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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剩三个月命,请让我从容赴死庄子昂苏雨蝶小说

高卧北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陈医生,我的病需不需要忌口?”“火锅、烧烤、奶茶、可乐这些我最近都可以不吃不喝。”“我也可以早睡早起,不再熬夜。”庄子昂盯着主治医生陈德修,一脸诚恳。因为他隐隐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有些不妙。陈德修五十岁左右年纪,地中海发型,戴着厚厚的金丝眼镜。身后满满一面墙的锦旗,默默诉说着他的医术精湛、德高望重。“不,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在庄子昂听来,却犹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陈德修递过来的诊断书上,打印着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其中那个“癌”字,格外扎眼。“陈医生,我才十八岁。”“比你更年轻的,我这辈子也送走了不少。”“那我还剩多少时间?”“最多三个月,看开一点,人都逃不开这一天。”……庄子昂手握诊断书,不记得是怎样离...

主角:庄子昂苏雨蝶   更新:2025-06-05 01: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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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庄子昂苏雨蝶的其他类型小说《还剩三个月命,请让我从容赴死庄子昂苏雨蝶小说》,由网络作家“高卧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陈医生,我的病需不需要忌口?”“火锅、烧烤、奶茶、可乐这些我最近都可以不吃不喝。”“我也可以早睡早起,不再熬夜。”庄子昂盯着主治医生陈德修,一脸诚恳。因为他隐隐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有些不妙。陈德修五十岁左右年纪,地中海发型,戴着厚厚的金丝眼镜。身后满满一面墙的锦旗,默默诉说着他的医术精湛、德高望重。“不,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在庄子昂听来,却犹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陈德修递过来的诊断书上,打印着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其中那个“癌”字,格外扎眼。“陈医生,我才十八岁。”“比你更年轻的,我这辈子也送走了不少。”“那我还剩多少时间?”“最多三个月,看开一点,人都逃不开这一天。”……庄子昂手握诊断书,不记得是怎样离...

《还剩三个月命,请让我从容赴死庄子昂苏雨蝶小说》精彩片段


“陈医生,我的病需不需要忌口?”

“火锅、烧烤、奶茶、可乐这些我最近都可以不吃不喝。”

“我也可以早睡早起,不再熬夜。”

庄子昂盯着主治医生陈德修,一脸诚恳。

因为他隐隐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有些不妙。

陈德修五十岁左右年纪,地中海发型,戴着厚厚的金丝眼镜。

身后满满一面墙的锦旗,默默诉说着他的医术精湛、德高望重。

“不,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在庄子昂听来,却犹如晴天霹雳。

震耳欲聋!

陈德修递过来的诊断书上,打印着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其中那个“癌”字,格外扎眼。

“陈医生,我才十八岁。”

“比你更年轻的,我这辈子也送走了不少。”

“那我还剩多少时间?”

“最多三个月,看开一点,人都逃不开这一天。”

……

庄子昂手握诊断书,不记得是怎样离开医院的。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走在马路上,撞倒了好几辆共享单车。

十八岁的年纪,在这桃花盛开的季节,生命却已经开始倒计时。

三个月,九十天,二千一百六十个小时……

陈德修说三个月,实际上可能没那么多。

弹指一挥间,就要跟这个世界告别。

遗憾肯定是有的,但也没有特别难过。

说内心话,庄子昂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多么眷恋。

人世间的美好,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

爱情是什么?

是“燕子,没了你我可怎么活”。

是“阿里嘎多美羊羊桑”。

亲情是什么?

自打五岁那年,父母离婚以后,他就很少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那个所谓的“家”,不过是个晚上睡觉的地方。

每次回去,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像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只有去远在乡下的爷爷家,才能寻求一丝难得的心灵慰藉。

庄子昂自嘲,一直活到十八岁的原因,是来都来了这个世界,总不能主动寻死。

这下患上绝症,不死也不行了。

最后三个月,就让我从容赴死,谁都别来烦我。

“老板,给我一只烧鸡,不用宰,我就抱着整只啃。”

“奶茶加冰,要最高的热量、最甜的糖分、最多的反式脂肪酸。”

“臭豆腐,变态辣,多放葱花。”

……

庄子昂小时候看电视剧,看到洪七公抱着整只叫花鸡啃时,就特别向往。

今天终于实现了。

迎着路人异样的眼光,啃得满嘴流油。

心中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路过批发市场,庄子昂花三十块,买了一件花衬衫。

颜色非常艳俗,穿着活像个古惑仔。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非常满意。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口中的乖孩子、好学生。

但每个人的骨子里,都有叛逆野性的一面。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装什么纯?

最后三个月,我要做自己,做最真实的庄子昂。

穿着张扬的花衬衫,提着啃了一半的烧鸡,庄子昂被保安拦在了校门口。

直到他出示了学生证和班主任签字的请假条,保安又打电话确认了一下,才放他进去。

“唉,现在的学生,流里流气,像什么话嘛!”

庄子昂踏入校门,听着身后保安大叔的叹息,觉得有些好笑。

大叔不知道,他这个流里流气的学生,已经连续两年排名全年级第一。

是市里评选的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

只是对此刻的庄子昂来说,这些都是虚名而已。

他不会再被这些所谓的光环束缚。

正值下课时间,操场上闹哄哄的。

9班的教室门外,几个学生在追逐打闹。

当穿得大公鸡一样的庄子昂走进教室,立即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

“我去,他抽什么风,居然穿成这样来学校。”

“被教导主任抓到,三千字检讨起步。”

“庄子昂昨天请了病假,这么一看,是病得不轻呀!”

……

庄子昂没有理会同学们看怪物一样的眼神,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将那半只烧鸡重新包起来,塞进课桌里。

然后将那杯反式脂肪酸含量极高的奶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庄子昂,你怎么没回我信息?”

前座一个女生转过头来,眼神中充满质问。

林慕诗,校花级别的女神。

长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但目光总是带着傲气,就像一个公主。

这样的女生,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

或者说直白一点,就是舔狗。

庄子昂也是其中之一。

毕竟前后桌坐着,朝夕相处,青春期的男孩子,很难不对这么漂亮的女孩动心。

庄子昂掏出手机,发现有很多条未读信息。

其中三条,来自林慕诗。

“庄子昂,明早我想吃李记的生煎包,记得帮我买。”

“你今天怎么没来上学?也不回信息。”

“你要是继续玩失踪,我就不会再给你追我的机会了。”

虽然是冷冰冰的文字,但庄子昂还是能读出林慕诗那高高在上的口气。

老子都要死了,还管你给不给机会?

“你又不是我的谁,想吃什么我就一定要买给你吗?”庄子昂随手划走聊天框。

“你说什么?”林慕诗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庄子昂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哪有舔狗这么横的?

“我生病了,请了病假,你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就惦记着几个破包子。”庄子昂摇摇头。

他承认,自己以前的确喜欢林慕诗。

但林慕诗对他始终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感觉他快要放弃了,又会恰到好处地给一点希望。

就这么吊着,就是玩。

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庄子昂终于大彻大悟,想要立即停止这种无聊的拉扯。

老子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没时间陪你玩。

“庄子昂,你这是什么态度?”林慕诗柳眉倒竖。

“林同学,我本来就没有为你买早餐的义务,买了是情分,不买是本分,你好像没有摆清自己的身份。”庄子昂不咸不淡地回答。

“庄子昂,你真的是病傻了吗?你这样会永远失去我的。”林慕诗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颇具规模的胸脯,一起一伏。

漂亮的丹凤眼,燃着怒火。

庄子昂眼神淡漠:“随便吧,说得我好像得到过你似的。”

林慕诗对庄子昂极度失望,气愤地转过头去。

实际上,她对庄子昂很有几分好感,毕竟他人长得帅,学习成绩好,性格也是暖男。

迟迟不答应庄子昂的追求,是还没到爱得死去活来那个地步。

不过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追不到就轻易放弃?

