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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嫁给前夫他兄长,让他火葬场:赵珏沈明珠番外笔趣阁

魈的宝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沈青檀在颠簸中醒来,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大红色,耳边传来喜庆的唢呐声。她神色茫然,自己明明死了的,惨死在赵珏的别院里。怎么现在不仅穿上嫁衣,还坐上花轿要出嫁的模样?正当她疑惑时,外面传来议论声。“啧啧啧,承恩侯好大的手笔,良田千亩,十里红妆,真真是把沈大小姐疼进心窝窝里。”“沈大小姐天姿国色,见之难忘,侯府待她如珠如宝,嫁妆上头哪里舍得亏待。”“沈二小姐也是今日出嫁呢,嫁妆可没有沈大小姐丰厚,只有沈大小姐的一两成罢了。”“分明是一母同胞,这差别待遇,当真是同人不同命。”“谁让沈二小姐不是在侯府长大的呢?”众人对沈大小姐充满了艳羡,又为沈二小姐感到唏嘘。而沈青檀正是他们口中的沈大小姐,听到这里,她眼底恨意翻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前世她也...

主角:赵珏沈明珠   更新:2025-06-07 23: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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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赵珏沈明珠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嫁给前夫他兄长,让他火葬场:赵珏沈明珠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魈的宝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青檀在颠簸中醒来,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大红色,耳边传来喜庆的唢呐声。她神色茫然,自己明明死了的,惨死在赵珏的别院里。怎么现在不仅穿上嫁衣,还坐上花轿要出嫁的模样?正当她疑惑时,外面传来议论声。“啧啧啧,承恩侯好大的手笔,良田千亩,十里红妆,真真是把沈大小姐疼进心窝窝里。”“沈大小姐天姿国色,见之难忘,侯府待她如珠如宝,嫁妆上头哪里舍得亏待。”“沈二小姐也是今日出嫁呢,嫁妆可没有沈大小姐丰厚,只有沈大小姐的一两成罢了。”“分明是一母同胞,这差别待遇,当真是同人不同命。”“谁让沈二小姐不是在侯府长大的呢?”众人对沈大小姐充满了艳羡,又为沈二小姐感到唏嘘。而沈青檀正是他们口中的沈大小姐,听到这里,她眼底恨意翻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前世她也...

《重生嫁给前夫他兄长,让他火葬场:赵珏沈明珠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沈青檀在颠簸中醒来,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大红色,耳边传来喜庆的唢呐声。

她神色茫然,自己明明死了的,惨死在赵珏的别院里。

怎么现在不仅穿上嫁衣,还坐上花轿要出嫁的模样?

正当她疑惑时,外面传来议论声。

“啧啧啧,承恩侯好大的手笔,良田千亩,十里红妆,真真是把沈大小姐疼进心窝窝里。”

“沈大小姐天姿国色,见之难忘,侯府待她如珠如宝,嫁妆上头哪里舍得亏待。”

“沈二小姐也是今日出嫁呢,嫁妆可没有沈大小姐丰厚,只有沈大小姐的一两成罢了。”

“分明是一母同胞,这差别待遇,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谁让沈二小姐不是在侯府长大的呢?”

众人对沈大小姐充满了艳羡,又为沈二小姐感到唏嘘。

而沈青檀正是他们口中的沈大小姐,听到这里,她眼底恨意翻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前世她也以为自己是侯府的掌上明珠,祖母纵容,爹娘宠爱。

自小便为她定下一门家世煊赫的婚事,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对她更是宠溺,几乎有求必应。

她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直到距离婚期还有半年,未婚夫赵珏带回来一位女子,这位女子正是沈家的二小姐沈明珠。

爹娘告诉她,当年怀的是双胎,生产的时候,接生婆骗他们其中一个女婴夭折,现在找了回来,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爹娘说沈明珠在外吃了苦头,她这个做姐姐的要多多迁就沈明珠。

爹娘还说沈明珠不像她,自小便受家族栽培,无论才学仪态,还是手段,都做不了一个宗妇,所以把沈明珠说媒嫁给赵珏体弱多病的堂兄赵颐,并且婚期定在同一天。

这样她们不仅是姐妹,还是妯娌,可以相互扶持。

她信以为真,并且心疼沈明珠的遭遇,但凡得了好东西,都先送去给沈明珠。

沈明珠的嫁妆少了,她主动把自己的嫁妆分一半给沈明珠。

娘劝她:“明珠没学过管账,哪里管得了嫁妆?再说赵颐体弱多病,未必就有子嗣,嫁妆在你手里,母亲才心安,到时候你多照拂妹妹。”

沈青檀拗不过爹娘,寻思着等成亲后,她管着田庄和铺子,压箱底的两万两银票留给沈明珠傍身。

然而等喜轿落地的时候,便是她噩梦的开始。

满心以为扶她下轿的会是赵珏,当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入目时,她看见对方食指上有一颗小痣,认出那不是赵珏的手。

她惊得掀开盖头,顾不上礼仪,径自冲出轿子,阻止赵珏牵着沈明珠入府,当场与沈明珠换了回来。

赵珏脸色铁青,目光冰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安抚她,神色阴沉地牵着她进府拜堂。

她当时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在门口闹的这一出,令人看了国公府的笑话,赵珏心中不悦脸色才会那么差。

毕竟他没有认出自己的新娘,而她的举措相当于打了他的脸。

沈明珠则是以赵珏牵过她的手,已经失去清白,无颜再嫁给赵颐为由,解除婚约回了沈家,更是令国公府难堪。

新婚夜,赵珏没有出现,以醉酒为由,宿在了前院。

新妇过门被夫君冷落,可以预见她今后在府里的日子有多艰难。

尤其是新婚这一日发生的事情,恐怕国公府的长辈会对她心生不喜。

好在赵珏并没有太过无情,命人给她送来一碗阳春面,她心里稍稍好受一些。

吃完面后,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敬茶之后,该如何向长辈们赔罪。

大约忧思过度,她夜里便病倒,高热不退。

此后便缠绵病榻,喝再多的苦药也不见好。

半个月后,她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便被赵珏囚禁在后院。

赵珏说:“青檀,你我青梅竹马一场,我本来是要给你一条生路的。要怪就怪你不肯将错就错,执意要嫁给我。”

赵珏继续说:“承恩侯夫人当年生的是双胎,其中有一个女婴的确夭折了。

珠儿三岁时走失,侯府一直没有找到她,承恩侯才把你捡回来,当做珠儿在养。

侯府在珠儿认祖归宗的时候,便可以澄清你是假千金的身份,你我之间的婚事会作废。

但是侯府养育你十几年,顾念着这一份深厚的情谊,给了你一份体面,依旧保留你侯府千金的身份。

否则你脱离侯府千金的身份,莫说是我,就连我那病秧子二哥,你也是高攀不上的。

你原来就是一个孤女,替珠儿享了十几年的福分,也该知足了。

今后的人生,你们应该各就各位,你别再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赵珏最后又说:“沈青檀,收起你的恨,你该感念沈家的养育之恩。”

沈青檀怎么能不怨呢?

沈明珠认祖归宗的时候,若是侯府说明真相,她纵然一时难以接受,但也会让出不属于她的一切。

他们没有,一直将她蒙在鼓里,想要偷梁换柱,让沈明珠顶替她嫁给赵珏。

等他们的事迹败露之后,又将一切的过错全都推到她的头上,将她囚禁在后院。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

半年后,赵珏对外传出她的死讯,实则将她囚禁在别院。

赵珏特意为她守孝一年,之后在迎娶沈明珠的那一天,往她住的别院放了一把火。

她在熊熊烈火中听见赵珏的心腹说:“三爷原来是不想杀你,谁让你是承恩侯夫人偷抱回来的呢?

