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玉婉萧霖烨的女频言情小说《认亲后,我嫁小侯爷让渣男后悔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潞漫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春闱一过,大景朝步入四月天。宝平府,松阳县,云溪村。早起就听到喜鹊叫的沈婆子坐在临窗炕上描鞋样,顺手从针线篓子里拿过黄历翻了翻。嘴里小声嘀咕道:“按理说,序哥儿高中状元的消息都传回来这么久了,他自个儿也该来封家书才对。”对面已经足月的苏玉婉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微微笑着:“娘,京里不比咱们乡下,相公高中状元,有的是人情世故要打点应付,一时顾不上家里也是有的。”“对对对,是我心急了。”沈婆子一听,眼角的皱纹笑深了几分。自打儿子沈序高中状元,沈婆子进出都能听到村里人喊她一声“老夫人”。可把她腰板都给喊直了。她左盼右盼,就盼着儿子能来封家书接她们一家上京,好让她把这“老夫人”的名头坐实。怎料黄历都快翻褪色了,京里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沈婆子...
《认亲后,我嫁小侯爷让渣男后悔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春闱一过,大景朝步入四月天。
宝平府,松阳县,云溪村。
早起就听到喜鹊叫的沈婆子坐在临窗炕上描鞋样,顺手从针线篓子里拿过黄历翻了翻。
嘴里小声嘀咕道:“按理说,序哥儿高中状元的消息都传回来这么久了,他自个儿也该来封家书才对。”
对面已经足月的苏玉婉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微微笑着:“娘,京里不比咱们乡下,相公高中状元,有的是人情世故要打点应付,一时顾不上家里也是有的。”
“对对对,是我心急了。”
沈婆子一听,眼角的皱纹笑深了几分。
自打儿子沈序高中状元,沈婆子进出都能听到村里人喊她一声“老夫人”。
可把她腰板都给喊直了。
她左盼右盼,就盼着儿子能来封家书接她们一家上京,好让她把这“老夫人”的名头坐实。
怎料黄历都快翻褪色了,京里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沈婆子是个急性子,越等不到就越急躁,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一通。
相比之下,倒衬得对面的苏玉婉格外淡定。
她是沈家的童养媳,从小就伺候着沈序长大。
这些年为了供沈序读书,她学会了小商小贩的生意经。
为了节省开支,苏玉婉不敢租铺面,走街串巷卖吆喝是家常便饭。
有时为了给他买一支笔一块墨,她得从家里装上一罐咸菜,啃上半个多月的糙面馒头。
不敢病,不敢倒,就怕一病一倒,银钱跟不上往书院里烧。
好在她这些年的起早贪黑没白瞎。
沈序高中了,还是能让祖坟冒青烟的新科状元。
想到这些,苏玉婉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翘,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沈序是在去年跟她圆的房,之后因为要专心考试,就一直住在书院里,直至上京春闱。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当爹。
就算沈序这会儿来了信,以苏玉婉的状况也没办法马上上京。
要上京,至少也得出了月子。
苏玉婉并不着急,她养了这么多年的相公,人就在那儿,又不会跑。
终归早晚是要团聚的。
眼下最紧要的,是安心等临盆,到时去了京里,给他一个惊喜。
婆媳俩正说着话,院门口突然传来小姑子沈宁激动的声音:“娘、娘你快出来,大哥来信了。”
沈婆子一听,忙抬头往窗外看,果然瞧见女儿手里捏着信。
她不禁喜出望外,笑道:“怪不得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叫,果真是有喜事。”
将手里的鞋样随手往炕桌上一丢,沈婆子回头吩咐苏玉婉,“你挺着肚子别乱动,我去瞅瞅。”
大孙子眼看就要出生了,儿子也来信了。
双喜临门,她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再生出点糟心事儿来。
满怀激动地下了炕,沈婆子伸手去打门帘。
原本安静坐着的苏玉婉突然皱起眉,肚子传来的阵痛让她几乎坐不稳,一只手撑在旁边的炕柜上,肩膀半靠着。
“娘。”
在沈婆子出门之前,苏玉婉艰难地开口喊出声。
沈婆子惊了一跳,才迈出去的左腿急忙收回来。
“玉婉,是不是要生了?”
苏玉婉忍着疼嗯了一声。
“快快快,快躺下。”
沈婆子急忙扶她去里屋床上,把高高的枕头抽开,让她平躺。
又转身往外小跑。
见沈宁还捏着信杵在院门口,沈婆子急躁不已。
“宁姐儿,你别愣着了,先把信收一收,赶紧的去村东头请你赵大娘。”
赵大娘是村里的稳婆。
沈宁闻言,站着不动,朝产房方向看了眼,不屑地撇了撇嘴。
沈婆子瞪她一眼,“糟心玩意儿,老娘还使唤不动你了?”
见沈婆子要自己去请赵大娘,沈宁忙一把拉住她,“娘,你先别管大嫂了,你看看这个。”
“啥?”
沈婆子刚要说话,沈宁突然竖着手指“嘘”了一声,随后把自己刚看完的信摊开来,递到沈婆子跟前。
沈婆子早年有个中过童生的爹,跟着勉强认了字。
寻常的家书,她能看懂。
沈宁递来的信有两封。
沈婆子的目光,当先被写着“休书”两个大字的那一封所吸引。
她狠狠一震,生怕眼花,急忙把休书凑到跟前细看。
休书上,沈序言辞平和,说他早年不晓事,任由爹娘买了好人家的姑娘来伺候自己而不自知,对苏玉婉百般愧疚。
如今状元及第,他在京都遇到了心头所爱,不该再拘着苏玉婉留在沈家,愿放她离去。
念在多年相伴的情分上,想来苏玉婉也不忍拆散他和心爱的女子,还望成全。
另一封家书上,细说了他入京后的种种经历。
他在乡试时就曾被身为主考官的吏部侍郎留意到。
此番入京,见他高中状元,吏部侍郎直接来了个榜下捉婿。
他与吏部侍郎的千金一见生情,已经定下婚约。
信上还说,等沈婆子把家里的事料理完,他就马上着人来接娘和妹妹入京。
所谓的料理家事,指的便是一脚踢开苏玉婉。
自幼相伴长大的妻子,如今成了累赘。
沈婆子一个头两个大。
序哥儿是不知道苏玉婉怀了身孕的,他现在要休妻,那大孙子怎么办?
“娘,你还犹豫什么呀?”
沈宁见她娘摇摆不定,撺掇道:“大哥娶了官家千金,咱沈家以后在京里也算有头有脸了,光耀门楣的事儿,这还用得着想吗?”
沈婆子从沈宁这话里觉出点味儿来,“宁姐儿你怎么个意思?”
沈宁扫了眼外面,确定没人经过,这才低下头,小声说道:“苏玉婉肚子里揣了个小的,而且马上就要生了,一旦她离开沈家,小的就得扔给咱娘俩,以后去了京里,那位新大嫂能容得下这娃吗?”
沈婆子一惊。
就听沈宁继续道:“大哥是不知道苏玉婉怀了身孕才写的休书,要我说,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生产,一尸两命送她们母子上路永绝后患。”
沈婆子听得脸色都变了。
沈宁撇着嘴,继续添油加醋,“反正当初要不是我们家花钱买了苏玉婉,她早就死了,这条命本来就是爹娘给她的。”
“养她那么多年,如今用得上了,她当然要还回来。”
转了转眼珠子,沈宁最后道:“我话就撂这儿了,娘辛苦把大哥供出来,要是为了这娃儿,不惜影响到大哥和新大嫂的感情,妨碍到大哥的前程,那您就留下这对母子吧!”
