。
那婆子气势汹汹地朝林盈袖走来,抬起手就朝林盈袖脸上招呼来。
林盈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婆子的手,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唐墨行,曼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刀子一般,狠狠地插在了林盈袖的胸口,恨声道:“你真看不上我,给我休书,我这就走。想贬妻为妾是不能,我堂堂秀才之女,岂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相公,倘若休妻,闹出来对你仕途不利,我看这个林氏不是善茬儿,干脆打发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以绝后患。”曼娘眸底流淌着毒意。
唐墨行手心捏了一把汗,期期艾艾了半晌,咬着牙对林盈袖道:“给你两条路,要么卖你到窑子里去,要么安分守己跟我回去,看在你为我生儿育女的份上,不会亏待你,你要休书是没有!”
林盈袖五脏俱焚,疼痛似刀绞,面上却平静无波,只是眼神转为了冷厉,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窑子那可是最下等的地方,什么贩夫走卒只要有钱都可以去耍,“唐墨行,你好狠的心!”
曼娘生恐有变故,喝令下人,“给我绑了带回去,再通知知府写一张籍贯过来,把她给我发卖到窑子里去。”
林盈袖含泪点点头,说了一句“很好!”朝里屋看了一眼,一头朝旁边的石柱子上撞了过去。
顿时,血溅三尺,曼娘装模作样地躲进了唐墨行的怀中。
温热的液体自头顶蔓延,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林盈袖最后看了这对狗男女一眼。她没有惧怕,没有不甘,没有眷念,没有后悔,也没有怨恨,若说有大抵只有一些怨自己瞎了眼。自己瞎眼,与他人无关。
夜色渐浓,无月无星,万物寂静,虫声啁啾,使这苍茫的城西居所更平添了几分凄凉萧索之意。
世人只知道柳州繁华,乃是天下第一富贵乡,人人安享富贵,然在城西边有个十里街,街道尾的土地庙借住着一户人家。彼时,三更的梆子敲过,整个城西一片漆黑,唯有土地庙旁的屋舍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小火烛。屋里传来呜咽的啼哭声。
林盈袖睁开眼,她回到了出嫁前一个晚上。
林氏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搂着儿子,哭的几乎死去活来,床板上的故去之人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衫,脚上的鞋露出了大拇指。
这已经是林秀才最体面的衣裳,林盈袖暗暗叹了口气,将油灯挪到林秀才的脚边,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娘,你莫要哭,爹爹虽然去了,您还有我们兄妹两个。”
当初,因为林家太穷,不能安葬林秀才,那时候唐家来人提亲,为了安葬爹爹,所以才嫁了过去。上辈子的林盈袖还感激唐家恩德,如今想想,唐家真好心,借钱也不是不可以,分明是乘人之危。
唐墨行是爹爹的学生,唐老爹祖上也是做过官的,虽然现在落魄,比林家还是好了很多。林盈袖自幼跟着唐家娘子学针线,她和唐墨行算是青梅竹马,虽两家不曾明言,也有攀个亲家的打算。
“眼下还是想法子安排了爹爹的后事要紧,阿娘哭坏了,我和弟弟还能靠哪个?”
不劝还好,一劝林氏娘子哭的更伤心,林家本也有几亩薄田,也能勉强度日,只因林秀才自小聪慧,公婆想他是个有出息的,便供他上学。不想学业未成,公婆竟撒手人寰,家中还有一叔叔,叔叔道:“你我兄弟都是老子娘养的,这家该是公道的分。当初老子娘为你上学,花费不少,先如今家中只有几亩薄田便与了我,你是大哥,我做弟弟的吃亏,那两间明瓦房便给你,剩下的给我。”
林秀才是老实人,加上他上学这些年地都是兄弟一家子在照管,便允了。无奈这林秀才手不提能,肩不能担,只能靠林氏与幼女林盈袖替人浆洗缝补衣裳赚点钱补贴家用。
去岁,林秀才得了重病,卖了房子搬到此处借了这一间屋舍四口住着,林秀才在此处靠给人写信写对联,日子倒也能过得,眼看就要赚回赎回家中房子的钱,林秀才竟然一病不起。
“我的儿啊!娘命苦,你爹爹去了,家里连安葬他的银子都没有,怕是……”
林盈袖一双泛着红的眸子轻轻一转,又是一声叹息,“现在哭也不是个办法,阿娘明儿我去找叔叔借点。”
林氏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依言点头,家中粗白布倒是有几块,门口挂上,做衣裳是不成了,先撕下来绑在额头,充做披麻为父戴孝。
林盈袖让林氏带着幼弟先睡一会儿,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林氏只得带着林晓峰上炕歇息。
房中桌子已经挪到门外去,空地摆放了门板,母子二人头朝外,与林秀才的尸首相对,躺下歇息。
次日天未尽亮,不少街坊听到哭声纷纷过来才知道林秀才故去,看着孤儿寡母哭成这样,安慰几声便离去,城西分所住的都是些穷苦百姓,就算有心也没有那个能耐帮忙。
“可叹哪!林老兄壮志未酬,早早故去。”人群中挤进来一老一小头戴方巾的秀才,年长的便是唐老爹,时运不济考了大半辈子也只是个秀才。
唐墨行此时还一副青涩的模样,看到那张脸,林盈袖眸光顿时冷了下来,她多想冲过去亲手掐死这个负心薄幸的男人。
唐老爹给林秀才上了香,又给林氏道了声:“大娘子莫哭,虽某不济,也会拼尽全力全了林兄的颜面。”
林盈袖拦在林氏面前,双手交叉,屈了屈膝,冷声道:“多谢唐老伯厚意,唐家哥哥眼看要入考,如何能为家父耽搁,况且唐家哥哥算家父半个弟子,家父只盼唐家哥哥能高中,他在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倘或因他的事情耽误,岂不是让家父抱憾?”
林盈袖知道,唐家明面上是为爹爹的丧事,实则为了娶她过门去。秀才的地位在这个时代最为尴尬,不高不低,官宦人家高攀不上,寻常百姓家又看不起。
所以唐墨行一家看上了她,从小看着长大,林父也是秀才,就算将来唐墨行做了官,家中娘子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当初唐老爹的如意算盘是打的不错,只可惜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傻子。
唐墨行听着林盈袖不等他父亲说完便拒绝,顿时急了,伸手要去拉林盈袖。
林盈袖不着痕迹地避开唐墨行的手,这个男人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恶心。“唐家哥哥,如今我父亲没了,还是守着礼,免得让人说我们孤儿寡母没廉耻,和小哥儿拉拉扯扯。”
一句话说的父子两个脸都白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唐老爹也不好再说什么,寒暄了两句留下五分银子带了唐墨行告辞离去。
客人一走,林氏便说教起林盈袖来,“你这孩子怎么和长辈说话,人家好心帮忙你却说这些有的没的……”
林盈袖换了衣裳,随手拿了两个野菜包子揣着准备出门,“阿娘,现在不比爹爹在时,您寡居中,若是让人传出什么闲话,咱们可怎么活?”
