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乔敬川明月舒的女频言情小说《乔敬川明月舒结局免费阅读极限拉扯,清冷世子宠上天番外》,由网络作家“禹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架空(说三遍),其他看简介,淡人写淡文,平平淡淡小甜饼,男主他超爱的脑子暂时放这儿保管,看完再回来拿“姑母,情之一字难解,两心不同,终成怨偶,愚侄心悦的是舒儿妹妹,不愿与梨妹妹成婚,请姑母成全!”身着淡青书生圆领道袍的乔敬川跪得腰板挺得直直的,俊逸的面容满是坚定。时见梨冷眼看着,面上不辨喜怒。春日杳杳,暄风弄影,又见梨花飞,这是时见梨来安国公府的第五年。父亲亡故,母亲病逝,虎狼环伺之下,十二岁的时见梨自渡州到京投靠嫁给安国公府二老爷的姨母。去岁秋,姨母为时见梨寻了门亲事,对方是她母家族侄,名乔敬川,算起来时见梨要叫他声表哥。乔敬川年二十,去年秋闱考上了举人,虽家世低了些,但他学识不错,前程可期,也算是门好亲事,与时见梨这个孤女的身份...
《乔敬川明月舒结局免费阅读极限拉扯,清冷世子宠上天番外》精彩片段
架空(说三遍),其他看简介,淡人写淡文,平平淡淡小甜饼,男主他超爱的
脑子暂时放这儿保管,看完再回来拿
“姑母,情之一字难解,两心不同,终成怨偶,愚侄心悦的是舒儿妹妹,不愿与梨妹妹成婚,请姑母成全!”
身着淡青书生圆领道袍的乔敬川跪得腰板挺得直直的,俊逸的面容满是坚定。
时见梨冷眼看着,面上不辨喜怒。
春日杳杳,暄风弄影,又见梨花飞,这是时见梨来安国公府的第五年。
父亲亡故,母亲病逝,虎狼环伺之下,十二岁的时见梨自渡州到京投靠嫁给安国公府二老爷的姨母。
去岁秋,姨母为时见梨寻了门亲事,对方是她母家族侄,名乔敬川,算起来时见梨要叫他声表哥。
乔敬川年二十,去年秋闱考上了举人,虽家世低了些,但他学识不错,前程可期,也算是门好亲事,与时见梨这个孤女的身份倒也还算相配。
纳彩、问名、纳吉之后,只待今年九月纳征下聘。
然而,她的亲事被姨母的庶女抢了。
此刻,抢亲事的明月舒正和她的未婚夫一起跪在二老爷夫人,也就是时见梨的姨母乔若萤面前,力诉衷情。
“愚侄愧对姑母厚爱,还请姑母惩罚,但请姑母不要迁怒舒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愚侄的错!”
明月舒感动地看乔敬川一眼,双眸带泪,声音哀哀戚戚,垂头低泣:“母亲,是女儿不对,明知乔表哥是您给表姐选的未婚夫婿,却还是忍不住越了界,女儿对不住表姐,但女儿决不能与乔表哥分开啊!”
“您别怪乔表哥,要怪就怪女儿,都是女儿痴愚,若不能与乔表哥比翼双飞,女儿这一生都不会幸福。”
听着他们互相袒护、难舍难分的话,刚病愈的乔若萤气得两眼一黑,身子往后踉跄了两步,险些仰倒。
时见梨伸手扶住她,轻抚她的后背,轻声宽慰道:“姨母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乔若萤看着乔敬川冷声斥道:“不知廉耻!勾引未婚妻的表妹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读什么圣贤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原以为你是个知礼懂礼的,我真是看走了眼!”
“罚你?说到底我不过是你的远房姑母,哪敢罚你啊乔大举人!”
她又指着明月舒骂:“舒儿,你是高门贵女,他没有廉耻,你也不要名声了吗?你为何要抢你表姐的亲事?”
“无媒为奔,奔则为妾!”
梨儿是她姐姐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她挑挑选选才给她物色了这么一门亲事,不曾想被这庶女横插一脚!
想来这能被插足的婚事,也没什么好的,但不妨碍乔若萤生气。
“你出身国公府,什么好亲事寻不到,好男儿也见得不少,为何偏要与有婚约在身的男子不清不白?!”
“枉我对你苦心教养,你让我如何面对你的父亲和祖母?”
高门之中嫡庶之分并那么重要,仰仗的是父亲的荫庇,二房无嫡女,几个庶女都是当做嫡女养大的。
明月舒这么做,将她这个嫡母置于何地?老夫人与丈夫都会认为是她这个嫡母教导不力。
乔若萤看着他们越想越气,抬手按住气得胀痛的太阳穴。
时见梨扶着她坐下,又嘱咐丫鬟去请府医。
明月舒见嫡母如此生气,小声啜泣,害怕之余看到身旁表情痛苦的乔敬川,又生出无限的勇气来,“母亲,我知道错了,但若是不能嫁给所爱,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
“道理我都明白,只要我替了梨姐姐的婚约,那就不算无媒奔逃。”
“你说什么?”乔若萤瞪她,一房主母的气势尽数显露。
明月舒被吓得一缩肩膀,哭得更厉害了:“我能怎么办呀母亲,我放不下乔表哥……”
“女儿听闻当年父亲也是苦苦求祖母同意娶您,您也明白感情之事向来由不得人,可否也推己及人,同情同情女儿?”
乔若萤没想到她竟然拿她与丈夫的旧事来做借口,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乔敬川心疼地站起身来,想要搂明月舒的肩安慰她,却被乔若萤喝止:“住手!”
“你一个外男,在我面前还敢动手动脚?!”
她真是瞎了眼,以前怎么看不出他这么不要脸!
明月舒泪眼漪漪地看乔敬川一眼,避开他的手,见说不动嫡母,又膝行到时见梨面前,“梨表姐,你成全我和表哥吧,舒儿会一辈子感激你。”
“你也是女子,真的忍心看我痛苦吗?”
“不敢受你这一跪。”时见梨避开,一双清泠泠的眸子中没什么情绪,“正如姨母所说,你是国公府的姑娘,作何这么作贱自己?”
“这不是作贱,我喜欢表哥,国公府的姑娘就没有权利追求爱情吗?我不愿母亲将我嫁与我不喜欢的公侯之家当做三哥的人情。”
乔若萤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心胸狭隘至极!”
她知道高门嫡母难当,不曾想是这么难当!为庶子庶女寻亲议婚,他们却说她是在卖他们做人情!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打得明月舒脸往一侧歪,白嫩的脸颊迅速肿起来。
“舒妹妹,你疼不疼啊?”乔敬川心疼地抬手要触碰她红肿的脸颊。
明月舒扑进他怀里啼哭,泪眼模糊,看起来要哭断了气,模样好生可怜,“表哥,我命好苦啊,为何有情人不能成眷属?”
“将他们拉开!”乔若萤真要被他们气死了。
下人们将他们分开,压着不让他们抱在一起。
“你还命苦,你生在富贵窝里,哪里命苦了?就没见过你这种糊涂虫!”乔若萤手一指乔敬川,“将这不要脸的人丢出府去!”
说什么命苦,这不是在说她这个嫡母磋磨她不给她过好日子吗?白眼狼!
乔敬川红着眼眶被下人拉了出去。
“姑母,您不要为难舒妹妹,都是侄儿的错,有什么您冲侄儿来,不要为难舒妹妹!”
“错什么错,说来说去说是他的错,却让一个女子来为他苦苦求情!对不起的人又不是我!”乔若萤重重拍桌,桌上茶盏晃动发出声响,手疼得不行,她又生气地收回来。
苏姨娘匆匆赶来,乔若萤看见她,眉毛一竖喝道:“跪下!”
苏姨娘向来怕她这个主母,不做多想就噗通一声跪下了,和明月舒相像的一双眼里蓄满了泪,她心疼地搂过女儿,“舒儿,你犯糊涂啊!”
“哭什么哭,整日哭哭啼啼的,看起来胆小怕事,做出的事却想要捅破了天去!”乔若萤喝道,“好好跪着反省,看你教出的好女儿,抢人亲事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她才该哭呢!
乔若萤站起来,急匆匆往东院走去。
时见梨看了眼这觉得自己是苦命人的母女俩,带着刚到的府医和几个丫鬟去追乔若萤。
“夫人,您去哪儿?”