沈婆子听完,越想越是这么个理,没有哪家千金愿意给人当后娘。她心里的那丝纠结顿时烟消云散,眼神黑沉沉的狠了下去。
产房里,苏玉婉满头大汗躺在床上,双手死死抓着床褥,剧烈的阵痛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沈婆子走进屋,将眼底的情绪压下,走到床边,叹了一口气说道:“玉婉,实在是不凑巧,赵大娘今儿去了别的村接生去了。”
“怎么会这样?”
苏玉婉紧紧咬着唇,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此前大夫曾说过她身子底较虚,生产时须得十分留意,否则极有可能难产。
沈婆子握着她的手,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你放心,娘已经让宁姐儿去镇上请别的稳婆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你再忍忍啊。”
苏玉婉只好继续忍着疼痛,祈祷宁姐儿快些将稳婆带回来。
然而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沈宁回来。
“娘,宁姐儿回来了吗?”苏玉婉疼了一天,这会儿说话都十分费劲。
“许是已经在路上了,玉婉你再坚持坚持。”
沈婆子一直在安慰她。
可明明是安慰的话,却让苏玉婉倍感煎熬。
云溪村离镇上不过十里路,按说一两个时辰也该回来了,怎么会去了一天。
难道说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她心里着急,乱糟糟想了一通。
忽的,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苏玉婉浑身绷紧,只觉身下一股暖流涌出,下一刻鲜血染红了被褥。
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唇抑制不住的在颤抖:“娘,我、我流了好多血,我的孩子会不会有事?”
闻言,沈婆子掀开被子一角往里看,顿时一惊。
苏玉婉这是难产大出血了!
看来连老天都在帮着序哥儿。
极力掩饰住内心的喜悦,沈婆子继续用安慰的话拖着她:“别怕,女人生孩子都会经历这一遭的,你再坚持一下。”
苏玉婉哪里还有力气坚持,疼痛折磨了她一整天,现在又流了这么多血,脸上惨白得可怕。
她感觉昏昏欲睡,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肚子里的孩子许是感知到了危险,朝她肚皮踢了几脚。
母子连心,苏玉婉感受到孩子似是在向她求救。
她挣扎着又拉回了一丝意识,拼着仅有的一点力气,伸手拔下头上的木簪子,掀开被子一下一下地扎在腿上,利用疼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是她和相公的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千万不能有事。
沈婆子没想到苏玉婉为了保住孩子居然会对自己这么狠,她顿时有些慌了。
直到腿上被扎出一片淤青,苏玉婉总算清醒了过来,但失血过多,也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
她抓着沈婆子的手,颤抖着双唇说:“娘,救...救救我的孩子......”
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保不住自己,也要拼尽全力保住孩子。
沈婆子却将手抽出,看向苏玉婉的眼神逐渐变冷:
“玉婉,这辈子就当沈家欠你们母子的,你带着孩子好生投胎去吧。”
苏玉婉怔怔地看着沈婆子:“娘,您、您在说什么?”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在门外偷听了许久的沈宁走了进来。
顾不得去深思沈婆子话里的意思,苏玉婉满怀希冀朝门口看了过去。
以为终于将稳婆盼来了,谁知进来的只有沈宁一人。
沈宁走到床边,看了苏玉婉一眼,冷嗤道:“呵,命还挺硬。”
苏玉婉震惊地看着沈宁,不敢相信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宁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朝她凑近了些说道:“大嫂,实话告诉你,稳婆不会来了,今日你和孩子都必须得死!”
“你、你说什么?”
苏玉婉愕然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沈宁觉得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必要再隐瞒了,便坦然说道:“实话跟你说吧,我大哥被榜下捉婿,很快就要迎娶京城吏部侍郎家的千金小姐了。”
闻言,苏玉婉心尖猛地一颤,整个人浑然僵住,全然忘记了身上的痛。
她的相公,被榜下捉婿,要娶别的女人?
“不,不可能,相公明明说过等他高中就会接我们母子一块儿上京的,又怎么可能会娶别的女人。”
见她不信,沈宁将手里的休书丢在床上,冷声道:“看看吧,这是我大哥的亲笔休书,你看了也好死个明白。”
休书?
苏玉婉紧蹙起眉头,艰难地伸手拿起信件。
早年她伺候沈序,跟着他认了不少字,对他的字迹再熟悉不过,这确是他的亲笔。
展开信笺,休书两个大字狠狠刺痛了苏玉婉的眼。
她拿着信的手不由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真的是休书,他果真要休了她?
苏玉婉呼吸一滞,气息越发紊乱起来,待看完所有内容后,她只觉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相公要休她另娶!
他要抛弃妻儿去娶官家千金。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玉婉怔怔地看着信,实在难以相信。
明明离家时,他还向她承诺,只要高中就立刻接她去京城过好日子。
如今他中了状元,她也终于要迎来他们的孩子,可等待她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看清楚了吧,大哥在信上明明白白说了要休了你。”
沈宁的话在苏玉婉耳边炸开,她陡然惊醒。
才恍然明白过来沈宁的那句“稳婆不会来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压根儿就没去请稳婆!
这一瞬间,苏玉婉全都明白了。
她们母女分明是串通好了故意不请稳婆,想让她难产一尸两命,好替沈序铲除她这个障碍,让他能如愿迎娶官家千金。
要知道他沈序能有今日,可全靠她,到头来,他们一家人却要将她赶尽杀绝。
真是好狠的心!
她抬眸望向沈婆子,低哑着嗓音道:“这孩子可是你们沈家的亲骨肉,你们连自家血脉都不放过吗?”
自知这事有些对不住苏玉婉,沈婆子声音低下:“玉婉,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相信这孩子也像你一样,能理解他父亲的。序哥儿好不容易找到了心爱之人,又能在仕途上帮到他,你就成全他吧。”
苏玉婉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用我们母子的命去成全他,您不觉得这样做太自私太残忍了吗!”
都说虎毒不食子,此刻的沈家人却比恶虎还要狠毒。
沈婆子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
沈宁走上前,满脸不屑地道:“你的孩子生出来也只会和你一样低贱,留着只会成为大哥的污点,只有新嫂嫂那样高贵的身份生下的孩子,才配做我们沈家的骨肉,你如何能同她比!”
“再说了,当年要不是爹娘从人牙子手里将你买回来,你也不能多活这十几年,没有沈家也没有你的今日。”
你这条命是沈家给的,现在沈家要回你的命,你也没资格怨恨!”
沈宁一席话,让苏玉婉心如刀绞。
在沈家的这些年来,她一直将沈宁当做自己亲妹妹疼。
每回从镇上回来,她都会给沈宁带好吃的好玩的,沈宁想要买漂亮的裙子,苏玉婉就省吃俭用攒下钱给她买,不管她想要什么,都会尽量满足她。
更是将沈婆子当做自己亲娘一般尽心竭力的伺候着、孝敬着。
她数年如一日起早贪黑挣钱养家,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她的相公、婆婆、小姑子竟都要她的命。
这一连串的打击让苏玉婉实在难以承受,只觉胸口处一阵气血翻涌,下一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沈宁嫌弃地后退了两步,冷笑着看着她,脸上呈现一抹得逞之意。
只要苏玉婉死了,很快大哥就能迎娶新嫂嫂,届时她便可以仰仗新嫂嫂的身份在京城挑一门更好的亲事。
脸上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
沈婆子则是暗暗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她也不想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孙子,但事已至此,只能安慰自己,以后新儿媳会给她再生个更金贵的大孙子。
苏玉婉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伸手抚上肚子,那里一片冰冷,再也感受不到孩子的心跳。
她无力地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孩子,对不起,是娘没有保护好你。
再睁眼,她含恨看着床前二人,赤红的眸子里染上深深恨意。
直至最后一丝意识消散,方才闭上了眼......