话虽在理,林氏还是觉得林盈袖太敏感了些,追出门说道:“你只图嘴快,也不想你唐伯父伯母如何照顾咱们家,往你二叔家再这么,我可不饶你。”
林盈袖摆摆手,没再理会林氏,在街上兜兜转转,寻了石膏在街口写了几个字,然后掐了野草插在自己的头上,当街跪着。
日渐中,烈日如火,人和马,都闷得透不过气来,裴垣刚从衙门里出来,下人打好帘子,男人剑眉微蹙,令人:“牵马来。”
这样的天坐轿子还不得把人闷死?
“二爷,太阳这样毒,您晚些再回,太太说了今儿家中无事,让您千万注意着自己的身子。”身边管家模样的人一旁打着扇,一手抹去额头的汗水。
裴垣没理会,小厮牵来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单膝跪地,裴垣踩着小厮的背上马,因问了一句:“今儿太太请的是那位大夫?”
“是城东的王大夫,太太吃着他的药身子好了很多,很快能管家理事,二爷不用担心。”
裴垣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令人抬着轿子先回裴府去,他自己回。
这位裴公年不过三十,生的丰神俊逸,仪表不俗,端的是潘安在世也要逊色几分。这样的人物岂是小门小户出身,裴垣出自京城静穆公之后,如今父现袭淮阳侯一爵,上有一兄。这裴公也非靠家族庇护,少年时曾高中探花,如今放了个正三品的盐运使外任。
这位家中早有妻房,妻乃是大长翁主幼女周氏,膝下一儿一女。这周氏是个一等一的贤惠人儿,裴坦身边妾室三人,通房无数,只裴垣的心一向不在女色上,虽有无数姬妾却都只是摆设而已。
因嫡妻久病,裴垣不胜耐烦,日日出门寻医问药,近日暑热难耐,周氏怯弱不堪,令裴垣好生烦恼,故出门走走散散心。
不知不觉逛到西街,因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便凑了上去,就见一麻衣少女头上插着草,地上用石灰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字,字迹清秀,笔画有力,暗藏锋芒,可见写字之人不俗。
这少女面庞以白布遮盖,虽看不清楚容貌如何,那双泛着水波的灵动眸子叫人见之忘俗。
“可怜了这好孩子啊!要不是林秀才……”
听周围百姓议论,裴垣知道了少女的身世,原来是个秀才的女儿,也是可怜见。
裴垣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这是带了出门为周氏寻药的银子,只二十三两八钱,索性摸了出来,扔到少女面前,低眸看着她:“小姑娘家本不该抛头露面,你倒是个有孝心的,拿去葬了你父。”
林盈袖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激动的心肝乱跳,抬头见是一位极其俊逸清秀的贵公子,不禁双腮犯热,朝那人恭恭敬敬地磕头,“感激恩公施以援手,不知恩公家在何处,待小女葬父之后便上门为奴为仆,报答大官人大恩。”
裴垣摆摆手,裴府不缺丫鬟,只不想好人家的女儿落了贱籍才慷慨解囊,“你本是好人家的女孩儿,何苦自甘下贱?为奴为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我不要你卖身,自去吧!”
林盈袖双目泛泪光,她穿越来这些日子,父母老实被人欺辱,向来无人肯施以援手,本以为世人无情,不想竟遇到了好人。
“请问大官人名讳,小女定为恩公做一个长生牌,日日供奉,祈祷恩公长命百岁。”
裴垣没有回答,只道:“你先给你父亲办了后事,别的不需要你做。”
林盈袖磕了两个头,矫情的话也不再多说,爬起来往白事店去。
“我瞧这女郎怕是骗人的,她二叔可是财主,兄弟再怎么不睦,也不至于棺材板的钱都不给吧!”
“还真是,今早还看见她二叔家的管家出来买房子买地……”
裴垣剑眉微沉,驱马跟上林盈袖,他堂堂三品大员,让一个小女娃骗了传出去还不笑掉别人大牙?
街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林盈袖买了一副棺材,请阴阳先生选地,再请两个和尚过来念一日经,还剩下五两银子拿回去交给林氏安排。
置办好归家来,走在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说话,是唐大娘和林氏在说话,便住了脚仔细听她们说些什么。
“嫂子,墨行那孩子你看着长大的,我们两家关系又好,盈袖丫头过来我们绝不亏负了她……”
林氏叹息一声,“他伯娘说的对,只是他爷才过世,怎么也得守三年孝,现在出门怕是不好。”
“嫂子,我们对外头不说,谁知道?先办了大哥的后事要紧。”
听到这句,林盈袖不禁握起了拳头,上辈子她就是被唐家这样诓进了家门。过门前唐大娘说必定当她女儿一般对待,办完父亲丧事她还戴着孝进的门,唐大娘明面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嘲热讽,说好三年后办婚礼也没办。当女儿对待那更是笑话,过门之后还不到四十的公婆开始养老,林盈袖除了在外接活做之外,家里的活儿都等着她做,稍有怠慢,唐大娘便说教她。
开口闭口便说她是唐家买来的,要打要骂谁都没话说,最可怜她对唐家只有感激。
娘家只有幼弟寡母,根本没人能为林盈袖撑腰,至于唐墨行,除了读书,家中事情一概不管,那时候林盈袖也是傻,哪怕是受了委屈也不会在唐墨行面前表露。
推开门,林盈袖当着唐大娘的面将剩下的银子交给林氏,客气而疏离地和唐大娘说道:“多谢大娘好意,家父的后事不劳您费神,至于亲事,还是等三年孝期之后,否则街坊邻居的唾沫也能淹死我们。”
上辈子林盈袖没守孝,让多少人在背后唾骂,哪怕是被公婆欺负也换不来别人的同情,一切都是她活该。这辈子哪怕是卖身青楼也绝不做唐家妇。
外头的裴垣点点头,虽说是个女娃,这等气度不让须眉,只可惜身上没银子,便放下了一块玉佩挂在窗户上,这玉佩换了银子也能解燃眉之急。
唐大娘脸上阵青阵白,她一个秀才娘子,谁对她说话不是客客气气的?豁然起身,指着林氏厉声质问道:“我好意帮你,在你们嘴里我反倒成了落井下石之辈,这等不知好歹的丫头,我唐家要不起!”
说着甩袖子离去,林氏被骂得没半点脾气,跟着唐大娘出来,不住地赔礼,走出大门,唐大娘犹不解气,说了许多林氏和林盈袖的不是。
“我家不要,我看看谁还敢要你家女儿!”
林氏无奈了,送走唐大娘,林氏回头看见一个玉佩,她虽然出身小门小户,也能看出这块玉佩价值不菲,又瞅了瞅四处不见一个人,只得收了玉佩回去。
棺材一会儿才送来,林盈袖正给林秀才烧纸,林氏进来不免又说她几句。
看着银子,林氏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将玉佩放在桌子上,再三问:“银子真是你二叔给的?”