“去求母亲为我做主,我是不敢说她了,省得说我有多么坏磋磨她呢!”乔若萤怒气冲冲道。
但走到半路,她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时见梨心一紧,跑上去将姨母扶起,和丫鬟们将她送回院子里。
明月舒母女俩见乔若萤被抬回来,本还连串地掉泪珠,一时吓得都停止了哭。
府医赶紧给乔若萤把脉,最后得出了个急火攻心的论断。
“老夫给二夫人开几副降火清心的药,气大伤身,梨姑娘多叮嘱二夫人保持心平气和,切勿频繁动气。”褚府医心知乔若萤是为什么气,但医嘱还是得说。
“劳烦褚府医了。”时见梨看向自己的丫鬟,“送一下褚府医。”
“是,姑娘。”丫鬟领着褚府医出去。
几道略重的脚步声靠近,帘子被掀开,一面容白净的老嬷嬷扶着一个略有些富态的富贵老太太进来。
“这是怎么了?满府都能听到嚷嚷,老二媳妇你大病方愈,怎么又躺床上了?外边还跪着两个。”国公府老夫人声音威严宽厚,语气里带着不满和关怀。
时见梨起身,刚想说话,便见床上的乔若萤睁开了眼,委屈道:“母亲,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时见梨索性去扶着老夫人坐下,“老夫人,您来了。”
老夫人拍拍她手,看向乔若萤,“这府里谁还能给你委屈受?怎么就能说出日子过不下去了的话?”
乔若萤握着老夫人的手,一股脑把话说出来,“母亲,您也知道,去年我给梨儿定了门亲事,男方是我娘家远房侄子。”
老夫人闻言看向一旁安静站着的时见梨,不说她颜如渥丹、云鬓楚腰,是个顶顶貌美的,但说这孩子眸清目亮、仪度沉静,看着比她那几个庶出的孙女气质还要好上几分。
“但今日游园,我却看见我那远房侄子勾搭舒儿,要塞给她银钗,亏他还是读书人呢,半点不知道廉耻也不知道避嫌。”
事实是明月舒赠乔敬川荷包,乔敬川回她钗子,二人你侬我侬,好一派情深甜蜜。
但再怎么样,明月舒都是老夫人的亲孙女,乔若萤不能说出明月舒抢外甥女的亲事这样的话来,也不能告状说明月舒主动勾搭乔敬川。
“儿媳一时气愤,将他们叫过来问话,但他们却说情意相投,让我和梨儿成全他们,不要拆散他们二人。”
“听闻这话,儿媳觉得天都塌了。也怪我引狼入室,害了舒儿。”
“但后来舒儿还说……还说……”乔若萤掩面哽咽,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又转了话锋道:“我实在是气不过,打了舒儿一巴掌。”
“一想起她说的话,我便觉心中愧疚,想去东府向您告罪,不曾想走到半路身子不争气晕了过去。”
国公夫人端正沉稳可堪大家主母之任,但乔若萤高嫁入安国公府这些年,早摸清了老夫人这样的女中巾帼会对偶尔爱娇懂嗔但也知礼识趣的儿媳心软。
“舒儿说了什么?你又告的哪门子罪?”老夫人想起自己那三孙女往日的扭捏柔弱做派,皱了皱眉。
乔若萤神色委屈又生气,“您问下人们吧,那话我实在说不出口,都是我这个母亲不会教养,愧对您的信任和厚爱。”
老夫人看她一眼,指了个乔若萤的大丫鬟,“你来说,来个人出去将三姑娘和苏姨娘叫进来。”
乔若萤的大丫鬟之一春桃朝老夫人矮了矮身子,“回老夫人的话,三姑娘说她命苦,连追求所爱的权利都没有,不愿被我们夫人将她嫁与她不喜欢的公侯之家当做三公子的人情。”
“混账!”老夫人闻言气得站了起来,胸膛起伏,“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却养出了畏畏缩缩的性子,还说出命苦这种话。
命苦的多了去了!
好吃好喝养大,带着她识字读书、赴宴明理,她却说要将她卖人情!
李嬷嬷连忙抚着老夫人的背给她顺气。
母女俩刚进来,便听到老夫人的怒骂声,身子抖了抖。
“祖母。”明月舒怯怯地喊了声。
“老夫人。”苏姨娘也柔柔弱弱喊了声。
老夫人冷哼:“都跪下!”
明月舒和苏姨娘老老实实跪下,明月舒那顺从胆怯的模样,像是将所有的胆子都用在了与表姐的未婚夫私通这件事上。
时见梨接过丫鬟端过来的温茶,递到老夫人面前,温声宽慰道:“老夫人莫要生气,说到底这件事也与我有关,姨母已经因为这件事倒下了,您再气病了,我便更愧疚了。”
“好孩子,不干你的事。”老夫人又拍拍她的手,冷眼斜了下明月舒,“那惹祸的人都不愧疚,你愧疚什么?”
“她都不怕气死我这个祖母。”
老夫人又指了个丫鬟,“这个时候,她父亲也该回来了,请他过来,听听他这个无能的父亲让他女儿在府里都过的什么苦命日子,也听听他这个父亲怎么就能无能到去卖女儿给儿子做人情。”
“祖母,孙女知错,孙女不该说这话。”明月舒慌乱地拉住老夫人的裙摆,后悔道:“您不要叫父亲过来,父亲挣功名忙公事让孙女享福过好日子,是孙女胡言乱语。”
“父亲母亲为孙女留意的亲事都是富贵清正之家的好儿郎,是孙女口不择言,小人之心。”
无论她心中怎么想,这时候都不能和祖母顶嘴。
时见梨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眸子当个不多话的安静人,动作间发上的颤枝蝴蝶轻轻抖动。
苏姨娘也红着眼求情:“老夫人,舒儿知道错了,她年幼不懂事,要罚就罚我,是我没教好!”
老夫人喝了口温茶降降火,“这不是清楚明白自己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怎么的就是满嘴胡话呢?”
“你母亲又不曾亏待过你,一应用物都是按嫡女的规制给的,怎么就苦命了?”
“还有你。”老夫人威严的目光扫向苏姨娘,“教女无方确实该罚,舒儿的错你揽在身上,是想她一错再错?你看看你这么宠孩子,孩子养成什么样了?”
“妾知错。”老夫人实在威严,苏姨娘抽抽嗒嗒垂下头来。
不一会儿,二老爷明惟慎被请了过来,他一边撩帘子一边出声:“母亲怎么来了,着急寻我回来可是有事?”
“听听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事,把你媳妇给气晕了过去。”老夫人又一指春桃,“你来说。”
“是,老夫人。”
明惟慎一进来就看到跪在地上哭得可怜的母女俩,女儿一边脸还肿着,听闻母亲的话,又看向半靠在床头的妻子。
明惟慎不由得皱眉,越过跪着的那母女俩,上前去拉过妻子的手,“做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你听便是。”乔若萤朝春桃一扬下巴。
春桃条理清晰地按自家夫人所说的开口:“花园里花开得好,今日夫人与梨姑娘去游园,走到垂花拱门时听到有攀谈声,便前去一看。”
“走上前才发现是三姑娘与乔公子在交谈,三姑娘赠了荷包给乔公子,乔公子也回赠三姑娘银钗。”
“二人说了一阵子话,大意便是三日后相邀去城郊游春赏花。”
“后来三姑娘问乔公子,若是夫人不同意替亲怎么办,乔公子让三姑娘莫要担忧,他会求得夫人同意,也会补偿梨姑娘。”
“夫人听了,将三姑娘与乔公子叫到院内……”
“夫人想去东院寻老夫人,但走到一半晕倒了,请了褚府医过来,褚府医说夫人是气急攻心,让夫人切莫频繁动怒,随后老夫人便来了。”
明惟慎气怒而笑,“与有婚约的男子私会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真是不知廉耻!趁早与那个姓乔的断了!”
“既然好日子过够了,就过过苦日子,看看什么才叫命苦,送她去田庄种一个月田,苏姨娘禁足一个月。”
老夫人有些诧异,但也没驳了幺儿的话。
“不要啊老爷!”苏姨娘震惊地看着他,眼眶又红了,“舒儿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啊!”