——
村道上牛脖子里的铃铛声,和着九月秋风从贴着大红剪纸的破窗户吹了进来。
午睡刚醒的苏玉婉呆呆坐在炕上,用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才反复确认,自己是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即将与沈序圆房的这一日。
耳边传来沈婆子熟悉的声音,她手中拎着一件做工粗糙、毫无任何刺绣的大红布衣裳。
“玉婉?你睡醒没有,睡醒先把衣裳上身试试,娘刚才跟你说的话,你要往心里头去。”
苏玉婉没听,扫了眼屋内,夯土墙黑瓦片,几根瞧着不太结实的房梁支撑着顶部。
这是她的房间。
炕头摆放着一只掉了漆的柜子。
一旁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是她从村里小媳妇儿们手中收来的绣品,还没来得及送去县里卖。
为了省吃俭用抠出银钱来供沈序读书,这一年的她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从来不舍得往自己房里添置东西。
整个房间色调灰扑扑的,半点没有女儿家的气息。
想到她掏心掏肺的付出,最终不过是让这家人吸饱了血,回过头来要了她们母子一尸两命。
苏玉婉心底的恨意便一阵阵往上翻涌。
“序哥儿要备考,明儿个就得搬到书院里去了,你抓紧点儿,今晚跟他圆了房,也好早日为老沈家生个大胖孙子。”
沈婆子还在耳边絮絮叨叨,叹气声一声接一声。
“序哥儿中解元时,公家虽然赏了些银两,但他明年上京,少不得处处要花钱。”
“家里条件你是清楚的,暂时拿不出余钱来给你们办喜酒,你先将就将就,等序哥儿考上去,在京城扎稳了根来接你,娘一定让他风风光光给你补办。”
苏玉婉翘了翘唇,眼底浮现一抹冷嘲。
是了,沈序中秋那会儿考的乡试,一举高中拿了榜首,从小有名气的沈秀才,一跃成为宝平府人尽皆知的沈解元。
沈解元要奔着明年的春闱去了。
他老娘急等着抱孙子,又不肯花钱让俩人堂堂正正办个婚礼。
只一件大红衣裳,往破窗户上贴张剪纸,就想让她继续当牛做马伺候他们一家子。
可怜她上辈子,竟听不出这话里头的敷衍,只一门心思扑在沈序身上,盼着他好,盼着他高中,盼着他早日回来接自己一同入京。
思绪收回,苏玉婉接过沈婆子手中的嫁衣。
都不等沈婆子出去,她三两下就给换上了。
回过头来,苏玉婉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懊恼地“呀”了一声。
“穿上嫁衣,那就是新娘子了,我又不能出门又不能干活儿的,我这屋里还有几件衣裳没洗,鞋子也没刷呢,谁家新婚屋里放脏衣裳旧衣裳的呀?”
她满心纠结地看向沈婆子,“娘,现在可怎么办,总不好使唤宁姐儿吧?”
说着埋头去翻脏衣裳,一副准备穿着嫁衣自己出门洗的架势。
沈婆子眼皮子跳了跳,以前怎么没发现苏玉婉这么多事儿?
要真让她穿着这身衣裳去河边浆洗,老沈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你别折腾了,我让宁姐儿去洗。”
沈婆子从她手中把脏衣服搂过来。
苏玉婉满脸的过意不去,在沈婆子即将出门的时候,又指了指门后,“娘,还有几双鞋子。”
沈婆子绷着脸弯腰拎了鞋放进木盆,心里莫名的来气,可这节骨眼上又不能挑苏玉婉的错处。
大孙子要紧。
只能抱着衣裳去沈宁屋外,喊她出来洗。
沈宁一听要她娘要她给苏玉婉洗衣裳,顿时暴跳如雷。
“娘你没昏头吧?”
平日里,一家子的衣裳都是苏玉婉在洗。
她都多少年没自己洗过了,凭什么让她伺候苏玉婉?
沈家院子小,又不隔音,沈宁的话,一字不漏传入了苏玉婉耳朵里。
苏玉婉隔着门板道:“娘,没事儿,你放那吧,我晚些时候自己洗就是了。”
晚些时候,那是圆房的时候,时间短了,万一怀不上就白瞎了。
沈婆子皱皱眉头,眼神睨向沈宁,“今儿是你大哥大嫂的好日子,你给她洗件衣裳能死?”
沈宁少有见她娘对她黑脸的时候,当即有些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不情不愿地端着木盆朝着河边走去。
......
晚饭也不是苏玉婉做的,沈宁十指不沾阳春水,完全不会。
沈婆子不得已,只能自己下厨,端了一份进屋给苏玉婉。
厨艺太差劲,苏玉婉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搁下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时,沈序才在他娘的催促下推开了苏玉婉的房门。
房内点着油灯,昏黄光线把这间苏玉婉曾与孩儿一同殒命的血腥屋子粉饰得温馨又和暖。
灯下苏玉婉的容颜越发娇丽,她的长相在云溪村算是出挑的,今日只是稍稍打扮一下,便格外明艳动人。
沈序望着她,神色有些怔怔的。
虽然在沈家当了多年的童养媳,但这些年为了银子一直在外奔波,常常早出晚归。
沈序更是一门心思放在书本上,到了县学以后,只有休假才会回来。
他和苏玉婉,算得上真正的聚少离多。
印象中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仿佛一晃眼就长成了眼前亭亭玉立的模样。
他对苏玉婉,谈不上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更多的,是习惯。
他习惯了一回到家就有人端饭泡茶倒洗脚水。
习惯了她什么都提前为他收拾打点好,不用他再费心。
更习惯了她每个月如数上交银子,让他手头宽泛,不至于在书院里抬不起头。
只是想到银子来源,沈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他走过去,坐在苏玉婉旁边,跟她说:“等我明年春闱高中,你就把手上的生意都断了。”
他不想让同僚知道自己家中有个做小商小贩的妻子,那会让他脸上无光。
苏玉婉闻言,心中冷笑连连。
沈序上辈子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她瞎了眼蒙了心,听不出里头的深意。
只当沈序是怜惜她成日里出去抛头露面,打算在高中之后接她去京城享清福。
甚至她偶尔走货经过县城,想去书院看看沈序,都被他给勒令禁止了。
苏玉婉本以为是自己去找他会影响他读书。
如今想来,哪是影响他读书?分明是影响他名声。
他从不对外承认自己有个童养媳的妻子,更不会让人知道,他的妻子是个低人一等的小商小贩。
收回思绪,苏玉婉笑着点头应下。
“好啊,一切都听相公的。”
沈序正要松口气,听到她话锋一转。
“只是我手头上的货积压了不少,要想彻底抽手转出去,还得花不少银两。”
她叹息着,一副不忍心麻烦他又不得不求助于他的纠结模样。
“相公前不久高中解元,公家赏了一百两银子,你能不能匀一部分给我?否则没钱善后,我怕扯皮惹上官司,到时候会坏了相公的名声。”
沈序一听要花银子,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嘴多,本不该在这节骨眼上提出来的。
毕竟到明年春闱,还有半年的时间。
他自己还有的是花钱的地方。
可话都已经放出来了,又抹不开面儿再收回去,只得顺着往下问:“要多少钱?”
“五十两。”
“五十两?”沈序深吸了口气。
苏玉婉说:“我跟人签了长期契约的,一旦违约,要赔银子。”
“当然了,如果相公觉得不方便,那我继续做就是,三年的契约也不算长,一晃眼就过去了。”
三年?
沈序只要一想到自己都高中了,她还要出去走街串巷为了几个铜板跟人讨价还价,顿时觉得蚂蚁在身上爬。
最终咬牙答应了。
“只是,这钱本想着明儿一早再找相公要的,又怕相公觉得大清早的晦气,可你明早就要离家了......”苏玉婉望着他,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沈序微微拧眉,说了句:“你等我一会儿。”便转身出了屋子。
看着他的背影,苏玉婉勾了勾嘴角。
沈序自诩读书人,心里很是看不上她做这些小生意,这么多年,从没有问过她关于生意的事。
自然也不知道她说的契约是真是假。
——
堂屋里,沈婆子和沈宁还没睡。
沈宁晚饭前洗了一堆衣裳,十个手指头都泡白了,正在跟她娘嘟囔抱怨。
见到沈序进来,她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沈婆子一脸纳闷,“序哥儿,你怎么跑出来了?”