林盈袖看到那块玉佩,一把抓起捏在手心里,激动的双手颤抖,“阿娘,这是哪里得来?”她记得,这块玉佩是恩公佩戴,他那样的矜贵的人,犹如金龙玉凤,岂是他们这样贫民窟走出来的,多半是跟她过来。
林氏看了林盈袖两眼,“这玉挂在咱们窗户上,四处不见人,只怕失主还不知道掉了东西。你仔细听着,万一人家找来可要还给人家。”
林盈袖用手帕将玉擦了又擦,心知肚明是那位恩公送给她们家,只是已经收了银子,怎么好变卖他的东西,“这个自然,咱们虽然穷,也不能贪图别人的东西。”
林氏有了银子,先买了米面回来,做了午饭,棺材送来将林秀才入殓,挂上白布,只等和尚晚上过来念经。
黄昏时节,林二叔夫妻两个坐着轿子过来,装模作样的号丧两句,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林二叔本是个庄稼汉,之前给财主送蔬菜,和那家的寡妇主母勾搭上,做了上门女婿。
“嫂子节哀,如今大哥去了,你也要保重自己,照顾好侄儿侄女。”
林氏招呼林盈袖和林晓峰过来给二叔磕头,哽咽地道:“原以为叔叔婶子不肯来,倒是我小人心了。如今你大哥去了,我们这一家子没个主事人,明早可不知怎好?毕竟是弟兄,就知道叔叔不会不管。”
林二叔瞪大了眼睛,他可没想来主什么事儿,这一家子穷骨头,谁知道明儿有没有银子打发抬埋的工人。
正要拒绝,他娘子朝他努努嘴,让他别说话,走到林盈袖身边,皮笑容不笑地打量了两圈,“这是咱家大侄女儿吧!生的可真标致?几岁了?”
林盈袖不搭理,今早去二叔家借银子,连家门都没让进,这会儿亲热鬼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搞不好想把她卖给那个财主做小老婆。
林氏难得见妯娌这么亲热,有些受宠若惊地道:“过了八月就十四了,这丫头脾气怪,婶子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林二娘不恼反而拉着林盈袖的手,越发亲热地道:“咱大哥是秀才,想必这袖丫头也认识字?”
林氏不明所以,顺着答道:“他爹夸这丫头机警,教她学了几年认识,前年还说若是男儿身,只怕早就进了学。女儿身,不中用,现在帮我做针线活儿,她二婶子若看这丫头好,不若让她跟了你去?”
当初老父老母偏心大哥,以至于二叔心生怨气,两家断了来往。林秀才也是有骨气的,即便是饿死也绝对不会向兄弟说一句软话。
林二娘笑了两声,“跟我去做什么?她是我正经的侄女儿,跟了去算丫头,还算小姐?倒是有句话和嫂子说。”说着看了林盈袖两眼,便不说话了。
林氏会意,叫林盈袖去后边厨房烧热水给二叔夫妇洗把脸。
林盈袖是晚辈,虽知道林二叔和林氏商议的是自己的事情,也不好跟前站着,便往后边去。走到后边,又放轻了脚步,悄悄回来。
“大嫂,大哥是去了的人,你和孩子们往后也要过日子的,这一穷二白的,只怕过冬都难……我有个朋友的亲戚在一户官宦人家做管事的,听说府上的小姐要找个知书识礼的丫头,给的银子多,且小姐出阁后丫鬟归还本家。我瞧盈袖丫头不错,拿了银子你们孤儿寡母也不至于饿死。”
林二叔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我看你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适合你们孤儿寡母住,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如今大哥去了,家中我最长,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我不顾情面。”
“可是,她爹才去世,我就卖闺女怕不合适吧!”林氏有些心动,却也为难,若是去了大户人家做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果真到这一步,还不如聘给唐家,好歹想女儿的时候还能一见。
“大嫂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也是想你们日子好过点,你倒是无所谓,晓峰可是咱们林家唯一的骨肉,大哥和公婆一心对这孩子寄予厚望,难不成你让他这辈子就跟你似的,到处给人做苦活,到时候连媳妇都娶不上?”
林盈袖握紧了拳头,当年她嫁到唐家去,本指望着唐墨行能带着林晓峰一起读书。可唐墨行说林晓峰不是读书的料,加上学费也凑不够。若唐墨行教林晓峰,则会耽误两个人。不若他先考取了功名之后,再请人教习林晓峰。
当初也是她傻,想林晓峰还小,耽误几年也没事,这一耽误便是一辈子,直到她死林晓峰连媳妇都没娶上……
她没敢再多听,先去厨房烧热水,在城里过活可比在乡下难多了,做饭的柴火,水什么都需要花钱。
恩公给的银子虽还有余剩,只这点银子又够干什么?
等她烧了水出去,林二叔福夫妻已经走了,正好他们母子洗漱了早些休息,明儿还要送林秀才出殡。
“阿娘,我觉得二叔的安排不错。马上过冬了,咱们的棉衣都当掉了给爹爹治病,剩下这点银子还要租房,咱们娘俩就算是一直洗衣服,以后晓峰还要上学。”
林氏抬起眼皮,眸子里带了怒火,“你都听见了?”
林盈袖接着说道:“爹爹去了,咱们总要活下去,再说我以后还能回来。”
林氏狠狠地推了林盈袖一把,将人推到棺材面前跪下,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爹当初怎么教你来?咱们清白人家饿死也不自甘下贱,你若去了你爹死不瞑目。”
林盈袖跪直了身板,目视灵位,沧然笑了一声:“咱们都这样了,还提什么骨气?真要一家子抱团饿死,只怕连收尸的人都没有,您不为我想,不为您自己想,总该想想晓峰。”
林氏在一旁坐着,用袖子摸了摸脸上的泪水,一把拉着旁边的幼子,揽入怀里,无声地啜泣着。
“至于唐家,阿娘还是不要想了。我若嫁过去是别人家的人,哪里还能照管娘家?且寻常和唐大娘闲聊,人家可是指望娶上一门媳妇照管家里,到时候你和弟弟怎么办?即便唐家伯父伯母心好,可他们家什么情况您还不知道吗?”
上辈子唐家夫妻有多嫌恶她没有一个有钱有势的娘家,她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林氏沉默了好一阵子,“我只是怕你委屈,给人做丫鬟,不好的天天打骂,有什么意思。”
“既然是官宦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人家也要顾及颜面,您看戏文上跟着小姐的丫鬟能差到哪儿去?”
“姐姐你不要走,咱们不分开好不好?”