承恩侯夫人以为你家只是普通富商,谁知道你的亲父兄有了大造化,并且找到了京城。

若是你的至亲知道他们这般待你,又岂会饶过他们,所以只能牺牲你。

你要恨,便恨承恩侯府。”

沈青檀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不是孤女,而是沈夫人偷偷拐抱来的。

他们害怕她的亲父兄找到她,然后报复他们,便谋害她的性命。

她的痛苦不甘,委屈怨恨,全都被这一把火点燃。

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回来的一日。

沈青檀的指甲用力掐着掌心。

很痛。

她是真的又活了。

“小姐,该下轿了。”

婢女在一旁小声提醒。

沈青檀恍惚回神,这才发觉喜轿停下来,一只苍白修长的手递到她的面前,食指间那一颗小痣尤为明显。


沈青檀前世被囚禁在别院之前,听说过赵颐病重回了吴郡祖宅,众人都知道他病入膏肓,再也回不来了。

赵颐君子端方,光风霁月,惊才绝艳。

十六岁中举,十七岁中状元,若非体弱多病,将来恐怕会拜相封侯。

京城中人人称赞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上辈子,赵颐与沈明珠的婚事作罢后,再未娶过妻。

沈青檀心中有了抉择,能嫁给他这样风华绝代的人是她的福气。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她会待他好。

沈青檀不再迟疑,将手轻轻放在赵颐的手掌。

赵珏为了国公府的爵位,不惜谋害她的性命,她绝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沈青檀在赵颐的搀扶下,下了喜轿,跨过火盆,手里被塞了红绸,跟着赵颐进府。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坚定。

在礼官唱喝声中,沈青檀与赵颐拜完堂,被送入洞房。

与前世的羞涩紧张不同,这一次她内心毫无波澜,对婚姻毫无期盼。

沈青檀坐在喜床上,听见屋子里的人离开的脚步声。

一道脚步声缓缓地朝她走来,一双皁皮靴映入眼帘。

她的心跳蓦地快了几分,心里不由得猜测赵颐若是发现新娘被换掉了,他会作何反应呢?

不等她多想,一柄玉如意探入盖头内,她下意识抬手压住玉如意:“还未闹洞房,现在揭盖头,于礼不合。”

赵颐的手一顿,垂眸注视她纤细嫩白的手,温声说道:“凤冠很重,你戴了一日,脖子会很累。”

沈青檀一怔。

“礼已经成了。”赵颐低咳几声:“你一天未曾进食,戴着凤冠不方便。你若在意礼俗,闹洞房的时候再戴上凤冠。”

沈青檀从未与赵颐接触过,只见过他高中状元时跨马游街的风姿,未料到他这般心细体贴。

他不说倒好,一提醒,她便觉得脖子酸、腰也酸。

现在挑盖头也好,让赵颐有个心理准备。

沈青檀收回手。

盖头一点一点掀开,她看见男人穿着一身大红圆领吉服,胸前缀以官阶品级的补子,衬得男人风度清雅,秀美多姿。

赵颐讶异地看着沈青檀,她生的极美,描画了精致的妆容,一张芙蓉面更添几分姝色,极尽妍丽。

他没有见过沈明珠,却是在国公府见过沈青檀。

此时此刻,她脊背挺直,僵坐在喜床上,发现他不是赵珏,竟然并不惊讶,并且十分冷静。

赵颐眉峰紧蹙,神色凝重。

沈青檀看出他诧异自己不是他的新娘,又因为自己看见他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所以起了疑心?

她轻声解释:“二爷,您是文官,赵珏是武官,你们二人无论是体型,或者是仪态都有不同。从您伸手扶我下喜轿的时候,我便发现您不是他。”

赵颐见她水雾般的眼中有着超乎寻常的平静,在换了新郎官的情况下,还能条理清晰的解释,倒让他有些另眼相看。

他询问道:“你既然认出来了,为何要与我拜堂?”

“我如果在府外点新娘子上错喜轿,会凭白让人看了国公府的笑话,对我和二妹妹的声誉也有影响。”

沈青檀一直在观察赵颐,他除了一开始的诧异外,神色又恢复平静,眼底只有一片了然,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像是猜到怎么一回事了。

她眸光一转,动了一点小心思:“伺候我的流月和听雪出事,临时换了新的陪嫁婢女。新来的婢女与我相处不久,没有认出我,跟错了喜轿,这才闹出弄错新娘子的事儿。”

实际上在侯府的时候,侯府特地制造出混乱,故意趁乱将她送错了喜轿。

赵颐天资聪颖,又有惊世之才。

她现在刻意提起换婢女的事情提醒他,他应该会明白新娘子上错花轿不是意外。

之前她信任侯府的人,身边的婢女一起出事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现在仔细一想,恐怕从沈明珠回侯府那一刻起,侯府的人就开始筹谋换亲。

沈青檀柔声反问道:“二爷,我们已经拜完堂……您要作何打算?”

其实揭开盖头的那一瞬间,赵颐心里便有了一个猜测。

若不是承恩侯与赵珏商量好,新娘上错花轿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

有了承恩侯府的配合,才能这般顺理成章的偷梁换柱。

而沈青檀说她的婢女临时被换走,赵颐可以肯定是故意换新娘。

世间没有这么多巧合,不过是精心策划罢了。

赵颐见沈青檀神色淡定,想必她也看穿侯府的算计,所以没有提出要换回去。

他体弱多病,寿命不长,在众人眼里,国公府的爵位会落在赵珏头上。

即便是如此,只要他活着一天,对赵珏而言仍旧是潜在的威胁。

沈青檀在侯府备受宠爱,风头远远盖过才认祖归宗的沈明珠,聪明人都知道该娶谁。

赵珏宁可舍弃有青梅竹马情谊的沈青檀,不惜大费周章的策划一场换新娘的戏码,也要娶沈明珠进门。

足可见沈明珠给他带来的利益,远远大于沈青檀能给的。

重要的是侯府愿意配合,沈青檀显然成为了一颗弃子,侯府不会再做她的靠山。

将她嫁给他,他失去岳丈的支持,赵珏继承爵位的机会又大了许多。

对于赵珏对他的忌惮,赵颐觉得有些可笑。

他想要爵位,不需要借助女人的力量,所以娶谁都是一样的。

赵颐顾及沈青檀与赵珏十几年的情谊,没有先做决定:“我待会同三弟商议一下。”

他的眸光扫过沈青檀稍显疲累的眉眼,又体贴地说道:“我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一些吃食。你先用膳,其余的事交给我。”

沈青檀柔顺道:“有劳二爷。”

赵颐交代完,抬步离开新房。

沈青檀望着紧闭的房门,听见赵颐吩咐守在门口的婢女进来伺候她。

房门推开,陪嫁的两位婢女进来。

她们看见沈青檀,脚步骤然停顿住,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仿佛不知道坐在大房的新娘会是沈青檀,全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她们是沈明珠的陪嫁婢女。

沈青檀看着她们煞白的脸色,心里冷笑一声,不管她们是真的不知道换了人,还是装模作样假装不知道,这都不重要。

欠她的人,她会一笔一笔将债讨回来。

她敛去思绪,发话道:“都别愣着了,过来伺候我梳洗吧。”


秋蝉和春娇对看一眼,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沈青檀不动声色地睨了睨二人,抬手抚摸着鬓发间插的嵌宝金簪,细长的柳眉微挑。

“出门前母亲曾与我说,我既然嫁了人,陪嫁丫鬟当属于嫁妆的一部分,身契自然也归我,明日我便去找二妹妹把你们俩的身契给换回来。”

秋蝉和春娇脸色一变。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沈青檀的目光望向秋蝉,语调漫不经心,轻柔得好似在与人闲聊:“瞧着年纪不小了,改日与二爷商量商量,是配给门上的小厮,还是马房的马夫更合适。”

秋蝉和春娇心中凛然,她们忘了,沈青檀就算被舍弃,也是她们的主子。

不仅可以随便发卖她们,还可以将她们随便婚配。

她们作为陪嫁婢女,有几分姿色,将来是有可能在主子有孕时,被姑爷收做通房享福。

嫁给一个小厮和马夫,世代都是为奴为婢。

秋蝉心思百转,理清其中利害关系,愈发谨小慎微,恭敬地说道:“大小姐,姑爷吩咐奴婢给您取下凤冠。”