沈序想了又想,还是开口,“娘,之前我给你的那五十两银子,你先拿出来给我。”
“好端端的,要银子做什么?”
沈宁一脸不乐意。
那些钱,明明说好了给她攒嫁妆的。
大哥将来当了京官,她就是官老爷的妹妹了,嫁妆可不能太寒酸。
沈序不好说他想让苏玉婉停了手上的生意,含糊道:“玉婉那边生意上出了些问题,急需用钱。”
“凭什么!”
沈宁拍桌而起,怒瞪着眼。
沈婆子也皱起眉来:“出什么问题了,要五十两这么多银子,先前也没听玉婉提起过啊?”
儿子说的含糊,她这个做娘的可不能含糊,白日里给苏玉婉缝制嫁衣时也没听说这事,怎么偏偏这会子说急需用钱。
还一张口就要五十两。
知道自家娘有顾虑,沈序抿了抿唇,说道:“总之您先拿出来,以后有钱了我再还给您。”
还未等沈婆子开口,沈宁就腾地站起身来,一口回绝:“不行,大哥你难道忘了这五十两银子你说过留给我做嫁妆的吗?”
沈序瞧她一副着急的模样,笑道:“大哥没忘,你放心,以后大哥会再给你备一份更丰厚的嫁妆。”
“可是我都已经十六了,村子上像我这般年纪的都已经嫁人了。”沈宁气急又委屈。
沈序只好安慰她:“眼下你大嫂的生意急需用钱,你要体谅一下。”
沈宁一听,怒了:“大哥的意思是苏玉婉的生意重要,你妹妹我的婚姻大事就不重要吗?”
“这——”沈序一时哑口无言。
“宁姐儿,今儿是你大哥大婚的日子,你这么大声吵嚷像什么话。”沈婆子睨了沈宁一眼,而后看向沈序,说道:
“这也不怪宁姐儿如此激动,她也到了议婚的年纪,若是没有一份好嫁妆,哪里能挑到好人家。”
沈序面露为难:“可我已经答应玉婉了。”
“你答应了,我可没答应!”
沈宁说完就出了堂屋,怒气冲冲地朝东屋走去。
沈婆子头疼不已,生怕她一时冲动闹起来,忙叫沈序跟去看看。
东屋。
苏玉婉静坐在炕床边,房门突然被一把推开,沈宁怒气腾腾地走了进来。
“苏玉婉你这个贱人,明知那五十两银子是我的嫁妆,还向大哥开口要,你安的什么心?”
苏玉婉面无波澜,好似对沈宁会冲进来质问早有预料一般。
这些年,家里的银子都紧供着沈序读书,以至于沈宁的婚事一拖再拖。
如今就指着这五十两能挑门好亲事,若是五十两没了,以她那蛮横的性子,指定是要闹翻天的。
苏玉婉之所以顺势向沈序开口要那五十两,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沈宁闹起来......
她悠悠站起身来,平静的眼眸凝视着沈宁:“今儿什么日子宁姐儿不知道吗,一进门就这般破口大骂,未免太没教养。”
“你!”
沈宁怒火中烧,扬起手就要朝苏玉婉脸上扇去。
“宁儿!”
恰巧这时沈序走了进来,制止了她。
“你这是要干什么?”
“大哥,我......”
沈宁讪讪缩回手,狠狠瞪了苏玉婉一眼:“我只是想警告她甭想打我嫁妆的主意。”
苏玉婉唇角微翘,笑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五十两银子是公家赏赐给相公的,如何支配应该是相公说了算。”
此话一出,沈宁直接暴怒,指着苏玉婉就骂:“苏玉婉你算什么东西,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不过是个低贱的童养媳,别以为嫁给大哥就能翻身做主人,低贱就是低贱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啪——”
沈宁话才刚落,脸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她吃痛地捂着被扇红的脸,不可思议地瞪着苏玉婉。
“你!你竟敢打我?”
一旁的沈序也十分震惊地看着她,印象里苏玉婉性子最是柔弱温婉,此刻却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尤其那双眸子,似乎多了几分凌厉。
苏玉婉直视着沈宁,义正言辞说道:“长嫂如母,我身为你的大嫂,有义务替娘管教你。
你如此肆意妄为、不敬长嫂,若是传出去,旁人只会觉得沈家教养子女不当。
届时,不仅娘会受人非议,就连你大哥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
听到这话,沈序看向她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
她竟是这样为他着想。
沈宁却不管什么名声不名声,她愤恨地扬起手想要打回去。
却被沈序拦住了。
沈宁红着眼,恼怒地看着他:“大哥,我可是你亲妹妹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她打吗?”
“从小到大,爹娘都没打过我,她凭打我。”
沈宁泣不成声,哭嚷着要讨个公道。
沈序虽一向疼爱沈宁,但苏玉婉毕竟是为了维护他的名声才动的手。
便只好安慰沈宁:“好了,别哭了,这事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改日大哥给你带最爱吃的芙蓉糕,这事就算过了。”
“不行!”沈宁顶着红肿的半边脸,依依不饶道:“她打了我,我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大哥你难道要偏帮着这个贱人来一起欺负你妹妹吗?”
沈序被她吵得头疼,神色有些不悦的道:“你闹够了没有。”
沈宁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大哥对她说重话。
都是因为苏玉婉。
她气得浑身发抖,怨恨的目光扫向苏玉婉。
积攒了一天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苏玉婉,你这个贱人!”
她气红了眼,顺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抄起一个杯子,不管不顾就朝苏玉婉砸了过去。
谁料杯子没砸到苏玉婉,反倒是砸到了炕桌上的油灯。
“咣当”一声,油灯被打翻在床褥上,顺着灯油,火光瞬间蔓延开来。
沈宁反应过来的时候,炕床上已经火光四起。
她吓得愣在原地。
苏玉婉则微微蹙眉,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但总算是破坏了洞房。
“不好,快到外头去。”
沈序连忙拉过惊慌失措的沈宁,紧接着另一只手朝苏玉婉伸了过来。
苏玉婉不动声色地别过身子,抬脚出了门。
在堂屋听到动静的沈婆子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见沈宁和苏玉婉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站在院子里。
她急忙探头往屋里头看去,里头沈序已经将火及时浇灭了,除了炕床上被烧得一片焦黑,其他地方倒还好没烧到。
“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沈婆子心惊不已,扭头问一旁站着的苏玉婉。
苏玉婉却是看了沈宁一眼后垂眸不语。
沈婆子眉心一跳,绷着脸看向沈宁,“宁姐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沈宁被那突然蹿起来的火吓得不轻,这会儿正哆嗦着身子,说话也不利索。
“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婆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怒斥了她一句:“你简直是胡闹!”
沈宁咬着唇,委屈落泪,她只是想教训一下苏玉婉,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都怪苏玉婉。
沈序出来后,沈婆子拉着他上下查看一番后,确定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这才扭头询问苏玉婉:“玉婉,你没事吧,可伤着哪里没有?”
苏玉婉故作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身子,“我没事,所幸相公及时扑灭了火,否则一旦火势扩散开来,只怕整个沈家都要遭殃。”
听到这话,沈婆子又回头狠狠剜了沈宁一眼,“大喜的日子你想干什么!”