林盈袖站起来,走到林氏和林晓峰身边,摸了摸林晓峰的脑袋,柔声说道:“你想要阿娘和姐姐过上好日子,就好好念书,等你高中之日便是相见之时。”
林晓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慎重地点点头。
林氏一把将林盈袖抱住,放声大哭起来,“儿啊,阿娘舍不得你。”
一家人抱头痛哭到深夜,次日一早送林秀才出殡,林二叔夫妇也过来送林秀才最后一程,回到家中,当着林氏的面,林盈袖给林二叔夫妇跪下。
“昨夜里阿娘都和我说了,二叔好意,晚辈不敢推辞,只是我走后,家中无人照料。我爹已经是去了的人,当初开罪二叔,我这里替父亲给您陪个不是,二叔不看去了的份上,就看在林家这一根独苗的份上,格外照顾照顾我阿娘弟弟们。”
这话说的诚恳,林二叔不免热泪盈眶,倒是林二娘嘴角一撇,手帕擦了擦汗水,“照顾是自然的,也不用你这个孩子说,我在城西边有套房子,暂且给你们母子住着,虽说只有三间房子,也比你这里好十倍,那边住的人也比这里体面。嫂子将来找活儿也容易,至于晓峰,那边靠永福寺有个老秀才在教书,二十来个学生一年凑二十两银子,送去上学就是,强如这里。”
“有婶娘这句话,盈袖便放心去了,到底是婶娘心肠好,肯这样提携,将来盈袖要是出息了定不忘婶娘叔叔大恩大德。”
林二娘和林氏说了几句闲话,眼见天热,这两口儿也不在这里多呆,家去隔了好一会儿林二叔家来了四五个下人并一辆车。
一家子跟了去,房子倒十分宽敞,里头家伙什都齐全,里间是卧室,靠边一间小小的厨房,中间做客厅用。
林氏见房子这样宽敞,厨房也不用和别人挤着用,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伤心。
晚些时候林二叔派人过来接人,又送了好些旧衣服过来给林氏穿,虽说是旧的也比林氏平日穿的好十倍。
过冬的衣裳有了,林氏拿了钱买了些吃食,剩余的银子准备送林晓峰上学去。晚些时候林二叔家来人接林盈袖过去,说是明儿来人相看。
一家子不免又大哭一场,林盈袖只带了恩公送的玉佩,其余一概不带。上了马车跟着去,马车上有一套衣裳,让她换上,免得进门让下人看了不成个样子。
大厅灯火通明,上头坐着林二叔夫妇,下首坐着堂妹林蕴玉,林蕴玉穿着一身淡青色扣身衫子,梳一个缠髻儿,描眉画眼,傅粉施朱,眉弯新月。明明比林盈袖还小两岁,个头比林盈袖还高半个儿,生得和二婶有七八分相似,出落得跟仙女儿似得。
她见了林盈袖没说话,反倒上下打量着,嘴上喊的亲热,“姐姐来了。”眼却连看也不看林盈袖。
林盈袖倒不在意这些,先给二叔二婶纳福,“二叔二婶知道我这人的性子,向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我不知道那官宦人家给了二叔多少银子,不过只一点,够我阿娘兄弟过日子,那房子婶子说是借,少不得要搬出去另外买房子住,其余我便不多说了。若不成,我在那家出了什么事情可都算在二叔头上。”
她说一句,二叔掐着手指头算一笔,典两三间房子不过是十来两银子,他们娘俩置办些衣服家伙什也就二三两银子,加上开销,念书等等,满打满算六十七两银子够了。
林二叔和二婶对望了一眼,二婶冷飕飕地哼了一声,“你可听仔细了,咱们这行当里,买个大丫鬟也就一二十两银子,就是卖到窑子里多不过一百。你在我这里漫天要价,真当我是冤大头了不成?”
林二叔怕事情黄了,连忙给林蕴玉使眼色,林蕴玉会意,起身走到二婶身边,堆下笑来:“阿娘,伯伯去了,伯娘一家日子也的确难过,咱们虽说穷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多给他们几个钱,宁可委屈了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孤儿寡母不是?”
林二叔应声附和,那家给的银子就算再添上些他们也绝对不亏,给林盈袖做两身衣裳头面,也不过五十两银子,算下来也赚了好几百两银子,够了,也不能太过,这丫头万一在那府里闹出事情,他有几个脑袋敢得罪这样的官宦人家?
“罢了,罢了,你们父女都做好人的,难道我做坏人?”二婶一脸嫌弃地瞥了林盈袖一眼,吩咐仆妇,“带她出去洗刷干净,今儿先拿你姐儿的衣服给她穿上。没的叫人看见,以为咱们弄了花子到府上来,晦气!”
仆妇们带林盈袖到客房里,林盈袖这才算见识了富贵人家的体面,屋子糊的如雪洞一般,床榻上挂着轻纱帐幔,窗户上糊着雪白窗纸,屋内陈设虽说不算精致,比起那个一家子挤在一起的房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歇息一夜,到第二天换了林蕴玉的衣裳,婆子领她上房去,说是相看的人过来,让她别乱说话。
到正厅门口,透过珠帘就见二婶子陪着一个体面打扮的中年妇人说话,二婶说话陪着十二分的小心,想必是那官宦人家的管事大娘了。
“怎么还不请进来啊!”
听到这声,仆妇才打起帘子推林盈袖进去,林盈袖叉手向前,道了一声万福。
那管事娘子站起身来,拉着林盈袖上下打量了,点点头,因问:“你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读过几年书?”
林盈袖照实回答,不亢不卑的。
“大娘子,不是我说,整个柳州城你再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合适的人了。”二婶笑容可掬,让人带林盈袖出去。
之后里边怎么商议林盈袖不知道,一夜无话,第二日晌午便送来了两套头面,二两银子。林盈袖便知道事情成了,定了定心,将银子缝在一个小荷包里,交给平素照顾自己的仆妇,托她将荷包交给林氏。
直到第三日早晨,仆妇们给林盈袖换上一身颜色衣裳,头上还戴了几只朱钗,打扮的花枝招展犹如仙女儿下凡一般,上了轿子抬到主家府上去。
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绕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门落脚,两个丫鬟打起帘子,扶着她的手进门,穿过垂花门,便是兩邊是抄手游廊,回廊下摆着各色盆景,梁上一排金丝雀儿,鹦鹉,画眉等鸟雀。走过回廊便见一个庭院,院中种着林盈袖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假山林立,溪泉清流,迎头走过穿堂,当中放着象牙屏风,绕过屏风,便是上房,上房四五间,皆是雕梁画栋,挂的是银线串珍珠帘,摆的是奇珍异宝,金瑞点香,宝光溢彩,仿若仙境。
一路上见了不少丫鬟,都是华钗艳服,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体面。
林盈袖心里泛着嘀咕,这屋里挂的帐幔大多是粉浅一色,又不像是姑娘的阁楼,且她一个丫鬟,为何仆妇只管将她往上房里带?
两个丫鬟扶着她在床榻上坐了,给她磕了四个头,“奴婢是奉太太的命过来伺候小姨奶奶,给小姨奶奶请安。”
两个丫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姨娘和丫鬟那可是天壤之别,林盈袖豁然站了起来,冷声道:“不是说买个伺候小姐的大丫鬟么?怎地成了姨娘,文书上不是写的清清楚楚。”
说着就要出去找人理论,丫鬟拦住,陪着笑脸道:“姨奶奶说的我们不懂,我们是下人不敢过问主人家的事情,您和我们说的我们也做不得主,不若一会子见太太,您问问太太去?”
