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染沈宴川的其他类型小说《偷偷网恋后,霸总他崩不住了 番外》,由网络作家“麒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题记:层林尽染,盛宴青川。-午后,教学楼安静的楼道里,几缕阳光洒在男人清俊无瑕的侧脸,饱满眉骨下,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惹人沦陷。林染被他抱坐在宽敞的窗台上,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抵在她的脑后,炙热的吻绵密地朝她落下来。她微微仰着头,承受着他唇舌间强势的温柔,彼此呼吸渐重,难舍难分。“染染……我爱你。”男人嗓音沉磁,女孩白皙的双臂紧紧环在他的脖颈间,一双清透的眸子满是动情的水雾。“沈宴川,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染染。”“嗯?”“林染!”林染猛然回过神来:“到!”“刚刚我问你的话,听见了吗?为什么和同学打架。”一道男声冷冽无澜。沈宴川一贯衬衫西裤的穿着,衣扣端正系到最上一颗,高挺鼻梁戴了一副金丝无框眼镜,气质清冽又斯文。他...
《偷偷网恋后,霸总他崩不住了 番外》精彩片段
题记:层林尽染,盛宴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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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教学楼安静的楼道里,几缕阳光洒在男人清俊无瑕的侧脸,饱满眉骨下,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惹人沦陷。
林染被他抱坐在宽敞的窗台上,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纤腰,另一只手抵在她的脑后,炙热的吻绵密地朝她落下来。
她微微仰着头,承受着他唇舌间强势的温柔,彼此呼吸渐重,难舍难分。
“染染……我爱你。”
男人嗓音沉磁,女孩白皙的双臂紧紧环在他的脖颈间,一双清透的眸子满是动情的水雾。
“沈宴川,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
“染染。”
“嗯?”
“林染!”
林染猛然回过神来:“到!”
“刚刚我问你的话,听见了吗?为什么和同学打架。”
一道男声冷冽无澜。
沈宴川一贯衬衫西裤的穿着,衣扣端正系到最上一颗,高挺鼻梁戴了一副金丝无框眼镜,气质清冽又斯文。
他的臂弯内还搭着西服外套,手里拿了一台轻薄的灰色笔记本电脑,给学生上完课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接到了林染系主任的电话,匆忙赶来了教务处。
林染刚被系主任一顿疯狂输出,骂得狗血淋头,正老老实实站在墙根,等沈宴川来接她回家闭门思过。
思绪怎么又飘到了那种地方……
可意淫归意淫,在这个养育了她十二年的男人面前,她总不自觉有些犯怵。
清淡视线从微光粼粼的镜片后扫过来,林染凉得头皮一阵发麻,被霜打了似的盯着脚尖,低低唤了一声:“小叔叔。”
沈宴川不动声色地望向她。
她身上那条漂亮的白色连衣裙还是早上担心她迟到,他提前从阳台收进来给她换上的,现在领口被扯烂了,裙摆也皱得不像话,后背还蹭了大片灰扑扑的脏印子。
女孩细嫩的脸颊依旧带着怒气尚未平复的红,几道指甲留下的深深抓痕盘在白皙的脖颈上,一头原本柔顺的长发乱蓬蓬像把稻草。
看来当时战况确实激烈。
沈宴川默默缓解着脑子里飙升的血压:“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外人在场,林染不想提打架的内情,梗着脖子没吭声。
系主任却像找到了发泄口,绘声绘色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主要提出林染打的是他们建筑学院院长的儿子,要是追究下来,恐怕对毕业都有影响。
沈宴川从女孩脸上移开目光,微微颔首:“给院里添麻烦了,所有问题我来处理,感谢您及时通知。”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如果只是普通同学间的纠纷倒好办,可一个是院长儿子,一个是沈教授家的小侄女……
虽然沈宴川向来低调,可学校里的中高层领导或多或少都有了解他的家世背景。
得罪不起。
听到沈宴川能来收拾烂摊子,系主任明显长舒一口气:“沈教授客气了,有您出面自然最好不过。”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沈宴川带她从教务处离开。
林染慢吞吞跟在他身后走,偷瞥着他清寒的眉目,深吸一口气,决定解释:“小叔叔,我不是故意打架的,是乔扬找茬在先,我才忍不住教训他。”
教学楼下停了一辆宾利,车身是低调的黑色,前脸那对璀璨的钻石大灯却难掩奢华。
沈宴川按开车门:“你和乔扬同班同学,有什么值得你下这么重的手,抡起一张木凳砸过去,差点把他脑袋都开了瓢?”
淡沉的嗓音听得出他在压着火气。
林染自然钻进了副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愤愤地辩驳:“乔扬造你黄谣!说你身为今年京西室内设计大赛的主评审,却开后门让他姐姐获得最佳新锐设计师奖,是因为、因为他姐姐跟你那个了!”
转向灯开始嗒嗒地响。
沈宴川没耐性跟她打哑谜,蹙了眉心:“哪个?”
“上床。”
话音落下,彼此沉默了两秒。
车辆平稳驶出校园,融入京西繁华的街道。
这么直白地跟沈宴川说出这个露骨的词,林染耳根有些泛红,目光却仍固执地紧锁在他侧脸,试图从他细微的神情里确认事情最终的真相。
确认她小心翼翼喜欢着的小叔叔,究竟有没有跟别人做过那种事。
确认沈宴川和乔薇的关系,是不是真的不同寻常。
就算暗藏的心思见不得光,她也迫切想知道结果。
“小叔叔,你跟乔小姐是清白的,你们没有上床,对吗?”
她歪着头追问。
身旁握着方向盘的那双手微微一滞。
沈宴川作为长辈,又男女有别,似乎并不适合跟她讨论上不上床的问题。
但这丫头今天为此跟人大动干戈,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
“乔薇获最佳奖项是我和几位评审老师共同商议的结果,一个优秀的作品需要耗费设计师大量的心血,不该被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泼脏水。”
林染听后,释然地弯着眼睛笑了:“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给别人开后门,我的小叔叔可是世上最有原则最正直的人。”
沈宴川没好气地从中央后视镜睨了灰头土脸的女孩一眼:“还好意思笑,因为一个无稽之谈,把人打成那样,简直胆大妄为。”
“谁让乔扬说话那么难听,我不得维护你的光辉形象?”女孩笑颜娇俏,灵动如风中蹁跹的蝴蝶,触及男人幽沉的目光,又马上认了怂,“小叔叔,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也没想把乔扬伤成那样,我以为他能躲开,至于乔小姐……你说得对,她这次的参赛作品确实惊艳,实至名归。”
她也学的室内设计,怎会看不出乔薇的水平,当时也不知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
沈宴川看向前方道路,无声叹息。
他这小姑娘虽然闯起祸来让人头大,乖顺的时候又像只柔软的兔子。
临到路口,拐角处矗立着一幢造型简约却十足精致的别墅。
澜心公馆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沈宴川亲手设计打造的,极简雅致的装潢像它的主人一般,清风霁月,不染纤尘。
唯一突兀的是二楼那间粉色卧室,可他们同住了这么多年,林染丝毫不觉得格格不入,沈宴川也早已习惯。
林染坐在客厅沙发上发愣。
沈宴川拎了家用医药箱走近,半蹲在她身前,拧开药瓶,抬手一点一点涂在她的伤处。
脖颈间的抓痕传来被药液浸入的刺痛,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委屈巴巴:“小叔叔,有点疼。”
“疼了才长记性。”
沈宴川平静声线里带了不自觉的威势,手上力气却默默减轻了许多。
“染染,以后遇事不能这么莽撞,知不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动手只是下下策,更何况你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跟男生打架,根本没有优势。”
林染正要辩驳,话还没出口,就被沈宴川堵在了嘴里:“我知道你想说你没吃亏,但乔扬那小子又高又壮,还让你占了上风,明显人家没想跟你打起来,要是真遇上个蛮不讲理的起了歹意,你怎么办?”