追女生哪有你这么没有恒心毅力的?


庄子昂握着手机,犹豫了一阵,拨通了那个备注为“爸爸”的联系人。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出了这种事,还是有必要通知一下他。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

听得出来,对方所处的环境十分嘈杂。

“爸,我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

“是不是屁事没有?”庄文昭不耐烦地打断了庄子昂的话。

“你年纪轻轻的,有病拖两天就好了。”

“去医院纯属浪费钱,真当老子挣钱容易?”

“八筒,碰。”

听见庄文昭的话,庄子昂的心又凉了几度。

如果不是身上流淌的血脉,他不想与这个男人有半毛钱关系。

父爱如山。

他的这座山,只怕是座活火山。

庄子昂叹了口气,接着说:“你有没有我妈的电话?”

“没有,提那个女人干什么?五万。”

“他奶奶的,又点炮了。”

“我这边忙,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庄文昭急匆匆地挂断电话。

庄子昂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嘴角浮现出一抹悲苦的笑。

我才是没什么事,就要挂了。

五岁以后,庄子昂就再也没见过母亲徐慧,后来只断断续续通过几次电话。

上一次打电话,还是三年前。

通话时长1分36秒。

徐慧极力向现任丈夫隐瞒,她还有这么大个儿子。

庄子昂向庄文昭要徐慧的电话,也只是想通知她一声,自己还剩三个月寿命。

毕竟是这个女人给了自己生命。

哪怕最开始她不是那么情愿,因为是未婚先孕,曾几次打算堕胎。

这世上绝大多数职业,都需要培训和考试才能上岗。

比如开车要考驾照,教书要考教师资格证。

可为人父母,却不用考试,只用一时兴起,一发意外,就能将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

很少有人关心那个孩子,愿不愿意来。

自打庄子昂记事起,几乎每天父母都是无休止的争吵。

家里的桌椅经常东倒西歪,地板上布满玻璃渣和瓷片。

直到五岁那年,他们彻底一拍两散。

离婚的时候,庄文昭和徐慧都不想要庄子昂,因为带着一个拖油瓶,会影响他们组建新的家庭。

最后在爷爷奶奶的干预下,以传宗接代为理由,才劝说庄文昭留下庄子昂。

一年以后,庄文昭带回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两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儿子。

一个四口之家,他却像个外人。

在童话故事里,有后妈的孩子都过得很凄惨。

所以庄子昂打小就谨小慎微,在学校拼命学习,年年得奖,在家里主动做家务,照顾弟弟。

可是时至今日,弟弟都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哥哥。

这样的人生,的确没什么好留恋的。

死,或许是一种解脱。

最后三个月,庄子昂不想再看任何人的脸色,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儿子,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儿?不怕老张把你活劈了?”

李黄轩是庄子昂的同桌,也是最好的死党,一向以父子相称。

他一进教室,看到庄子昂这身花衬衫,以为看花了眼。

庄子昂可是老师口中的乖学生,安分守己,循规蹈矩,从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儿子,我生病了,想换个心情。”庄子昂笑着向李黄轩解释。

“不错,有品位,脖子上再加个大金链子,就更有味道了。”李黄轩也大笑着调侃。

上课铃声,在此刻响起。

黑板最右侧写着课程表,接下来是连续两节的数学课。

“灭绝师太”吴秋芳夹着课本,走上讲台。

数学课,催眠效果相当好。

才过去了五分钟,一大半同学都昏昏欲睡。

庄子昂趁吴秋芳转身写板书,伸手从李黄轩的课桌里,摸了本《天龙八部》出来。

随手一翻,就是经典名场面。

燕云十八飞骑,奔腾如虎风烟举。

“儿子,你不要命了,在灭绝师太课上看小说?”李黄轩压低嗓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庄子昂以前上课,都是正襟危坐,全神贯注。

请了一天病假,吃错药了吗?

庄子昂才不管那么多,他要把以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通通体验一遍。

燃烧吧,我的青春。

“慕容公子、庄帮主、丁老怪,你们便三位齐上,萧某何惧?”

庄子昂正看到精彩之处,忽然感觉迎面而来一股杀气。

他抬起头,对上了吴秋芳凌厉的眼神。

“庄子昂,到黑板来解一下这道题。”

老师站在讲台上,往往能将学生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吴秋芳非常失望,今天搞小动作的,居然是全班最优秀的学生。

庄子昂走上讲台,扫了一眼题目,然后行云流水地写下解题过程。

答完以后,他潇洒地将粉笔一扔:“有不会的,再问我就是。”

气焰非常嚣张。

吴秋芳看见庄子昂完全正确的解答,铁青着脸:“庄子昂同学,你的数学成绩一直是全班第一,请你分享一下你的学习经验,总不能是上课看小说吧?”

“吴老师,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数学。”庄子昂回身道。

“你说什么?”吴秋芳诧异。

“我说我对数学完全不感兴趣,这玩意儿除了折磨我的脑细胞,没有一点实际用处,之所以小有成绩,全靠其他同学的衬托。”庄子昂朗声回答。

这一番话,不仅在挑战老师,更是得罪了全班同学。

太猖狂了。

吴秋芳气得一拍讲台:“小说我没收了,你给我站在教室外面听课。”

“我套你个猴子,那是我的书。”李黄轩焦急道。

“没事,我回头去她办公室给你偷回来。”庄子昂低声说。

接着他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将《天龙八部》往讲台上一扔,潇洒地走出教室。

外面的空气,比里面清新多了。

吴秋芳望着庄子昂乖张的举止,有些恍惚。

这可是这一届最好的学生,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同学们也窃窃私语。

“庄子昂怎么了?跟个流氓一样。”

“他昨天请假了,一定是发烧把脑袋烧糊涂了。”

“你别说,他刚才还挺帅的。”

……

庄子昂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欣赏阳光照耀着树叶和青草,一片生机盎然。

这么美好的时光,在这罚站也太浪费了。

不如逃个课?


从小到大,庄子昂都是乖学生,从来没有逃过课。

但此时此刻,他内心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逃离这个校园。

就像想要打破某些固有的条条框框。

篮球场西北角,有一段比较低矮的围墙,树木也生得茂密。

庄子昂以前看到过,有学生从那里翻出去。

当时他是学生会的纪检部部长,手臂上戴着红袖章。

现在,自己却在干无组织无纪律的事。

显得有些荒诞。

不过无所谓了,这世界本来就挺荒诞。

绕过几棵树木,庄子昂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段围墙的高度。

要飞身上墙,跟扣篮的难度差不多。

墙面上光溜溜的,也没有着力点。

算了吧,反正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

庄子昂打算放弃,正要转身的时候,耳畔传来一段音乐。

那曲子的旋律非常特别,一波三折,百转千回。

来唆唆西哆西拉,唆拉西西西西拉西拉唆……

庄子昂确定,之前从来没听过。

“你要出去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庄子昂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一株银杏树下,靠着一个女生。

那女生长得很好看,鹅蛋脸,杏仁眼,一条不对称的麻花辫搭在左肩。

她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衫,搭配湛蓝色的百褶裙,裙摆到小腿的位置,脚上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帆布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鬓边插着一枝盛开的桃花。

庄子昂原来以为,林慕诗就已经够好看。

跟眼前的女生相比,林慕诗却又啥也不是了。

“你也逃课?”庄子昂问。

“嘘,小点声。”女生伸出食指竖在唇上。

她的手指很漂亮,纤细修长,如白玉雕成。

嘴唇小巧红润,像新鲜采摘的草莓。

“你好,我叫庄子昂,9班的。”庄子昂低声做了个自我介绍。

“苏雨蝶,23班。”女生回答。

庄子昂知道,整个校区只有他们一个年级,而全年级只有22个班。

对方说23班,多半是对他怀有警惕,不肯暴露真实的班级。

搞不好还认识他这个前任纪检部部长。

苏雨蝶望着高高的围墙:“你要是真想出去,我可以帮你。”

庄子昂喜道:“真的吗?你有什么办法?”