“舒儿,你说你和他断了,同你父亲求求情服服软!”苏姨娘又去拉明月舒,声泪俱下。
明月舒倔强地看着明惟慎,“我不,父亲,您当年都能下跪求祖母让您娶母亲,誓要与母亲在一起,为何您就不能同情同情女儿呢?”
“您都能追求真爱,为何女儿不能?”
时见梨悄悄扫了一眼老夫人和明惟慎的脸色。
明惟慎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你还觉得你没有错是吗?都有未婚妻了他还能同你厮混在一起,他能是什么良人?”
“还有,谁教你议论长辈的?”
“来人,送苏姨娘回去。”明惟慎挥挥手,“先送三姑娘回院子里,明日便送去田庄。”
母女俩被拉下去,弱柳扶风的苏姨娘哀哀啜泣,明月舒梗着脖子倔强地走了。
时见梨又端了杯茶递给明惟慎,“姨父,您喝茶。”
老夫人看了眼病恹恹的乔若萤,又拉过时见梨的手,“好孩子,坐,你是苦主,怎么打算的?”
自订婚后,这孩子和那乔敬川在儿媳的陪同下也相处过几次,就怕她也对那乔敬川生了情,到时候场面难看。
时见梨坐在她身旁,眉目乖巧,轻声道:“亲事退了吧,我不想嫁朝三暮四之人。”
“好,让你姨母再给你物色更好的夫婿,天下好男儿那么多,总有你的正缘。”
“我听老夫人的。”
老夫人起身,看向幺儿夫妻俩,“老身回去了,老二媳妇,你好好休息,过两日再去乔家退庚帖。”
“好,儿媳愚钝不会养孩子,让母亲劳心了。”乔若萤感激地看着老夫人,又对自己的另一个大丫鬟道:“夏莲,送老夫人。”
“是,夫人。”
时见梨也告退,去扶老夫人的另一只手臂,“我同您一起走。”
走出院子,到了岔道,老夫人拍拍她手,“好了,回去吧。”
“是。”
进了棠梨院,丫鬟揽星问:“姑娘,您不生气吗?”
时见梨手指搭在腰间,取下白玉兰环玉铃铛禁步,看着矮窗外打着旋儿飘落的白玉兰,清眸流盼,声音宛若冰玉相撞:“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只是劳累了姨母。”
她失怙无恃多年,就想找个老实点家世比她低些的,日后嫁过去不受气,既然乔敬川不老实,那退亲再找便是。
要说感情?那没有,她对乔敬川观感平平,看他长得还不错才答应姨母和他定亲。
来了五年,时见梨也算是了解了姨母是个怎么样的人,气归气,姨母不会为庶女气到晕倒,演的成分占一半。
后来老夫人过来,她先是维护明月舒,又将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诉苦,自然而然将明月舒推给老夫人和姨父处置。
“真算起来,我还得感谢明月舒呢,帮我试探了前未婚夫的品行。”
一个德行有亏的不忠之人,为他生气做什么?
乔敬川是姨母也是她母亲的族侄,和明月舒搅和在了一起,时见梨紧张的是老夫人会不会迁怒姨母,好在没有。
安国公府家风好,老夫人明事理,因此她来投靠姨母,没给姨母添太大麻烦。
明惟慎当年见乔若萤第一眼便觉惊为天人,一见倾心后央老夫人去求娶,但乔家家世太低,她外祖父只是个五品的吏部郎中,两家家世相差极大,老夫人不同意。
明惟慎磨了很久才得老夫人同意,乔若萤嫁进来后老夫人态度也不太好,婆媳关系是后来才缓和的。
虽说真心相爱,但大家族的男子看重子嗣,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明惟慎还有几个姨娘,除了一个嫡子外,其余的都是庶子庶女。
她姨母怀表哥的时候,跌了一跤,生下表哥后便体弱,因此没有别的孩子。
“姑娘您不生气便好,生气伤身子。”揽星接过时见梨递过来的的禁步放好,另一个丫鬟衔月已经去西院的大厨房取晚膳了。
时见梨拿过梳妆台上的那盒水粉和水粉盒子下垫的方子,“拿去群玉阁吧,再给我带份桃花酥。”
“是。”
揽星走后,衔月不久便提着晚膳回来了。
“姑娘,听闻二姑娘回来了。”衔月笑道。
时见梨闻言,眉眼间露出点笑意。
二姑娘名明月临,取自“明月临沧海,闲云恋故山”,是大房的嫡女,比她小半年,时见梨与她玩得不错,她一月前去了外祖家玩。
用了晚膳,时见梨去收拾了课业,早早睡了,翌日带着课业去了家塾。
“梨姐姐,快来!”
刚进课室,时见梨便见明月临弯着眼眸朝她招手。
明月临来得早,学堂里如今只有她一人。
时见梨坐到她旁边的位置,“昨夜便听衔月说你回来了。”
“玩够了就回来了。”明月临凑到她耳边,小声问:“昨日的事我听说了,乔敬川是个混蛋,三妹妹也是不要脸,梨姐姐,你伤心吗?”
梨姐姐如此仙姿佚貌,乔敬川都看不上,和三妹妹勾搭在一起,真心不真心她不知道,但一定有攀附安国公府的心思在。
时见梨摇摇头,“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夫婿再寻就是,看他长得不错,打听来的人说人品不错我才答应定亲的。”
如今捅出来她也不亏了什么,聘礼还没下,不算麻烦。
见她神情不像是勉强,明月临放了心,“不伤心便好,婶婶准备何时给你退亲?”
“过两日吧,姨母身子不好,先养好身子。”
明月临点点头,见其她姐妹来了,不再多谈这件事,“下个月我表姐要来家里求学。”
“来寻你玩吗?”时见梨见过明月临的表姐两次。
历朝常有关系好的权贵子弟去世家大族的家塾借住求学,但国公夫人袁郁荷出自汝南袁氏,实打实的世家大族之后。
袁氏家学渊源深厚,要求学,也当是明月临去袁家。袁家表姐除了过来玩,时见梨想不出其他。
“对呀,她说好久没见过我娘了,和我二表哥一起来。”明月临回了她,又和进了门的妹妹们打了招呼。
明月临在女孩中行二,大姐名明月初,是她父亲的庶女,十九岁,在去年就出嫁了。
明月舒行三,比她小两个月,四妹名明月姒,比她小四个月,三妹四妹都是二房的,三人同岁。
还有两个更小些的妹妹,年龄差得有些大。
明月姒进门,暗暗打量了眼时见梨,又和她互相打了招呼,坐在了后面。
男儿们也陆陆续续进来,各自打了招呼后便坐好。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故而男女同学也普遍。
明昼和跨进大门,直接坐在时见梨身旁,看她好几眼后又转头去和旁边的二哥说话。
见他不同她说话,时见梨也没有去问他为何欲言又止,想也知道是昨日乔敬川的事。
明昼和乃时见梨姨母所生,她亲表哥,在家行三,也是昨日明月舒口中“卖进公侯之家给三哥做人情”的当事人。
除了大房二房这两房嫡系,逝去的老国公还有几个庶子,在当今的安国公继任国公之位后分了出去,孩子虽不与嫡系一起排行,但也一同过来上学。
也因此,安国公府的家塾孩子不少。
不久夫子过来,明昼和熟练地将嫡系这一脉的妹妹们的课业都收了,交给夫子。
他要帮表妹交课业,为不显特殊,索性帮其她妹妹们都交了。
家塾每日上两个时辰,今日一个时辰上典籍,一个时辰上音律。
下学后,时见梨和明月临告别,带着丫鬟往学堂外走。
明昼和同兄弟们告别后,几步跟上她,走了一段路后,人少了,便垂头打量她的神色。
时见梨抬眸看他,展眉笑问:“表哥,你看什么?”
“看你伤不伤心。”
她摇摇头。
“真的?”
“真的,本就和乔敬川没什么感情,何来的伤心?”
“那便好,我都想着,你若是伤心,大不了我娶你好了。”
时见梨看着眼前目光纯粹的十八岁少年郎,无奈地轻抿了下唇瓣,道:“表哥,莫要开玩笑,你忘记田庄的赵阿牛一家了吗?”