他的衬衣衣袖挽至小臂,露出分明的腕骨,手背随着涂药的动作青筋隐现。
药液在肌肤上挥发,泛着微微凉意,因为凑得近,他身上独有的浅淡香气也随之弥漫入鼻腔。
清冷薄荷包裹了几缕焚香木的味道,柔和沉稳,也像极他那双千帆过尽却鲜有波澜的眼睛。
林染心跳莫名快起来,垂眸小声嘀咕了一句:“下次不会了。”
按她的性子,不再争辩基本等于服软。
沈宴川把用脏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又换了根新的,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要记进心里去,免得你没头没脑不知轻重,小叔叔不是神仙,做不到随时随地都能护你周全。”
林染却忽然抿唇笑了,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毛茸茸的小脑袋无比依恋地蹭在他的胸膛之上,娇俏笑意里藏着讨饶的狡黠:“小叔叔就是神仙,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夕阳的橙色逐渐渗透人间,女儿家微甜的馨香盈了他满怀。
沈宴川不动声色地扶直了她的身子,两人隔开一个适当的距离,沉沉眼底终究如冰雪消融:“怎么还有脸说,自己数数这些年闯了多少祸,二十一岁,该懂事了,嗯?”
林染乖巧点头,郑重地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一定认真悔改,我保证。”
沈宴川不置可否,拿着棉签再次蘸取了药液,细细涂抹着她锁骨处的最后一道伤,静默片刻又开口:“染染,还有件事,我应当告诉你。”
停了一秒,他接道:“乔扬会有那样的误解,也不是空穴来风,我和乔薇,确实打算交往。”
林染怔住,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空气静到落针可闻。
沈宴川二十七岁博士毕业就成为了京西大学建筑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手里带的都是研究生,如今三年过去,他身上那股清贵气质沉淀下来,愈发光华内敛。
是她在漫长的朝夕相处中,对抚育她长大成人的小叔叔起了不该有的绯念,可爱意一旦植根,就势如破竹,无法抵抗,更无法自控。
可惜,这场暗恋注定只是她的独角戏。
林染勉强扯出一丝笑:“乔小姐在大赛上一鸣惊人,夺得京西新锐设计师的称号,是业界炙手可热的冉冉新星,的确和你登对。”
胸口像灌进一杯柠檬汁,酸胀难忍,她犹豫着开口:“小叔叔,你要和乔小姐交往,是因为爱她吗?”
沈宴川俯身收拾着茶几上的药品,没有抬眼:“乔家书香世家,在学术界又德高望重,许多年前就跟我母亲有联姻的约定,如今乔院长旧事重提,事关两家颜面,我没有拒绝的道理。”
很早之前,沈宴川就出于一些她并不了解的原因跟沈家闹得很僵,但他一直最为敬重他的母亲,虽然沈夫人早逝,对于先前定好的联姻,他确实没理由不从。
林染静静听着,努力掩饰低落的情绪。
她本没资格过问这些,沈宴川愿意跟她解释,已经算极大的尊重。
人贵在自知,就算沈宴川无私无悔地护她宠她,有些事也并不是有了痴心就能妄想。
可心底那抹苦涩还在蠢蠢欲动,林染忍不住追问:“如果不是为了履约,你还会选择跟乔小姐交往吗?”
“没有这样的如果,”沈宴川平静无澜的视线看过来,把她眼里显而易见的无措归结于缺乏安全感,于是耐心宽慰,“染染,你放心,不论怎样,小叔叔都会一如既往好好照顾你。”
林染沉默了。
沈宴川向来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就像当年答应她父亲那样护她平安长大,一转眼,他竟真的尽心竭力养育了她十二年。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把她惯出了一身豪门千金才有的娇气毛病。
鼻头开始发酸,眼眶也红了一圈。
沈宴川瞥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温暖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湿润,像哄孩子般浅笑一声:“好端端的,哭什么?”
肌肤留下了一抹灼热。
在林染懂事后的无数个梦里,沈宴川也曾这样贴近她,轻柔地抚着她,薄唇伴着他清冽的气息,缱绻地吻她。
可终究只是梦。
像镜中月,水中花,经不起触碰。
林染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闷:“没什么,就是怕你以后结了婚,就不要我了。”
那双澄澈的小鹿眼里有他清晰的倒影。
沈宴川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染染,当年车祸,你父亲用性命救我,这份恩情大过于天,就算天塌下来,小叔叔也不会不要你。”
提及那件沉重往事,他的眸光不禁暗了几分,不打算再多言。
墙上时钟滴答滴答地转。
沈宴川合上药箱起身:“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乔院长家一趟,晚上莲姨会过来给你做饭,伤口不要碰水。”
“等一下,小叔叔,我背上还有一道伤。”
林染解开了长裙拉链,莹白如玉的身子不打一声招呼,猛地闯入眼帘。
柔软衣料滑落了大半,她背对着他,两手羞赧地挡在胸前:“乔扬把我推倒的时候,我磕在课桌桌沿上了,小叔叔,你看看是不是青了?”
女孩脊背光洁笔直,乌黑细软的长发拢至一边,搭在单薄的肩上,蕾丝胸衣系带下,一对精巧蝴蝶骨展露无遗。
白皙细腻的肌肤散着温热,和她惯用的玫瑰味沐浴露的清香。
一点点风光,便足够翻搅起一个正常男人的气血。
沈宴川太阳穴突了一突,却已避之不及。
自林染成年之后,他一直很注重与她相处的分寸,作为异性长辈又住在一起,很多时候他都会主动避嫌。
可小姑娘似乎还没有这种分明的意识,以为依旧像小时候一样,怕黑就能钻进他的被窝要他陪着睡,在外面淘气玩得一身泥也能拉着他进浴室,帮她洗头发洗澡。
以至于现在,大大咧咧就在他面前脱了衣服。
她背上确实有一块很大的淤青。
沈宴川轻叹着重新拿起药瓶拧开,坦荡的视线却未曾在不该落的地方落过半分:“染染,你长大了,当着小叔叔的面,不能随意宽衣解带,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听他直白而严肃地指出,林染脸红了个彻底,小声反驳:“我只是想让你再给我涂点药,背后我涂不到……”
沈宴川没再深究,迅速涂完,拢好她的衣襟,起身交待:“乔家的事我会去解决,你马上要实习了,还有毕业设计和论文,都得抓紧时间准备。”
明明不是个拖泥带水的唠叨性子,对这个小姑娘,却总像有操不完的心。
见他拿了车钥匙,林染赶忙穿上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屋外前坪走。
“小叔叔,我会认真准备的,可现在当务之急是打架的事,从小你就教导我要勇于承担责任,所以这次你带我一起去吧,乔扬的头是我砸破的,理应我来负责,大丈夫顶天立地,小女子也要敢作敢当。”