沈青檀将手递给秋蝉,由她搀扶着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坐下。

秋蝉知道沈青檀不是表现出来的和软性子,低眉垂眼,不敢看铜镜里倒映出的美人,小心翼翼地取下凤冠。生怕自己弄疼了沈青檀,会被她处置了。

凤冠取下来,沈青檀的脖子轻松许多。

“我这个人赏罚分明。你们不必这般小心谨慎,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

沈青檀揉着酸疼的颈子,从晕黄的铜镜里看着小家碧玉的秋蝉:“你们是母亲精挑细选的陪嫁婢女,生的如花似玉,将来是要伺候主子的,配个小厮和马夫着实会可惜了。”

秋蝉的手颤抖一下,大气都不敢出。

春娇则是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拎着一个紫檀嵌百宝雕花提盒进来,再将提盒里的食物一一摆在桌子上。

膳食有鸡丝粥、醃菜花炒茭白、青笋晾肉胚、如意卷、白蜂糕。

种类虽然多,却量少而精致,看起来很有食欲。

沈青檀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她一日没有吃东西,不能吃得太过油腻。

如果只吃清淡的粥,又不会太抵饿,放一些鸡肉丝,倒是恰到好处。

她紧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碗热粥下,稍稍放松下来。

——

赵颐去往前院书房,派小厮请老夫人、大房和二房的老爷,以及赵珏过来一趟。

一刻钟之后,几人前后到了书房。

老夫人神色凝重:“颐儿,你唤我们过来,可是出了事?”

赵颐没有请老国公过来,而是将她请来,大约是后宅的事情。

大老爷皱紧眉头,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在宴客的时候请他们过来,恐怕出的是大事。

二老爷知道赵颐所为何事,但是木已成舟,他倒不怕节外生枝。

赵珏同样心知肚明,大抵是赵颐知道新娘被换掉了。

祖父还活着,父亲那一辈没有人被请封世子,祖父是打算请封世孙。

世孙一般是由嫡长孙继承,赵颐头上有一个庶长兄,他在嫡系是长孙。

赵珏想起自己与沈明珠拜过堂,基本上不会有变数,稍稍松一口气。

他蹙眉道:“二哥,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宾客还在等着我们敬酒。出了什么事,要在这个时候处理?”

言语间像是在谴责赵颐不知轻重。

“祖母,我院里出了事。”赵颐先回了老夫人的话,随后才转头看向赵珏:“三弟,弟媳可有与你说过什么话?”

“二哥,我送新娘进新房便出来宴客,还未揭盖头呢,能说什么话?”赵珏神色不解地看向赵颐:“青檀性子端庄,不会在刚进新房便在我跟前说长论短。莫非她出了什么事?”

“是吗?我以为沈二小姐发觉自己嫁错人,会提醒三弟一声。”赵颐轻咳几声,清隽的面容苍白几分:“我方才送新娘进新房,新娘说我牵错人,拜错了堂。我不顾礼法先揭开盖头,发现与我拜堂的是沈大小姐。”

老夫人震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大老爷同样惊愕。

二老爷故作惊讶道:“那该怎么办?”

赵珏懵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赵颐,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沈大小姐在下喜轿时,看见我的手便分辨出我是谁。毕竟我文弱,三弟强健,不仅体型不同,还有肤色不同。她当时没有立即点明,只是为了顾全国公府的颜面。”

以前不管二房有什么动作,赵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算计到他的头上,断然不会坐视不管。

“三弟还未揭盖头,此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内情。”赵颐刻意提议道:“你与沈大小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我们可以现在换回来。”

赵颐四两拨千斤,便将赵珏架在火堆上。

赵珏脸色难看,进退两难。

如果在拜堂之前揭穿,他可以有一百种方法,悄无声息的弄死沈青檀,腾出他的妻位。

现在拜完堂,如果再换回来,就算沈明珠闹着和离,也没有可能再嫁给他。

他如果不愿意换回来,以老夫人的睿智精明,必定会猜到这件事有猫腻。

赵颐绝对是故意的,就是要在老夫人面前揭穿他。

二老爷叹息道:“这已经拜过堂,送进洞房,怎么能换回来?这和二嫁有何区别?性子贞烈的女子,只怕活不下去。”

他冠冕堂皇地说道:“反正她们是双生子,又都是嫁进咱们府里。沈大小姐才学出众,自小当做宗妇栽培。颐儿是嫡长孙,将来国公府的当家人,与沈大小姐更相配。”

老夫人目光冰冷地看向二老爷,又看向沉默的赵珏,眼底闪过失望。

以承恩侯府的门第,行事严谨,怎么可能会出现上错喜轿的事情?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赵颐身体病弱是一个文官,赵珏体魄强健,骁勇善战,是一个武官。

但凡不是个蠢笨的人,都能够区分出两个人的不同。

沈青檀进了新房,便立即与赵颐说明情况。

而沈明珠却没有发现异常,说明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希望嫁给赵珏。

事实摆在眼前,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今再回顾侯府将婚期定在同一天,姐妹俩穿一样的大红织五彩圆领通袖袍,不用想也知道是刻意为了换新娘做的准备。

尤其是现在看到二房父子的反应,老夫人猜到他们与承恩侯府串通好了。

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扯下国公府的脸面扔在地上。

老夫人神情严肃,沉声问道:“珏儿,你打算如何做?”

赵珏垂下眼帘:“孙儿听从檀儿的决定。”


老夫人见赵珏毫无担当,到这个时候还想把责任推到沈青檀身上。

她气得胸闷,冷笑一声:“虽然青檀上错了喜轿,但是她嫁对了郎君。今后,她是咱们国公府的嫡长媳。”

老夫人直接拍板定案,安慰地拍一拍赵颐的手臂,便拄着拐杖离开书房。

二老爷变了脸色,能做国公府的老夫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老夫人说出这句话,恐怕是看穿了他们的伎俩。

赵珏没有错过老夫人失望的眼神,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别无选择。

他目光隐晦地看了赵颐一眼,推门离开书房。

二老爷紧跟着赵珏离开。

书房只剩下大老爷和赵颐。

大老爷怎么也想不到这么荒诞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

他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可是大半辈子没有安慰过人,半天没想出一字半句,最后干巴巴地说:“颐儿,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儿子倒是因祸得福。”赵颐庆幸没有将不安分的沈明珠娶进门,想到自己母亲的性子,忧心她会迁怒沈青檀,刻意说道:“您将这件事告诉母亲,她是我心悦之人。”

大老爷眼睛直直地瞪着,他的好大儿居然觊觎自己的弟媳妇,难怪说是因祸得福呢。

他的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是该心疼儿子,还是该庆幸他走狗屎运得偿所愿了。

——

赵颐的身子骨不好,家里其他兄弟代他招待宾客,他只需走一个过场便好。

老夫人有多恼怒二房做的蠢事,便有多心疼大房。

防止被宾客看了笑话,她以赵颐身体不好为由,取消了闹洞房这一环节。

赵颐从宴席下来,径自回到新房。

他瞧见沈青檀端庄地坐在喜床上,厚重的妆容卸下,白莹莹的脸似一枝秾艳露凝的牡丹,娇媚动人。

沈青檀起身:“二爷。”

她不知道赵颐怎么处理的,他又会做出怎样的打算。

赵颐挥退伺候沈青檀的婢女,关上房门:“二房顾念你们姐妹俩的名声,决定将错就错。”

沈青檀垂下眼帘,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二房如果肯换,那才稀奇。

赵颐温声道:“你原来要嫁的良人不是我,我的身体病弱,寿命不长。你有其他的打算,可以告诉我,我会给你安排好。”

“我之前与赵珏的婚事,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与二爷拜堂成亲,今后便是您的妻子。”沈青檀说话间抬眸,目光盈盈地看向他:“还是说……二爷不愿意?”