搞不懂她伤心和他娶她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表哥与大房的二表哥相差半个月,都是生在夏日,名字便都取自那句“熏风解愠,昼景清和,新霁时候”。
表哥名昼和,二表哥名昼清。
明昼和想起来什么,搓了搓手臂,“好吧,我不开玩笑了,你不伤心便好。”
他朝身后的长侍勾勾手指,长侍将一个油纸包递给揽星。
明昼和道:“你爱吃的那家薄荷糕,让玄元去买的。”
“谢谢表哥。”
“不伤心,那气不气?我去将那个乔敬川打一顿给你出气。”
他表妹那么漂亮那么好,乔敬川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看上明月舒那个整日装模作样又哭哭啼啼的家伙。
时见梨微忖,“也行。”
否则那乔敬川还以为她有多好欺负呢。
明昼和朗笑出声,“这才对嘛,我明昼和的妹妹,可由不得他蹬鼻子上脸。”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朝西府的主院琼华院走去。
“母亲。”
“姨母。”
表兄妹俩进门,同时喊了人。
乔若萤笑容满面地让他们过来坐。
时见梨刚坐下便被她拉住了手,她愧疚道:“梨儿,姨母对不住你,给你寻了这么个烂人。”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往日见他谦逊知礼的模样,还以为他是个好的,不曾想也是个功利心重的。”
除却有个出身好的父亲,明月舒样貌、气质、性格、学识哪点比得上梨儿?
时见梨摇摇头,见她精神不错,也放了心,“您别这么说,为我操劳最多的便是您了。”
“这怎么算不上是件好事呢?提前知道他不好,好过成婚后才发现他并非良人。”
别真的因为这事气病了,姨母前段时日染了风寒才好。
“也对,姨母给你找个更好的,她明月舒爱要便要,抢得走的咱们不稀罕。”乔若萤哼了声。
“明日我便差嬷嬷去要回庚帖。”
若她亲自去,给他们脸了?从前以礼相待,那是因为乔敬川会是梨儿日后的夫婿,她也乐得听他叫一声姑母。
这姨甥俩说话就会忽略自己,明昼和已经习惯了,熟练地给她们倒茶。
他想着,既然是明日去要庚帖,那他也明日跟着去,要回庚帖就打乔敬川一顿。
“明月舒也是,礼义廉耻也都学到狗肚子里了,竟然同有婚约的外男勾搭,还说出那样的混账话,幸好不是我生的,否则我真的会被气死。”
“她最好断了心思,不然可连累府中女儿的名声。”也让她这个嫡母难做。
庶女做出抢亲的事来,嫡母也会被认为是不会教养。
“姨母,我们不提她,提她您总生气。”生气多了是真对身体不好,时见梨拉拉她衣袖,放软声音问:“今日午膳吃什么?可有我喜欢的酒酿蒸鸭?”
“自然是有的,就知道你与和儿下学了会过来。”
用完了午膳,时见梨稍稍有些困倦,缓步往棠梨院走。
垂眼穿过抄手游廊,拐角微暗,有几道人影压过来。
她抬眸一看,领头的是个着霁蓝交领锦缎长袍的男子。
男子长身如玉,黑玉簪入冠,神仪明秀,腰束乱云纹镂金蹀躞带,通身气质虽矜贵清润,却无端让人觉得他藏了锋芒。
时见梨眸光掠过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侧身同他打招呼,唤:“大表哥。”
被她称为大表哥的,是安国公府世子,明照还。
安国公府明家这一辈的男儿行“昼”字,但明照还不以字辈取名。
原因是昔年边境战事吃紧,老安国公戍边八年,看着沙场明月,思家心切,陡然生出了“明月何时照我还”的感慨。
同时,家中去信告知长孙出生,老国公大喜,便为长孙取名“照还”,寓寄边疆早日安定,希望自己能早日踏月归家。
为长孙取名的半年后,边疆得以安定,老国公也得以凯旋,更是对这个自己取名“照还”的长孙寄予厚望。
时见梨知道这些,是当年来安国公府,听姨母讲安国公府情况时,问为何世子之名同表哥他们差异太大,姨母同她说的。
明照还今年二十一,十五岁便随父亲去往边关,六年间回来过两次,故而时见梨也只见过他几次。
前几日他同安国公一同带兵归来,时见梨随着安国公府一大家子去城外迎过,也在府门前等候过他归家,随后就没见过他了。
如今安国公府分东西二府,东府住着大房,西府住着二房,但在西府这边遇到明照还,时见梨并不太意外。
因为从西府这边的门回家比较近,要走东府的门的话得绕远些,她也时常遇到明昼清。
“世子。”揽星也朝他行了礼。
“嗯。”明照还看她们一眼,温和地点了下头,带着两个长随越过她走了。
时见梨带着揽星回了棠梨院,觉得明照还看起来像是温润如玉的文臣,实在不像个武将,不愧有玉面将军之称。
进了院子,时见梨睡了午觉,起来后便看账本。
除却休沐日,国公府的女孩们上半日去上家塾,下半日可随意打发。
账本拿在手上不久,时见梨便听到丫鬟们行礼喊“二姑娘”的声音。
“梨姐姐,我们去练射艺如何?”明月临声音活泼,快步走进来,腰间的禁步铃铛声音却不显杂乱。
大家族教导子女,除却八雅,女孩也教六艺,更何况是安国公府这样沙场马背上夺得功名勋爵的武将之家,女孩亦是会教骑射,只是学得或好或差罢了。
但也有对骑射不感兴趣的,如明月舒,她便不会骑射,受苏姨娘影响,觉得半点不柔美。
时见梨放下账本,点头,“想去练射艺,你怎么不换骑装?”
明月临指了指身后端着衣裳的丫鬟,“这不是等你同意嘛,你同意我就换,不同意就不换,我可不想我自己一个人去。”
除了她,几个姐妹都不太喜欢骑射,明月临每次都只能自己去自己回,因而知道时见梨对骑射也感兴趣后,她格外爱来找时见梨。
“梨姐姐,你也快些去将骑装找出来。”明月临熟门熟路地去时见梨的卧房换骑装,往里走的同时还催促时见梨。
时见梨没让丫鬟给自己换骑装,一边将轻便的罩甲往身上穿,一边听明月临讲话。
“本来我还想在外祖家多玩一段时日的,但母亲给我写信说父亲和大哥要到家了,我便提前回来了,可路上泥泞耽误了时间,还是没能和你们一起去迎他们回城进家门,还觉有些遗憾呢。”
时见梨想起了午休前回来见到的那个文臣相、武将身的玉面世子,“那你刚回来,怎么要来寻我练射艺,不同国公爷和大表哥多叙旧?”
“我父亲不在家,大哥在,问了他身旁的长随说他在武场,过会儿我们可以请教他,我大哥射艺一绝。”明月临与有荣焉道。
“虽是好久不见,但我大哥和我记忆里的一点没变,还是温柔宽和的模样,让我时常觉得他根本不像个会打仗的将军。”
时见梨附和地略微点了下头。
“我前两年问他,他长了副温润书生样,上战场时是不是也要学兰陵王戴上丑陋的面具以震慑敌军,你猜他怎么回?”
时见梨看她,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说两军阵前,重身手胆魄,没有谁那么闲会一直拿容貌说事。他还说他只是长了副读书相,而不是男生女相,不到动摇军心的那种地步。”
时见梨搭话道:“大表哥战功卓著,兴许在战场上并不同于在家时的温和。”
一个年少成名的将军,怎么可能没有威慑力?
“也是,有时候我觉得我大哥和我那个冷冰冰又古板的未婚夫性格长反了。”明月临想到自己那个未婚夫,鼓了下腮,“季让舟简直就是个古董冰坨子!”