“你蹲下来,让我踩着你的肩膀爬上墙,我再拉你上去。”苏雨蝶笑着说。

“你这么瘦瘦小小的,拉得动我吗?”庄子昂有些担忧。

“放心吧,我力气很大的。”苏雨蝶曲起手臂,向他展示肱二头肌。

“那行,合作愉快!”庄子昂当即蹲了下来。

苏雨蝶怕踩脏庄子昂的衣服,将帆布鞋脱下来,露出雪白的袜子。

然后她将两只鞋的鞋带系在一起,搭在庄子昂的肩膀上。

“这是我的信物,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上去以后不拉你。”

庄子昂笑道:“不用,我相信你。”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女孩踩上了自己的肩膀。

她的脚掌很软,体重很轻。

“好了吗?我要站起来了。”庄子昂问。

“好了。”苏雨蝶回答。

庄子昂慢慢站起身,将苏雨蝶送到可以够到墙头的位置。

这时候,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邪恶的想法。

肩上的女孩,穿的可是裙子。

要是一抬头……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他并没有做那么猥琐的事。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苏雨蝶身轻如燕,翻上墙头,然后垂下一只纤纤玉手。

“手给我。”

庄子昂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对方的手。

女孩的手很软,柔若无骨,肌肤细腻光洁。

这让庄子昂有些怀疑,她能不能把自己拉上去。

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

苏雨蝶真的如她所说,力气很大。

庄子昂有了借力点,一只脚蹬着墙,很轻松地也翻上了墙头。

回望熟悉的校园,既有种罪恶感,又有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你帮我把鞋穿上。”苏雨蝶将穿着雪白袜子的小脚伸过来。

墙头很窄,她要用手扶着,防止掉下去,自己穿鞋很不方便。

庄子昂从来没帮女生穿过鞋子,心脏跳得很快,呼吸也有些沉重。

握着那温润小巧的脚踝,废了好大劲,才将帆布鞋套了上去,然后系了个有点丑的蝴蝶结。

“笨手笨脚。”苏雨蝶吐槽,接着将另一只脚伸过来。

“你才笨呢,我说了不用脱鞋。”庄子昂嘟囔。

穿好鞋子,苏雨蝶望了望地面说:“好高呀,我有点害怕,你先跳下去,然后接住我。”

庄子昂拿出手机,放在她的掌心:“这是我的信物,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下去以后不接你。”

“不用,我相信你。”苏雨蝶嫣然一笑。

庄子昂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地面。

然后他伸出双臂,示意女孩跳下来。

苏雨蝶酝酿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横着身子倒了下来。

庄子昂一个公主抱,稳稳接住。

怀中的胴体,软玉温香。

这一幕,像极了偶像剧的桥段。

苏雨蝶仰头望着庄子昂的眼睛,俏脸一红:“快放我下来。”

“噢!”庄子昂连忙扶她站稳。

一转头,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棕色皮夹克,手里提着银色保温杯。

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班主任张志远。

这都能偶遇,点也太背了。

“庄子昂,你在干什么?”

张志远见证了庄子昂翻围墙的过程,只是怕吓着他崴了脚,才等他落地以后再出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万万不敢相信,全班最优秀的学生,居然会翻围墙逃课。

“他是谁呀?”苏雨蝶一脸呆萌地问庄子昂。

“赶紧跑!”

庄子昂一把抓住苏雨蝶的手,转身就开溜。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们在人群中快速穿梭。

“站住,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张志远追了二里地,终究是上了岁数,体力不支,遗憾地放弃了。

他大口地喘着气,扶着一根电线杆子,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

“张老师,明天我给你写检讨,今天就让我放纵一次吧!”

庄子昂向张志远用力地挥了挥手,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你要把我的手拉到什么时候?”苏雨蝶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啊?对不起。”庄子昂连忙松手。

能跟这么好看的女生手拉手,感觉还真不错。

可惜还没拉够,她就发现了。

老张,谢谢你送的助攻。


庄子昂和刚刚认识的苏雨蝶,并肩穿行在人来人往的长街。

这条街上有很多卖小吃的店铺,飘来各种食物的香味。

尽管庄子昂才炫了半只烧鸡,现在肚子又饿了。

他问苏雨蝶:“你为什么要逃课?”

苏雨蝶一脸呆萌地说:“我没打算逃课,我是去摘银杏叶的,是你要逃课,我才陪你出来。”

“胡说,明明是上课时间,你怎么不在教室里?”庄子昂问。

“我们班是体育课。”苏雨蝶笑着解释。

庄子昂顿时无言以对。

自己逃课不算,还拐带外班同学,罪加一等。

“那你呢?为什么逃课?”苏雨蝶问。

“我遇到了一些难过的事,想要放纵一下。”庄子昂尽量让语气显得云淡风轻。

“难过的事?”苏雨蝶有些疑惑,但没继续追问。

她心血来潮一般道:“那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心情就会变好。”

苏雨蝶口中的好吃的,就是炸土豆。

摆摊的是个中年阿姨,一见她就露出和蔼的笑容:“小蝴蝶,你好像很久都没来过了。”

苏雨蝶也露出甜甜的笑:“阿姨,我要两份土豆,多放点辣椒,这是我的朋友,他叫……”

“庄子昂。”庄子昂沉着脸。

哪有你这样的人?

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还说是朋友。

“对,庄子昂,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可乐,可口or百事?”

“可口。”

众所周知,可口的气比较足,百事则比较甜。

庄子昂现在想多来点气。

几分钟以后,初相识的两人,坐在大理石台阶上,吃着油炸土豆。

卖土豆的阿姨很实诚,放了许多辣椒。

庄子昂的舌头,都快要麻木了。

苏雨蝶也没好哪去,辣得小脸蛋红扑扑的,大口喝着冰镇的可乐。

“把你的伤心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吧!”女孩忽然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

“你是想在我伤口上撒盐吗?”庄子昂没好气地说。

“不会呀,伤心事说出来的话,或许就没那么伤心了。”苏雨蝶咬着吸管。

庄子昂转过头,看着她优美的侧脸轮廓。

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很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十二岁那年小学毕业,暑假的一天晚上,我爸说要全家一起去海边旅行,我从来没看过大海,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连夜收拾好了行李……”

“哇,你爸爸真好,我也从来没看过大海。”苏雨蝶一脸向往。

“可当我第二天醒来,发现他们三个已经走了,原来我爸口中的全家,并不包括我。”庄子昂的眼神,刹那间黯淡下来。

苏雨蝶:“……”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苏雨蝶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用竹签扎起一块土豆,递到庄子昂嘴边:“你要不要尝尝我的?”