大道理说得一套一套,沈宴川看她浑身挂彩的糟心模样,又气又觉得好笑:“你要负责什么?负责去挨骂?这些年我教导你的事多了,记住了几件?你老实听话别再闯祸我就谢天谢地,让我宽宽心,将来也许还能多活两年。”
林染噎了一下,尴尬挠头:“我哪有那么差劲,就算……就算以前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现在也悔过自新,想弥补过失嘛。”
她杵在车门边,眼巴巴地望着他,不愿让他离开。
沈宴川也回望着她,淡沉的眼底终究漾开一抹温和笑意:“你是我养大的,谁敢说你差劲?好了,想跟我去也行,我不在家守着,你也翻不了两页书。”
林染:“……”
从澜心公馆外的同福路汇入京西大道,半小时车程就到了乔家。
三层小洋楼建在闹市,却闹中取幽,复古大气的院落有假山池塘,清静又别具一番古朴风情。
佣人将他们引入内庭,林染一眼就看到端坐在梨花木椅上的中年男人。
乔院长年近六十,依旧神采奕奕,不论衣着容貌还是言行举止,丝毫不显老态,他起身迎接,眼角笑出沟壑:“宴川来了。”
“乔院长。”
沈宴川颔首打过招呼,林染也跟着唤了一声,连忙把带来的两瓶珍藏洋酒双手奉上,交给了佣人。
酒是她执意要带,从沈宴川书房边的酒柜里挑的,来认错就该有认错的态度,可那道热情的视线始终未曾停留在她身上半分,仿佛置她如无物。
林染知道乔院长对她有气,碍于长者风度不好跟她一个小辈发作,视而不见就算给她最大的礼遇。
她也不把这份冷落往心里去,只讪讪跟在沈宴川身后,随他们走进餐厅。
圆桌旁已落座了两人。
乔扬额头刚缝了针,包着纱布颓坐在那里,一脸菜色,反而更映衬着旁边乔薇端方秀丽,姿容出众。
林染不敢多看,倒不是怕比不过那张明艳漂亮的脸,只因乔薇凭着沈宴川未婚妻的身份,就足以让她自惭形秽。
沈宴川拉开手边的椅子让她坐。
她回过神来,乖乖坐下,低头紧张地绞着身前的桌布流苏,余光一直关注餐桌上的动静。
“乔院长,染染在学校因为口角和乔扬发生了冲突,两个孩子都伤得不轻,作为家长,我实在抱歉。今天前来,一方面看望乔扬的伤势,另一方面,还希望两个孩子能握手言和。”
沈宴川直截了当地做了开场白,姿态谦和有礼,林染却听得心里狠狠咯噔一声。
她身上那几道抓痕和乔扬额头上破皮见骨的裂口来比,完全不值一提,但沈宴川不仅提了,还云淡风轻地用一句“都伤得不轻”概括。
他骨子里的强势,总不经意间裹在一层温文尔雅的皮囊之下。
他就像一棵参天大树,用繁茂的枝叶将她完全庇护,是她不惧风雨的后盾和底气。
林染有些过意不去,连忙站起来,诚恳鞠了一躬:“乔院长,我已经深刻检讨了自己幼稚冲动的行为,一定吸取教训,绝不再犯,最后再次向您和乔扬郑重道歉,对不起。”
乔院长锐利的眼神这才慢悠悠扫过女孩略显苍白的脸,沉缓开口:“事情我都了解了,乔扬这臭小子一张嘴老爱胡说八道,长个教训也好。”
这话听来,便是不会再严肃追究她的责任。
只不过比预料中更轻描淡写。
沈宴川修长的指尖缓慢摩挲着面前的水晶杯,心中预料还会有下文。
果然乔院长转了话锋,宽厚笑道:“宴川,你平日再忙,也应该和小薇多多接触,培养感情,我这女儿啊,可是一心盼着嫁你。”
乔薇闻言,娇嗔责怪:“爸爸,小扬本就因为我获奖的事,对我和沈教授的关系有所误解,您这样说,我怎么好意思。”
乔院长望向女儿的目光难掩宠溺:“有什么不好意思?宴川是你未婚夫婿,许多年前我就跟沈夫人达成了共识,你获奖也是凭实力,别让那臭小子一番胡言乱语影响你和宴川交往。”
一直埋头干饭的乔扬暗自冷嗤了一声,林染离得近,刚好听见。
想来也怪,同样都是儿女,乔院长偏心得似乎过于明显。
“只不过宴川啊,这林染名义上是你侄女,毕竟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小时候还好,如今长大了,整日带在身边,难免不太合适,你和小薇在一起,家里多个人也不方便,不知你打算怎么安排将来林染的去处?”
这话出于一个父亲的考虑,本来无可厚非,可当着林染的面提出来,像直接把“拖油瓶”三个字甩在了她脸上。
林染浑身血液僵住,手脚都冰凉,下意识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
自从沈宴川把她接到澜心公馆,漫长岁月里,两人相依相伴,那就是她以为的家的模样。
林染才意识到,原来在别人眼中,她只是沈宴川的累赘而已。
她紧捏着指尖,低低唤了一声:“小叔叔。”
沈宴川面色从容,也看不出喜怒,拿起木筷,夹了一块椒盐香酥虾放进她碗中。
她打小就喜欢吃酥酥脆脆的东西,偏爱咸辣的口味,满桌美食,唯独这一盘最符合她心意。
他知道她的习惯,正如懂得她此刻的拘谨。
手臂一展,搭在林染座位的靠背上,将她完全容纳进自己的臂弯之内。
一个极平常的动作,足以彰显他的态度。
“染染九岁就跟我一起生活,十二年来,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沈宴川语气始终平静,英俊眉目间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为了谈情说爱而弃责任于不顾,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相信乔小姐也不会这样小气,乔伯父,您说对吗?”
明明他换了更亲近的称呼,听着却更疏远了。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对面父女俩相视一眼,乔院长还想说什么,被乔薇及时按住了手背。
“宴川,爸爸只是为我们着想,可能词不达意,让你误会了,”乔薇笑得落落大方,起身将桌上的旋转盘转了半圈,招呼着,“这道百合南瓜是我家厨师最拿手的甜品,小姑娘肯定爱吃,染染,你尝尝。”
林染乖巧点头,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确实香甜,可她尝得五味杂陈。
另一边,乔扬又冷不丁“切”了一声。
林染悄悄剜了他一眼,乔扬也毫不示弱地回击了她一个白眼。
一顿晚饭食不知味,几人的心思明显都不在饭桌上。
佣人撤下餐具后,又摆上了酒具,喝酒这种事没有林染的份,她趴在露台围栏上,天生的夜盲症让她无法看清头顶的星光,于是只百无聊赖地数着小径边一串串的橘色小灯。
乔扬捂着脑袋走过来,半笑半恼:“我都跟你说了,沈教授跟乔薇有事,你非不信,还打人。”
“你说的那种下三滥的事,跟联姻这种堂堂正正的事,是一回事吗?”林染看着他就来气,可目光触及他额角缝合处蜿蜒的伤口,态度还是软了下来,“但不管怎么说,对你下这么重的手,是我不对。”
见这只小刺猬终于收起了一身的刺,乔扬恢复了嬉皮笑脸:“我好心好意跟你分享情报,你一个凳子过来,我都看见了我太奶奶,事先声明,我对你可是正当防卫,绝对没有暴力倾向,我要是真想还手,你那小身板扛不住。”
林染没出声。
这话沈宴川也跟她说过。
可还是觉得不对劲:“你在背后这么说你姐姐坏话,不怕她生气?”
乔扬无所谓地耸肩:“她巴不得能跟沈教授闹出点绯闻,没准她现在心里正高兴着呢。”
林染想起刚才他在饭桌上反常的言行,疑惑道:“你跟你姐姐,关系不好?”