沈宁悻悻地看了沈婆子一眼,再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沈婆子知道她为了那五十两银子的事心里不痛快,却也没想到她会如此胡闹,直接把序哥儿的洞房花烛夜都给毁了。
这下她想抱孙子的心愿更是遥遥无期了。
且瞧这情形,东屋今晚是不能住了,家里又没有多余的房间,如何安顿他俩还是个问题。
沈婆子正苦恼着。
苏玉婉主动提出,不如就在她原来住的屋子将就一晚。
那屋子就挨着东屋,原来是堆放杂物的,苏玉婉来到沈家后,沈婆子便将杂物腾出去,简单收拾后放了张木床给她做房间。
房间十分逼仄不说,里头的床也只勉强够容纳一人的。
沈序自然也知道这点,便说:“儿子去书房睡就成。”
沈婆子皱着眉,深深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她看向沈序:“今晚就委屈一晚,明儿娘就把东屋收拾干净。”
沈序点头:“夜深了,娘也早些歇息吧。”
沈婆子这才拉着沈宁各自回了屋。
苏玉婉也困了,准身便要回自己屋,
却被沈序叫住了。
“玉婉,今夜...委屈你了。”
他有些歉意地看着她。
苏玉婉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扭头回了屋。
隔天,辰时已过了大半,苏玉婉还不见起,沈婆子又只得自己去厨房做早饭。
沈宁睡眼惺忪地走到厨房门口,见又是自家娘在做饭,问道:“娘怎么又是您做饭,苏玉婉呢?”
“还没起。”沈婆子往灶膛里添了一根柴,头也没抬地道。
沈宁一听,顿时不悦了,“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起,才成亲就睡懒觉,她也太不像话了吧,娘您就不该纵容她,应该把她揪起来好好立立规矩。”
沈婆子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要不是你昨晚闹那一出,我何至于要忍这口气?”
闻言,沈宁撇撇嘴:“火又没烧到她,分明就是在躲懒。”
“行了,还嫌昨天惹的祸不够大吗,该干嘛干嘛去。”
抱孙子的愿望落了空,沈婆子对沈宁也没有好脸色。
沈宁气哼哼地转身出去了。
早饭做好后,沈婆子来到院子,瞥眼瞧见沈序从书房出来。
她对儿子扯出一脸笑容:“早饭已经做好了,快去洗漱吧。”
沈序点点头,洗漱完进了堂屋。
沈宁见到他,神色有些讪讪的道:“大哥,昨晚的事...对不起...”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大哥,生怕他真的生了她的气。
沈序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了句:“坐下吃吧,往后不可再这般胡闹了。”
沈宁一喜,她就知道大哥还是疼她的,便又像往常那般露出了笑容:“宁儿知道了。”
看着兄妹俩谈笑如常,沈婆子一脸的欣慰。
沈序端起碗,想起一早上都没见到苏玉婉,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不见玉婉?”
沈婆子接过话:“她还没起。”
沈序微微凝眉,略思索了片刻后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坐下吃你的。”沈婆子叫住了他,“她醒了自然会出来吃,你一会儿还得去书院,可别耽搁了。”
沈序也没多想,便又坐了下来。
吃过早饭后,沈婆子给沈序收拾好了行囊,又拉着他叮嘱了好一番:
“序哥儿,去了书院后自个儿照顾好自个儿。”
“还有,县学路远,你到镇上雇一辆马车坐着去,别舍不得钱累着自个儿。”
“儿子知道,娘别担心。”沈序一一应着。
这时,苏玉婉才慢悠悠从屋里出来。
“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起晚了。”她走过来,略带歉意地道。
沈婆子强压下心底的不满,挤出一丝笑:“不打紧。”
一旁的沈宁看不过眼,嗤笑一声道:“哟,这放眼整个云溪村,就没见过谁家新媳妇睡到日晒三竿了才起来的,真不知道咱们家是娶了个媳妇儿还是娶了个祖宗。”
苏玉婉笑着看向她,“本该是要早起的,只是夜里睡得不大好,浑身酸痛无力,许是被昨晚那场火惊到了。”
“你!”
沈宁被她的话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沈婆子将沈宁拉到一旁,换上一副关切的面容对苏玉婉道:“不舒服你就去歇着,身子要紧。”
苏玉婉淡笑:“相公要出门,我就是再不舒服也得起来相送。”
随即走到沈序跟前,冲他淡淡说了句:“相公此行一路小心。”
就再没别的话。
沈序微微拧眉,以往他要出门,苏玉婉都会细细叮嘱一番,今日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他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她还是那副娴静淡然的模样。
只是那双眼似乎多了几分沉稳与不同。
苏玉婉淡笑着望向他:“相公,怎么了吗?”
回过神,沈序压下思绪,对苏玉婉交代了一句:“玉婉,我走后,就劳你照顾娘和宁儿了,宁儿她性子娇纵了些,你做嫂子的多担待担待。”
“相公这是哪里话,有娘当家做主,我相信宁姐儿绝不会再做出像昨晚那样冲动的事,您说是吧,娘?”苏玉婉笑着看向沈婆子。
沈宁早已气得咬牙切齿,沈婆子也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是自然的。”
沈序这才安心出了门。
一直目送着他出了村子,沈婆子这才扭头回了院里。
苏玉婉难得睡了个好觉,精神不错,去了厨房,给自己盛了碗白粥,拿了个馒头。
转身之际,却被沈宁堵在厨房门口。
沈宁背靠门框,斜视着苏玉婉,冷哼道:“做媳妇的大早上睡懒床,起床就吃现成的,真是不要脸。”
苏玉婉看着她,“要说吃现成,放眼这些年,一日三餐,哪一顿不是我做的,我要是你,都没脸说这话。”
“你!你!”
沈宁再一次吃瘪,气得直瞪眼。
苏玉婉直接无视她,抬脚跨出了厨房。
“你这是怎么了?”沈婆子进来见到沈宁一脸火气站在厨房门口,上前问她怎么回事。
沈宁切齿道:“还能怎么回事,都是苏玉婉那个贱人,自从嫁给大哥后,越发变得猖狂起来了,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听到又是和苏玉婉闹不痛快,沈婆子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沈宁继续愤愤不平道:“您瞧她,这才刚成亲就如此目中无人,往后还得了,娘您可不能坐视不理。”
沈婆子听后,无奈的道:“我能如何,你爹生前硬把她买回来给你大哥做媳妇儿,如若不然,以你大哥的才学与样貌,就是娶那知县家的千金也是绰绰有余的。”
“就不能休了她吗?”沈宁试探问道。
沈婆子睨了她一眼:“你说的轻巧,苏玉婉是沈家童养媳这一点,整个云溪村无人不知。休了她,你大哥就要背上抛弃糟糠之妻的骂名,不仅要受人指点,对他的仕途也会有影响。”
沈宁窝火的道:“当真是个狗皮膏药,无法甩脱了。”
沈婆子叹了口气。
一开始,她也是十分不愿让苏玉婉做沈家媳妇的,毕竟苏玉婉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实在配不上序哥儿。
沈老爹死后,沈家一夜间失去了顶梁柱,一度连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还要供养沈序读书。
这时候,苏玉婉拿出了十两银子,解决了沈家面临的困境。
一问才知道,那十两银子都是她平日里倒卖山货和绣品攒下来的。
看在她能挣钱养家的份上,沈婆子这才勉强同意留下她。
苏玉婉慢悠悠吃着早饭,上辈子为了多挣些钱,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一家人忙活早饭,自己只带着两个馒头出门。
挨饿是常有的事。
她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吃过一顿热乎早饭了。
老天垂怜让她得以重生,她绝不会再委屈自己。
一边吃,一边梳理着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按照时间来算,还有半年沈序就会高中状元。
不出意外的话,届时他会和前世一样在高中当日被榜下捉婿,接着就会寄回休书来。
她是很小的时候被沈家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做童养媳的,不记得父母亲人,没有宗亲可依,离开沈家得靠自己过活。
所以在这之前,她必须做好离开后的万全准备。
这些年她挣的钱都供养沈序贴补沈家了,和离之前,无论如何也得要让沈家人把她的钱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吃完早饭,苏玉婉回了自己屋。
沈宁见她关上了房门,才走到堂屋门口,看到一桌子没收拾的碗筷,她顿时火上心头,叫来了沈婆子,“娘,您瞧瞧,这苏玉婉吃完饭拍拍手就走,连碗筷也不收拾,这像话吗?”
