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明远杨明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七零:开局百万亩空间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元帅O”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凭啥又是老三!老大有工作不去,老二找了门路不去,就可着明远一个老实人坑是吧!”一道尖锐的女声突兀的响起。“你嚷嚷什么!街道抽签决定的,你跟我嚷嚷有用吗?有本事找街道去!”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压着火气反驳。“明成媳妇快生了,他得留在城里!明志眼看要转正,也不能走!就明远……就明远他……”女声带上了哭腔,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争吵声像是钻头,硬生生钻进了杨明的脑袋里,搅得他头痛欲裂。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扑扑的屋顶,糊着报纸,边角已经泛黄卷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煤烟味和说不清的杂味。怎么回事?我是谁?我在哪?无数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冲击着他的意识。轮回者杨明……圣心毒医杨无敌……第一世的意外……无数次的转生……...
《穿越七零:开局百万亩空间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凭啥又是老三!老大有工作不去,老二找了门路不去,就可着明远一个老实人坑是吧!”
一道尖锐的女声突兀的响起。
“你嚷嚷什么!街道抽签决定的,你跟我嚷嚷有用吗?有本事找街道去!”
一个略显疲惫的男声压着火气反驳。
“明成媳妇快生了,他得留在城里!明志眼看要转正,也不能走!就明远……就明远他……”
女声带上了哭腔,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争吵声像是钻头,硬生生钻进了杨明的脑袋里,搅得他头痛欲裂。
他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扑扑的屋顶,糊着报纸,边角已经泛黄卷起。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煤烟味和说不清的杂味。
怎么回事?
我是谁?我在哪?
无数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冲击着他的意识。
轮回者杨明……圣心毒医杨无敌……第一世的意外……无数次的转生……
然后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杨明远,杨家老三,十七岁,高中毕业,待业青年。
外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是这具身体的父母,杨福财和林月华。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狭小的房间,一张旧木桌,两把掉了漆的椅子,还有一个破旧的木箱子,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画报。
这是……1974年的京城?
那个动荡不安,无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年代?
他看向窗外,一个不大的院子里挤着好几户人家,格局和他记忆深处某个角落隐约对上了号。
住在这院里的,除了自家,还有吴叔,章叔,陈叔,赵叔他们几家……
邻居们的面孔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吴长海,章建国,陈雨林,赵德发,周淑琴……这些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他,杨明,一个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轮回的老怪物,竟然重生在了这个特殊的年代,成了即将被下放到东北农村的知识青年杨明远?
“艹!”一句经典的国骂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还有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后,他就要作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卷铺盖去那嘎嘎冷的东北种地。
这开局,简直是地狱难度。
他快速梳理着杨明远这具身体的家庭情况。
父亲杨福财,原本是个小学老师,因为“成分”问题,现在在街道扫大街,拿着微薄的薪水。
母亲林月华,典型的家庭主妇,操持家务,精打细算,但面对大儿子和二儿子,总有些偏心。
大哥杨明成,结婚了,在工厂当临时工好几年了,媳妇马上要生,按照政策可以不去下乡。
二哥杨明志,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据说工作快要转正,这次下乡名单也没他。