赵颐捕捉到她水眸里闪过不安,她维持了一晚上的冷静,在此刻有了一丝裂痕,似乎担忧他不愿意认下这一门亲事。

她离开赵国公府,可以预见她的下场。

赵颐轻叹一声,无奈道:“没有,你去洗漱安歇吧。”

沈青檀没有动弹,目光瞟向桌子上的两只酒杯。

赵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反应过来漏了喝合卺酒的环节。

他信步来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沈青檀。

沈青檀素手接过酒杯,与赵颐挽着手,感受到他的手臂僵硬,似乎不喜欢别人的碰触。

她迟疑着,正要松开。

赵颐先喝了合卺酒。

沈青檀一怔,抿了一下红唇,跟着仰头喝了。

赵颐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放下酒杯:“我去书房洗漱。”

沈青檀微微颔首:“好。”

临走之前,赵颐怕她多想:“今日之事,祖母已经知道了。她认定你是我的妻子,你不必担心。”

沈青檀一怔,诧异地看向赵颐,只见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虽然赵颐体弱多病,但是京城里不少千金愿意嫁给他,只是他无意娶妻。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松口愿意娶妻,却没有与沈明珠相看过。

沈明珠认祖归宗,侯府请了嬷嬷教礼仪与规矩,在大婚之前,沈明珠没有在外露过面。

赵颐没有认出新娘很正常,他就算在迎亲回来的时候觉察到有古怪的地方,也猜不到赵珏那么大胆,居然会换新娘子。

面对这一变故,赵颐坦然接受了,并且在老夫人那儿维护了她吗?

沈青檀想起刚才两个人的碰触,赵颐的本能反应,应该是排斥她。

她思绪杂乱,在秋蝉的伺候下沐浴,换上一身大红中衣。

春娇将床上的桂圆、红枣、花生收拾干净。

沈青檀坐在喜床上,发话道:“你们是二妹妹的陪嫁,现在可以回到她身边去。”

秋蝉和春娇心中一喜,没想到沈青檀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们。

二人随即行一个礼,匆匆离开了大房,去找自个的主子。

沈青檀掀开百子被躺在喜床内侧,抚平被面上的褶痕,便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只见赵颐穿着红色广袖锦袍,衬得他眉眼如画,高贵雅致。

大约是病弱的缘故,他的身子清癯,饶是一双眼眸平静温和,却透着一股子难以亲近的冷淡疏离。

沈青檀想起之前赵颐抗拒她的靠近,便没有下床为他宽衣。

赵颐看了一眼躺在被窝里的沈青檀,艳红如火的百子被衬得她明媚的面容透着一丝妩媚。

大约是他的视线太直白,看的她有些紧张,她的脑袋往后缩了一下。

他的目光一顿,垂下眼帘,脱去外袍挂在衣桁上,掀开被子一角躺在床外侧。

沈青檀闻到他衣裳上熏染的冷梅香,掩不住那一缕淡淡的清苦药味。

她身体瞬间紧绷,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

前世她死的时候,还不满十八岁。

她和赵珏有名无实,从未与一个男子这般亲近过,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睡吧。”赵颐觉察到沈青檀的情绪起伏,语气清淡的解释:“我的身体不能行房,府里的长辈都知道。”

沈青檀拉着被子盖住半张红透的脸:“……哦。”


赵颐和沈青檀已经歇下,赵珏还没有从宴席回二房新房。

沈明珠坐在填漆雕葡萄纹的架子床上,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痛,腰酸的也直不起来。

她偷偷掀起红盖头,看着桌子上一对龙凤喜烛燃了将近一半,而外头还没有赵珏要回来的动静。

沈明珠张望了一下室内,如意菱花窗上糊上窗纸,贴着一对大红的喜字。

窗下摆着一张宽二尺的乌木长榻,榻上的小几摆着正德窑青花串枝番莲炉,香炉里点着香,清雅的香味随着袅袅轻烟飘逸满室。

她那颗浮躁的心,随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儿,稍稍平静了一些。

沈明珠坐得屁股疼,挪动了一下,看到身侧挂着的大红销金百子帐,还有身下的百子被,一张小脸瞬间通红。

可想到赵珏还没有回来,原本平静的心又生出些许焦躁。

她忧心换新娘子的事儿,会横生出枝节,让她不能如愿嫁给赵珏。

沈青檀替她享受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沈明珠心里是嫉妒的,还有许多不甘心。

赵珏原本就该是她的未婚夫,就因为沈青檀鸠占鹊巢,这才不能名正言顺的嫁给赵珏。

母亲说:“国公府讲究忠义、诚信,即便知道沈青檀不是侯府的亲生女儿,也绝对不会同意取消婚约,再改换你嫁给赵珏。

不管怎么说,沈青檀在侯府教养十几年,与千金小姐别无二致。”

只能出此下策,做出换新娘的事情。

母亲还说:“珠儿,你别太计较沈青檀。如果不是你走丢了,母亲也不会把她抱养在身边。

一来是替你成为我心里的慰藉,二来可以为侯府联姻。

她代替你在侯府接受大家闺秀的教养,说一门好亲事,可以巩固侯府的利益。

你若是回来了,她的亲事自然是要还给你。

否则你这个年纪被找回来,想要高嫁做一个宗妇,实在是太难了。

赵颐是活不长的,她嫁过去用不了多久,便会要守寡。从此以后孀居在深宅内院,哪里能跟你比啊?”

沈夫人不觉得自己心肠歹毒,沈青檀就是一个低贱富商的女儿,如果不是看沈青檀长得玉雪可爱,她也不会把人偷回来养着。

若不是她的话,沈青檀一辈子也享受不到人上人的尊贵生活,现在也该是沈青檀偿还侯府恩情的时候了。

沈明珠确实被安慰到了,想到沈青檀嫁给一个活不长的病秧子,心里的那股子郁气稍稍消散。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听到小厮唤一声:“三爷。”

下一刻,门被推开,赵珏裹挟着浓重的酒气进来。

沈明珠紧张地抠着手指,在赵珏拿一柄玉如意挑开红盖头时,抬眸看着丰神俊朗的男人,大红的吉服衬得他精悍的身躯威风凛凛,她的脸颊羞红。

赵珏看着她上了妆容的脸庞,不似平日的清丽,变得娇艳可人。

他冷峻的面容,微微柔和几分。

“珠儿,让你久等了。”

“你要招待宾客,多久我都等得的。”

赵珏笑了笑,端来两只酒杯,将其中一只酒杯递给沈明珠,两个人喝了合卺酒。

他哑声说道:“祖母知道是你与我拜堂,未免让人看笑话,便取消了闹洞房的环节,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沈明珠一脸娇羞,轻声说道:“三爷,能嫁给你,我就很满足了。”

赵珏想到老夫人失望的眼神,眼底的笑意淡了:“你今日累了一天,我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吃食,你先垫一垫肚子。”

说完这句话,赵珏便从柜子里取出中衣,去往浴室。

候在一旁的仲夏过来,搀扶着沈明珠坐在梳妆台前,卸下了头上的凤冠。

晚冬端着一碗阳春面放在桌面上,见沈明珠走过来,取一块湿帕子给她擦干净手。

沈明珠看着热气腾腾的清面,弯唇笑了起来,满眼的柔情蜜意。

赵珏会为她准备吃食,应当是疼爱她的。

吃完一整碗面,她的肚子有些撑。

仲夏端来一杯茶给沈明珠漱口,随后将桌面收拾干净。

不一会儿,晚冬从外进来:“二小姐,秋蝉和春娇来了。”

沈明珠眉心一皱:“让她们进来。”

晚冬去门口将人唤进来。

秋蝉与春娇站在沈明珠跟前,福身行礼:“二小姐,大小姐让奴婢们回来找自个的主子。”

沈明珠放下手里的茶杯,睨向二人,略带关心的口吻询问道:“大姐姐如何了?二哥待她好吗?”

秋蝉以为沈明珠有相同的待遇,便没有藏着掖着。

她将大房发生的事情,细致的描述给沈明珠听。

沈明珠听到赵颐怕沈青檀累着,去敬酒之前便着人取下沈青檀头上的凤冠,然后又怕沈青檀饿着,准备了四五样精致的吃食。

她想到自己顶着凤冠,饿着肚子苦等大半夜,脸色一点一点阴沉下来。

那一碗充满温情的阳春面,霎时化作了酸水,将她的心泡得发酸。

她听着浴室传出的水声,压着火气问:“二哥身子骨不好,想必是先去沐浴歇下的吧?”