一想到过两年就要嫁给一个不识风趣的老古板,明月临就觉得余生一片黑暗。
时见梨见过季让舟两次,她接了句:“季世子人品贵重,足智多谋。”
大周有文武双星,文星季让舟,十六岁状元及第,功绩斐然,今任正三品大理寺卿,人谓冷面阎罗;武星明照还,十五岁随父上阵,战功卓著,几日前归京,还不知会任何职务。
二人年岁相近,季让舟比未来的大舅哥要小一岁。
这婚约是两个老国公早些年订下的,本来是明照还和季让舟的长姐季漾轻相订,但季漾轻忽然有了心属之人,婚约便落到了季让舟和明月临身上。
“你也这么夸他。”明月临脸一垮,幽怨道:“我母亲说,他智近妖,我缺心眼,刚好配。”
时见梨莞尔,“临妹妹率真活泼,待人真诚,最好不过的姑娘了。”
“还是梨姐姐你说话好听。”她闻言笑弯了眉。
时见梨不由得失笑,怎么会有人脸上有那么多表情,宜喜宜嗔,宜笑宜怒,好明媚。
明月临穿戴好,挽上她的胳膊,偏头看她,眸子亮晶晶的,“梨姐姐,你真好看,笑起来霞光荡漾。”
和她大哥长得可真配,可惜大哥有未婚妻。
“你可比我说话好听多了,夸人可真肉麻。”时见梨垂眼拉着她出门。
明月临被她拉着,笑吟吟问:“这就肉麻啦?你还未听过更肉麻的。梨姐姐,你今日是要带星还是带月呀?”
“带月吧。”
闻言,衔月安静跟在自家姑娘身后,揽星则去做其他事。
当年初到国公府,时见梨问姨母,衔月这个名是否和府中的姑娘们相撞,要不要改。
国公夫人听到了,允了不用改,戏笑说:“揽星衔月好襟怀,星月相伴乃自然之状,若是改了,明星无月相伴岂不可怜?”
两个姑娘到了武场,走向专练射艺之处,远远便见几个骑装男儿围站在一起。
其中一道张弓的薄墨身影尤为挺拔,如松如柏、如苍劲青竹,气势内敛却锋芒毕露。
“大哥!”明月临欢快地朝明照还跑去。
明照还将箭射出去,笑着朝她点了下头,眉眼带着温柔,抬手虚虚扶了下她的手臂,“别跑,小心摔了。”
箭早已没入靶心。
“哪能那么容易摔啊。”
明昼清抱着弓环手,“怎么,眼里就看到了大哥,看不到其他哥哥吗?”
明月临瞥了眼他,“我每日都能看到你,你有什么好让人稀罕的?”
“远香近臭是吧?”明昼清啧了声。
她扬了扬下巴,骄矜地“嗯”了声,又将时见梨拉上前来,“大哥,这是梨姐姐,二婶的外甥女,你应当听说过她吧?”
“三妹四妹她们都不爱骑射,幸好有梨姐姐陪我,不然我都没伴。”
明照还这才正色看向时见梨,温声笑问:“今日回来时从西府进,刚见过一面,但不知是何名姓?”
明照还自十五岁起便常年不在家,离家前时见梨还未过来投奔,偶有归家时听下人们说过一两句二婶有个外甥女来了府中,倒真不知道她姓名。
午睡前见那一面,她喊表哥,他也只是略略看她一眼。
“时见梨。因生在春日,旧居巷外有梨树,又恰至日暮,便取自那句‘日斜深巷无人迹,时见梨花片片飞’。”时见梨唇角微微弯起,轻声回。
明照还微一点头,“时姑娘,姓名很是应景衬意。”
时见梨眸光微动,半掩长睫,轻轻颔首。
看似温和,却有距离,看来是她那声表哥叫差了。
“表哥。”她看向明昼和,视线又带过其他几个男子,“二表哥,四表哥,五表哥,六表哥。”
明昼和觑了眼明照还,脑袋往自己身旁微微一侧,示意她过来,“我们几个请大哥教我们参连之技,我已经学会了,可要我教你?”
“至于二妹嘛,二哥也说她远香近臭,不稀罕我们这几个离得近的臭哥哥,让她缠着大哥吧。”
“好。”时见梨眉眼舒展,带着些许笑意点头,跟着他去兵器架旁拿了自己惯用的弓箭。
射艺有五射之说,即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白矢,即箭穿靶而白头。
参连,连发三矢,后箭与前箭首尾相连,若连珠相衔。
剡注,谓矢行之疾。
襄尺,臣同君射,让君一尺而退,示之以尊。
井仪,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若井容仪。
明月临看了看时见梨与明昼和二人,也选了弓箭后,央着明照还带自己到一旁教她。
离得远了些,她拉了下明照还的袖子。
明照还低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明月临凑近他,叉着腰小声道:“梨姐姐人很好,你不要对她甩脸色噢,这会影响到我们的友谊。”
明照还无奈地直起身子,“我何时对她甩脸色了?只是与她不甚相熟。方才还说稀罕我呢,怎么那么快就倒戈讨伐我了?”
“我哪儿有讨伐你,你莫要给我乱扣帽子,这不是好习惯。”
“好,受教了。”明照还失笑,“明日休沐,我与由谦有约,你可要与我一同去?”
季让舟,字由谦。
“去做什么?不去,和老古板有什么好约的,我要去看梨姐姐绘制新衣,你自己去吧。”明月临拉起弓,对准靶子。
时见梨由明昼和指导着调整手臂高度,连发三矢,练了一段时长后发了四矢,皆正中靶心。
“很准,比四弟和二妹还准。”明昼和夸赞道。
时见梨稍稍偏头,“临妹妹听到了该要不高兴了。”
“二妹听到了只会嚷着说,梨姐姐好厉害。”看到她眉眼间的那抹笑意,明昼和笑着作怪地学舌道。
平时看着清清冷冷又安静沉稳的,但听到了夸赞还是会笑得有几分孩子气。
哪个女孩不爱和亲人撒娇,他记得小时候的表妹可淘气了,但姨父姨母去世后,她就成了这个样子,和他母亲撒娇时也是温温柔柔乖巧懂事的。
“是呀,梨姐姐好厉害,每次射艺课时,女孩中都是她课业最佳。”明月临背着手探了个脑袋过来,“我可崇拜梨姐姐了!”
时见梨看她笑得灿烂,捏了下她的脸。
明月临将弓箭扔给明照还,又将时见梨手上的弓拿过丢给明昼和,和时见梨抱作一团,“我饿了,我们去厨房端两盘点心吧?”
“好。”
明照还目光从箭痕深刻的靶心上收回,看向时见梨,有些意外她的射术。
“表妹,等等。”在明月临连挽带拉地想要将人带走之前,明昼和开口叫住时见梨。
他凑过去小声问:“明日方嬷嬷去要庚帖,庚帖要回来后我就套他麻袋,你要去看看吗?”
看到乔敬川被揍,这才叫解气嘛。
时见梨迟疑了一下,打人有什么好看的?
明月临却是很兴奋,晃了晃她的手,“梨姐姐,去嘛,就当做是出去散心了。”
“也好。”
“明日何时去?”
“巳时初。”明昼和回。
“好,我明天一早就去梨姐姐院里。”明月临拉着时见梨走了。
明照还将弓箭放回兵器架上,问一旁的明昼和,“要套谁麻袋?”
说到庚帖,应当是婚嫁之事。
明昼清也凑了个头过来听,“我也听听,我知道好像和三妹也有些关系,但又不大清楚。”
明昼和将弓箭袋甩到架子上,抱着手不满地解释道:“我母亲为我表妹定了门亲,是她娘家族侄,但他却和三妹搅合在了一起。”
“昨日东窗事发,两人情意绵绵地哭诉着不要分开,求我母亲和我表妹成全他们。”
“三妹说自己命苦,明里暗里说我母亲想要将她卖与公侯之家,为我仕途做人情。”
“我父亲罚三妹去了田庄,让她种一个月的田,说让她知道什么才叫命苦,省得她嫌好日子过够了。”
明昼和压低了声音,“我们家已经是顶顶显贵的了,哪个公侯之家值得我们卖女儿做人情?真不知道三妹怎么想的,估计那乔敬川没少忽悠她。”
“她也是个蠢笨不要脸的,死活要嫁给乔敬川,还拿我父母当年之事做由头。”
“我表妹那么好,六艺八雅样样出色,乔敬川凭什么瞧不上她?不过是想借三妹作筏,攀上我们家罢了,三妹还以为他是什么良人呢。”
明昼和说着眉眼染上冷意,解释道:“我想去揍他算是我冲动,但我不会落人口舌,就在他门前,说见到他和别的女子言行过密。如此让人知道他为何被退亲,那便不会影响我表妹的名声。”
“再威逼他不许说出和三妹相交之事,否则断他仕途,他碍于前程守口,才能保全府上名声。”
“但被退婚出去后,他的名声不会好,再想往上高娶便难了。”
明昼清频频看他,“没想到你还想了那么多,挺周全的,我还以为你平日嘻嘻哈哈的不靠谱呢。”
“二哥,你我半斤八两,平日里陪我嘻嘻哈哈的是谁?”明昼和嗤了声。
接收到大哥的目光,明昼清咳了声,“你还挺疼你表妹。”
“我表妹我不疼谁疼?我母亲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明昼和叹了口气,“本来她该和二妹一样爱笑活泼的,现在乖乖巧巧的,看起来可让人心疼了。”
外祖是五品小官,和外祖母鹣鲽情深,只生了两个女儿,也就是他母亲和他姨母,前几年又双双去了。
“你……”明昼清用手肘捅了下他腰,看了眼周围,见只有他们三人,放下心来,怀疑道:“该不会是喜欢你表妹吧?”