“不都一样吗?”庄子昂错愕。

“不一样,这是我喂你的。”苏雨蝶的双眼,澄澈如春雨洗过的湖面。

庄子昂尝了一口她的土豆,味道果然是一样的火辣。

却又有一丝丝甜意,从心头泛起。

“我十四岁时,半夜犯了胃病,疼得死去活来,在床上拼命挣扎,我爸起来用皮带抽了我一顿,让我安静一点,因为弟弟第二天要钢琴考试,不能影响他睡眠。”

庄子昂回忆往事,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个夜晚。

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真正领悟了什么叫绝望。

这件事,是扎在庄子昂心头的一根刺,从来没跟人说过。

但眼前的女孩,却让她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庄子昂,你流鼻血了,对不起,一定是这土豆太辣了。”

苏雨蝶慌忙掏出纸巾,帮庄子昂止血。

她的手轻轻托着庄子昂的后脑勺,让他将头微微仰起。

庄子昂感受到,仿佛有丝丝暖流,从她的指尖沁入肌肤。

郁结于心的苦闷,也渐渐消散。

止住血以后,庄子昂感激道:“谢谢你,我最近半年经常流鼻血,不是土豆的原因。”

苏雨蝶从兜里掏出一把钞票,数了一下,总共五十三块。

她软糯糯地说:“我留四块钱坐公交车,剩下的四十九块,都可以请你吃东西,反正我难过的时候,就会疯狂吃好吃的,好像就不那么难过了。”

庄子昂笑道:“人世间,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不过我是男生,我请你吧!”

“不,今天我请你,下次我难过的时候,你再请我。”苏雨蝶倔强地噘起小嘴。

“那好吧,我这人脸皮厚,一向不跟人客气。”庄子昂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吃完土豆,喝完可乐,再度踏上征服美食之旅。

苏雨蝶走路蹦蹦跳跳,裙裾飞扬。

好像真的是一只小蝴蝶,在翩翩起舞。

一看到好吃的,却又挪不开脚步,馋得直流口水,妥妥的小吃货。

两人一路逛吃逛吃,从羊肉串到手抓饼,从关东煮到麻辣烫。

苏雨蝶的四十九块花光以后,庄子昂又花钱给她买了杯草莓奶茶。

他自己撑得不行了,就没再要饮料。

“哇,庄子昂,这个好好喝呀!”苏雨蝶发出夸张的赞美。

“你小点声,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庄子昂故作嫌弃。

“真的很好喝,你要不要尝尝?”苏雨蝶把杯子举过来。

“我怎么尝?”庄子昂看见插在上面的吸管,满是牙印。

就算不被她咬成这样,两人也不能共用一根吸管吧,毕竟才认识了一个小时,男女授受不亲的。

苏雨蝶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根吸管:“刚才买可乐的时候,我多要了一根。”

噗的一声,她将吸管插进杯子。

“来,喝一口。”

庄子昂盯着女孩清澈的双眼,犹豫了一阵,终究是没忍住,低头嘬了一口。

奶茶的醇香,在舌尖绽开,回味悠长。

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草莓奶茶,却好像比以往的好喝了很多。

用两根吸管喝同一杯奶茶,一般是只有情侣才会做的事。

她这么做,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天真?

庄子昂自忖,自己的颜值虽然不差,但还不至于让这么漂亮的女生一见钟情。

那她就是天然呆了。

“庄子昂,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当然啊,你刚才就跟卖土豆的阿姨说了,我们是朋友。”


晴空万里,白云悠悠。

庄子昂和新交的朋友苏雨蝶,吃了一肚子小吃,就算午饭了。

坐在商场的长椅上,沐浴着午后的阳光。

苏雨蝶湛蓝色的百褶裙被微风吹动,露出两截雪藕般的小腿。

两只脚一上一下地晃动,显得很不安分。

“庄子昂,下午你也不回学校上课吗?”苏雨蝶抬头看天。

“不回。”庄子昂果断回答。

陪女孩子逛街,可比在教室上课有趣得多。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当坏孩子,感到非常刺激。

尽管对别的同学来说,逃课或许只是家常便饭。

“那我们下午去哪?”苏雨蝶往庄子昂身边靠了靠。

少女幽幽的体香,直往鼻孔里钻。

不知不觉,两人就从陌生人,变成了“我们”。

庄子昂想了想,然后问:“你喜欢看书吗?”

苏雨蝶皱着眉连连摇头:“不喜欢,尤其是数学书。”

“我不是说课本,是课外书。”庄子昂解释道。

“那还挺喜欢的,漫画书、笑话书都喜欢。”苏雨蝶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好,咱们下午去图书馆看书吧!”庄子昂站起身。

这里距离市图书馆只隔着一条街。

由于是工作日,一般没什么人,很适合享受午后的惬意时光。

路过一个便利店,苏雨蝶一拉庄子昂的衣角:“图书馆可以带吃的吗?”

“当然不行。”庄子昂提高嗓门。

这还真是个小吃货,难怪力气那么大。

苏雨蝶望着便利店的玻璃橱窗:“糖果也不行吗?我可以偷偷吃。”

庄子昂沉吟:“糖果,应该可以吧!”

“好耶,快去买。”苏雨蝶开心得像个孩子。

庄子昂走进店里,买了一包水果硬糖,有各种口味。

毕竟初相识,他还搞不懂这女孩的口味喜好。

来到图书馆,庄子昂从书架上找到《天龙八部》,打算接上上午的剧情。

尽管电视剧已经翻拍过无数遍,但文字独特的魅力,还是影像无法取代的。

他去到阅读区的时候,苏雨蝶已经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本儿童版《幽默笑话大全》,嘴角扬起笑。

图书馆虽然需要保持安静,但低声的交谈,还是允许的。

“哇,你看的书好有深度。”庄子昂故意调侃。

苏雨蝶当然能听出他说的是反话,不以为然道:“人生开开心心就好,干嘛要那么有深度?”

“有道理,懂的知识越多,未必就会越开心。”庄子昂赞同。

“就是嘛,无论是科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最后都是要死的。”苏雨蝶随口道。

作为年轻人,她对“死”这个字眼没什么忌讳。

庄子昂先是一愣,接着自言自语般说:“嗯,我也是要死的人。”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洒下一地暖黄。

微风轻轻拂动着书页,空气中漂浮着墨香。

萧峰于三招之间,逼退了当世的三大高手,豪气勃发,大声道:“拿酒来!”

庄子昂沉浸在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中,无法自拔。

好想也当个豪气干云的大侠。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将庄子昂从江湖中拉回现实。

“你小点声,别影响到别人。”

“对不起,这个笑话太好笑了,你快看看。”

苏雨蝶将笑话书递到庄子昂面前。

“我这么有深度的人,跟你看这种弱智笑话?”庄子昂嫌弃道。

“看一看嘛!”苏雨蝶撒娇般哀求。

庄子昂应付一般,瞄了两眼。

就这两眼,让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哈哈哈哈……”

不知不觉,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看起了儿童启蒙注音读物《幽默笑话大全》。

傻子一般的笑声,此起彼伏。

苏雨蝶笑点很低,明明很一般的笑话,也能捧腹大笑。

庄子昂自问,平日里是个笑点比较高的人,但看到身边姑娘的笑脸,也会绷不住。

怕笑得太大声,影响到别人阅读,他忍得很辛苦。

“庄子昂,把你的糖拿出来吧,我想吃一颗。”苏雨蝶请求道。

庄子昂从兜里掏出糖果,撕开包装:“有草莓味、荔枝味、苹果味,你要哪种?”

“你帮我挑吧,我都喜欢。”

吃货都是不挑食的。

庄子昂随手一掏,拿出一枚荔枝味的糖,递了过去。

苏雨蝶拆开糖纸,迫不及待塞进嘴里:“好甜,你也吃一颗。”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吃糖?”庄子昂拉长音调。

苏雨蝶直接拆开一颗,塞进他的嘴里,还嫌弃道:“婆婆妈妈的。”

这颗糖是草莓味,果然很甜。

但是再甜,也甜不过女孩的笑容。

庄子昂把自己的大侠梦,忘得一干二净,愣是陪苏雨蝶一直看起了笑话书。

像两个二傻子,寻求最纯粹的快乐。

直到脖子歪得实在受不了,才抬起头活动一下。

时光的流逝,像花瓣一片片凋零。

地面上的日影,越来越斜。

以前上课的时候,庄子昂觉得下午的时光特别难熬,但今天从中午到日落,却像弹指一挥间。

望着窗外的一轮夕阳,苏雨蝶问道:“几点了?”