秋蝉这时觉察到沈明珠的语气不对劲,眼神悄悄瞟向沈明珠,见她一副不痛快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问你们话呢,一个个锯嘴葫芦似的,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

沈明珠心口憋闷,咬着牙根,冷笑一声:“只不过去沈青檀那儿伺候半日,你们便不知道是谁的奴才。背主的东西,改明儿一个个将你们全都发卖了!”

“奴婢不敢。”春娇和秋蝉脸色一白,吓得跪在地上:“二爷先让大小姐洗漱休息,他则是去了书房洗漱。”

这话听在沈明珠耳朵里格外刺心,连带着看秋蝉和春娇不顺眼,勒令二人滚出去。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纵使赵珏不如赵颐会疼人,但是他比赵颐有前途。

如此安慰自己几番后,沈明珠心中仍是嫉妒沈青檀,面上便不由带着几分不满,看着从浴室出来的赵珏,水杏眼透着幽怨。

赵珏穿着一身中衣站在屏风处,看见沈明珠一脸哀怨,蹙眉道:“身子不舒服?那便早些去洗漱安寝吧。”

沈明珠没有等来他的安慰,只是等来他不解风情地催促她去洗漱,满肚子的火气全都化作了委屈,她憋着一股郁气去往浴室。

算了算了,总归赵珏比赵颐命长,不会让她守活寡。


沈青檀从噩梦中挣扎醒来,身上惊出一身冷汗,两眼发直地盯着火红的喜帐。

好半晌,她的神智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重生回来了,而不是被囚禁在赵珏的别院。

她平复下那股子压抑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忽然间,耳边一道传来脚步声。

她宛若惊弓之鸟般,惊惶地扭头望过去,对上男人一双漆黑的眼睛。

沈青檀愣怔住,张嘴解释:“我……”

“梦魇了?”赵颐没有错过她望过来的一刹那,眼睛里充斥着警惕和防备。

他将手里的天青色瓷杯递过去,温声道:“喝一口温水?”

沈青檀喉咙很干,撑着身子坐起来,双手接过茶杯:“谢谢。”

赵颐盯着她苍白的脸色,语气更加温和:“你我是夫妻,不必这般生疏客气。”

沈青檀轻轻应一声,喝完一杯水,那股子心悸感稍稍平复下来。

赵颐接过茶杯,见她软绵绵地倚着床柱,乌黑如云的发丝垂在腰际,衬得她单薄的身子纤柔脆弱。

“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赵颐忧心她还不能接受赵珏与沈明珠一块敬茶的画面:“我们迟些去敬茶也不要紧,长辈们知道我身体不好,免了我早起去请安。”

“二爷,今日是我过门的第一天,让一屋子长辈等我,恐怕会惹出闲话。”沈青檀知道赵颐为她考虑,正是因为如此,她也要为他着想。

本来就闹出换新娘子的风波,又有她与赵珏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前。

若是她进门第一天敬茶,便耽搁了时间,有心人肯定以为她不愿意嫁给赵颐,必定会在背地里非议他。

何况待会敬茶,少不得会有一场大戏上演。

她又怎么能错过呢?

沈青檀眉眼温婉地说道:“有的事情总该要去面对,只要二爷认我这个妻子,我便没什么可惧怕的。”

赵颐一时无言,目光扫过她神色柔和的面容,没有不甘与怨恨,只有一片坦然,仿佛真的接受了嫁给他的事实。

女子地位微弱,即便沈青檀不满意他这个夫君,但也不能与他和离,嫁给他似乎是她唯一的退路。

他低声道:“依你。”

沈青檀望着赵颐离开内室,摇响喜帐一侧的铃铛,候在门外的春娇和秋蝉进来,小心翼翼地服侍她起身。

瞧见这两个人,沈青檀挑了一下眉梢,心里并不意外。

她未出阁的时候,身边有四个婢女,全都是一起长大的情谊。

听雪和流月出了事,在家里养伤,不能随她一块陪嫁到国公府。

另外两个不愿意做陪嫁,各自领了一份嫁妆,分别嫁给了侯府管事的儿子。

沈夫人原来想给她重新塞四个陪嫁,她只要了两个新陪嫁,剩下的两个空位留给听雪和流月。

毕竟人多,心不齐,容易滋生祸端。

沈明珠让春娇和秋蝉回来,而不是将原本给她的两个陪嫁送回来,看样子是想要抢走听雪和流月。

但凡是她的东西,不论香的、臭的,沈明珠都想要。

梳妆打扮好,沈青檀来到外室,瞧见赵颐坐在八仙桌旁等她用早膳。

桌子上摆放了两份早膳,每一份有四五样吃食。

一份摆在赵颐面前,一份摆在他的对面,应该是属于她的。

沈青檀愣住。

赵颐解释道:“我口味清淡,其他人都吃不惯,平常都是分开吃。”

沈青檀点了点头,坐在他的对面,在婢女的伺候下,安静的用完早膳。

夫妻二人一同去往正厅。

而在路上的时候,赵颐细心地讲了国公府的人际关系,以及一些忌讳。

——

大夫人与二夫人领着各自的丫鬟前后脚到的前厅门口。

二夫人见大夫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故意喊住她:“大嫂,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为了昨儿的事一宿没睡好?”

大夫人睨她一眼:“是没睡好,高兴的。”

二夫人脸上表情僵了一瞬,认定大夫人是嘴硬。

她随后叹了口气,嘀咕起来:“明明白白定好的亲事,临门却闹了这么一出,可怜我珏儿和青檀青梅竹马一场,最后却……

唉,得亏颐儿和珏儿兄弟情深,私底下和解和解,这事也就算了。

来日传扬出去,也别说什么换婚那么难听,都是姻缘天定,我家珏儿得认。”

大夫人听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扯了扯唇角:“那自然是姻缘天定,总不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二夫人当初就是抢了嫡姐的亲事,私底下用了些手段,这才嫁进国公府。

二老爷背信弃义,辜负了原来的未婚妻。

二夫人被戳到痛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大夫人出身将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说句话能呛死人。

二夫人一肚子邪火往上冒,可想到进了二房库房的一百多抬嫁妆,心里舒坦了一些。

她装着一副委屈相,正要开口说话。

大夫人懒得应付直接无视她,带着婢女进了正厅。

二夫人气得咬牙,又是这样目中无人,从来不会虚与委蛇,直来直往,随性而为,不知道给过她多少次难堪。

她黑着脸进正厅,瞧见老夫人语气和蔼的与大夫人说话。

二夫人连忙换上一副笑脸:“母亲。”

老夫人冷眼睨向她,没有应声。

二房做的算计,可没有将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二夫人碰了个冷钉子,落得个没脸,憋屈地站在大夫人旁边。

不一会儿,府里的老爷们都来了。

老国公今早突然被传进宫,便缺席今日的敬茶仪式。

晚辈们陆陆续续跟着到齐。

各自落座。

紧接着,赵珏与沈明珠这一对新人来了。

国公府的人昨晚或多或少都听到风声,一见到这两个人,一屋子的人将目光放在沈明珠身上。

沈明珠紧张地攥紧手里的帕子,甚至不敢看府里的长辈们,偷偷拿眼看向身边的赵珏。

赵珏并没有注意到沈明珠的不安,毕竟沈青檀以前来国公府参加宴会,在长辈们跟前落落大方,十分得体。

他领着沈明珠准备行礼敬茶。

老夫人打断道:“按照规矩来,等你二哥、二嫂先敬茶。”

赵珏腮帮子紧了紧,应声道:“孙儿知道了。”

沈明珠脸色发白,敏感的听出老夫人对他们的不喜欢。


二夫人想到自己受的气,刻意给大夫人添堵。

“颐儿向来守时,每次请安都是头一个到,就连生病也不例外。”二夫人忧心地说道:“今日大家都到齐了,颐儿还没有过来,难道是昨日出的事儿,檀儿无法接受吗?”

这话提醒大家沈青檀和赵珏青梅竹马,两个人应该是情投意合。

赵珏顾全大局愿意接受沈明珠。

沈青檀呢?

她愿意嫁给体弱多病,连子嗣都不能留给她的赵颐吗?