每次和他出去玩,见到什么都要带一份回去给时家表妹。
明照还也探究地看向他。
明昼和瞪了眼明昼清,“别胡说,我把她当亲妹妹,像你和大哥对二妹一样,表兄妹表姐弟是不能结亲的。”
“谁同你说不能的?这历朝本朝,多少表亲结亲啊?”
“我说的。”明昼和皱着眉头,“我爹城北有处田庄,里面有户人家姓赵,夫妻俩是表兄妹,有血缘,生了三个孩子。”
“大儿子双臂萎短,只有正常人的手臂一半长,五指粘连;二儿子有三只脚,面上还长了个垂坠的大肉瘤;小女儿倒是四肢健全,但是个痴儿。”
“几年前我和表妹一起去田庄玩,看到那户人家时都被吓到了。”
“后来我们又去打听了其他表亲联姻的人家,若是亲表,或多或少都生出过畸儿,幸运些的健全倒是健全,但也多是早夭和体弱。”
明昼和又压低声音,用气音道:“说句大不敬的,当今和贵妃娘娘亦是表兄妹,四皇子生下来便体弱,我觉得也和这个有关。”
明昼清眼睛瞪大,“我母亲还想让我和我表妹成亲呢,我得劝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要说喜欢袁家表妹,明昼清倒也没有。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没有喜欢的女子,和表妹成亲也没什么,成全母亲的心愿算是孝顺了。
但一听三弟说的话,明昼清感觉自己又不行了,他可以在其他地方孝顺母亲,娶表妹就算了。
听完了明昼和的长篇大论,明照还出声:“表亲结亲确有很大可能会诞畸儿,我在边关也见过一个畸儿被溺死。”
世家大族里多表亲联姻,但看见的都是健全的子弟,是因为不体面的存在被早早处理了,生得多了,总有个健全的。
看两个兄长面容都有些严肃,明昼和伸了下腰,轻声道:“也不是不能结婚,只要不要孩子便好了。”
“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允许不要孩子呢?”
他父亲是爱他母亲,早年寻死觅活都要娶为正妻,但不妨碍他纳几个姨娘为他繁衍子嗣,因为父亲觉得,有他一个儿子太少了。
自古以来,男子都将繁衍子嗣、开枝散叶看得很重要。
“不说这个了,我也饿了,也去厨房端两盘糕点垫垫肚子。”明昼和一扬下巴,“两位哥哥,你们去吗?”
“走吧,明日我也和你一同去揍人,我们家的姑娘也是他能算计欺负的?”明昼清揽上明昼和的肩膀,相似的眉眼间浮上了愤怒。
明照还跟在他们身后,目光从明昼和身上收回。
他这个三弟可比二弟要靠谱多了。
翌日,明昼和、明昼清兄弟俩跟着方嬷嬷去乔家要庚帖,明月临拉着时见梨跟在身后。
到了乔家,方嬷嬷带着几个练家子站在乔家大门前,冷着脸道:“老身是安国公府二夫人身边的方嬷嬷,去把乔家六郎和乔家两个主事人叫出来。”
明昼和与明昼清就面无表情地站在方嬷嬷旁边。
时见梨和明月临坐在巷子转角的马车里,掀了一角帘子观看。
门房见他们来势汹汹,也不敢耽搁,跑进去请了人。
乔敬川心中正忐忑自己和明月舒之间的事是不是吹了,听到安国公府来人了,咬牙跟着乔父乔母走出去。
乔母害怕地看着方嬷嬷,稳了稳心神忙问道:“方嬷嬷,你们这是?”
“装什么傻?”方嬷嬷给他们甩了个眼刀子,拿出男方的庚帖,“乔家六郎,你去年与我们表姑娘定亲,但前两日却被我们二夫人发现你与别的女子言行过密,寡廉少耻,今日老身代二夫人过来退亲,庚帖还回来!”
乔母看了眼儿子,见他神色慌乱了一瞬,就知道事情对自家不利,但终归是他儿子,她只能给他兜底。
“方嬷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儿一向恭俭知礼,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乔母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好声好气地问。
“哼!我安国公府仁厚勇武之家,还不屑于冤枉你。”方嬷嬷上前两步,孔武有力的身子往乔母面前一站,满满的压迫感。
她俯下身子在乔母耳边道:“乔张氏,你若是不还回庚帖,乔六郎的仕途可不好走。”
乔母身子一抖,往后退了两步,让丫鬟去拿庚帖,“还,这就还!”
乔敬川依旧站得挺直,微红着眼,一副坚韧不屈的模样。一边做样,他一边想着如何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明昼和斜了眼他,装,待会儿看他还装不装得出来。
等庚帖拿到手上,方嬷嬷将他们乔家的庚帖甩到乔敬川身上,“朝三暮四的混账!同我们表姑娘还订着亲呢,就去和别的女子勾勾搭搭,私相授受!”
乔敬川抬头,眼珠子一转,“方嬷嬷,我知道错了,是我的错,但是舒……”
“唔唔唔——”
在他说话的时候,家丁们脚跟就离地了,他一提到明月舒,一个家丁粗糙的大手就狠狠捂住了他的嘴。
乔敬川感觉唇齿间一嘴的咸涩汗味。
明昼和一脚踹上他膝盖。
乔敬川扑通跪了下来。
“当然是你的错,寡廉少耻,满嘴轻浮之语。订婚了还敢和别的女子相会,我表妹是你能欺负的?”
明昼和弯腰,压低声音道:“你若是胆敢败坏我三妹名声,那这两三年,摔断腿、跌破脸的意外可不会少。”
作为嫡兄,即便再怎么恼明月舒,在外他都得维护她的名声。
痛得五官扭曲的乔敬川听到他的话,眼睛瞪大,慌乱地摇头,“我不说了,不说了!”
身有残疾、相貌不端,不得为官。
“日后你就当没去过安国公府。”
“我知道了……”
时见梨放下帘子,垂下眼眸。
明月临揽住她肩,“梨姐姐,你不高兴吗?”
时见梨摇摇头,“没有,既然出来了,去逛逛吧。”
长得是俊雅,但气质不行,八分的容貌,气质一跌,只剩五分了。
看起来,还有些猥琐。
“棋语,去和二哥三哥说我们先走了。”明月临招呼丫鬟道。
“是。”
马车缓缓驶出巷子,进入大街,两人从车上下来。
明昼和挥了下手,家丁们都跟在他们身后走了,方嬷嬷和两位公子道别,回去和乔若萤交差。
明昼清抱着手问:“踹一脚就够了?看你不像是解气了的样子。”
“不是说套麻袋?我都打听好了,乔敬川每日会去城南的书肆和同窗对诗,等下午回去他拐进巷子,揍完他刚好是回家的时候。”明昼和看着前面不远不近的两个妹妹,回。
他越想越气,“乔敬川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之子,凭什么看不上我表妹啊?”
“在定亲之前,梨表妹是他能触碰到的最高的助力。定亲后,借由梨表妹,他能接触到的那就是三妹了。”明昼清回他。
“三弟,你说三妹能在田庄坚持多少日?”