林盈袖急的跺脚,起身就要往门外走,这两个丫鬟生恐她跑了或者是寻死觅活,竟然喊了人来。
进来带头的是前日来相看她的媳妇,林盈袖赶忙问她:“这位管事大娘,我二叔和婶子说大户人家要买个丫鬟,我才来的,我是好人家的女儿,断不能与人为妾……”
王喜家的微微躬了身子,不咸不淡地答道:“姨奶奶,这话可不是乱说来的,我们太太给了你们家一千两银子,就是宫里用的宫女儿也不值这钱,您莫要纠缠,我们裴府不是那等强买强卖的人家,吵嚷出去带累太太和府上名声,咱们这样的人家岂是你这样的人惹得起?”
林盈袖一双眼红红的,双手紧握着,气的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早知道二叔没安好心,原以为不过是克扣些,不想竟然将她卖给了别人做妾。
“我劝姨奶奶耐烦些,虽说是妾,到底和那些小户人家不同。我们太太是个好说话的人,二爷人品相貌也不会辱没了姨奶奶,何必自讨没趣儿呢?”
林盈袖说什么都不肯,她是秀才的女儿,哪有自甘下贱做人小老婆的道理?
新房里闹起来,下人也不敢善做主张,飞快地上房去回了当家主母。
这家主母周氏,因生育双胎伤了身子,家中姨娘已有三人,通房也是七八个人,只因家中妾侍出身不高,周氏有病在身不能理事,因此想娶一房良妾回来。
又怕新来的不受管束,因此周氏暗暗买了人,对夫君只说是纳妾,而非买妾。
听说闹起来,周氏也不恼怒,问着管事媳妇王喜家的,“可是没和人家说清楚?要不然怎么闹将起来,还好二爷不在,倘或知道吵嚷起来赵家的还不在你爷面前给我下眼药?”
王喜家的跪在周氏面前,再三发誓和买妾的家人说明白了,“多半是没和人姑娘说罢,只是人都抬进来了,家里上下都知道的,可怎么好?”
周氏冷笑两声,啐了一口骂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出了事情全推我头上,糊涂东西,她闹带了过来问清楚也就是了,难道由着她闹不成。”
王喜家的被骂的无话可说,只得将林盈袖带了来。
林盈袖跟着丫鬟媳妇到周氏上房里,大户人家娶妻在黄昏,纳妾在半夜里,走过正厅,便有上房的丫鬟带了进院子。前厅是周氏和管事媳妇们议事的地方,后边才是起居室。
到周氏正房门口,里边出来一干体面的丫鬟领着林盈袖进去,两旁小丫鬟打起帘子,林盈袖弯腰进去,绕过一个屏风,便见一个二十来岁,面色枯黄的妇人躺在软榻上,身材消瘦,五官周正,倒是个美人胚子。
看穿戴气势,林盈袖便知道这是家中主母了,立刻跪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周氏说明白。
周氏听完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目光,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女儿,起来说话,这里没旁人,不必如此。”
林盈袖不肯起来,“夫人,我知道您是好人,银子我会尽快还您——”
“先不说银子的事儿。”周氏打断了林盈袖的话,指了指旁边小几上的荷包,“你给我拿过来闻一下。”
林盈袖见周氏呼吸困难,知道她有哮喘,立刻将荷包双手奉上。
周氏捏着荷包深深的吸了一口,揉了下太阳穴,勉强笑道:“你别见怪,我这身子不好,多说两句话都觉得累的慌。”
林盈袖心中一动,她记得上大学那会儿有个同学也有哮喘,她跪直了身子,“夫人,我有个治哮喘的方子,若是夫人愿意——”
周氏摆摆手,“你听我说完,即便我愿意让你回去,你把银子退回来,你阿娘和你弟弟怎么办?你真忍心看着一家人饿死?你留下来你弟弟还有机会入考。”说这两句话周氏咳嗽了好几声。
林盈袖沉默了,周氏说的没错,她回去之后就算日夜不停地洗衣服,缝补,也没银子给自己和林氏还有弟弟买过冬的衣裳,更别提让林晓峰入学。
“你还不知道吧!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也是一样的。”周氏让林盈袖将荷包打开,“你的文书在这里面,真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不过,这文书就你我知道,二爷和家里旁人都只知道你是良妾,等于是嫁进来,在这府里地位仅次于我,若是有一儿半女那便是和我比肩,我也不是个拈酸吃醋容不下人的人,只要你有点良心我不会亏待了你,罢了你自想想去。”
林盈袖将自己的卖身文书找了出来,捏在手心里,正要和周氏道谢,就听见外头仆妇回话。
“太太,二爷回府了。”
周氏惊地坐起来,正待要吩咐人请裴垣过来,又听见外头一声:“二爷去了赵姨奶奶屋里。”周氏一脸失落的躺下,用带了侥幸的声音说道:“还好,要是二爷去新房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代。”
林盈袖咬着唇,考虑着怎么和周氏说。
“你回去休息,我也乏了,外头香草会安排人送你,今日在这里且住一日,明日还要去我着人送你出去。”
林盈袖道了谢出来,几个衣着体面的大丫鬟进去服侍周氏,两个仆妇提着灯笼送林盈袖回去。
从周氏的正房出来,仆妇们带着她走过甬道,“走这边,那边容易撞上巡逻的管家娘子们,太太说不能让旁人知道。”
路上,林盈袖和仆妇打听这家人来历,周氏身子不好,现在家里当家做主的是一个姨娘,这姨娘仗着是家主子青梅竹马,行事难免出挑了些,不成个体统。
回到卧房里,屋舍宽敞,摆设精致,处处透着富贵。
“小姨奶奶,您这屋子可是咱们太太亲自命人安排,家中其他三位姨奶奶可没这等好事。”丫鬟采溪跟在林盈袖身边伺候着,见她四处打量,便多口说了一句。
林盈袖不说话,让她做妾,即便千好万好,为奴为婢的看人脸色过活。
打发丫鬟们出去,林盈袖拿出自己的卖身契来看,顿时被上面的金额吓了一大跳,难怪二叔一家子如此热情。竟然整整一千两银子,二叔一家子给了林氏不过六十五两银子,加上房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八十两银子。
想若是出去,二叔一家岂肯拿出银子来?
越想越觉得心沉,这下是做死了的,当初林秀才在时一年不吃不喝也就能赚了七八两银子,一千两银子林家如何拿得出来?