“我们来迟了吗?”沈青檀与赵颐并肩进了正厅,一眼看见二夫人,她生了一双三角眼,吊梢眉,沉着脸时显出几分刻薄像,头上珠翠堆满,打扮得很华贵。

一旁的大夫人容貌端丽,眉宇间带着英气,不笑时,只是端正地坐在那儿,便显出她的威仪。

沈青檀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语气充满了愧意:“二婶,我原想着刚刚进门,第一次给长辈们敬茶,便想打扮得庄重一些,因此耽误了时辰。”

说到这里,她斜睨赵颐一眼,小声娇嗔道:“你还骗我说身子不好,长辈们怜你,每次都是这个时辰请安,让我不要着急。现在可好,我们来迟了。”

这一句小女儿家的埋怨,尽显出她对赵颐的亲昵,哪里是不愿意嫁给他?

众人目光转向沈青檀,只见她头戴金丝翠叶冠,身穿大红宫锦宽襕裙子,衬得她明媚端庄,光艳逼人。

小辈们个个都被惊艳住了,似乎没想到沈青檀生的这般绝色。

他们之前见到姿色清丽的沈明珠,还以为沈青檀的美貌被夸大了。

一旁的赵珏怔怔地看着沈青檀,他从未见过盛装打扮的沈青檀。

每次见面的时候,她都是端庄文静,从来没有流露出过这种娇态。

尤其是她斜睨赵颐那一眼流转的风情,太过勾人心魄,让他移不开眼。

察觉到赵珏的视线,沈青檀侧头望来。

两人对视一眼,她神情自若,淡然一笑。

那一笑,和面对赵颐时的娇羞完全不同。

清冷淡然,疏离客气。

仿佛他们从来不是什么青梅竹马,而她也没有他想象那般非他不可。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还有些恼火,她不应该是这种反应的。

沈明珠见赵珏盯着沈青檀回不来神,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帕子。

随即又偷偷瞪一眼沈青檀,这个贱人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一看就是不安于室的人。

“怨我。”赵颐眼底笑意清浅,纵容道:“这是我的错。”

除了二房的人,众人全都会心一笑。

老夫人见夫妻俩相处得好,慈眉善目道:“没来迟,你们来得刚刚好。”

她见沈青檀对换掉新郎官一事,一点怨言都没有,愿意和赵颐好好过日子,倒是有了几分怜惜之情。

相对的,对二房的不满更多了几分。

尤其是二夫人刚才还想挑事。

老夫人笑容和善:“我原本以为颐儿性情淡漠,是个不知道冷热的人呢。现在看你们夫妻和睦,我便心安了。”

沈青檀面颊微微一热:“祖母,二爷待我很好。”

老夫人闻言,一连说了几个好。

接下来,赵颐与沈青檀给老夫人敬茶。

老夫人将准备好的一对翡翠玉镯子,戴在沈青檀的手腕上。

沈青檀道了谢,回了自己绣的抹额给老夫人。

随后他们端了茶,敬给大老爷与大夫人。

大夫人心里恼火承恩侯府和二房一家子,对沈青檀倒是没有迁怒,真正算起来她也是可怜人,只是难免心存芥蒂。

刚才见沈青檀表明了她的态度,又看到儿子对她的维护,最后一点芥蒂消散。

只要是儿子喜欢的,大夫人就会全心全意的喜欢。

“我的儿媳妇生的真标致,瞧着便是个有福气的人,莫怪我们俩结缘做婆媳。”大夫人将一套点翠镶红宝石头面当做见面礼,然后又拿着沈青檀送的绣鞋,夸赞道:“手艺真灵巧,绣的花样像是真的一般。”

大老爷仿佛不懂其中的暗涌,脾性格外好,气度儒雅,脸上一直带着笑:“鞋底纳得好,穿着定会很舒服。”

二夫人见没有给大房添堵,反而还又招惹得老夫人对沈青檀更喜爱,心里便更堵得慌。

尤其是大夫人夸沈青檀有福气的人。

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

那不就是说他们二房没福气?

“二叔、二婶请喝茶。”

沈青檀双手端着茶杯递来。

二夫人还想刺几句,可瞥到老夫人冰冷的目光,憋着一口闷气,拿出一支金步摇放在托盘里。

她心里终究是气不顺,换上一副笑脸:“颐儿、檀儿,婶娘祝你俩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屋子里的氛围霎时冷下来。

谁都知道赵颐活不长,更不可能有子嗣,二夫人这是往大房心口扎刀子。

个个都屏息静气,等待大夫人发作。

“谢谢二婶娘的祝福。”沈青檀很欢喜,弯唇说道:“侄媳妇听说华灵寺很灵验,至亲的人在那儿为新人点一盏许愿莲花灯,送上最真挚的祝愿,菩萨是会显灵的。二婶娘过几日要去一趟华灵寺,能为我和夫君点一盏莲花灯吗?”

二夫人脸上的笑容僵滞,华灵寺是很灵验,但是点莲花灯极其的讲究,必须在寺里吃三日斋饭,再每日随大师上两个时辰早晚课。

她要去华灵寺的事,满府上下都知道,若是不答应沈青檀,那她就不是诚心祝福。

老夫人绝对饶不了她。

这个小贱蹄子,居然摆她一道。

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她,二夫人牵强地应下:“多大一点的事,婶娘给你们点两盏莲花灯。”

“那便有劳二婶娘了。”沈青檀故意装作不知道二夫人吃瘪,笑容满面地对赵颐说:“夫君,你可得好好谢谢二婶娘。”

赵颐看着沈青檀清亮的眼眸透着狡黠,莞尔道:“二婶有心了。”

二夫人见一个胡闹,另一个纵着人胡闹,气得心肝疼,脸上的假笑也维持不住了。

老国公育有两个嫡子,两个庶子,一个嫡女。

嫡女入了后宫,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沈青檀和赵颐给另外两个庶出三叔、四叔夫妇敬茶后,便将其他见面礼分散给小辈们。

赵珏和沈明珠也敬完茶,沈明珠有些心不在焉。二夫人给她的见面礼,不如大夫人给沈青檀的贵重。

而且……

她偷偷打量姿容秀美,清贵无双的赵颐。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沈青檀身上,处处体贴,心里的酸水翻江倒海的奔涌而来。

本来……本来这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应该是她的夫婿,是她嫌他短命不要了的,这才让沈青檀捡了便宜。

原以为看到的是憔悴不堪的沈青檀,可看她桃花玉面,顺心如意的模样。

沈明珠心里嫉妒难平,似乎什么好事都给沈青檀摊上。

究竟是凭什么?

她看见赵颐握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漫到嗓子眼的酸水,终于有了宣泄口。

没什么可羡慕的,沈青檀没几天好日子过,将来是要守寡的。

“三弟媳,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见面礼。”沈青檀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白玉雕刻的同心结,递到沈明珠面前:“我见你之前很喜欢,今日送给你。”

玉是好玉,洁白无瑕,尤其是雕刻的技巧很精湛,巧夺天工。

沈明珠脸色瞬间就变了。


沈明珠在沈青檀的闺房里,无意间看到过这一枚玉佩,一下子被吸引住视线,忍不住拿在手里赏玩,想要问沈青檀讨了去。

随即无意间发现同心结上镌刻几行小字。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天不老,情难绝。”

流月告诉她,这块同心结玉佩是赵珏给的定情信物。

现在沈青檀随手给了她,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像是根本不在乎这块玉佩,亦或者是不在乎赵珏。

是沈青檀不要了的,所以扔给了她的。

沈明珠不想要,可她不收的话,那就是不识大体。

她紧绷着一张脸,收下了这块玉佩:“谢谢姐……二嫂。”心里酸涩无比,赵珏可没有送过定情信物给她。

赵珏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玉佩,脸色阴沉下来。

当初他将玉佩赠给沈青檀,表达了他的情意,许下了相守一生的誓言。

她当时在玉佩上结缀了罗缨,表示愿意与他共度一生。

如今她把罗缨剪掉,玉佩给了沈明珠。

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只要他不是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她便不会为他伤神,更不会为他停留。

只会以更好的姿态,奔向另一个与她携手与共的人。

赵珏看着沈青檀站在赵颐身边,一个柔情绰态,一个高雅清绝,倒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忽略掉心里的不适,冷嗤一声,一个女人而已。

赵颐瞥了一眼玉佩,认了出来,眼底闪过讶异。

她这是和赵珏做一个了断吗?