庄子昂掏出手机一看:“五点半。”

“我要回学校,去坐六点十分的公交车。”苏雨蝶连忙站起来。

“那我送你吧!”庄子昂整理书本还回去。

两人离开图书馆,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路过一家甜品店,苏雨蝶又停下了脚步,望着橱窗里精美的蛋糕发呆。

“不是吧,你饿死鬼投胎?”庄子昂惊讶道。

“没有没有,你说你跟弟弟关系不好,不如买个蛋糕给他,小孩子都喜欢吃蛋糕的。”苏雨蝶目光真诚地说。

如果是别人提出这样的建议,庄子昂肯定会一口回绝。

自己的后妈和弟弟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但迎上苏雨蝶的目光,他拒绝的话到嘴边,却不忍说出口。

这女孩是出于真心,想要帮他缓和跟家人的关系。

她相信,人性的温暖,可以战胜世间的冷漠。

最终在苏雨蝶的建议下,庄子昂买了一份草莓蛋糕。

价格有点小贵,挺心疼的。

两人走到学校门口的公交站,19路公交车刚好开过来。

“庄子昂,再见。”苏雨蝶挥挥手,然后跳上车。

“再见,我的朋友。”庄子昂也挥了挥手。

但他说话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真是有趣的女孩。

糟糕,忘了留她的电话号码。

公交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车流中。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城市的霓虹,照耀着漆黑的夜空。

庄子昂提着草莓蛋糕,走到小区门口,抬头仰望着万家灯火,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因为没有一盏灯,是为自己而亮。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打开家门,迎面而来一股凉意。

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半截竹笛,正赤着脚在客厅舞动,口中发出biubiubiu的声音。

庄子昂瞪大双眼:“庄宇航,你又进我房间乱翻东西!”

这个小男孩,便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从小娇生惯养,性格顽劣。

无论庄子昂将家里打扫得多么整洁干净,他都能在十分钟之内,弄得一塌糊涂。

庄宇航手中的竹笛,是庄子昂小时候参加音乐比赛的奖品,被他珍藏在抽屉深处。

现在却被粗暴地拧成两截,在空气中舞得呼呼生风。

一股刺痛感,从心底升起。

“子昂回来了?你已经很久不吹笛子了,让你弟弟玩一会儿,应该不碍事吧?”秦淑兰从厨房出来,一脸假笑。

“秦阿姨,你怎么总是纵容他随便进我房间?这是侵犯我的隐私!”庄子昂厉声质问。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能有什么隐私?”秦淑兰对庄子昂的态度很不满。

不就是进你房间拿了根破笛子出来,你就对后妈大吼大叫?

真是没有教养。

庄子昂上前几步,一把夺过庄宇航手中的半截竹笛,然后在沙发缝隙中,找到另外半截。

拧在一起试了试音,还好没有弄破。

“庄宇航,我警告你,要是再随便进我的房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庄子昂,你少吓唬我,你房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凭什么不让我进?”庄宇航丝毫不理会庄子昂的警告。

从小到大,他对这个哥哥,都是直呼其名。

以往的时候,兄弟俩发生争吵,庄子昂都会选择忍让。

但这一次,他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庄宇航的衣襟:“信不信我揍你?”

庄宇航立即大喊大叫:“妈,庄子昂他抽风了。”

秦淑兰又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冲卧室喊道:“庄文昭,你儿子打我儿子,你管不管?”

“大晚上的,鬼吼鬼叫什么?能不能消停一点?”庄文昭猛然拉开卧室门冲了出来。

他今天打牌输了钱,本来就心情不好。

看到这一幕,更是无名火起。

“庄子昂,你发什么羊癫疯?赶紧松开手,向弟弟道歉。”

“爸,是他先进我卧室乱翻东西,凭什么是我道歉?”庄子昂眼神凄然。

“你当哥哥的,难道不该让着弟弟?”庄文昭喝道。

“他什么时候叫过我哥哥?”庄子昂反问。

庄文昭一时语塞,愣在原地。

庄宇航对庄子昂不敬,跟父母的纵容分不开。

或许在他们内心深处,这根本就只该是个三口之家。

庄子昂,分明就是多余的。

“庄文昭,你看看你的好儿子,宇航这件衣服很贵的,他扯坏了怎么办?”秦淑兰在一旁煽风点火。

“庄子昂,我命令你,马上向你弟弟道歉。”庄文昭再度提高嗓门。

“如果我不呢?”庄子昂寸步不让。

从小到大,他都是乖孩子,遇事隐忍退让,委曲求全。

但情绪积压得太久,总有爆发的一天。

有句话说,老实人的心里,都有一尊佛,佛下面镇着魔,你若推倒了佛,我便入了魔。

“庄子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庄文昭动了真怒。

“我当然知道,过去十多年唯唯诺诺,我才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庄子昂双目赤红。

他手上用力,又一把攥紧了庄宇航的衣襟。

胸中的怒火,像火山喷发。

“爸,我明明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在你眼里,连他万分之一都不如?”

“我每学期考年级第一,你却从来不闻不问。”

“他明明笨得跟头猪一样,考试勉强考及格,你都会开心好久。”

……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庄子昂在这个家活得小心翼翼,主动包揽下许多家务,还常常遭遇冷眼。

庄宇航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能获得百般疼爱。

凭什么?

十二岁那年,庄子昂一觉醒来,发现他们一家三口丢下自己,去旅行看海的那一天。

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疯了,他疯了,快让他放开我儿子。”秦淑兰声嘶力竭地大喊。

生怕庄子昂一时冲动,伤害到庄宇航。

“庄子昂,你给我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让他向我道歉!”

啪地一声,庄文昭一耳光扇在了庄子昂脸上。

庄子昂一个趔趄,终于松开了手。

庄宇航趁机逃开,躲到秦淑兰身后,还一个劲怂恿:“爸,再打他,打死他。”

滴答滴答。

一滴滴温热的血液,从庄子昂的鼻腔流出,坠落在白色的地板上。

殷红的血,跟竹笛尾端的穗子,是同一个颜色。

庄子昂的眼神,落在那盒草莓蛋糕上,感到无比讽刺。

真是傻子,居然想跟他们缓和关系。

“那是什么?”庄文昭顺着庄子昂的目光看过去。

“蛋糕,本来是买给他的。”庄子昂一指庄宇航,发出自嘲的笑。

“谁要吃你个疯子的破蛋糕?”

庄宇航上前两步,狠狠一脚上去,将那蛋糕连同盒子一齐踩碎。

一同碎掉的,还有庄子昂那颗绝望的心。

如同自己的尊严,被人无情践踏。

“爸,我不想再回这个家了,明天就跟学校申请住校,如果你心情好,三个月后可以来接我,不来也没关系。”

庄子昂丢下这句话,决然地转身,踏出了家门。

三个月后,自己应该就不在这个世界了。

这副皮囊,被人烧成灰埋在哪里,或是迎着风一把扬了,都没什么关系。

人生这么苦,应该没有下辈子吧?