看样子走是不能了,林盈袖唉声叹气一回,想着纵然二叔肯交出银子,林氏和晓峰又该怎么办?将林家唯一的依靠唐家得罪了,况且唐墨行素来心气高,她拒绝婚事,出去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的。
一夜辗转,林盈袖想明白了,与其回去要面临一大堆头疼的问题,倒不如留下来。昨儿夜里这家的老爷去的是赵姨娘屋子里,想必对夫人的安排是不赞成的,说不定就当养个闲人一样留着她。
还没等到天亮,叫起采溪,这是昨天周氏安排过来伺候的两个丫鬟,林盈袖对她道:“我想见夫人。”
这丫鬟知道昨天林盈袖闹着要出去,知道她是想明白过来,笑吟吟地道:“小姨奶奶不知道家里规矩吧!我们太太是正三品的诰命,外头叫夫人,家里头的人都是叫太太,叫夫人显得太轻狂了些,惹人笑话。”
林盈袖立刻改了口,昨晚周氏避开人和她说,是给自己留了余地,她自然也不能当着别人将昨晚的事情抖搂出来。
“小姨奶奶先等着,太太没起这么早。”
林盈袖见这丫鬟口齿伶俐,身穿浅绿色比甲,嫩黄色裙子,长相明艳,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丫鬟。便和她聊起来,多少知道些家中情况免得走错一步让人笑话。
没说上几句话,一个婆子过来朝林盈袖道:“小姨奶奶快些过去,太太差不多也该起来,您是新人得先过去方才不失了礼。”
天还未尽亮,林盈袖将卖身契藏在袖子里,跟了婆子出了门,走过一后廊,经过花园,出了角门便是便是一条南北宽夹道,再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从西门进入了周氏所住的院子。沿着后廊走过去,门前早就有小丫头眼疾手快地打起了帘子。
上房里静悄悄的,周氏的院子比她住的气派了许多,两下都是些瑶草琪花,苍松翠竹,廊下坐着几个丽服丫鬟,或做针线,或熬着汤药。院子里站着两只仙鹤,正在小小的水池里找鱼儿吃。
假山上一株藤蔓牵扯着,翠绿的叶子中长出一串串红色的果实,鲜明明亮煞是好看,小小的果实透着一股奇香,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几个丫鬟见她过来,客气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并没有起身。
采溪悄悄告诉林盈袖,太太身边伺候大丫鬟就是二爷也要给几分面子。
林盈袖初来乍到,也不愿意和人结仇,和丫鬟们打过招呼,就在廊下门口站着,等着里边传唤。
记得许多戏文里头多少妾室恃宠而骄,不把正室放在眼里,然戏文终究是戏文不能当真。首先正室都是出身名门望族,和夫主是门当户对,妾身份低微,即便得宠,卖身契在正室手里,不高兴说卖了那便卖了。妾如果不执妾礼,正室发卖后若是夫主为妾出头,正室娘家人好说话的问罪上门,若不好的直接一张诉状告上衙门,一个宠妾灭妻的罪名下来,即便是官拜丞相,也会被朝廷贬斥。
妾为奴,妻为主,所以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给人做妾,哪怕是官宦人家。殊不知越是权贵,越重规矩。
就拿这家的规矩来说,不管春夏秋冬,妾侍必须每日都去上房伺候主母洗漱更衣,收拾屋子,比主母身边的二等丫鬟还不如。
晚上都在正室屋子里做活儿,除非是夫主叫去伺候过夜,否则主母没有发话,谁也不能走。
香草从上房里出来,一干丫鬟跟着起身,齐聚门口,香草先走到林盈袖身边,带了几分亲热地道:“姨奶奶来的好早,太太还没起,您到厅里吃茶?”
“姑娘客气,我是过来伺候太太的,在这里等着便好。”
香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盈袖,脸衬桃花,细眉长睫,剪水双瞳,鼻若悬胆,素齿朱唇,再加上一身冰肌玉骨,只年龄尚小,身段不足,倒也是个绝色。穿的一身桃红色散花百褶裙,头发也换成了妇人的,头上戴了一副虫草头面,并一支四蝴蝶银步摇,中规中矩。
“姨奶奶且等片刻,我这就回太太去。”
香草待林盈袖多了几分亲厚,说是回太太,倒先让小丫鬟给林盈袖搬来一张小几,放在海棠花树下,又让人端来茶,亲自捧了过来,悄悄地道:“姨奶奶喝茶,这是我们太太平日喝的云雾茶,外头可是买不到,都上供的好茶。是舅太太打发人送来的。”
林盈袖道了声谢,来的路上听采溪说过,太太的母亲是荣华翁主,当今天子的堂妹,身份非一般的公侯千金,宫里的好东西自然是用上的。
香草见林盈袖只喝了一口便放下,知道她是个稳重的,心里越发地替周氏欢喜。
回正房回了周氏,周氏这才起来,叫香草先替她更衣,然后才叫林盈袖进来,跟前也没留一个人。
林盈袖将卖身契放在周氏面前,恭敬地道:“太太要我做什么?”
周氏知道林盈袖是想明白了,细细的打量了她一会儿,语气温和地说道:“你是好人家的女儿,我也不会亏待你,这府里妾侍们的分例,你多一份。现在我也不和你多说,这段时间先熟悉了再说,不过我有句话你要放在心里。”
林盈袖答应一声,周氏没让她坐下,顿了顿,“我们裴家是大户人家,二爷是侯府出身,比不得寻常人家,内宅里你和我一样都是伺候二爷的,但你要清楚我是主,你是奴,若是坏了规矩,没人能保得了你。”
林盈袖听到一个“裴”字,不由得心跳加快了几分,恭敬地答应,就算周氏不说她也没想过和周氏争什么。
见林盈袖听话,周氏满意地点点头,让她坐下,亲厚地道:“你是纳进府,和买来的不一样,即便名分上也是姨娘,到底良妾和贱妾有区别,往后你等她们几个来做这些活儿,看着就罢了。”
说着话,小丫鬟们捧着茶和痰盂过来,林盈袖起身接了茶亲自奉上,周氏低眉顺耳的道:“请太太漱口。”
周氏接过茶,漱了口,接着是洗脸,小丫鬟将盆端过来,林盈袖正准备接,周氏叫住了她,“罢了,你初来乍到该学学府里规矩才是,这些活儿不是你该做的。”
小丫鬟端了洗脸水下去,林盈袖这才明白,这是周氏故意试探自己,方才如果周氏漱口的时候坐着不动,只怕她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太太可是起了?”