他看向沈青檀的眼神带了一丝不明意味,她比他想的还要果决。

而这一切在不明就里的一众人眼里,便是沈青檀心善,只要是沈明珠要的,不论多贵重,她都会给。

老夫人知道换婚的内情,便觉得沈青檀此举是不计前嫌。

她看在眼里十分满意,这才是宗妇该有的气度。

沈明珠见大家全都用赞赏的眼光看向沈青檀,眼眶倏然红了。

不由得想起老夫人给她的也是玉镯子,却没有亲手给她戴上。

两相对比之下,老夫人也是更喜欢沈青檀。

她一脸柔弱,细声说道:“姐姐,那一百多抬嫁妆,原来是给你的,现在进了库房。你若是要的话,我命人给你送过去?”

沈青檀对她一向很大方,只要她开口要的,便没有不给她的。

现在她主动提出还回去,以沈青檀的傲气绝对不会要的。

她不仅守住嫁妆,还又体现她的大度,博得老夫人的好感。

甚至内心隐秘的希望沈青檀争抢嫁妆,露出贪婪丑陋的嘴脸,让老夫人厌恶才好。

沈青檀心里冷笑,她不是沈家亲生的女儿,她不贪恋这一份嫁妆。可沈夫人将她偷拐回来,害得她与亲生父母分离。

前世直到她死时,他们仍旧没有放弃寻找她,可见他们一直承受着骨肉分离的痛苦。

既然侯府要以她的名义给这一份嫁妆,那她便让他们称心如意。

侯府行事不光明磊落,用这些个下作手段算计她,她也不必讲情面。

“母亲说你没有学过管账,管理不好嫁妆,便全都交给我打点,让我平日里多照拂你。”沈青檀一口应下:“你既然提了这一茬,那我待会让人去搬嫁妆。”

沈明珠傻眼了,沈青檀居然要了嫁妆,而且还找了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人挑不出错。

“我们两个出嫁前是姐妹,出嫁后是妯娌,关系比寻常人更亲厚。”沈青檀语气亲近:“我便不同你说些客气话。”

一句话将沈明珠堵死了,只得干瞪着沈青檀。

二夫人气得七窍生烟,暗骂沈明珠是个蠢东西。

到手的东西,哪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她正要开口。

沈青檀先声夺人:“二婶娘,我和二妹妹阴差阳错,上错了花轿。这件事咱们自家人知道便好了,若是传出去凭白让人看了笑话。

如果有人说起这件事,便与外人解释一二。二妹妹认祖归宗后,未免乱了长序辈分,我们两家私底下协商换了亲事。

我是沈家嫡长,便嫁给赵家嫡长。二妹妹是嫡次女,便嫁给赵家嫡次子。只是怕大家议论,这件事儿便没有传开。

我和二妹妹是一家人,这份嫁妆给谁都一样。只是外人都知道,良田千亩,十里红妆是为我准备,若是进了二房的话,这换婚一事便说不清了。

说不定他们不觉得是意外,还以为是有别的腌臜内情,传得难听了,污了我们的名声,岂不是辱了国公府的门楣?”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嫁妆单子,递给二夫人:“家里的爷都是在外做官,要一份体面的。若是因着这些个糟心事,妨碍了前程,可就因小失大了。二婶娘,今日辛苦您出出力,帮忙清点一下嫁妆。”

二夫人脸色沉下来,国公爷最注重赵家百年清贵名声,她如果不把嫁妆还给沈青檀,那便是为了私吞这一份嫁妆,不顾国公府的颜面。

现如今老国公还未请封世子,若是因为这件事恼怒二房,那他们便得不偿失了。

毕竟国公府可不是只有赵珏一个孙子。

“咱不吃油糕,不沾油手。你自个的嫁妆,自个去清点。”二夫人睨着嫁妆单子,没有伸手接:“再说了,这嫁妆不是我们二房该得的,全在库房堆着,没有人动一个子儿。”

沈青檀笑道:“我就知道二婶娘最明事理。”

二夫人脸黑了下来,想到一百多抬嫁妆给沈青檀占去,心痛得在滴血。

她将这一笔账,全都算在沈明珠头上,狠狠剜了她一眼。

沈明珠脸色煞白,心里恨上沈青檀。这个贱人不仅抢了她的身份,还抢走她的嫁妆,害得她被夫家不喜。

如果没有沈青檀,国公府上下喜爱的便是她了……

沈明珠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阴鸷。

老夫人昨晚一夜没睡好,今儿个敬茶二房又在挑事,她没有留人一块吃饭,全都遣散了。

最后只留了大老爷和大夫人在身边说话。

二夫人心事重重地离开前厅,站在影壁处,扯住二老爷的手臂急声问道:“母亲留下大房是要作什么?她知道是咱们串通好侯府换新娘子,今日一早便给我摆脸色,为的是敲打我。现在撵走咱们,偏留了大房……我忧心是想将世子之位给大房。”


二老爷心烦气躁,这一场换婚的原本计划,是赵珏比赵颐先回新房闹洞房,当着诸人的面揭盖头,暴露出换新娘子的事儿。

再惊动到承恩侯府,由沈夫人出面来赔罪,将罪名全都推到沈青檀身上。

理由是沈青檀才貌双绝,心中更倾慕惊才绝艳的赵颐,故意上错花轿,只为了嫁给心仪之人。

为此他们还特地将赵颐的锦帕、字帖、手信、书画一类,藏在沈青檀的闺房,由沈夫人一并带回来指证沈青檀。

谁知道赵颐率先揭发,提出的疑点令他们无从辩驳,彻底打乱了计划,惹得老国公与老夫人对二房失望。

“蠢妇,你在敬茶时当众挑衅大房,只会更加惹恼母亲,一颗心偏向大房。”二老爷深知大夫人的性子,有身为将门的一副傲骨,连带着性子率直刚烈,将人逼急了,那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段时日你别去触大嫂霉头。”

二夫人暗恨:“老夫人一颗心偏到胳肢窝,早便向着大房。”随即,她又咬牙切齿:“我哪敢触她霉头,若不是她瞧不起我,我也不会想着挫一下她的威风。”

二老爷冷嗤:“你勾搭自个的姐夫,是个正经人便都瞧不起你。”

二夫人才被大夫人戳到痛处,而今又被自家男人揭短,气得胸口疼:“你是个正经东西,又岂会背着姐姐私会我?”

二老爷摊摊手:“你见过哪个正经人用裤裆子想事?我但凡用脑子想事,你今儿个就得叫我一声姐夫。”他指着墙角放的一个水缸:“咱俩就是缸里的两王八,一个鳖样儿,没几个人瞧得起,甭守着脸皮过日子,好好为珏儿谋划爵位才是正经事。”

二夫人脸色由红转白,不安地问道:“老爷,你与珏儿去向父亲赔罪,让他消消火气?”

“不能去。”二老爷脑仁疼,如今实在是骑虎难下:“虽然父亲心中有这个猜想,但是我们去认错便是坐实了。”他又摇了摇头:“我们不能认下这个罪名。”

“那该怎么办?”