沈婆子朝里头瞅了一眼,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还是说:“算了,她不是说了身体不适吗。”
“她说不舒服您就信啊。”沈宁可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苏玉婉,“谁家做媳妇的还没有个不舒服的时候,却也照样伺候公婆、洗衣做饭,怎么到她这里就这样金贵,一点事都做不了了。”
“娘,您要是再不拿出点做婆母的威严来,今日她敢装病躲懒,明日她就敢踩在您头上作威作福了。”
听了沈宁的话,沈婆子眸光深了几分。
沈宁又继续说:“再说了,她是咱们家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又不是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她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沈婆子越听越觉得是这个理,思忖后转身往苏玉婉的屋走去。
沈宁得意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屋里,苏玉婉刚换了身衣裳,就听见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她打开门,见沈婆子正冷着脸站在门口,身后,沈宁正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她。
苏玉婉微微皱眉,问道:“您有什么事儿吗?”
沈婆子还未张口,沈宁便阴阳怪气地抢先说:“哟,我说大嫂,大哥这都还没考上状元当上官,你怎么就先享上福了?”
苏玉婉故作听不懂的样子:“享福?”
“可不是享福吗,早上赖床不起,让娘做早饭就算了,吃完拍拍手就下桌,也不收拾刷洗碗筷,哪有一点儿做儿媳妇的样子!”
沈宁说着,脸露出得意之色。
昨日苏玉婉就以新婚为由,将一堆的活儿都丢给她,又以大哥的名声为借口打了她一巴掌。
今儿不给这个贱人一点教训,实在难解她心头之恨。
苏玉婉又岂不知沈宁想找茬的心思,不疾不徐道:“宁姐儿说这话可真是好没良心,这些年,我挣钱养家供养你大哥读书,没一日清闲,不过就是今日没干活儿,便说我享福。
要照这么说的话,这个家里,最享福之人要非宁姐儿你莫属了,从小到大,宁姐儿这双手除了端碗吃饭,可是一点儿活都没沾过。”
沈宁气急了,怒声道:“苏玉婉,你少在这儿强词夺理,我是娘的亲闺女,娘心疼我不用我做事有什么不对,你是沈家买来的童养媳,这些本就是你应该做的。”
“宁姐儿!”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婆子朝沈宁递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
又看向苏玉婉,绷着脸道:“玉婉,宁姐儿话虽说的不好听,但有一点没说错,你如今是沈家正经的媳妇儿了,相夫教子、操持家务那都是你作为儿媳妇应该尽的本分。”
苏玉婉心下冷笑。
上辈子她为报答沈家的救命之恩,勤勤恳恳的伺候一家人,起早贪黑的挣钱,最后却落得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重活一世,还想让她继续当牛做马伺候?
休想!
苏玉婉淡淡笑着:“正因我如今是正经的沈家媳,更应该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挣钱的要紧事上。
这两年买卖本就不好做,我若再将精力浪费在洗衣刷碗这些小事上,就更加挣不到钱了。
咱们吃穿差些倒是没什么,可开年相公就要入京,面对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打点应付少不了银钱。
娘您也不希望相公到了那繁华之都,却因为囊中羞涩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吧。”
沈婆子一听,脸色变了变。
细想过后,觉得苏玉婉说的倒也在理,京城那样富贵的地儿,没钱站不住脚跟。
虽说此前公家赏了序哥儿一百两银子,但刨去给宁姐儿做嫁妆的五十两,其他的,给序哥儿添置了些笔墨纸砚和书籍,又打点了书院的夫子和山长。
手头上确实不剩什么钱了。
开年入京的盘缠路费还是得依靠苏玉婉。
想到这些,沈婆子眼睛珠子一转,当即缓和了脸色,“玉婉你说的也对,挣钱要紧,往后你就专心生意上的事,家里的活...让宁姐儿去做就行了。”
沈宁一听,顿时急了,没教训到苏玉婉不说,这些活还反倒落在了她头上。
她恼恨地瞪了苏玉婉一眼,上前来拽着沈婆子的胳膊央求:“娘,我不想做那些粗活,要是把我的手伤了我以后还怎么嫁人,我不要。”
她的手保养的这么好,要是被水泡粗了,往后还怎么挑选好亲事。
“只是洗衣刷碗这些轻活,伤不到手的。”沈婆子安慰她。
“可是...可是...”
苏玉婉笑看着她,“宁姐儿这么不情愿,难道在乎自己的手大过你大哥的前途吗?”
沈宁气得差点跳脚,恨不得上前撕烂她的嘴,“你胡说什么,当然是大哥的前途重要了。”
“既然如此,我正巧换下了一些衣裳,宁姐儿一会儿便拿去洗了,记得要洗干净些。”
沈宁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行,我一定好好给你洗!”
母女俩走后,苏玉婉关上了门,桌上的笸箩里满满放着她之前收来的绣品,这些原本是要拿到镇上去卖钱的。
她却只拿了个空包袱,再把枕头底下原本要留着给沈序做衣裳的一两银子带上,出了门后往村口走去。
村口老李叔正好赶着牛车要出村,苏玉婉出了两文钱的车费坐上了牛车,往镇上去。
清水镇不算大,商铺却鳞次栉比,街道上人潮如流,小贩们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一眼望去,货摊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眼花缭乱。
沿街吆喝的小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看着他们,便想起前世的自己。
前世的自己也是这般,走街串巷,高声吆喝,只为能多赚些钱让沈序在书院过得舒服些。
现在想想,真是不值。
她沿街走着,经过一家药铺时,想起前世自己怀上孩子后沈婆子为她请了一次大夫,大夫说她常年气血双亏的厉害,但沈婆子为了省钱并没有给她抓药补身子。
孩子月份越大,她身子就越虚,这才是导致她出现难产的根本原因。
“姑娘,您是看诊还是抓药啊?”
苏玉婉走进药铺,一个小药童忙上前来招呼。
“看诊。”
这一世,她不会和沈序圆房有孩子,但自己的身子也要调养好,才能徐徐图之。
“那您这边请。”
药童将她带到看诊区,坐诊的是一个发须花白的老郎中。
苏玉婉坐下后,老郎中为她把了脉,又观看了一下她的面色,最后说道:“依我看,姑娘你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气血亏虚。”
果然是这样。
苏玉婉问:“可有什么办法调理?”
老郎中笑着道:“最简单的调理办法就是吃得营养一些,我再给你开几副补气血的药,你早晚煎着喝。”
“多谢大夫。”
拿了药付了钱后,苏玉婉出了药铺。
走到拐角处时,打眼见对面一家空铺子上挂着租赁的牌子,她顿足转而向对面走了过去。
铺子门开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绸缎衫身形稍胖的妇人。
苏玉婉笑着上前,开口问道:“敢问您可是这店铺的东家?”
妇人打量了她一瞬,态度十分冷淡:“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见您这铺子挂着租赁的牌子,想看看铺子。”
原来是想租铺子,妇人又上下扫视了她一圈,觉得面前这姑娘穿着实在寒酸,想来也是租不起的,便冷冷回了她一句:“我这铺子租金可不便宜。”
“请问您租金多少?”
“按年租,一年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的年租,确实很贵,换做以前,苏玉婉是绝对舍不得租的,现在,她得为自己打算了。
“我能进去看看您这铺子吗?”