“又不是我亲姐。”
乔扬回头看了一眼周围,小声八卦道:“乔薇是我爸跟他初恋未婚生下的,我爷爷一直不同意那女的进门,后来我爸听从家里安排跟我妈结了婚,我妈受不了那对母女的存在,大吵了几次,最后跟我爸离婚出国,乔薇就被正式接回了乔家。”
竟还有这样的内情。
林染转身,透过那扇清亮的落地窗,望向里面还在聊天谈事的三个人。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你姐姐的身份并不那么光彩,当年沈夫人为什么会定下她和我小叔叔联姻?以沈家在京西的权势,若想联姻,完全可以选一个真正名正言顺的世家千金。”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乔薇虽然身份不光彩,可她跟她妈一样会哄人啊。”
乔扬满不在乎地从旁边茶几的餐盘里捏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当年她妈把我爸哄得一愣一愣的,我爸觉得对她们母女有愧,恨不得把命都掏给她们,而且十几年前我爸还没当院长的时候,跟沈家的生意有密切往来,关系很不错,沈夫人自然就顺水推舟答应定下了这门亲事。”
事还挺复杂,豪门都是大染缸,这句话果然有几分道理。
乔扬又补了一句:“我反正跟乔薇是合不来,她一天到晚把我爸哄得眉开眼笑,我现在在我爸眼里狗都不如。”
林染同情地望过去:“看出来了。”
乔扬煞有介事地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刚才我爸那番话,八成是乔薇背地里让他这么说的,就是嫌你多余,想让沈教授把你撇下。你看着吧,乔薇要真跟沈教授在一起了,指不定还有什么花招对付你,男人都受不了吹枕头风,要是你哪天没有家了,就跟我乔公子去浪迹天涯吧。”
说的什么屁话。
林染才对他升起的同情瞬间又转变为了恼意,烦得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瓜子:“滚!”
沈宴川不会不要她的,临出门的时候,他才信誓旦旦跟她保证过。
可胸腔里的酸楚和不安依旧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说不出口的情愫,得不到的爱人,心脏密密麻麻的涩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林染靠着围栏,望着不远处那道冷峻挺拔的背影出神。
餐厅夺目的水晶灯下,沈宴川靠坐在皮椅上,长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酒杯轻轻摇晃,不知道跟乔院长聊了些什么,时而点头,时而蹙眉,许是察觉到夜晚凉意,他又起身接过佣人手里的披肩,绅士地盖在了乔薇背上。
世间就是有那么一种人,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和教养让他每一个举手投足都看上去十分优雅。
可他对她的关心照顾永远都恪守着长辈应有的分寸,而他的柔情爱意,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与她有关。
林染眼眶莫名开始发热。
她低下头,借着晚灯的亮光,掩饰住了眼底的晶莹。
散场时已近零点。
沈宴川喝了不少,乔院长派了司机送他们回去,林染搀着他一同坐入那辆黑色宾利的后座,光影透过车窗,一下一下闪在男人清俊的五官上。
“小叔叔,你跟乔小姐聊得还挺投缘的。”
林染故作轻松,默默打量着他的神色。
酒劲逐渐上头,沈宴川取下眼镜,双目轻合,大手按着发沉的眉骨,淡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投不投缘对一场联姻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他只是在做一个合格的联姻对象应该去做的事,做这段关系里,正确的事。
思绪变得混沌,像逐渐被拖入黑暗。
过了一会儿,林染察觉身旁没了动静,正想开口问他是不是很不舒服,需不需要到家之后给他找解酒药。
男人高大的身躯忽然压过来,枕在了她肩上。
像一朵厚厚的云,看似很重,又很轻。
印象中,沈宴川只在她刚来澜心公馆的那几年主动抱过她,给她对陌生环境的安抚,对崭新未来的鼓励。
那时林染当他是生活的倚靠,是避风的港湾,怀着对长辈的满心虔诚与崇敬,没夹杂半点别的心思。
她也不知道这份心思什么时候就变了,大概是跟交好的女生朋友讨论哪个班的班草最帅的时候,又或者是看了一些偶像剧,里面温柔多金的男主角风靡大街小巷的时候。
忽然有一天她就觉得,那些人全都比不上他。
没有人比得上他。
对他不同寻常的喜欢一旦埋下种子,就在得他照顾的细水长流里蓬勃发了芽。
林染侧过头去,视线穿过他额前净短的发隙,一寸寸落在他饱满的眉骨,立挺的鼻梁,浅红的薄唇却隐在了街灯阴影里,看不真切。
沈宴川确实醉了,否则绝不会靠着她睡着,又或者说,是睡着了才会滑下来靠住她。
她记得沈宴川被京西大学聘为副教授的那晚,她偷偷准备了一个大蛋糕在家里为他庆祝,等他进门时,给他一个惊喜。
她特地把光线调得昏暗,听到门口换鞋的动静,沉稳的脚步走近,她猛地从角落跳出来,盈盈笑着扑到了他的面前。
沈宴川被突如其来的小姑娘晃了神,身形急停,她没掌握准距离,扑了个空,狠狠踉跄一下,绊到了客厅茶几。
他急忙去揽她的腰,她慌张攀扯他的手臂,两人缠在一起趔趄几步,双双跌倒在了旁边柔软的沙发上。
黑色丝绸般的长发铺了他半身。
她的脸埋进他的颈窝,唇蹭到了他的脖子,那一小块单薄皮肤蒸腾着他冷冽的香味,幽幽灯光下她没太留意他的脸色,只隐约感受到他锋利的喉结轻滚了一下,颈间跳动的脉搏变得剧烈。
那年沈宴川二十七,而她刚好十八。
自此,沈宴川就开始正儿八经地跟她强调男女大防,并且避免与她任何不该有的肢体接触,她几次借着撒娇耍赖的机会想与他贴近,要么被他面不改色地隔开距离,要么得他一顿严肃的教训。
“小姐,到了。”
司机的提醒打断了她缥缈的思绪,抬眸看去,他们已经回到公馆前坪。
“小姐,需不需要我帮忙把沈先生扶进去?”
一个“好”字到了嘴里,却又被自私地咽下,林染礼貌笑了笑:“不用,我来就好,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司机点点头,熄火下车离开。
夜色静谧,一轮皓月挂在空中,封闭车厢里,是男人平稳的呼吸,和女孩渐重的心跳。
沈宴川还保持着靠在她肩头的姿势一动未动,林染确认他一直没醒,迟疑一瞬,纤细的手臂环过了他宽阔的背。
她没敢拥得太紧,怕惊动了他,就只浅浅抱着,贪婪享受偷来的片刻温存。
小小一隅的空间里,这样的亲密大概往后都不会再有,沈宴川清醒的时候毫无可能,他要是哪天真结了婚,她更加没有抱他的立场和资格。
很珍惜,又似乎滋生出了一些不满足。
愈演愈烈。
林染垂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沉静睡颜,低头凑近他温软的薄唇,只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就飞速逃开,脊背如同电流窜过般的麻,耳珠子红到滴血。
心脏像一面鼓,在身体里咚咚地敲着,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荒唐事,可欲望无止境,尝了一次甜头就想尝第二次。
她紧张注视着沈宴川浓眉下的睫翼,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明显的颤动,于是她又贴近,再次亲了过去。
这次停留的时间更久了一点,也只敢久那么一点点。
唇间飘浮着红酒残留的香气,车窗玻璃逐渐弥漫起了一层薄雾。
林染第三次准备吻他的时候,他醒了。
发动机灭了许久,车里空气闷得人有点躁,呼吸也不畅,沈宴川闭着眼睛仰在了座位靠背,嗓音氤氲着酒后的沙哑:“到家了?”