门外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丫鬟打起帘子,只闻环佩叮咚,兰麝馥郁,几个丫鬟簇拥着几个丽人走进来。领头的是赵姨娘,年不过四七,眉目艳丽,体态纤秾合度,玉纤纤葱枝手,杨柳腰,温柔稳重却又不失威严,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只见她身穿丁香色素面交领短襦,月白绣素梅绫裙,淡青色披帛,发髻高挽点缀着几点金玉首饰,颤颤巍巍的镂空银丝缠金飞凤步摇插在鬓间,微一走动,便振翅欲飞,耳朵上带着一对赤金镶翡翠水滴坠儿,手上只戴了一直水头极好的碧玉镯,华贵非常。她未语先笑,屈了屈膝道:“给太太请安。”
身后第一个约莫三九年纪,生的杏眼桃腮,貌若梨花,肌肤白皙,好似一个玉人一般,她身着碧青色短襦及烟云蝴蝶裙,头上戴了几支华丽朱钗,耳朵上戴着一对赤金柳叶耳环,左手上戴着翠玉手镯,翠玉戒指,端的是富贵华丽。
这是淮阳侯老夫人庶妹的女孩儿,祖父也是做官的,因父获罪,举家流放,王娘子求到老太太跟前,才将王红衣留下来。周氏过门后打发了裴垣身边两个丫鬟,老太太存心要给这出身高贵的儿媳妇下马威,故而将王红衣赐给了裴垣做妾。
最后旁边穿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那个应该就是周氏的陪嫁丫鬟周莲心,容长脸儿,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举止温柔,与林盈袖对望了一眼,怯弱地笑了下又低下了头。
等几个姨娘见过了礼,丫鬟们才将银盆,手帕等捧来,三个姨娘伺候着周氏梳洗了,方才是梳头,上妆。半晌功夫方才弄好,众人簇拥着周氏到上房坐了。
林盈袖一直站在周氏身边,也不多言,等周氏喝了茶,才让众姨娘坐下,方道道:“这是新进来的林姨娘,府里你们几个虽然也不错,只是到底都是贱妾,上不得台面。”
话音刚落,赵姨娘笑了起来,下巴微抬,轻蔑的看了林盈袖两眼,“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可没有二房一说,不过和我们一样是个妾罢了!太太何必踩着一个抬着一个的。”
周氏眉眼不动,目光一敛,将茶盖重重地放下,目光一转,淡淡的笑道:“你是丫头出身,不懂得这些我也不怪你。妾也有贵妾,良妾,贱妾之分。贵妾是妻的随嫁侄娣,或有子的妾,良妾乃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非入贱籍者,这二者身份比正室低一等,比别的妾高一等。她是良妾,并非卖身裴府,算起来和我一样,是嫁进来的。”
王姨娘面若死灰,手扭着手帕不说话。
周姨娘倒是没什么,只怯怯地望着林盈袖笑了一下,那笑容还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赵姨娘眼角一飞,轻蔑的道:“二爷可不待见这位良妾,没爷的认可,良妾不良妾也不是太太说了算的。”
“好了——”周氏朝香草使眼色,香草会意,一拍手,小丫鬟捧着茶过来。
林盈袖起身接过茶,走到周氏的跟前跪下,将茶高高举过头顶,口称:“妾身林氏请太太用茶。”
这称呼上也是有规矩的,王姨娘进门本应该是贵妾才对,但周氏不认可,她才进门就立贵妾,分明是打脸。老太太忌惮周氏娘家,不得已写了卖身契交到周氏的手上。
贱妾有卖身契在主母手上,只能自称奴婢,并不能称妾。林盈袖虽然是周氏买来的,对外只说是纳妾,明面上她是自由身,所以称妾身。
周氏接过茶,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放下茶,从发髻上拔下来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递给林盈袖,和颜悦色地道:“进了这门,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定要和诸位姐妹和睦,伺候好二爷。”
这支步摇宝光绽放,看得众人一阵心跳加速,这步摇可不是寻常之物,是先文皇后赐给大长翁主之母骊山长公主之物,翁主在周氏出阁赠与。
“太太也太抬举新妹妹,这样的东西您给她她也戴不得。”赵姨娘一阵眼红,纵然她现在当家,这样的好东西也落不到她这里来。
林盈袖正准备戴上步摇,听到这句话,立刻放下来,这步摇十分沉重,戴着能将她这个小脑袋压掉了去,还真不想戴呢!
妾不能佩戴金器,哪怕是宫里的妃嫔娘娘,也只能戴半金半银之物,这步摇且不说是出自宫里,就算不是明面上林盈袖也不能佩戴的。
周氏突然咳嗽了起来,周姨娘赶紧过去给周氏拍着背,又叫香草拿周氏的汤药来。
“赵家姐姐,太太赏赐什么都是太太的事儿,你犯得着这么眼红么?”王姨娘故作担忧地道,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盈袖的步摇,咬了下唇,轻言细语地对林盈袖劝道。
“林家妹子,这步摇的确不是你能戴的,还是收起来吧!”
这步摇林盈袖突然觉得成了烫手山芋,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只等周氏缓缓再说。
周氏不咳嗽了,心里也有几分后悔之意,本来送这样的步摇给林盈袖,是想借她压一压赵姨娘的气焰,不想过了头,再精贵也不过是个妾,不值得这样的好东西。
只是东西都赏下,断然没有要回去的道理,正要说话,外头的丫鬟通报:“哥儿和姐儿过来给太太请安。”
周氏面带喜色,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口,这对孩子乃是龙凤双生,今年不过六岁,生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尤其是大哥儿,虽未入学,跟着裴垣认识好些字,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姐儿聪慧伶俐,说话一团和气,最讨裴垣喜欢。
两个孩子由奶娘扶着进来,众妾室齐齐起身,两个孩子给周氏见礼,“给娘请安。”起身后才对众姨娘道:“姨娘们好。”
周氏一手拉了一个孩子,满是慈母之色,细细问了两个孩子,昨晚睡的好不好,早起有没有用饭等等。
“咦,这不是娘的步摇,怎么给了姨娘?”大姐儿心细,注意到了今日厅里多个人。
周氏抬头看了一眼林盈袖,柔声解释道:“这是你爹外头纳的新姨娘,新进门的人都需得到主母的认可,着步摇便是赏给她,作为认可之礼。”
大姐儿往后也是当家做主母的,这些事情自然不用避讳。
“大姐儿好?”
大姐儿一双水灵透的眸子望着林盈袖,又回头看看奶娘。
周氏见大姐儿不认生,心里也欢喜,“这孩子向来不喜欢生人,难得今日不哭,可见是喜欢你。”
赵姨娘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黛眉飞扬,“太太这是安心抬举她,一个姨娘,大姐儿不过是觉得新鲜,便说出这许多话来,知道的人是太太宽厚,不知道的人还只当她是咱们家当家做主的人。”
周氏正和大哥儿说话,听到这里,抬起眼皮看着赵姨娘,淡淡地道:“正是这话,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前阵子周守备家送的贺礼不对,叫人家笑话咱们侯府没人理事。本来这些事情该我费心才是,身子不好料理不得,大姐还小,你虽然家里还算不错,外头人情世故到底不成,林家的到底是读书人家出来,见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往后她跟着你学着料理家务。”
赵姨娘一脸惊愕慌张地看向周氏,微微欠身,随即又笑起来道:“太太说笑了,我虽然是裴家的丫鬟出身,到底是从小跟二爷的,侯府虽不如国公府那般,也是勋贵人家,见识也不至于比不上一个寒门丫头。太太久不在侯府里住,大约是不知道,我们府上的丫鬟也比一般小户人家的小姐还体面些。”
周氏收回目光,知道太急了些也没摸透林盈袖品行如何,万一又是赵姨娘之流岂不是自寻麻烦?沉吟了半晌,才说道:“罢了,她初来乍到不懂家里的规矩,等熟络了再说。”
林盈袖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初来乍到的什么不懂,若是办差出了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再则,周氏让自己管家无非是分赵姨娘的权。赵姨娘是这家这家主子二爷的青梅竹马,得罪了她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古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接着是用饭,大户人家规矩,只有主人才配坐着吃饭,妾室们哪怕再得宠,也只能站着用饭。赵姨娘借口说要预备南边姑老太太的寿礼,不留下来吃饭。
这顿饭吃的苦不堪言,林盈袖也只能忍耐着,不是她没骨气。但凡妾室要是得罪主母,要发卖出去可别指望好地方,恶毒的卖到窑子里也不是没有。
周氏是个好说话的人,只要礼上过得去,相信也不会太为难。比起在唐家过的日子,这点为难根本不算什么!