庄子昂手握竹笛,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夜色下的街头。

用了不少纸巾,还是没能止住鼻血。

他忽然想起中午的时候,跟苏雨蝶在一起时,也流了鼻血。

那女孩用手扶着他的后脑勺,指尖暖暖的,很轻松就帮他止住了血。

一想起苏雨蝶的笑脸,他孤寂冷漠的心,好像有了一丝温暖。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

街头的一家甜品店,播放着四十多年前的老歌《橄榄树》。

歌词让庄子昂有些触动,自己现在也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如果那个地方,还能称为“家”的话。

他的银行卡上,存着六千多块钱。

这是十多年来,亲戚们给的压岁钱,加上一些平日里的积攒。

要在这座三线小城市,生活三个月不成问题。

庄子昂跟庄文昭说,自己要住校,实际上他并不打算那么做。

一个绝症患者,不适合跟人群居。

他打算去租个小单间,默默地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不过今天晚上,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儿子,我离家出走了,你能收留我一晚上吗?”庄子昂对着手机说。

“当然,我下来接你。”李黄轩十分爽快。

庄子昂微笑着挂断电话,这个儿子真是没白生。

如果自己不在这个世界了,他应该会是最难过的人吧!

庄子昂去李黄轩家借宿,而不去住酒店。

是因为他现在的处境,要是看到酒店纯白的床单被套,估计有些睡不着。

多少人都是白布盖脸,就代表着一生的终结。

“你这是怎么搞的?”

在小区楼下,李黄轩看到庄子昂脸上的巴掌印,一脸关切和担忧。

“我爸打的。”庄子昂淡淡回答。

“你爸可真是牲口,有你这么好的儿子,却不知道珍惜。”

李黄轩对庄子昂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很为他愤愤不平。

没妈的孩子,真是像根草。

李黄轩的家,庄子昂之前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怀着羡慕的心情。

父母恩爱,家庭温馨,随时洋溢着欢声笑语。

不像自己的家……

“妈,庄子昂今晚跟我睡,他还没吃晚饭。”李黄轩一进门就喊老妈范玲。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我给你煮碗面。”范玲穿着睡衣出来。

“谢谢阿姨。”庄子昂一看到范玲温暖的微笑,鼻子便有些发酸。

五岁以后,他就再没见过母亲徐慧。

如果自己也有这么温柔的妈妈,那该有多好啊!

李黄轩的老爸李天云跟出来,一看到庄子昂脸上的巴掌印,便猜出了几分。

他没有多问,而是拿出药箱,招呼庄子昂道:“过来,我给你涂点药,明天就能消肿。”

“谢谢叔叔。”庄子昂鞠了一躬。

李天云上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叹息:“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刚才在家里,面对暴戾的父亲和凉薄的后妈,庄子昂没有掉一滴泪。

此时此刻,面对李黄轩和蔼的父母,他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淌,身子不停地抽搐。

李天云一把将他抱住:“好孩子,别哭了。”

趴在叔叔温暖的怀里,庄子昂努力克制情绪。

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叨,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不能哭,我不能哭……

“小庄,过来吃面吧!”范玲柔声道。

热气腾腾的面条上,盖着两个荷包蛋。

为了不让庄子昂伤心,他们都非常自觉,没再提巴掌印的事,而是陪他闲聊,问一些学校里的琐事。

“咱们家黄轩,能跟你做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对呀,你怎么那么厉害,每次都能考第一的?”

“你要是我们的儿子,那我们可真是要开心死。”

……

庄子昂抬起头:“阿姨,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们希望有我这样的儿子吗?”

“那当然,有你这样的儿子,是父母的骄傲。”范玲不假思索地回答。

“咳咳……”李天云假咳两声,给老婆递了个眼色。

范玲这才自知失言,触动了庄子昂的伤心事。

这么优秀的儿子,却被他的亲生父母,弃如敝履。

吃完面条,李黄轩便带庄子昂去洗漱,然后回卧室睡觉。

关上门来,李黄轩才问:“儿子,你今天跑哪去了?灭绝师太让你出去罚站,你咋就没影了?”

“我翻围墙逃课了。”庄子昂如实回答。

“什么?你个浓眉大眼的庄子昂,也干逃课的事?”李黄轩难以置信。

“嗯,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庄子昂意味深长地说。

接着他又道:“我翻围墙时遇到一个女生,比林慕诗还漂亮,我们玩了一整天。”

“白日做梦,我们学校哪有女生比林慕诗还漂亮?”李黄轩满脸不信。

庄子昂听见李黄轩的质疑,顿时愣住了。

对呀,林慕诗都是校花了,如果真有一个叫苏雨蝶的女生,比林慕诗还漂亮,自己不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

难道连名字也是编的?

还是说她不是我们学校的?

见庄子昂半晌不说话,李黄轩又问:“那个女生是哪个班的?”

庄子昂支支吾吾道:“她说她是23班的。”

“真能胡说八道。”李黄轩摇摇头,认定庄子昂是神经错乱了。

他掏出手机晃了晃:“时间还早,要不要来一把?”

庄子昂皱眉:“你不怕我坑你?”

“你玩辅助就行,看我血C带飞。”李黄轩踌躇满志。

“我辅助英雄只有鱼。”

庄子昂作为三好学生,平日里很少玩游戏,所以菜得抠脚。

但他今天连逃课都敢做,玩玩游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TiMi!”

二人一同打开了王者农药。

李黄轩是钻石三,庄子昂是铂金四,勉强可以双排。

鱼,是辅助英雄庄周的别称。

作为著名的混子英雄之一,很适合菜鸟拿来混分。

“一群人在人家梦里打来打去,有意思吗?”

李黄轩和庄子昂开始了愉快的双排之旅。

“喂,你庄周怎么带个净化?”

“解控呀,不可以吗?”

“大,开大,吕布跳的时候你倒是开大呀!”

“对不起,我自己有净化,忘了你们。”

第一局,惜败。

第二局,憾负。

第三局,躺输。

……

直到李黄轩掉到钻石四,庄子昂掉到黄金一,没法再双排。

“你庄周玩得很好,下次别玩了。”李黄轩把手机一扔。

“哦!”庄子昂以为是在夸他。

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现实世界太苦,还是做梦好,梦里什么都有。

美妙的长眠,值得高歌一曲,啦啦啦啦啦……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第二天的早读课,李黄轩大声地朗读着课文。

庄子昂则展开纸,默默地写起了检讨书。

昨天是痛快了,但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

果然,还没下课,班主任张志远就来了。

“庄子昂,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教室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只有三两个老师,在伏案备课。

张志远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

没等他开口,庄子昂就主动递上了检讨书。

整整一千字,新鲜出炉,墨迹未干。

引经据典,文采飞扬。

“庄子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吴老师向我反映,你还在课堂上看小说,她对你非常失望!”张志远拍着桌子。

“对不起,张老师,我知道错了,吴老师那里,我也会去认错的。”庄子昂态度诚恳。

“你是全年级最优秀的学生,现在居然做出这么出格的事,身为你的班主任,我感到非常痛心。”

“你这么做,不仅是对自己不负责,也是对家长和老师不负责,为同学们做出了非常错误的示范。”

“别以为写份检讨就能糊弄事,我看你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严重错误。”

……

张志远唾沫横飞,对着庄子昂一通数落。

爱之深,责之切。

他可不希望自己班上最好的学生,误入歧途。

庄子昂虽然在挨骂,但心里却很痛快,他能清楚感受到,老师对自己的关切和爱护。

可惜这份师恩,自己可能无法偿还了。

终于等到张志远说累了,又开始喝茶时,庄子昂有了说话的空隙。

这个时候,其他几位老师也离开了。

办公室里,仅剩师生二人。

“张老师,我前天请了病假,请假条还是你批的。”

张志远一愣:“你身体没事吧?”