他没察觉她胆大包天的所作所为。
林染脑子依旧嗡的一声,立刻坐得笔直,吓到说话都结巴:“到、到了,小叔叔,我扶你回屋。”
好险。
她连忙推开车门下去,绕到另一边,深吸了一口气。
沈宴川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缓了几秒,也推开了车门。
她把自己当成一根乖巧的拐杖,撑着他往里走。
小憩过后,恢复了一些精气神,沈宴川身体的重量并没有完全倾过来,林染腾出一只手,滴滴几下解开了大门的电子锁,刚一迈进,她就愣住了。
屋内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
夜盲症这个毛病虽不致命,但在日常生活里还是会有诸多不便,沈宴川给她找医生治疗过,从一开始严重到太阳下山就视物不清,到后来能逐渐接受昏暗的环境,再往后的调理就一直没有起色。
当时医生下了无法痊愈的诊断,目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即使此刻有路灯微弱的光线透进来,她也无法做到跟常人一样迅速适应。
“染染,站在这儿等我,我去开灯。”
“不,小叔叔,我知道开关在哪,慢慢摸过去就好,”浸满疲惫的声线惹她心疼,林染扶他倚在门框边,带了些玩笑的意味,“你喝多了,万一摔一跤,我都扶不起。”
沈宴川没再勉强,抬手压着酸胀的眉心缓解汹涌的头晕,仍不忘叮嘱:“那你小心一点,不着急。”
“嗯。”
几分钟后,室内昼亮。
“怎么样?小叔叔,我说了我能做到吧?”女孩声音甜软,不用看都知道她是怎样一副得意的小表情。
视觉被黑暗笼罩的时候,听觉就会变得格外敏锐,他能听出林染失了方向,在客厅来回转了几趟重复的路。
沈宴川勾了唇角算是赞许,也没戳破。
他坐到了沙发上。
林染迅速跑去厨房冲好一杯蜂蜜水递过来:“小叔叔,你喝点再睡,会好受些。”
水杯微热,刚好是适合入口的温度,沈宴川仰头饮尽,看着蹲在他膝盖前的纤细身影,手掌抚上她蓬松的发顶,黑眸藏着欣慰:“染染长大了,也会照顾人了。”
林染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腕,将他温热的掌心贴在脸颊:“小叔叔,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男人深邃幽沉的眸光驻足在她瓷白的脸上,那双清透的小鹿眼里满是炙热和真挚。
空气似乎静止了一刹那。
女孩肌肤柔腻,软润如釉玉,沈宴川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
林染才受到他的表扬,哪肯轻易放过继续表现的机会,兴冲冲上楼钻进他的主卧套间,替他取了换洗衣物整齐摆在床尾,又调好了里面独立浴室的花洒水温,再倒了一杯温水搁在床头。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布置的这一切,回眸朝走到了门边的男人笑道:“小叔叔,晚安。”
沈宴川视线落在床尾那叠衣物上,睡衣睡裤是最新洗好的一套,上面还盖着一抹灰色。
那是他的贴身内裤。
教育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女孩就从他与门框的缝隙里溜了出去,像一条灵活的鱼。
算了,她似乎都没意识到不妥,他再去强调这点小事,反而显得矫枉过正,也拂了她一片好意。
洗完澡,又昏沉睡了一个多小时,醉意没了大半,沈宴川起身走到阳台抽了根烟。
青白烟雾袅袅升起,盘旋,消散,他望着京西茫茫的夜色,心事放空,任思绪浮沉。
这座繁华喧嚣的城市永远灯火通明,高楼林立,遍布霓虹,车流如梭,从未止息,有人在这里拼搏奋斗实现理想,有人在这里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命运的轨迹错综复杂,各自都有说不清的酸甜苦辣。
隔壁的窗台还亮着灯。
林染因为夜盲的问题,墙上那盏小夜灯从不会关,只是这么看过去,光线却比夜灯亮出许多。
她开的是大灯。
半夜三更,她还没睡。
沈宴川灭了烟,回屋穿过卧室,走到她的门外。
房间里突然传出男人模糊的话音,虽听不清说了什么,但不难听出其中的轻佻暧昧。
他准备敲门的手顿了一下。
林染读书一直没住过校,跟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些距离,有玩得好的却算不上特别亲密,在凌晨两点多还能陪她视频聊天的,几乎不存在。
小丫头或许瞒着他谈了男朋友。
二十一岁恋爱也不算太早,林染长得好看,性格又活泼可爱,有男生喜欢追求很正常,只要不违反原则,他没打算在这方面管她太严。
可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屋内男声陡然变了味,开始喘息,并且越来越粗重,还夹杂着几声不可描述的闷哼。
同样身为男人,他没可能不懂那人正在做什么。
他脚步钉在原地,脑门气血一阵上涌。
随之而来的,是女孩一声娇软迷离的嘤咛,划破静谧,清晰撞进了他的耳膜。
沈宴川脊背僵直,撑在走廊栏杆边冷静了许久,才总算忍住了把她拎出来教训一顿的冲动。
日升月落,林染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沈宴川不喜欢私生活被打扰过多,所以澜心公馆不留住家的佣人,早餐一般也都是自己动手。
“小叔叔,今天吃什么?”
林染洗漱完,沿着侧边回折的楼梯小跑下来,步伐轻盈,身上浅绿色衬衫长裙的裙摆也跟着晃动,露出一小节纤白的小腿,像大树上飘落的一片叶子。
“早上简单吃一点,我上午还有课,”沈宴川从厨房端出刚做好的三明治,又倒了两杯牛奶,其中一杯轻轻搁在她的座位前,“我约了安装师傅把家里的灯都换成语音智能开关,人十点会过来,你在家招呼一下。”
他的语气没什么异常,脸色却不太好,林染懵懵地喝了一口奶,纯白奶液沾了些在唇角,她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嗯。”
沈宴川平静地移开视线:“你之前有实习意向的那几家设计公司我看过了,那家叫世泽的运营资质不全,还有一家叫优卓的财务状况混乱,随时有爆雷的风险,不建议去,另外三家你都可以着手准备应聘。”
他眉目间有些冷硬,十几年来共同生活的默契告诉她,他此刻心情不佳,不知是宿醉的原因,还是谁招惹了他。
林染乖巧应道:“好。”
早餐在忐忑中囫囵吃完,她收拾杯碟正要去洗,忽然听沈宴川在背后唤了一声:“林染。”
沉冷的嗓音连名带姓叫她,完全不是个好兆头。
她愣怔地回头,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跟乔扬打架的事算是解决了,在车里偷吻他也没被发现,甚至道晚安的时候他还好好的,难道是找的那两家公司有问题,他打算训她没事先做好功课?就算是,也不至于这么严肃吧?
“小叔叔,怎么了?”她咧开红唇,强装镇定地笑了笑。
一道清寒的视线望过来。
沈宴川沉默了一下,思考着该如何措辞才能得体。
女孩长大了,对身体的发育好奇探索都属正常,他自认为算是开明的家长,可有些事情还是让他忍无可忍。
“现在是网络时代,信息安全十分重要,通过视频软件随意暴露自己的隐私,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摄录倒卖,传播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到这种程度,觉得已经足够明白,可她依旧呆呆的,哪里像明白的样子。
他不自觉拧了眉心,声音又冷了几分:“听懂了吗?”
林染见他这副模样,不懂也得装懂,一点不敢造次,于是小鸡啄米般点头:“懂了。”
沈宴川沉舒了口郁气:“还有。”
林染立马竖尖了耳朵。
“一个男人深夜诱哄女孩做这种事,实属极度不负责任,你们的关系,我建议你慎重考虑。”
林染一路懵到了底,什么信息安全又不负责任的,思路跳脱得这么意外,她脑子完全没跟上,可不管怎么个事,先认怂总归没错,于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好的。”
沈宴川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是起身拎起西服外套和车钥匙,裹着天寒地冻的肃气出了门。
家里一下子静下来。
林染窝在沙发上回味着他这通莫名其妙的发言,逐字逐句地分析了老半天,突然灵光一闪。
他该不会半夜里听到了什么?
当时她只不过一直念着车里那个吻,翻来覆去睡不着,做了些纾解情绪的事,想着他醉了酒睡得沉,音量稍稍开大了那么一点点,被他听见了?
难道他以为她在跟人玩视频裸聊?