香草见林盈袖有些不快,朗声说道:“咱们太太宽厚,换了别的主母,都是主人家吃完底下人吃剩下的,让一桌吃饭已经是恩典。”
周姨娘陪着笑脸,恭恭敬敬地道:“香草姑娘说的是,奴婢们省得。”
用过饭,奶娘带了孩子们回去,周氏只吃了两口粥便说头晕,周姨娘留下来伺候,林盈袖告辞回去,走出周氏的屋子,王姨娘追了出来,亲热地挽着林盈袖的手,张口便叫妹妹。
“王家姐姐好。”林盈袖不冷不热地和王姨娘问了好,这位王姨娘本来是裴家的亲戚,正儿八经的表小姐,就家世上差了些。
王姨娘用团扇挡着半张脸吃吃笑了,轻轻拍了林盈袖的手,“都说了是自家姐妹,这么拘束做什么?咱们府上人多,心眼儿也多,不过我这人就是嘴快,心眼子却是没有。往后有什么事情大可和我说,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林盈袖用怯怯的的眼神看着王姨娘,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姐姐说的,我都记下来了,我有话一定对姐姐说。”
王姨娘亲热地叫了一声好妹妹,两人并排着往花园里去,花园中心的阁楼是哥儿和姐儿的闺房,因哥儿年小,所以一并住着。阁楼旁边有座假山,山洞有房子那么大,里边最是凉快,所以邀林盈袖去避暑。
那个地方是凉快不错,林盈袖初来乍到本不愿意乱走,无奈王姨娘热情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跟了去。
林盈袖在二叔家的花园也逛过,与这个花园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花园中花木葱郁,各式珍稀花草尽皆绽放,端得是姹紫嫣红。假山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雕梁画栋,楼台庭院层层叠叠。碧湖中仙鹤嬉戏,鸳鸯成对,船娘撑着小船湖中采莲蓬,湖边建着长廊,跟水榭相连,湖中心还有一座湖心亭。
王姨娘看林盈袖有些发痴,唇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娇声道:“妹妹觉着这里好?你是没见过京城裴府,那地方比这里还大,这花园不过是咱们太太按照她娘家国公府布置,不过也差了许多。”
林盈袖回了神,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怪道与众不同,原来是太太的手笔。”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多话,跟着王姨娘继续往山坞那边去。
没走多久,两人香汗淋漓,路过一处凉亭,二人便进去坐坐。
丫鬟们放下竹帘,奉上茶水,林盈袖见这附近也没有厨房,想必是附近整理花园的人预备着,这裴家果然是与众不同。
林盈袖手里握紧了荷包,那位恩公也姓裴,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将来还有没有机会报答。
“妹妹略坐坐,我看那边的瑞金花儿开的正好,摘些拿回去放屋里。”王姨娘和林盈袖说了一声,便往旁边的花圃走去,还没动手就听见一个丫鬟朝她吼道。
“姨娘快些住手,太太说了,这花儿是二爷喜欢的,每日选最好的送二爷书房去,今儿还没摘,谁都不许动。”
林盈袖掀起帘子一角,见那丫鬟趾高气昂,毫无敬重之意,心中暗暗纳罕,这王姨娘是裴家老太太赐给,就算是周氏也不能轻易呵斥,怎么连个丫鬟都敢这般无礼?
“这是太太的陪嫁,是二爷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蓉儿,小姨奶奶您可别小看了她去,她可是二爷书房里贴身伺候的人。”采苹悄悄地和林盈袖说道。
林盈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这丫鬟和别人打扮不同,只穿戴比姨娘次些,生得粉面樱唇,身段细细瘦瘦的,年纪大约十七八岁,花骨朵一般。
府上的丫鬟有四等,一等是服侍爷们的通房丫鬟,名义上是丫鬟,身边也有小丫鬟伺候着,与主子没太大的差别。二等是主子身边伺候的丫鬟,比如周氏身边的香草,香翠,香莲,香盈,还有大姐儿身边伺候的绿珠,侍书。三等以下的丫鬟都不许进主子内房伺候,只做些洒扫浆洗等粗苯的活儿。
通房丫鬟都贴身伺候主子,别看只是个丫头,能日日在主子跟前的,比姨娘还体面些,连周氏也要给她们几分面子。
王姨娘被蓉儿训斥的脸上火辣辣的,当着林盈袖的面又不肯落了面子,便和蓉儿分辨起来。
林盈袖和两人都不熟悉,也不好劝,干脆出去走走,免得王姨娘尴尬。
没走几步就遇着大哥儿的奶娘春喜儿,春喜手里提着食盒,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朝林盈袖屈了屈膝。
“怎么没跟着大哥儿?”
奶娘掀开食盒,笑嘻嘻地道:“这是那边五老太太叫人送来的新鲜果子,太太让我给哥儿拿些,姨奶奶尝尝?”
林盈袖见里边一串乌黑发亮的葡萄,还有好些拳头大的柑橘,果然都是上好的。
“小姨奶奶拿一个也没什么,这果子只主子们才有呢!”
这个时代水果异常珍贵,林盈袖手伸到食盒里,才要拿又缩回了手,摇头说道:“既然是主子们才有,我若拿了,别位姨娘会说我不懂规矩,你快些给哥儿拿去吧!”
奶娘没说什么,盖上食盒和林盈袖说了几句闲话,便往哥儿屋子里去。
太阳渐中,走了这么半天的路林盈袖也觉得累,便不等王姨娘先回自己的住所。
裴府是五进的宅院,分中、东、西三路,中路自然是主体,正院自然是周氏居住之所,后边连着花园,东边是家主裴二爷的书房以及外院,西边是姨娘们居住,隔着围墙,外头是家下人居住的屋子。
赵姨娘管家,为了方便起见便住到了周氏旁边的偏院里,比其余的姨娘住的地方宽敞不少,加上是正室副院,在众下人眼里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回到屋里,屋子早有下人打扫干净,采溪才去大厨房领主仆三人的早膳。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