“三五日就该回来了吧,连练射艺她都嫌累,坚持不了多久,举两下锄头都累了。”明昼和随口道。
…………
时见梨和明月临在街上逛了半个时辰后,便进了朱雀街最热闹的制衣楼花似梦。
“花似梦”这个名字取自有那句“自在飞花轻似梦”的《浣溪沙》。
看到时见梨,女掌柜就迎上来,将她们带上楼,“姑娘,临姑娘,你们来了。”
时见梨点点头,牵着明月临上了二楼后就松开她手,“临妹妹,你去试试新出的款式,我上三楼翻翻账簿,你看上了都送你。”
“谢谢梨姐姐~”
上了三楼,掌柜推开一间素雅的屋子,请时见梨进去。
时见梨坐到书桌前,从袖中拿出薄薄一沓图纸,递给掌柜,“这是今年夏季的新款式。”
掌柜的收下翻看,眼睛发亮,“姑娘真是奇思妙想,手也巧!”
“不用陪我,过会儿我就走了。”
“好。”掌柜的掩门离开,有一小丫头送了茶过来。
时见梨推推桌上的账本,看向揽星,“你帮我查,懒得动脑子了。”
得力干将揽星任劳任怨地开始查账本。
时见梨推开小窗,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下面的街集,雾气氤氲了她的眉眼,更添几分清冷。
支着头等揽星看账,时见梨发觉对面的窗开了,侧眸看过去。
从小窗看进去,能看到两名容貌极其出众的男子对坐,一芝兰玉树,一骨重神寒。
她都认识,是明照还与季让舟。
收回视线时,不期然与明照还的目光对上,懒散坐着的时见梨下意识正襟危坐,淡定地朝明照还点了下头。
从前在旧居,时见梨散漫不拘,但到了定国公府,她时刻记着要端庄沉稳,不给姨母添麻烦,清瘦的脊背总是挺得直直的。
对方亦是温和地点了点头。
时见梨合上窗户。
季让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得见一只素白的手搭在窗沿边。
随后,小窗完全合上。
“认识?”
明照还轻轻颔首,笑睨他:“是家中女眷,清清与她十分要好。”
明月临小字清清。
季让舟手中捏着颗黑棋,略一思忖,点头:“嗯。”
明照还轻笑,“由谦,莫要如此惜字如金。昨日问清清,要不要同我一起赴你的约,她说不爱来找你这个老古板。”
“你与她有婚约六年,你们见过几次面?”
季让舟想了想,回:“三次。”
想着妹妹的性子,明照还无奈摇摇头,“日后她免不了跑回家来同我们抱怨,说季让舟那个老古板,同他一点都待不住。”
余光看到楼下两道熟悉的身影,他看向长随天风,“也到午时了,二三两位公子在楼下,去请他们上来用膳,再问问同他们一起出来的两位姑娘在何处,见到了人也一同带上来。”
“是,大人。”
等揽星查完账本,校对无误后,时见梨带着她下去找明月临。
明月临正看绣娘刺绣,看得格外入神。
时见梨手搭在她肩上,“看中了几套?”
明月临回神,拉住她手,“两套,我都让她们函装好了,谢谢梨姐姐,回去我让人给你送首饰。”
“好。”
两人一起下楼,出去时遇到了守在门口的天风,“两位姑娘,大人请二位上五味斋,二公子三公子也在。”
时见梨看向天风,认出了他是明照还身旁的人。
安国公府这些公子身旁的人名字不难记,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加以排行来区分。
明照还身旁的人带“天”字,明昼清身旁的人带“地”字,明昼和身旁的人带“玄”字,以此类推。
姑娘们的也好记,便是“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这八雅加以排行。
明月临听了天风的话,有些犹豫,但不过是一瞬,就拉着时见梨上去了。
一进门,时见梨一一问候,“世子,季世子,二表哥,表哥。”
明月临看了眼她,张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直接寻了个远离季让舟的位置坐下了。
明照还笑着朝时见梨道:“不必这么多礼,坐。”
时见梨这才走向明月临身旁的位子。
明昼清问:“梨表妹,怎么叫我们都是表哥,却叫大哥世子?”
与人谈话时,时见梨惯常地唇角带点笑,清透眼眸看向他,“该是这么叫的。”
她回话时稍稍偏过头,动作间发上颤枝梨花花瓣轻轻晃动,如风拂过,与交领衣襟上的乱云缠梨花纹相衬,配以柳绿撞黄短衫长裙,好似春日在她身上呼之欲出。
明照还看了眼过去,见她神色认真,想起来自己昨日叫的那声“时姑娘”,知道了她这声称呼不亲近的缘故,不由得哑然。
是个十分较真的姑娘。
也是这份较真,让日后的明照还差点与她失之交臂,每每想起都觉怅然。
明照还没有开口让她再改口,让小二进来给弟弟妹妹们点菜。
明昼清迎着她清凌凌的目光,轻笑了声,不再追问这个称呼问题。
梨表妹心思敏感,他知道是为什么,也理解。
他拿过小二递来的那本图示菜册,边选菜品边问:“大哥,你此次回来,还未说皇上让你就任何方职务呢,听天风天雨改叫你大人,是哪里的大人?”
“中军指挥大将军。”
“好厉害!”明昼清感慨一声,“正三品武官,和季大哥同品级。”
“嗯,此次战后,西南边陲至少能有三十年安定,我和父亲能长年驻京。”明照还睫羽垂下,抬眸时目光是在亲朋面前一贯的温和朗润,“祖母也年迈了,我们也能在祖母跟前尽孝。”
“是,祖母可念你和父亲念得紧。”
出来有明昼和在,从来不用时见梨费心。
她听着他们的交谈声,稍稍走神,指尖勾过压在裙裳上的吊玉春燕衔梨禁步,莹润的玉石滑入手心,触感极好。
菜册传到了明昼和手中,明昼清听着他点的菜五道里有三道是鱼,问:“三弟,你最近喜欢吃鱼?”
明昼和在翻页,头也不抬地回:“表妹喜欢。”
注意到话与自己有关,时见梨抬眸,点了下头,“鱼肉好吃。”
但得是片得玉白晶莹、口感清甜的她才喜欢吃,小鱼她便不喜欢了,刺多。
明昼清故意叹了口气,又笑着调侃:“唉,梨表妹来之前,三弟每日挂在嘴边的是要玩什么,梨表妹来之后,三弟每日挂在嘴边的就成了表妹喜欢什么。”
手心的玉石不小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时见梨翻手将其压在膝上,又坐得端端正正的。
她眸子稍稍弯成带笑的模样,冲淡了几分清冷气,解围道:“表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从她来了安国公府就护她护得紧,还动了要娶她的念头,但知道赵阿牛一家的情况后,就决心给她找个真心爱重她的夫婿。
他将照顾她当成了责任。
明昼和将册子丢给小二,朝明昼清扬了扬下巴,唇角勾着笑问:“你的表妹也会夸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吗?”
明昼清一顿,“幼不幼稚啊明昼和。”
“唉你羡慕了。”
“清清也会夸我是最好的哥哥。”明昼清看不惯他得意。
明月临眨了眨眼,插话:“我才不夸,夸了你最好,大哥吃醋了怎么办?”
二哥三哥就差了半个月,小时候什么都要比较,没少掐架,对于他们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这种情况,她如今已是司空见惯了。
“我不吃醋,夸吧。”明照还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同季让舟搭话。
时见梨端起杯热茶,在手中轻轻晃了晃,抿了口,又抿了口,眉眼惬意了起来。
明月临支着下巴看她,“梨姐姐,你怎么喝杯茶还喝出高兴来了?你在想什么?”
拌嘴的两人闻言朝时见梨看去,明照还也移了目光。
季让舟看了笑吟吟的明月临一眼。
时见梨顶着几道视线,侧眸看向明月临,又勾起点笑容,“这明前龙井格外甘美。”
“仅此而已吗?梨姐姐,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吧?”
“嗯。”她点头,“下回我偷偷高兴的时候,你就不要说出来了。”
被不熟悉的人看着,她难免拘谨。
“还有,你可比我容易满足得多了,遇到高兴的事时,眉飞色舞的。”时见梨不动声色将话题抛回她身上,“昨日吃了盘新出的糕点,你能高兴到今日。”
“确实是,她今早出来还念叨着说回去后再让棋语去厨房给她拿呢。”明昼和应道。
“就是很好吃。”她扭头看棋语,“棋语,你记住了哦,回府就去厨房拿。”
“好,姑娘放心,不会忘的。”
用了午膳,时见梨又带着明月临去了对面的花似梦,她画图,明月临托着腮在一旁看。
画完后,时见梨取了颜料仔细上色,随后抬眸问看得目不转睛的人,“喜欢吗?”