小脸爆红,林染瞬间跳了起来。
还好沈宴川没冲进门来教训她,否则他就会发现,她手机里那个虚拟男友的形象完全是按照他的样子设计的。
他应该也没留意,转换音轨用的就是他的声音。
中午莲姨过来做饭,装开关的师傅还没完工,林染就留他一起吃了一顿。
餐桌上也简单聊了几句,听得出安装师傅和沈宴川很熟悉,否则他也不会让陌生男人来只有一个女孩的家里。
沈宴川教的就是建筑学,有这方面的朋友和人脉没什么出奇,可安装师傅说他是从沈氏集团过来的,林染就不怎么接话了。
沈宴川跟他父亲关系很差,差到这些年来,她几乎没见他回去过。
曾经她好奇问过原因,沈宴川用一些不痛不痒的说辞敷衍了,明显不想提,也不爱别人提,后来她也没再问。
师傅干完活,莲姨也收拾了一遍卫生,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林染正打算睡个午觉再起来写简历,没想到乔扬打了电话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找她赔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张口就要两万。
两万于学生而言不是小数目,但沈宴川一直对她采取富养政策,零花钱给的很大方,她的小金库鼓鼓囊囊。
她退出通话界面就转了账过去:“拿好,我们两清,别再烦我。”
乔扬却没接收,吃瘪般换了态度:“哎,跟你开玩笑的,我是差这点钱的人吗?我就是刚才在学校碰到沈教授,他莫名其妙问我知不知道你男朋友是谁,什么情况?你瞒着他谈男朋友了?什么时候谈的?”
林染心里警铃大作,瞬间提起精神,握着手机的葱白指尖紧了一紧:“你怎么说的?”
“我知道个屁,还能怎么说?我就说你男朋友是我啊,到时候咱们亲上加亲,”乔扬哈哈笑起来,笑意又戛然而止,“但沈教授脸色挺难看,像要把我吃了似的,他这么快就被乔薇熏陶得看我不顺眼了?林染,那女的不简单,我劝你也小心点。”
“我小叔叔才不是那样听风就是雨的人,再说了,谁允许你说是我男朋友?”林染不可思议地拔高声调,又默了两秒,“反正你自求多福吧。”
这事就挺乌龙挺尴尬,她也不好详细解释,挂了电话,兜起被子蒙住了头。
翻来覆去没睡着,她又把那个游戏软件打开玩了一会儿。
手机里虚拟的沈宴川温顺得很,要他脱衣服露腹肌他都乖乖照做,从不犹豫半分,还会说好听的情话哄她开心,可现实中的沈宴川却像头顶高悬的明月,遥遥不可攀。
挺让人郁闷的。
不知道他走下神坛像凡人一般动情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诱惑撩人,他真实的嗓音醇厚好听,情到深处,是不是会惹人沦陷,万劫不复。
玩着玩着觉得没意思,这场午觉终于踏实睡了过去。
临近毕业,学校已经没什么课了,班里同学准备考研的整日泡在图书馆,准备就业的也四处寻着实习单位。
林染在学习上虽然不算一塌糊涂,也绝没成绩优异到能让人夸奖的地步,更不妄想与沈宴川那样学神级的人物相提并论。
从小沈宴川就一直很重视她的素质教育,舞蹈、小提琴、游泳,甚至滑雪和马术,这些艺体类的她都学得还可以,接受能力也强,唯独读书这块让她的小叔叔伤透脑筋。
以前每次期末考试完,沈宴川经常被她惨淡的分数气笑,指节狠敲着桌子上的成绩单,说她跟在身边这么久,怎么没耳濡目染到一星半点学术气息。
给她开小灶补课她又总是神游,书上的东西灌也灌不进,有时脾气上来训她一顿,她就睁着那双水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后来林染自尊心受了挫,立誓要发奋图强,不走艺考路线,硬要死磕文化课,接连好几个晚上熬夜做题,成绩还没见到起色,倒把人给熬到突然晕倒送进医院。
沈宴川在病床边守了她一天一夜,干净俊颜上冒出的胡茬一片森青,从此听天由命般地再没对她的学业提出过任何高要求,只要她健康平安,其余都尽力就好。
当年林染考进京西大学也走了点狗屎运,几道重点得分的大题,沈宴川都盯着她做过一模一样的题型,现在读完本科不想继续往上钻研,沈宴川也没提出异议。
所以这次闭门思过结束,她回学校待了一小段时间,就跟老师报备要出去实习了。
她在学校没什么可圈可点的成绩,即使简历被沈宴川润色过,也并不亮眼,没敢投知名企业大公司,最后投的那三家都只是还过得去的,却依旧石沉大海。
那几天她阴阴郁郁,前所未有地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尤其一想起乔薇那样傲人的履历,更觉得自己啥也不是,凭什么对沈宴川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沈宴川察觉了她的寝食不安,带她去京西最著名的旋转餐厅吃了一顿,半路旁敲侧击问起她跟“男朋友”的进展,又有意无意提到乔扬,试图听她主动承认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她不好挑明她根本没有男朋友,否则那晚视频的事无法解释,于是言辞含糊地把这个话题遮掩了过去。
沈宴川顾及女孩脸皮薄,也没追问。
餐后去商场,沈宴川又给她买了一些衣服,不再是原来少女甜美的风格,衬衣棱角稍显锋利,隐隐带着轻熟的职业感。
他开车载着她融入京西繁华的街道,递过来一个资料袋:“染染,这里还有几家不错的公司,你试试。”
林染侧头看着他在街灯下线条清隽的侧颜,他不管对她再怎么严厉,终是有一份放不下的关怀。
暖意融进心底,她默默接过,应了声“好”。
可她还没来得及试,先前有一家叫“奇创”的设计公司居然在时隔半个月后给她发来了面试邀请,她穿着沈宴川新给她买的衬衫长裙,鼓起自信,走进那栋精致宏伟的写字楼。
她只是要一个实习岗位,又顶着名校生的光环,面试官没过多难为她,过程算轻松。
过了几天,她正式收到了录用通知。
她激动地打电话跟沈宴川报告这个喜讯,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顺便庆祝,他在那头语气有些歉意:“我在乔薇的工作室帮她看一份施工图,染染,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让莲姨准备,不用等我。”
像一盆冰水劈头浇下,她顿时兴致全无,莲姨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色,她也只粗略夹了几筷子,就回房锁住了门。
强迫自己不去听外面的动静,不去在意沈宴川什么时候到的家,他究竟有没有回家。
她缩在被子里忍着泪意,冒出了一个悲观的念头。
在这个家里,她终有一天会变成多余的那个吧。
入职那天林染早早就起了床。
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扎成高马尾,再跟着美妆博主化了一个美美淡妆,她满意地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把各种证件资料和手机都统统扫进包里,换了鞋就准备出门。
那个通勤大包是有一次沈宴川带她出去旅行的时候买来给她装衣物的,容量太大,跟她之前的穿衣风格又不搭,她就只背过那么一次,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虽然花了几万块钱,但没有明显的品牌标志,不至于高调显眼,背来上班再合适不过。
沈宴川也换了衣服从楼梯下来,质感上乘的浅灰衬衫,配着笔直的同色系西裤,他一边系着袖扣,一边唤她:“染染,等一下,我送你。”
林染没打算等他:“不用,公司在学校相反的方向,你不顺路,我出门去坐地铁就好。”说完拉开门就往外走。
瞥着女孩反常的冷淡模样,男人稳健的脚步顿了一拍。
最近似乎没哪里招惹到这小家伙,怎么一大早的就对他气鼓鼓。
他驱车追上了那个刚走出公馆的纤细身影,一抹流畅的黑色弧线停稳在她的身前。
沈宴川按下车窗:“你坐地铁起码需要一个半小时,想上班第一天就迟到?”