“张老师,你是我最尊敬的师长,我不想对你隐瞒,但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庄子昂眼眶一红。

“你……你什么意思?”张志远意识到不对劲。

庄子昂定了定神,然后从兜里掏出了诊断书,展开铺平,放在了张志远面前。

张志远匆匆扫了一眼,神情剧变。

犹如晴天霹雳,在耳畔炸响。

“不可能,这一定是误诊,庄子昂你别担心,老师带你去复查,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庄子昂摇摇头:“张老师,不是误诊,我从半年前就开始流鼻血了。”

“怎么会这样?你才十八岁呀!”张志远难以接受。

虽说每个人都会面对死亡,但对眼前的青葱少年来说,那应该是很遥远的事情才对。

他还有大把绚烂的人生,没有去经历。

“张老师,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想被人同情和可怜,只想随心所欲地过完最后三个月。”庄子昂恳求道。

“你连家人也没告诉吗?”张志远惊讶。

“没有。”庄子昂凄惶地摇摇头:“医院都是我一个人去的,有家人和没家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张志远作为班主任,知道庄子昂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

他甚至弄不明白,那样一个糟糕的家庭,怎么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连面对生死,都能如此淡然。

庄子昂向张志远深鞠一躬:“张老师,昨天的事,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张志远鼻子一酸:“没事,老师不怪你了,你要是不想上课,可以来找我请假。”

他可以体会,庄子昂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心里一定压抑了太多负面情绪。

到了生死关头,想要释放一下,是人之常情。

自己这个班主任,对学生的关心也不够。

要是早点发现庄子昂的病情,让他接受良好的治疗,会不会还有转机?

“张老师,我不想当班长了,你重新挑选一位同学吧!”

“好,你要放松心情,不要有任何压力,配合治疗,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放弃。”

庄子昂从桌上拿起诊断书,重新折叠起来,收进兜里。

他的动作很慢,就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庄子昂,这件事我可以暂时替你保密,但到了我认为必要的时候,还是会通知你的家长。”张志远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能够理解庄子昂,这么大的事,都不愿意告诉家长,内心该是多么绝望。

但教师的职责,又让他无法将这件事一直隐瞒。

“谢谢张老师,我可能要辜负你的栽培了。”庄子昂眼含热泪,再度向张志远鞠躬。

“不会,你一直都是最让我骄傲的学生。”张志远哽咽。

庄子昂这么优秀的学生,一直在为班级争光,为学校争光。

将来出身社会,也一定是非常优秀的人才,会有一番了不起的成就。

可惜呀,天妒英才。

“对了,昨天跟你一起那个女生,是哪个班的?”张志远问。

“张老师,你也看到她了?”

“废话,我追了你们二里地。”

庄子昂听到张志远的回答,内心狂喜。

昨晚跟李黄轩的对话,让他一度产生怀疑,以为苏雨蝶是自己的幻想。

既然张志远也看到了她,那就证明,她是真的存在。

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只小蝴蝶,不是自己的梦。

激动过后,庄子昂又问:“我们年级只有22个班,对吗?”

张志远疑惑道:“当然呀,问这个干什么?”

“那个女生是23班的。”

“臭小子,你耍我是吧?”

张志远故意夸张地吹胡子瞪眼,是想让气氛不那么悲伤。

努力用正常的眼光,来看待庄子昂。

正如庄子昂本人要求的那样,不要同情和可怜他,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张老师,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上课了。”

“走吧走吧!”

张志远摆摆手。

待庄子昂走出办公室,他积压了许久的情绪,才彻底爆发。

手中的保温杯,被狠狠砸在办公桌上。

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哭得双眼通红。

庄子昂出来以后,没有直接回9班,而是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一直上到五楼,亲眼确认,22班就到了尽头。

小蝴蝶,你到底是谁?

从哪里来?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是课间操的时间,有二十分钟。

不过学校考虑到学生们压力太大,基本取消了课间操,这段时间可以放松一下。

前排的林慕诗转过身来:“庄子昂,我不知道你生了病,昨天的事,可以原谅你。”

“原谅?”庄子昂皱眉:“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你原谅?”

“庄子昂,你现在的态度,让我很不满。”林慕诗气鼓鼓道。

搞不明白,请了一天病假而已,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的庄子昂,绝对不会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作为庄子昂的好哥们,李黄轩一直对林慕诗心怀怨气。

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一直吊着人家算怎么回事?

见林慕诗茶里茶气的样子,李黄轩仗义执言:“林校花,咱们今天就把话说开,你要是喜欢庄子昂,你们就在一起,你要是不喜欢他,就别来招惹他。”

“关你什么事?”林慕诗朝李黄轩翻了个白眼。

“我只是暂时不想谈恋爱,又没说不喜欢他,只要他态度诚恳,坚持不懈,我以后肯定会考虑他的呀!”

李黄轩怒道:“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这不是摆明了养备胎?”

“你们这些男生,还真是有意思,难道你们稍微追一下,我就必须同意,那不是显得我太廉价了吗?”林慕诗振振有词。

“那你不同意,倒是明确拒绝呀!”李黄轩气不打一处来。

“我暂时没想好而已,又不是说他一定没机会。”林慕诗始终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好像身边的男生,都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愿意给庄子昂机会,就是莫大的恩赐。

李黄轩又问:“那万一庄子昂追你追到一半,你遇上别的喜欢的男生了呢?”

“那我当然是跟真爱在一起呀!”林慕诗理直气壮。

“那庄子昂呢?”

“只怪他运气不好,爱一个人本来就该不计后果,他要是真的喜欢我,就应该祝福我才对。”

听见这一套歪理,李黄轩彻底无语了。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女生如此盲目自信?

在李黄轩和林慕诗争辩期间,庄子昂始终一言未发。

直到此时,才终于轮到他开口。

“林慕诗,我想得很清楚,我其实也没有多喜欢你,以后不会打扰你,也请你不要再烦我。”

人生最后三个月,才不要当可悲的舔狗。

说出这句话,他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儿子,说得好,我早就想劝你这么做,你长得又帅成绩又好,将来找个比她强一百倍的女生。”李黄轩觉得十分解气。

“庄子昂,你玩欲擒故纵那一套?”林慕诗轻蔑一笑。

作为校花,她被各种男生追求过。

对于各种套路,也是烂熟于心。

庄子昂说这种话,不过是想激起她的胜负心。

多么幼稚的把戏。

“随便你怎么想,不过三个月内,请你不要再来烦我。”庄子昂平静地说。

“庄子昂,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你其实很有希望的,但你如果自暴自弃,就别怪我不给你机会了。”林慕诗依旧颐指气使。

“机会谁爱要谁要吧!”庄子昂淡淡摇头:“我反正不要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林慕诗对庄子昂非常失望。

被庄子昂这么优秀的男生追求,是很能满足她的虚荣心的。

我又没说不喜欢你,反而鼓励你坚持,不要放弃。

难道我还错了?

这些男生,活该打光棍。

“庄子昂,你怎么能这么跟慕诗说话?”斜刺里传来一声质问。

庄子昂抬眼看去,说话的是谢文勇。

他是9班的副班长,平日里被庄子昂这个班长压一头,一直很不服气。

同时他也是林慕诗众多舔狗之一,将庄子昂视作情敌。

两人更是不对付。

这时看到庄子昂对林慕诗“出言不逊”,自然要站出来拱火。

“我跟她说话,关你屁事呀!”庄子昂轻蔑地扫了一眼。

平常他不会说脏话,但现在不想再约束自己。

对这种主动找骂的人,无需客气。

“庄子昂,我命令你向慕诗道歉。”谢文勇拔高嗓门。

“你算哪根葱,也有资格命令我?”庄子昂冷笑。

虽然刚才他已经向张志远请辞,但此时此刻,还是班长呢!

轮得到你个副班长来指手画脚?

谢文勇听出庄子昂的意思,不服气道:“你能当上班长,不就是仗着成绩好,一个书呆子罢了,论到综合能力,你比得上我吗?”