春日最宜粉绿,柳绿衬桃红的撞色,灼灼桃花开在宽袖裙摆间,黄莺衔柳纹落在领口,一派生机勃勃的春光昭然。
“给我绘的吗?”明月临眨眨眼,惊喜地问。
“嗯,你穿上应当很好看。”
“梨姐姐你也太好了吧!”她欢快地抱住时见梨的腰。
唔……梨姐姐好细好软的腰!
时见梨垂眸,看到她发间晃动的珠翠,唇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
“回去吗?要日落了。”
难为好动的姑娘和她安静地待了那么久。
“回,走!”明月临拉起她的手,脚步轻快地拉着她下楼。
时见梨将图纸交给揽星,低眸,瞥见腰间禁步轻晃,春燕啄梨。
抬眼时,一道清润身影站在不远处,似是在等待。
“大哥,你在等我们吗?”明月临拉着人上前,笑问。
“嗯,二弟三弟说有事要办,叫我送你们回府。”
“好。”明月临将时见梨拉着走向马车,又疑惑:“二哥三哥能有什么事要办啊?”
明照还摇头,看她们上了马车,去了后面那辆。
坐好后,时见梨侧头,“我知道。”
“知道什么?”
“表哥他们去揍人了,今日他只踹了乔敬川一脚,应当是不解气。”表哥说是要揍,那一定是要揍的,哪儿能这么轻轻揭过。
“对哦,三哥言出必行。”
马车缓缓向安国公府驶去,远处的巷子里,乔敬川走着走着忽然眼前一暗,屁股被人踹了一脚,猛然狗刨式趴在地上。
“谁?!”他恼怒。
明昼和在心中冷哼一声,手中的棍子往他背上招呼,声音沉闷。
“啊!!”
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明昼清也不拖泥带水,兄弟俩一人一棍,极有手法地将人敲晕了过去。
明昼和冷笑一声,将套头的麻袋扯了回来,又踹了他一脚,“心比天高,就不怕命比纸薄?”
明昼清转了转手腕,“走吧,以咱们的家世,当街打人落人口舌,也就只能暗地里悄悄打闷棍了。”
“嗯。”
兄弟俩转身,扬长而去。
大周行旬休并月休制,官员十日一休,谓旬休,旬休一日;一月大休,谓月休,月休三日。
故而安国公府的家塾亦是同旬休并月休。
卯时中,时见梨便穿戴整齐往家塾走,撞见有人着一身绯色缀猛虎补子三寸散花圆领官服、腰束金荔枝腰带、头戴五梁朝冠迎面走来。
她脚步一顿,喊他:“世子。”
大周辰时正才上朝,明照还如今应当是去上朝的。
明照还见了她,想起前两日妹妹说不要给人甩脸色的话,笑着点了下头,“嗯,时姑娘去上家塾?”
“是的。”
听她回应,明照还越过她大步走了。
时见梨下了学后就去琼华轩,乔若萤正在看账。
“姨母。”
“过来坐。”乔若萤朝她招手。
时见梨坐在她身旁,随后一本账册就被递到面前。
她无奈地替姨母核对起了账本。
乔若萤清闲了,将点心吃食放到外甥女手边,随后端起茶呷了口,“梨儿,姨母再为你挑选新的夫婿如何?”
女子十六及笄,但身子骨还未长开,国公府一般会将姑娘们多留两年,但相看就要提上日程了,不马虎地走三书六礼,样样要时间。
“好。”她轻声应,“但姨母,挑好看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没什么好抵触的,左右要嫁,也有的挑,为什么不嫁个好看的?
乔若萤笑出声来,“你呀,同你母亲一样,是个好颜色的。”
当年她姐姐也是因为姐夫容貌好才同意姐夫求娶的,眼光挑得很。好在,姐姐挑到了良人,姐夫政绩出彩,唯她一人,即便是只有梨儿一女也不纳妾。
只可惜,夫妻俩前后因故因疾早早逝去,姐夫头上也无长辈,兄弟又是不着调的,可怜的梨儿无怙无恃。
新任知府好豢养娈童,亦好十来岁出头的小姑娘,将淫邪的目光打到了梨儿身上,梨儿只能来投靠她这个姨母。
初初到国公府的梨儿形容狼狈、神情慌乱,哭着说自己用砚台将想要把她送给新知府的叔父砸得脑袋开了花后逃出来的。
“嗯。”时见梨点头。
话说得糙点,不好看即便是黑灯瞎火,她也下不去嘴,亏什么都不能亏待自己。
乔若萤看着外甥女与自己相似的眉眼,不由得感慨,若是她有女儿,应当也会出落得明眸皓齿、月貌花容。
“你表哥也是,这不要那不要的,和你一个样。”她回神,愁道。
时见梨开解:“二表哥也还未议亲,姨母,不着急。”
“你二表哥当然不着急。”乔若萤道,“他母亲想让他娶自己娘家侄女呢,前几日大嫂还同我说,她嫂子也有意将女儿嫁给昼清。”
时见梨翻账本的手一顿,但只道:“亲上加亲,挺好的。”
有些话不能是她来说。
乔若萤神思一转,亲上加亲当然好,但不说丈夫和婆母同不同意,和儿死活不愿意娶梨儿,梨儿也不愿嫁和儿。
把梨儿嫁出去可没有将她放在跟前安心,过得好不好,她也门儿清。
但将外甥女嫁给丈夫的庶子,乔若萤也不愿。
无他,哪个女人喜欢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梨儿也对她那几个庶子无意,觉得家世还是高了些,不好拿捏。
乔若萤又道:“昼清的婚事有着落了,但她还有的操心呢。”
“操心什么?”时见梨适时接话,一边看账,一边陪着姨母聊天解闷。
“你大表哥的婚事。”
乔若萤喝了口茶,又接着道:“照还早年便与弘农杨氏的嫡长女定了亲,杨家姑娘只比照还小一岁,早该嫁过来了。”
“只不过照还在外六年,杨家老太爷也在三年前病逝,杨家姑娘要守孝,这才耽搁了。”
“那孝期应当过了,国公夫人是在操心怎么操办婚事吗?”时见梨一心二用,拿了笔,将账本上存疑的地方圈了起来。
“要操办婚事,她应当高兴,怎么会操心。”
“杨家姑娘去年染了风寒,到今年九个月了,还没好。大嫂上个月去探望了,回来说杨家姑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瞧着气色十分不好,很是憔悴。”
“大嫂请了御医过去,御医说杨家姑娘身子骨弱,已是沉疴,难治,恐是病入膏肓了。”
“杨家的嫡次女如今才九岁,与照还年岁相差太大,杨家大抵是要退亲。”
“所以啊,她哪儿能不愁不操心?”
时见梨知道明照还定了亲,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内情,“世子也才二十有一,应当也不急吧?”
“你叫昼清二表哥,怎么却叫照还世子?”
“他是大房的长子,隔了一层,叫谨慎些总没错。”时见梨垂眸道。
乔若萤叹了口气,梨儿终归还是拘谨着的。
她又说回之前的话题,“二十一年岁是不大,但也大有人在此时儿女满地走了,大嫂想抱孙子了。”
“再加上,近龄又门当户对的姑娘大多嫁了人或是早已订下了亲事,能供挑选的姑娘就少了许多。”
“让她不操心的也就只有临儿了,只待临儿十八,辅国公府便上门请期。这是门好亲事,门当户对,季世子人稳重品行好,又年轻有为。”
时见梨点点头,昨日看季世子也不全然像临妹妹说的那么古板无趣,虽说冷了些,但目光也偶尔落在临妹妹身上,仔细看能看出在意与关怀。
乔若萤喝着茶,越看时见梨越喜欢,心中也越唾弃那乔敬川。
梨儿长得好气质好,账也管得好,手下十来个铺子都是财源滚滚,尤其是花似梦和群玉阁,每日客若云来,生意好得不得了,日后是不愁吃穿的,手里也宽裕。
自从梨儿来了后,有她帮忙,她手下的铺子收益是肉眼可见地涨了起来。
乔敬川瞎了眼!
时见梨从账本上抬眼,见早上被自己派出去的衔月回来了,放下笔,朝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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