“你要租吗?”
妇人觉得她租不起,并不想跟她多浪费时间。
苏玉婉笑着说:“我也得进去看看合不合适才能决定租不租不是。”
妇人动了动嘴角,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这铺子反正也空了这么久,给她看看也无妨。
便说:“那你进去看吧,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这妇人态度十分的差,苏玉婉行商这些年,这样的人见过不少,也就没往心里去。
她走了进去,这店铺规格虽不是很大却也算敞亮,整体装潢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许多地方都破旧了。
让她惊喜的是这间商铺居然还是店宅结合式,商铺后头还有一个小院子和两间厢房。
前铺开门做生意,后院拾掇出来居住,这样的规格十分合她的意。
苏玉婉出来后,妇人问她:“怎么样,要不要租?”
“租!”
闻言,妇人一改先前的冷淡态度,立马带上笑脸:“那成,十两银子准备好,我今儿就可以租给你。”
“只是...”苏玉婉顿了顿,说道:“我暂时还拿不出租金。”
“啊?”妇人脸上的笑又立刻褪去,不耐烦地道:“你没租金还浪费我这么长时间,赶紧走!”
妇人作势要赶她走,苏玉婉不疾不徐从身上掏出买完药还剩的五百文钱全部塞到她手里:“您看能不能宽限几日,几日后我保证一定会带租金来。”
原本一脸凶煞的妇人,顿时又变了张脸,她掂了掂手里的钱,还不少,语气这才稍微和软了一些:“看在你这么机灵的份上,这铺子我就给你留几日,最迟三日,三日后,你若是还没租金,我就租给别人了。”
“多谢东家,三日后我一定来。”
再三道谢后,苏玉婉转身离开。
走在喧嚣的街上,苏玉婉思绪烦乱,她前些年挣的钱全都供养沈序和贴补沈家用完了,身上再没多余的钱。
这租金,得想法子让沈家给她吐出来!
“玉肌养颜膏——美容养颜润气色——”
“诶,看一看瞧一瞧嘞,祖传的玉肌养颜膏,独家秘方,美容养颜,用了包您年轻漂亮十岁!”
走至一处巷口时,苏玉婉被一位卖脂粉香膏的女人吸引住。
她顿足站在货摊前看了好久,女人以为她是被自己的吆喝声所吸引,便更加卖力地推荐自己的货品:“姑娘,你看看,这是我家祖传下来的玉肌养颜膏,美容养颜滋养肌肤,用了保准你容颜焕发年轻十岁。”
苏玉婉的视线落在女人手里的瓷盒子。
玉肌养颜膏!
还真是巧啊,居然让她在这儿碰到了。
这东西她前世见过,沈宁听信了商贩的话,花费三十两银子买了三盒,每日擦脸确实变白变好看了,但三盒用完后,她的脸一夜之间长满了红疹子,严重到溃烂流脓。
而这女人,坑完人便跑了。
“姑娘,买一盒试试吧,独家秘方美容养颜。”
“多少钱一盒?”
女人笑呵呵地道:“十两银子一盒,绝对有效,没有效你随时来找我。”
苏玉婉稍稍靠近女人,挑眉问道:“那若是用了之后起红疹子,烂脸,该去哪里找你?”
女人一听,脸上顿时慌了,她扫视了眼前女子一眼,实在想不起这女子何时买过她的养颜膏。
明明她每卖一盒就换一处地方的。
见形势不对,女人眼珠子一转,转身就想跑。
“罗三娘,你往哪儿跑!”
女人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色惊诧:“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苏玉婉看着罗三娘,淡淡一笑:“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住在水杨村,家里还有一双儿女,闺女吴珍珠、儿子吴贵宝。”
罗三娘一惊,面色惶恐又警惕地看着苏玉婉,“你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女人不仅知道她的名字,还连她儿女的名字都打听得这么清楚,究竟有何目的?
苏玉婉看着她手上的玉肌养颜膏,轻嗤:“你卖这害人的东西,应该会想到有人找上门的一天吧。”
前世沈宁差点被这养颜膏害得毁容,她寻死觅活闹了一通,沈序无奈只好到官府报案。
因着沈序的身份,衙门很快抓获了罗三娘。
罗三娘,原是松阳县石丰村人,前两年死了丈夫后被婆母赶出家门,带着两个孩子回了水杨村娘家。
之后就一直靠行骗贩卖玉肌养颜膏养活一双儿女。
衙门审判罗三娘期间,苏玉婉曾陪同沈宁一块儿去衙门指认,所以才会如此清楚罗三娘的信息。
“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这玉肌养颜膏可是百年的老品牌,用多种名贵药材所制而成,人人用了都说好,何来受害人一说?”
苏玉婉挑眉:“除了名贵药材,你是不是忘了里头还有一种名为汞的成分?”
“汞,可是有毒的!”
罗三娘心头一惊,这女人怎么会知道她的养颜膏里含有汞的,这东西一般大夫可验不出来。
“你、你血口喷人,我卖的东西我还不清楚里头有什么成分吗!”罗三娘咬死了不承认。
苏玉婉:“是不是血口喷人,去衙门让县老爷审一审便可分明。”
听到衙门二字,罗三娘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慌乱。
若是真去了衙门,她可还有命出来。
再三思忖后,她转而哀求道:“别别别,姑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吧,或者我把银子退给你,我就是个做小本买卖的,混口饭吃不容易。”
苏玉婉直视着她,“我问你,你这东西一共卖了多少盒?”
“三、就三盒。”
“你没扯谎?”
“真的就三盒,我没骗你,这东西我上个月才开始卖的,但由于卖的贵,没多少人上...没多少人买,而且清水镇我今儿是头一次来,先前都在别的镇上卖。”罗三娘每卖一盒就换一处地方摆摊,就是怕有人用出问题后找上门。
苏玉婉眸光微动,也就是说这一世,她在沈宁之前先遇到了罗三娘。
“姑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罗三娘一个劲儿地求饶。
苏玉婉挑了挑眉,“放不放过你是衙门说了算,但要不要告发你是我说了算。”
罗三娘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听得出苏玉婉这是要谈条件,便道:“只要姑娘肯放过我这一次,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苏玉婉指了指一旁的巷子,示意她到无人的地方去谈。“老实点,你也不希望你的儿女下半辈子只能在牢狱中探望你吧。”
这话一出,罗三娘即便是真有开溜的想法也不敢了,儿女就是她的命,苏玉婉此话无疑是掐住了她的命脉。
便收了摊子乖乖跟去了巷子。
“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吧,你有什么条件?”
苏玉婉见她已然被自己拿捏住,这才说道:“很简单,只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罗三娘先是一愣,后连连点头,“好好好,只要姑娘不告发我,我都照姑娘说的办。”
——
回到云溪村已是傍晚时分。
进村前苏玉婉特地将罗三娘给的一盒玉肌养颜膏拿出来,涂了一些在脸上。
这养颜膏虽说用多了会烂脸,但偶尔用一次,还真能让肌肤变得莹润白皙。
她将盒子收好后,若无其事的往村里走去,没有直接回沈家,而是绕到了村尾。
“诶,这不是玉婉妹子吗?”坐在院门口折豆角的刘家媳妇儿方秀娥猛然瞧见迎面来了个美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苏玉婉。
“是我,秀娥姐。”苏玉婉停下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方秀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惊讶出声:“哟,玉婉妹子,你咋突然变得这么漂亮了?”