林染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指尖揪着背包肩带,站在那里别别扭扭:“那你不也得迟到?我自己打车就行。”
“我不急,”沈宴川没多跟她废话,解了车门锁,“上来。”
“哦。”
车厢内,清浅的木质冷香和淡淡玫瑰香交织在了一起,林染绷着下巴,目光一直落在窗外街景,也不吭声。
有一年暑假她去考过驾照的,证是拿到了,但开得稀烂,一上路就慌得不行,结果彻底失去了驾驶的兴趣,沈宴川给她买车的计划也就此搁浅,去学校两人凑得上就带她,凑不上她就打车或者坐地铁。
林染暗自咬牙,有机会还是得把车练练,说走就能走,不用再就沈宴川的时间,自己也方便。
等红灯的间隙,沈宴川看着她,问:“入职资料都带齐了吗?”
她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察觉男人微弯的眼角,她不自觉地把怀里的包揽紧了些,秀气的眉毛蹙起:“笑什么?”
一张红白相间的学生证递到她眼前。
“落在茶几上了。”
林染冷着脸接过,赧然地一把塞进包里。
早上和暖的日光斜照在脸上,女孩本就白皙的肌肤看上去吹弹可破。
沈宴川不知又从哪拿出一个精致的绿色小方盒,放在她手边:“之前不是说看中了这块表?一个小礼物,庆祝你正式步入职场,看看手围合不合适?”
银色金属表链,冰莓粉盘上缀着星钻。
林染眼前一亮,一直紧绷的神色莫名开始有几分松动,却还嘴硬着嘀咕:“都过去多久了,现在才想起来庆祝。”
沈宴川眼底笑意更深了些:“这块表是热销款,没有现货,预订了一周,昨晚才拿到,怪小叔叔送晚了?”
林染不满地轻哼了一声,不想搭理他。
小姑娘有时是骄纵了些,无奈都是他惯的。
绿灯亮起,沈宴川收回了视线望向前方路面,思来想去也就那么一件事没顺从到她的心意,又问:“是不是那天小叔叔没回来陪你吃晚饭,闹了意见?那天遇上了特殊情况,乔薇工作室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业主闹事要赔违约金,她请我过去帮她把图纸和流程重新捋一遍,弄得晚了,就约着他们几个工程师一起吃了个便饭,怕你饿肚子,就没让你等。”
“小叔叔不是故意的,”他屈起指节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身上的好闻香味随之涌了过来,“脾气这么大呢?嗯?”
原来那天不是他和乔薇的独处,他道歉的态度还这么诚恳。
林染揉着被他敲疼的地方,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又被她努力压下。
她不想这么没骨气地被轻易哄好,可乌云压顶的心情却忽然转了晴,半推半就地伸出手:“那你帮我戴上。”
看着她冷蹙的眉头逐渐舒展,沈宴川取出那块表,仔细扣在她雪白的腕上。
旭日朝阳给他深邃的面容覆上了一层暖色微光,浓睫筛过晨曦,拓下一小片阴影,周正英气的眉眼里俱是温柔:“染染小公主,请笑纳。”
以前林染闹脾气闹得厉害的时候,沈宴川就爱叫她“小公主”来哄她,对一个惯常严肃不苟言笑的人来说,这几乎算是他认知内哄女孩最好的一个词。
因为林染每次都招架不住。
十分要命。
这次也一样。
林染憋了几天的委屈在他低沉带笑的嗓音里消散得无影无踪。
半小时后,那辆黑色宾利停在写字楼前。
林染故作淡定地背起包下了车,刚走进大堂的旋转大门,止不住的开心让她一秒破功,笑眯眯地跟遇见的每个人都点头致意打招呼,不顾大家诧异的眼神,按了电梯轻快上楼。
之前面试时来过一次,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奇创人事部,填表交资料办入职,很快就拥有了自己的工位。
陌生又新奇的人生历程即将展开,林染认真将办公桌仔细清洁整理了一遍,端正坐在电脑前,漂亮眸子里深藏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希冀。
她性格开朗好相处,很快跟周围同事打成了一片,时不时也能听到点公司八卦。
她的组长叫关悠悠,年纪不大,刚硕士毕业入职两年,带她看之前的项目案例时,瞧着她肤白貌美还有一双大长腿,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知道咱们公司为什么男生那么多吗?”
林染摇头。
关悠悠回头扫了一圈,确认不会被人听见:“因为咱们方总喜欢骚扰女下属,好看点的基本都被他调戏过,能接受的不愿换工作的就留下了,接受不了的就辞了职。”
触及林染欲言又止的模样,关悠悠推了推脸上厚重的黑框眼镜,解释:“我不属于方总认为好看的范畴,侥幸没遭到毒害,倒是你真的要多注意。”
从小在沈宴川强有力的羽翼下呵护着长大,浇灌出了无尽底气,林染满不在乎地滑着鼠标:“做这种龌龊事,他都不怕,我更不怕,要是敢招惹我,打到他满地找牙。”
关悠悠被她逗笑,又愤愤不平地接道:“他当然不怕,他是公司老板,又是最大股东,想在他手上赚钱的,自然不会跟他翻脸,再说了,平时对女孩说几句荤话,不经意摸一下蹭一下,又没个证据,谁能奈何得了他。”
林染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
“还好这两天方总出差去了,等他回来,你还是处处多留个心眼,本来咱们设计部在你之前已经招到了一个来实习的女孩子,都办好入职手续了,可上了两天班人就不来了,私下有人说是方总叫她进办公室的时候‘不小心’摸了她大腿。”
恶心之外,林染还有点无语。
搞了半天她是替补进来的,怪不得简历投了这么久才联系。
替补就替补,她想得很开,她来学经验长技能,平时也没什么机会与方仲平那样的最高层领导直接接触,等实习证明混到手,公司待不下去就撤,只要别惹到她头上。
可她的想法还是天真了些。
一个星期后方仲平出差回来,给各个部门开了个例会,一眼就瞥到坐在角落的新面孔。
女孩安静握着笔做会议记录,巴掌大的脸,唇红齿白,灯光从头顶照下来,显得一双杏眼格外有神采,虽然规规矩矩穿着板正的通勤装,却依旧能看出衣料下玲珑有致的起伏。
目测大概有到……C?
散会后,方仲平起身睨着大家,做总结性的发言:“咱们奇创向来注重培养新人,这次新谈的项目,也该多给机会让实习生参与。”
他敲了敲桌子,道貌岸然的目光望过去:“林染是吧?设计稿出来之后,拿来给我看。”
这话听着也没什么问题,林染点头:“好。”
关悠悠在旁边暗里轻掐了她一把,她摇头示意不用那么紧张。
吃瓜归吃瓜,工作还是得认真对待。
林染回家吃完晚饭就钻进了书房,把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反复琢磨,开始在电脑上打起了初稿。
夜里十点多,沈宴川拿了杯牛奶进来,看着横七竖八摊在桌面的一堆图纸,和女孩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动静,沉静的黑眸里浮起笑意:“才上了几天班,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这么认真?”
林染半笑半恼:“小叔叔,哪有你这么笑话人的?我第一次接触项目,当然得好好做,争取不给自己丢脸,也不给你丢脸。”
她眼睛还盯着显示器,伸手去接那杯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男人微温的指尖,下意识侧头望过去,沈宴川英俊的轮廓突然撞进眼帘。
他没戴眼镜的样子抛去了一些清冷和距离,沐浴后的头发还氤氲着湿潮的水汽,挺阔的身材是天生的衣架子,一套简约的素色家居服都能穿出不一样的矜贵。
心猛地跳了一下,鬓边发丝掩盖下的耳根开始有了红意。
他怎么能这么好看,看了十几年,都看不腻的好看。
可惜,注定只可远观。
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慌乱,林染捧着玻璃杯,一口气把奶喝光,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叔叔,你认识我们公司那个方总吗?方仲平。”
沈宴川的目光依旧无波无澜:“很久以前见过几次,不熟,怎么了?”