“只能让珏儿将功折罪。”

——

老夫人一连喝几口茶,方才熄灭闷在胸口的怒火。

“母亲,您大病初好,别为这起子糟心事气坏身子。”大夫人接过茶盏放在茶几上,真心实意地说道:“京城谁不知道檀儿的才学品德,样样都是冒尖儿的。我们颐儿是个有福之人,娶到一个好媳妇。往后我带檀儿出去参加宴席,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呢。”

“青檀算是你我看着长大,确实是一个好孩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老夫人被哄笑了,叹了一口气:“原来我便是想将青檀给颐儿做媳妇,那时他的病情最严重,不愿意耽误小姑娘。”

“说来是俩人的缘分。”

“姻缘天定。”老夫人想到二房的做派,嘴角往下压了压:“你们二弟打小就是浪荡子,打也好,骂也好,关禁闭也好,如何都掰不正。十五六岁离京去游学,回京时带回来一个外室和孩子。”

“老头子棍子都打断了两根,勒令他在院子里跪了一日,让他去罗家找未过门的大姑娘赔罪。罗家大姑娘心善,怜惜那对母子,愿意给他们一个名分。”

外室被二老爷收做了妾室,孩子便是国公府的庶长子。

“只可惜那混不吝的东西辜负罗大姑娘,私下与罗二姑娘牵扯不清。罗二姑娘约着老二钻她的院子,使计引得罗大姑娘撞破,罗大姑娘退亲,老二娶了罗二姑娘进门。”

罗二姑娘便是如今的二夫人。

老夫人每每想起这件丑事,便觉得老脸丢尽了:“赵珏在军中是有几分建树,老头子对他也有几分赏识。只是他的父母亲一个不着调,一个争强好胜爱耍心眼儿,将这偌大的国公府托付到他们手上,教人如何能放心?”

她心寒道:“果不其然,如今又闹出换新娘子一事。为了爵位,他们不惜算计自个的手足,功利心太重了。”

大老爷优雅的品着茶,听到这些话,一口茶水咕噜吞下肚,险些将茶叶子吃了。

他瞟了大夫人一眼:不太妙啊。

大夫人:……

“你们劝劝颐儿,让他留一条血脉给青檀傍身。”

大夫人和大老爷脸色齐刷刷的变了。

赵颐有行房的能力,只是不愿生下孩子遭罪,索性对外宣称不能育有子嗣。

“母亲,颐儿说过不会让他的子嗣经受他的痛苦,应下这门婚事已经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大夫人提起这桩婚事,便心气不顺畅。

当初承恩侯府为了促成这一门亲事,拿出恩情胁迫,话里话外透着不相信赵颐活不长,不会拥有子嗣的意思。

老国公最重诺言,见承恩侯执意要将女儿嫁进来,便应承下来了,不知如何说服了赵颐松口娶妻。

最后的结果却是为了将沈明珠嫁给赵珏,才唱了这一出大戏。

“若要给个孩子让檀儿傍身,倒不如从宗族过继一个孩子。”大夫人明了老夫人的心思:“府里儿孙众多,总有几个成器的,能够肩挑起国公府的重任。”

老夫人不忍心逼迫赵颐,扶着额:“你们回罢,我再思量思量。”


沈青檀与赵颐一同回兰雪苑,走了一小段路,便听到赵颐断断续续咳嗽好几次。

她停下脚步,仰头瞧见他唇色苍白,关切道:“二爷,可要请郎中来请个脉?”

“不妨事,平日总要咳上几声。”赵颐笑容浅淡:“煎一副药吃便会好一些。”

沈青檀记起他半年后病重,拧起眉头。

这时,有仆从匆匆走来,请安道:“二爷、二少夫人。”随即,对赵颐说道:“二爷,公爷回来了,请您去一趟前院书房。”

“我稍后便去。”赵颐打发走仆从,交代沈青檀一些事:“刘妈妈管着院子里的事,待会她将院里当差的人唤来,你认一认人,今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调用他们。”

沈青檀在赵颐这儿得到了尊重,心里微微一暖:“二爷,我记下了。您去忙,莫让祖父等久了。”

赵颐微微颔首,带着小厮离开。

沈青檀回到屋里,坐在黄花梨六方扶手椅,方才歇下不久,便瞧见一位腰圆膀粗的妇人进来。

妇人生了一张圆脸,笑容满面的模样,看起来再和善不过,一双细长的眼睛却透着精明。

“二少夫人,老奴原先是二爷的乳母,得二爷看得起,为他打点兰雪苑的大小事宜。如今主子您进门,这院里的大小事宜交由您管着。”刘妈妈双手捧着一个木匣子递到沈青檀面前,恭敬地说道:“这里头是院里仆人的身契,他们全都在外头候着。”

沈青檀是真的惊讶了,没想到赵颐放权给她。她拿捏着院里当值的身契,便是握着他们的命脉,完全听由她的差遣。

“刘妈妈,你是二爷身边的老人,二爷将院子给你管着,可见你是他最信重的人。我如今虽然过门了,对府中事务不甚了解,还得劳烦刘妈妈费心协同我管着院子里大小事宜,为我分担一二。”

沈青檀身边没有得用的人,除了流月和听雪之外,侯府带来的人她一个都不信任,比不上赵颐身边的刘妈妈用着顺心。

既然如此,倒不如笼络人心。

沈青檀从袖袋里掏出钥匙片递给刘妈妈:“钥匙片你收着,将身契锁在靠窗的黑漆嵌金银片的箱子里头。”

刘妈妈见沈青檀没有收缴她的管事权,反倒还将体己东西交给她保管,可见是预备重用她。

来见沈青檀之前,她便打听到二房的消息,沈明珠收缴了钱妈妈的管事权,交给她自个带来的陪嫁妈妈管着院子。

两相对比之下,刘妈妈得女主子信任,心下感激:“二少夫人,老奴来之前,二爷便交代过,务必要尽心为您办事。”

沈青檀弯唇笑道:“你办事,我放心的。”

刘妈妈被夸得心花怒放,立马将匣子锁进箱子里头,请沈青檀一块到院子里,一一让当值的仆从报上名号,当的什么差使。

每上来报一个名号,刘妈妈便将对方家底详尽的告诉沈青檀。

沈青檀默默记下,兰雪苑没有一个家生子,家生子的关系错综复杂,容易生出二心,受有心人拿捏。

每个仆从都是从外头买来的,与府里其他人的关系相对简单。

她有些出神的想着,赵颐是一个不喜麻烦的人。

刘妈妈问道:“二少夫人,您还有何吩咐?若是没有差事交给他们办,老奴便让他们都散了?”

“眼下倒有一桩事要办。”沈青檀取出嫁妆单子递给刘妈妈:“你点几个孔武有力的仆从,带去二房将我的嫁妆抬回来。”

——

二房,明德堂。

赵珏与二老爷进了书房。

“父亲,祖父回府便传了我和二哥去书房。”赵珏缓缓开口:“皇上急召祖父入宫,为前线军粮短缺一事。祖父身为户部尚书,这一重任落在他的身上。”

二老爷眼底闪过精光,将功折罪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皇上拨了五万两银子,需要筹备十万石军粮运往前线。事态紧急,最迟一个月要将粮食尽数送到前线,不能耽误了战事。”赵珏神色凝重道:“我主动请缨揽下这件差事,在祖父面前立下军令状,十日内筹备好十万石粮食。”

“你疯了?”二老爷急声道:“莫说从哪个粮商手里筹齐十万石粮食,单说如今的粮食八钱一石,十万石便要八万两,剩余的三万缺口,你上哪里填补?”

“我认识一个徽商,他是一个粮商,手里有不止十万石粮食。”赵珏之所以认识这个徽商,还是经由沈青檀牵的线。

当年沈青檀从庄子避暑回京,无意间救下这位粮商的嫡幼女,因而有一些个交情在。

至于银子……

赵珏打起嫁妆的主意:“我听明珠说过,沈家给了沈青檀两万两压箱底的银票。其他陪嫁的良田铺子,以及其他金银首饰,也值个两万两,足够填补买军粮的缺口。”

“这份嫁妆本来就是给沈明珠的,只不过打着沈青檀的名义罢了。进了咱们二房,没有再掏出去的理。”二老爷对赵珏寄予厚望:“儿啊,你好好办妥这件事,必定会得到你祖父的赏识。”

他育有一个嫡子一个嫡女,三个庶子一个庶女,如今庶子只有庶长子活着,其余两个都夭折了。

庶长子学问平庸,毫不出彩,唯有这一个嫡子有出息。

赵珏没想过将嫁妆给沈青檀,她并非沈家女儿,有何颜面张口要嫁妆?

沈家将她抚养长大,已经仁至义尽。但凡有些良心,便要对沈家感恩戴德。

他正要开口,便听到外头传来吵嚷声:“二夫人,老奴奉二少夫人的命,来此取回她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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