“这么说来,你想当班长?”庄子昂盯着他的眼睛。

“要不是你会巴结老师,我早就是班长了。”谢文勇愤然道。

“你要是想当班长,就去向张老师申请,我不当了。”庄子昂淡然道。

“切,你舍得吗?”谢文勇根本不信,以为庄子昂在逗他。

庄子昂意味深长:“你听过惠子相梁的故事吗?”

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

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于是鸱得腐鼠,鹓雏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谢文勇心心念念的班长宝座,在庄子昂眼中,跟一只死老鼠无异。

庄子昂也不会再追林慕诗,谁爱去舔谁就去。

“你可真能装逼。”谢文勇哂笑。

“我现在宣布,庄子昂你彻底失去追到我的机会了。”林慕诗像在发出最终审判。

“谁稀罕你?庄子昂一定能找到比你漂亮一百倍的女生。”李黄轩针锋相对。

“你脑子秀逗了?慕诗是校花,哪还有女生比她更漂亮?”谢文勇哈哈大笑。

这时候,一个同学上厕所回来,朝庄子昂喊道:“子昂,外面有个女生找你。”

庄子昂闻声,往窗外一望,呼吸不由一滞。

窗外的女生穿着纯白的衬衫,搭配湛蓝色百褶裙,脚上是一尘不染的帆布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鬓边插着一枝盛开的桃花。

回眸一笑,人比花娇。

小蝴蝶!

庄子昂霍然起身,分开人群冲了出去。

教室里,瞬间炸了锅。

“那个女生是谁?也太好看了吧!”

“我们学校里,居然真的有比林慕诗还漂亮的女生。”

“难怪庄子昂不追林慕诗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

林慕诗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庄子昂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教室外的走廊:“你怎么来了?”

苏雨蝶从身后掏出一管药:“这个给你,医生说可以治流鼻血。”

庄子昂伸手接过,那是一管普通的止血药。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病,这药治不了。

但还是浅浅一笑:“谢谢你。”

“离上课还早,你要跟我去那边坐坐吗?”苏雨蝶一指不远处的花坛。

“当然。”庄子昂连忙点头。

花坛里,种植着马蹄莲、风信子、紫藤花等等。

五彩缤纷,争奇斗艳。

几只蝴蝶,在花丛间飞舞流连。

苏雨蝶整理了一下裙摆,屈膝坐在花坛边。

“昨天的草莓蛋糕,好吃吗?”

庄子昂闻言,心头一紧。

他不敢说,那份精美漂亮的蛋糕,被人一脚踩成了烂泥。

这样单纯天真的女孩,一定以为世间处处是美好。

于是,他决定编一段谎言。

“谢谢你的主意,我弟弟很喜欢那个蛋糕,吃得满嘴都是奶油,他还叫了我哥哥。”

“爸爸也很开心,问了我的学习情况,得知我又考了第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姨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不停给我夹菜,夸我聪明又懂事。”

……

微风拂动,送来淡淡的花香。

苏雨蝶双手抱膝,微微抬起头,眨着灵动的双眼,静静听着庄子昂的诉说。

操场上的打球声、教学楼的喧闹声、树林间的鸟鸣声,仿佛都已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和身后的花团锦簇。

庄子昂描述的场景,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

他以为能讲得天衣无缝,但一颗心却像被紧紧揪住。

嘴角强行挤出的笑容,无比僵硬。

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当然不擅长说谎。

“庄子昂,你是大笨蛋。”苏雨蝶忽然出声。

“你干什么骂我?”庄子昂错愕。

“你在骗我,朋友之间,应该讲真话的。”苏雨蝶轻轻咬着下唇。

“对不起……”庄子昂低声道歉,嗓音有些沙哑。

很多时候,真话都是残酷的。

他不愿让自己的悲伤,传递给朋友。

“庄子昂,你还是很难过吗?”苏雨蝶轻声问。

庄子昂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那中午放学以后,我再带你去吃好吃的,你在这里等我。”

“啊?好吧!”

快要上课了,苏雨蝶站起身,冲庄子昂挥了挥手,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那只鲜艳的桃花,也在庄子昂的视线中一起一伏。

转眼间,女孩的身影便消失在人潮。

庄子昂握着手中的药管,触感温润。

回到教室,李黄轩立马凑过来:“儿子,那女生是谁?”

庄子昂回答说:“昨晚我就告诉你了,她是我翻围墙遇到的女生,你当时还不信。”

“我现在信了,难怪你小子不追林慕诗了。”

李黄轩故意提高嗓门:“跟那女生比,林慕诗实在是太普通了。”

林慕诗一直竖着一只耳朵,偷听他们讲话。

此时回过头来,给了李黄轩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

她又深深凝望了庄子昂一眼,心情格外复杂。

庄子昂不追她了,对她来说,只是少了一个备胎而已。

但现在冒出来个更漂亮的女生,性质就变得不同。

就好像她被人比下去了。

对高高在上的校花来说,这是无法忍受的。

上课铃声响起,这节是班主任张志远的语文课。

学生们起立问好过后,他挥手示意大家坐下。

“上课之前,先说一件事,庄子昂同学早上向我辞去了班长职务,我已经批准了。”

同学们立即开始窃窃私语。

“他真的辞职了?咱们班没人比他更适合当班长。”

“对呀,庄子昂这两年为大家做了很多事。”

“说起来,他其实一直都是咱们班级的骄傲。”

……

谢文勇格外震惊,原以为庄子昂刚才说辞职,不过是玩笑话。

不料竟然是真的。

自己心心念念的班长宝座,在他眼里,难道真的只是一只死老鼠吗?

张志远动情地说:“同学们,让我们一起鼓掌,感谢庄子昂同学过去为班级的付出。”

在他的带领下,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庄子昂环顾四周,望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心中涌起万般不舍。

三个月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同学们都很可爱,感谢他们陪伴了自己的青春。

班长辞职,由副班长接任,顺理成章。

谢文勇如愿以偿,当上了班长,但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庄子昂不要的东西,才能轮上他。

嫉妒让他内心有些扭曲。

庄子昂才没空搭理别人,开始一心一意地思考,中午应该吃什么。

学校是十二点放学,两点半再上课,中间便是午餐和午休的时间。

这段时间,学生可以自由出入,没有门禁。

好容易熬到十二点,放学干饭的铃声响起。

李黄轩一拍庄子昂的肩膀:“儿子,今天还是吃食堂?”

“我有事,你找别人吧!”庄子昂探头望着窗外的花坛。

“你有什么事?平时不都是咱们一起吃午饭吗?”李黄轩纳闷。

“回头跟你解释,先走了。”庄子昂急匆匆地收拾书包,冲出了教室。

李黄轩瞪大双眼,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直到他看到庄子昂在花坛边,等到那个鬓边插着桃花的女孩,更是肺都要气炸了。

“靠,有异性没人性,畜生啊,畜生!”

庄子昂一见到苏雨蝶,便笑容舒展,试探着问:“你们班在几楼?下来挺快的。”

“五楼呀,因为想见你,我跑着下来的。”苏雨蝶小口喘着气。

庄子昂的眼里,闪过一抹光彩。

我也值得有人奔跑着来相见吗?

“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请你。”庄子昂说。

“吃小火锅吧,里面有好多菜品。”

提到吃,苏雨蝶便一副口水快要流出来的样子。

“中午吃小火锅,你不怕一身味?”

“想吃什么就吃呀,为什么要顾忌那么多?”

这姑娘实在洒脱,跟她待在一起,整个人都变得开朗许多。

她明明那么漂亮,却不肯做个安静的美女子。

走路蹦蹦跳跳,说话叽叽喳喳。

活像一只快乐的小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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