没有眼见为实的事说来没什么意义,沈宴川对那样的八卦消息也向来不感兴趣,于是林染顿了顿:“没事,随便问问。”
沈宴川接过她的空杯:“明早我没课,想不想吃鸿福路那家的糕点?我去买,再送你上班。”
她甜甜一笑:“好。”
临出门前,他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别忙到太晚,十二点前必须睡觉。”
沈宴川对她的管束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强势,她乖巧答应,拉长了声音:“知道啦。”
她的第一份工作,虽然只是实习,但她仍然卯足了干劲认真对待。
却没想到最终还是在鸡飞狗跳中收场。
初稿完成得很顺利,林染按照客户的要求做了平面图和3D图,把那幢临湖别墅的室内设计精致到了每一处细节,关悠悠又带着她修改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她就大大方方去敲了方仲平的办公室门。
“不错,刚来就有这样的水准,很出乎我的意料,”宽大实木桌后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头顶却隐隐有些要秃的趋势,方仲平扫了几眼就从电脑上移开了视线,慢条斯理地倒了半杯白兰地,“要不要来点?”
林染清清淡淡地看着他,面不改色地扯谎:“谢谢您好意,我酒精过敏。”
门在她身后被悄然掩上。
方仲平晃着酒杯踱到她身边,不怀好意的目光将她打量了一圈,似是劝慰:“别这么拘束,既然入了职,就把公司当家,咱们以后都是家人。”
女孩的黑色半裙刚好遮住膝盖,不过分保守,也不至于轻浮,是很得体的职场穿搭,离得近了,才发现她身材纤长秀丽,静静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清幽傲然之意。
方仲平暗自瞟着她裙衫下包裹的两条细白长腿,这要是在床上做起来,不得爽翻了天?
林染懒得跟他扯,假装看不懂他眼里的猥琐:“方总若是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
“不急,”方仲平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站定,“小林,你知道,公司项目虽然多,可具体指派给谁做,决定权在我手里,一个项目做成,提成丰厚,实习生还可以提前转正。”
他话音停了一下,朝她腕间努了努嘴,态度居高临下地试探:“想不想把你这表换成真的?公价二十几万的东西,只要你表现好,年底就能梦想成真。”
月薪三千的实习生绝不可能买得起这种价格高昂的奢侈品,她打扮低调,浑身上下除了那只腕表,没其他显眼的配饰,也不像出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
大概就是戴个山寨货满足一下虚荣心罢了,这种追求物质的女孩,最容易得手。
说完,他暗自打量林染的神色,胸有成竹地等着她松口。
林染识破他的意图,抬起手看了一眼,不冷不热地笑道:“方总,您刚刚才说过,要我把公司当家,我家里的钱我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要不然您也别让我等到年底了,现在转我二十万,给我看看您作为‘家人’的诚意。”
方仲平嘴角抽了一抽,没料到她是这样的脑回路。
可他还没吃到甜头,哪里舍得出这二十万冤枉钱,又在乎面子,不愿在小姑娘面前露怯,于是那只肥腻的手攀上她单薄的肩,暧昧摩挲:“好说好说,你乖乖听话,别说二十万,就是三十万,五十万,将来也不成问题。”
林染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躲开他的触碰,却豪气地抡起胳膊往他手臂拍了两下:“方总,我胃口小,吃不了您画的饼,您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她故意拍得很重,方仲平感觉心口都在震,不禁咳了一声,见她拉开门走远才回味过来,他好像被耍了。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
林染仔仔细细洗了五分钟的手,默默吐槽那恶心东西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一出来就看到关悠悠在工位上等她。
“林染,方总要我把那个锦绣江山的项目交给你接手,资料我找出来放你桌上了。”
她抬眉一笑:“好,谢谢。”
那沓微微泛黄的纸张看上去有些年头,她暗自嘀咕,这方仲平能有这么好心,才被她内涵一顿就给她项目做?
该不会在整什么幺蛾子。
第二天下午,林染按照地址来到那片楼盘时,双手环胸,冷眼睨着面前一片凋零败落的景象,轻嗤一声:“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锦绣江山”名字取得挺富贵,实际上就是个烂尾楼。
临出发的时候,关悠悠就在背地提醒过她,楼盘的工程进度因为开发商资金的问题已经搁置两三年了,一直没听到有复工的风声,奇创负责精装修房的设计和基础配置策划,这个项目跟着整体工程停滞不前,眼下她做了也白做。
说白了,就是方仲平丢过来一块没肉又难啃的硬骨头,故意挫她的锐气,给她一个下马威。
生气归生气,林染没打算就这么撂挑子走人,她还只是个菜鸟实习生,不管什么样的项目,有实操的锻炼机会就已足够,并不指望赚钱,更何况领导吩咐的任务,她为了顺利拿到实习证明也得忍。
想通后,她把包往肩后一甩,埋头就往上走。
锦绣江山位处京西郊区,地势很高,三面环山,配套的马路也修得不上不下,乱石横生,充满泥泞,路边许久没被打理过的杂草和树木野蛮生长,身在其中,像穿越了一片丛林。
林染正打算给沈宴川打个电话告知一声她外出了,不用来接她下班,刚拿出手机,乔扬的电话却打了进来。
“听说你实习了,感觉怎么样?”
都说不打不相识,之前闹过那么一场,两人如今隐隐有要成为朋友的趋势,林染一边躲着地上的坑坑洼洼,一边抽空跟他聊几句:“当牛做马,还能怎样?现在不就被老板派到这荒山野岭,准备量房呢。”
乔扬爽朗地笑:“那也比我好,也不知道我爸抽的什么风,非把我塞进乔薇的工作室,要我跟着她干,以后日子难过了啊,对了,毕业设计你打算怎么做?你有沈教授保驾护航……我……也出点主意……”
那头的话音突然断断续续,林染看了一眼屏幕,可能地势高又偏僻,信号变得很差:“我听不太清,回头再说。”
转瞬间,一排空空荡荡的楼房映入眼帘。
纵横的钢筋支撑着灰色的楼体,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幽暗的眼睛,有些没被撤掉的脚手架已经生锈,静静矗立在那里,像潜伏着一头龇牙咧嘴的巨兽。
林染定了定神,把手机塞回包里,走了进去。
锦绣江山按面积大小一共分为五种户型,因为是批量的精装修房,设计要求不高,挨个量完尺寸有了基础数据,就能着手制图。
林染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测量结束之后匆匆就往外走。
可还没走几步,“哐”的一声炸雷吓了她一大跳,暴雨在顷刻间铺天盖地落下,她迫不得已只好又往楼里躲,视野之外全是白茫茫的雨雾。
春夏相交,雷雨来得格外勤,好不容易等到一场雨暂停的间隙,她想一鼓作气跑去外面的公路拦车,可本就坑洼泥泞的道路更是湿滑不堪,她一下子没留神,踩在浅坑里失去重心,摔得七荤八素。
脚踝强烈的刺痛传入神经,她试着爬起来,颤巍巍走了几步,痛感灼热到像有把火在烤,这才发现脚崴得不轻。
再怎么硬气,毕竟也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林染满身狼狈,望向荒无人烟的四周,委屈酸楚悉数涌上了心头,拨通沈宴川电话的那一刻,温软的嗓音顿时哽咽:“小叔叔,你下课了吗?可不可以来接我一下?”
信号本就弱,在风雨中愈发飘摇,沈宴川刚驱车驶出京西大学,听见她磕磕绊绊的哭声,眉心忽然蹙得很紧:“染染?怎么了?你在哪?”
耳畔低沉稳重的声线让人在慌乱无措中得了许多安全感,林染一手抹着泪,一手紧握着手机,就像紧握住了全部希望。
她连忙报出自己的位置,电话那头却一直没了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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