这时,沈宁正好串门回来,路过刘家,老远就看到苏玉婉和方秀娥聊得热火朝天。
她顿时冷下了脸,暗骂了句“晦气”继续朝前走。
经过苏玉婉身旁时,不经意瞥到苏玉婉的脸,她顿时愣住。
“玉婉妹子,你快告诉我,你是用了啥东西变得这么白这么漂亮的,俺也想变漂亮些。”方秀娥一边夸赞苏玉婉的脸,一边面露羡慕。
沈宁也纳闷苏玉婉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漂亮了,便故意放缓了脚步,竖直了耳朵偷听。
“秀娥姐,你快别打趣我了,我能用什么好东西,也就是今儿在镇上遇到了一个卖神仙膏的商人,说这神仙膏能让人变美,我便舔着脸问她要了一点儿试用,没想到效果如此神奇,还真把我变好看了。”
“果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方秀娥听得一脸神往,那头的沈宁也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挪不动步子了。
苏玉婉点头,“可不是吗,你瞧我这脸,只是试用而已效果便如此明显,那商人说了,若是坚持使用的话,还会越来越漂亮,只可惜,这神仙膏卖的极贵,得十两银子一盒,我是买不起了。”
方秀娥一惊:“十、十两这么贵?”
苏玉婉叹了口气道:“那位商人说了,这神仙膏是她家祖传秘方,原本只供西域皇室的娘娘们用的,若不是西域发生战乱她祖上逃到了大景朝,这东西十两银子还买不到。”
“原来如此,”方秀娥恍然地道:“怪不得总听人们说西域遍地是美人,原来就是用了这神仙膏的缘故。”
沈宁听着越发好奇了,这神仙膏真有这么神奇吗?
“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宁姐儿你啥时候来的?”苏玉婉撇头,发现沈宁就站在不远处。
被发现偷听的沈宁有些窘迫地转过身来,同时,她又再次看清了苏玉婉的脸。
果真是比原来漂亮不少。
沈宁心里莫名的不爽,不想搭理苏玉婉,径直走了。
方秀娥嗤道:“这沈宁,可真是任性,你这大嫂与她说话也不搭理。”
苏玉婉但笑不语,搭不搭理她不要紧,只要鱼儿上钩就好......
回到沈家,天已经渐黑,东屋烧黑的墙面沈婆子已经重新粉刷了一遍,炕床上也重新放了两床新被子。
苏玉婉便又搬回了东屋。
晚饭十分简单,一锅糙米粥,一碟清炒山笋,和几个粗面馒头。
沈宁心里惦记着神仙膏的事,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
沈婆子一边吃着饭一边叹气:“唉,序哥儿一走,总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他在书院过得好不好,能不能照顾好自个儿。”
“娘,相公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个儿的。”苏玉婉适时地安慰了一句:“娘要是实在放心不下,我明儿正好要去县里买丝线,不如我替你去看看相公。”
沈婆子双眼一亮,“也好,上回我给他纳的鞋底今早忘了让他带上,你明儿带去给他,还有这眼看天气就要转凉了,也给他多带两件衣裳。”
“我也一块儿去。”沈宁冷不丁来了一句。
沈婆子皱眉问她:“你去干啥?”
“我、我也想去看看大哥啊。”
说完,沈宁看向苏玉婉,“大嫂,你明儿几时出发。”
苏玉婉淡淡挑眉,“卯时。”
“好。”
待苏玉婉吃完离开堂屋后,沈宁才对沈婆子道:“娘,你从我嫁妆里拿二十两银子给我。”
沈婆子愣了一愣,问她:“你突然要二十两银子作什么?”
沈宁想了想,说道:“我想给自己添置些脂粉首饰啥的。”
“那也用不着二十两啊,顶多二两就够了。”
“哎呀娘,二两银子买的脂粉首饰能好吗,我如今都到了议婚的年纪,不好好打扮一下自己,怎么能寻到好亲事。”
虽是搪塞的话,却也是沈宁的心里话。
她一心想嫁到富贵人家,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奈何自己没有生得一张倾城貌,她不得不为自己谋划。
要是那神仙膏真能让她变漂亮,那嫁入高门也就指日可待了。
沈婆子拗不过便回屋拿了二十两给她,并再三叮嘱:“除了买脂粉首饰,别的你可不能乱花。”
沈宁笑嘻嘻点头,“知道了娘。”
——
隔日,沈宁早早地就起了。
苏玉婉将沈婆子要捎带的东西都装在包袱里,吃过早饭就和沈宁两人坐上了老李叔的牛车去往县里。
除了她俩,牛车上还坐着一个衣着破旧的妇人,妇人名叫金翠兰,此行是要去镇上采买。
金翠兰见到两人,笑眯眯的搭话:“这是沈家娘子和沈宁妹子吧,这么巧,你们也去镇上采买吗?”
沈宁神情倨傲地看了她一眼便将头撇到一边,自从她大哥中解元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攀关系,看着都烦。
见状,金翠兰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僵硬。
“哦,是去县里给我家相公送些衣物。”苏玉婉笑着接话,缓解了金翠兰的尴尬。
金翠兰微笑道:“还是沈家娘子好脾性,沈解元有你这样的妻子真真是好福气。”
苏玉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子说笑了。”
“这有句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你家相公中解元后,我瞧着玉婉妹子也是越来越漂亮了,这要是再稍加打扮,恐怕连那镇上的富家千金也要逊色三分呢。”
沈宁在一旁听着,满脸的鄙夷与不屑,一个童养媳而已,别人拍两句马屁,还真以为自己能跟千金小姐比吗,真是可笑。
金翠兰无视她,继续和苏玉婉说着恭维的话。
沈宁不屑地哼了哼,等她变漂亮了,这些人想恭维她还没这个机会。
牛车一路摇摇晃晃,到镇子口时,金翠兰下了车。
老李叔一挥牛鞭,往县城的方向赶。
“诶,等等,我也在镇上下车。”沈宁叫住了老李叔。
苏玉婉问她:“你不是要去县城看你大哥吗?”
沈宁支支吾吾道:“我、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下次再去看他。”
“那行,你事办完了早些回去。”苏玉婉故作关心的叮嘱道。
“不用你管。”沈宁丝毫不领情冷冷回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苏玉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老李叔,去县城吧。”
“好嘞。”
牛车一路驶到了县城,苏玉婉来到文轩书院,只是托门房小厮帮忙把包袱送进去给沈序。
“玉婉?”
她转身正要走时,沈序正好从书院出来。
小厮见他来,便顺手把东西交给了他。
这会子是课间时间,有不少学生的目光都朝这边投了过来。
苏玉婉知道沈序很不想让同窗知道她这个童养媳的存在。
要不是为了引鱼上钩她也不想跑这一趟,这会儿东西送到,她也不想多待,便离开了。
不料沈序却追了上来。
“玉婉,你等等。”
苏玉婉皱眉,停下了步子。
沈序走到她面前,待看清她的脸时,忽是一怔。
见惯了她素面朝天的淡颜,这样薄施脂粉的她,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这样...很美...”
他低低说着,脸颊不自觉染上一层薄薄红晕。
苏玉婉面上始终淡淡的,回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就朝前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沈序心底莫名的升起一丝落寞,站了很久,直到有人叫他才回了书院。
苏玉婉又坐着老李叔的牛车回到了镇上。
下车后直接去了西街尾巷。
巷子里,正站着一个穿青衫的年轻妇人,此人正是罗三娘。
罗三娘见到她,露出一脸笑意:“姑娘,你可算来了。”
如此守时,苏玉婉倒是挺意外,“怎么样,事成了吗?”
“成了成了。”罗三娘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雪花纹银,笑道:“整整二十两,一分不少。”
苏玉婉接过银子,看了她一眼,“你没暴露自己吧?”
“姑娘放心,我蒙了面纱,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办的不错。”
罗三娘顺势道:“那姑娘说好的,不会去告我......”
苏玉婉笑了笑,“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但你也别侥幸,若是再卖那东西,即便我放过你,别人也不会放过你。”
罗三娘连连点头:“姑娘放心,我绝不会再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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