妹妹杨明丽,年纪还小,暂时不用考虑。
所以,家里三个符合下乡条件的男丁,杨明成和杨明志都“合理规避”了,最后抽签,光荣中奖的自然就是他这个不声不响的老三杨明远。
杨福财这个人,杨明从记忆里扒拉了一下,脑子活络,会算计,不然凭他那点工资,加上成分不好受的排挤,这个家早就垮了。
可再会算计,也顶不住时代的洪流。
下乡名单是街道下来的硬指标,每家符合条件的都得有人去。
杨家条件摆在这,老大老二都有“正当理由”,牺牲老三,成了唯一的选择,抽签不过是走个过场,让事情“看起来”公平点。
对了,记忆里还有个叫郑小刚的,是院里赵德发家的亲戚,好像也要跟他一起下乡。
这操蛋的现实。
杨明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开始检视自身。
作为轮回者,最大的福利就是记忆不会被清洗,每一世的知识和经验都能累积下来。
他的第一世,是个普通的蓝星社畜,一次意外触电,灵魂没灭,反而觉醒了一个奇特的空间。
之后便开始了漫长的轮回之旅。
上一世,他更是名震一方的“圣心毒医杨无敌”,一身医术出神入化,毒术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他还得到了一部名为《圣灵经》的残缺功法,修炼之后妙用无穷,洗髓伐毛,易经锻骨,延年益寿,修炼到高深处,更能衍生出轻身提纵,踏雪无痕的奇功。
可惜,他上一世也只将《圣灵经》修炼到小成境界,距离大圆满还差得远。
现在这副新身体,孱弱不堪,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加缺乏锻炼。
《圣灵经》的内力,一丝也无,得从头开始熬炼。
想到这里,杨明不禁有些蛋疼。
不过,比起内力,他更在意的是伴随他轮回的那些异能。
精神异能,这是他最早觉醒,也是最强大的能力,上一世已经修炼到了恐怖的十级,弹指间就能操控人心,篡改记忆,甚至直接抹杀灵魂。
他闭上眼,凝神感应。
还好,精神力还在,虽然因为身体的孱弱有所削弱,但十级的底子在那儿摆着,恢复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控制思想,读取记忆,这些高端操作,暂时是别想了,但用来催眠个把人,或者进行简单的精神暗示,应该不成问题。
然后是元素掌控。
水、木、火,三系异能。
上一世,这三系异能都还处于初级阶段,威力不大,更多是辅助作用。
比如控水,能凭空凝聚清水,或者控制小范围的水流。
控木,能催生植物,也能简单控制藤蔓。
控火,则能生出小火苗,点个烟,烧个柴什么的。
他尝试着感应了一下。
水元素、木元素、火元素,都能清晰地感应到,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除了这三系异能的种子,他竟然还感应到了另外两颗性质不明的异能种子,静静地蛰伏在他的意识海深处。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这次轮回的福利?买三赠二?
这两颗未知的异能种子,给他带来了一丝小小的惊喜。
最后,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最大依仗——空间异能。
这个空间,从他第一世意外获得后,就一直跟随着他,每一次轮回都会出现。
空间的大小,似乎与他每一世的灵魂强度和精神力有关。
上一世,他的空间已经扩展到近百立方米,里面不仅能储存物品,还能种植作物,甚至养殖一些小型动物,简直就是一个随身携带的洞天福地。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体内,尝试着沟通那个伴随他无数岁月的神秘空间。
卧槽!
这……这还是他那个熟悉的空间吗?
原本只有百十来个立方米的小空间,此刻竟然一眼望不到边际!
粗略估量,起码得有上千亩地那么大!黑土地肥沃得流油,一条清澈的小河蜿蜒流淌,滋养着这片广袤的土地。
空间中央,那口他用了无数世的灵泉,依旧汩汩地冒着充盈灵气的泉水。泉眼旁边,那几株他上一世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灵植,竟然也完好无损地移植了过来,长势喜人。
甚至,空间边缘地带,还隐约可见起伏的山峦和茂密的森林轮廓。
这可不是什么升级,这简直是换了个世界地图,从经济适用房一步到位成了带私人大陆的庄园主!
“百万亩……而且还在扩张?”杨明在意识中喃喃,这开局的惊喜,有点超乎他的承受能力。
还有那些他一代代轮回积攒下来的宝贝……它们都还在。
他意念一动,来到空间中原本的储物区域。这里也随之扩大了无数倍。
来自古代王朝的金山银海,足以让任何帝王眼红。
未来科技世界的各种精密仪器,有的用于生活便利,有的则具备强大破坏力。武侠修仙位面的神兵利器、功法秘籍,琳琅满目。更有末世搜集的各类生存物资和变异植物种子。
这些东西的价值……若是拿到外面去,别说富可敌国,怕是能直接买下好几个小国了。一股难言的底气油然而生,超越了这具身体当前所处的困境。
当务之急,是安全。
他集中精神力,在空间入口周围布下了一道精神感应的屏障,任何未经他允许的探查或闯入,都会让他知晓。简陋,却管用。
随后,他的注意力转向了药圃。
曾经的百亩药田,如今扩展到了万亩以上,而且看样子还在生长。千年年份的人参,拳头大小的灵芝,玉石般的黄精,遍地都是,散发着浓郁的生机。对他这个“圣心毒医”而言,这些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不过,眼下这个时代,这些仙草灵药有些太超前了。人们缺的是粮食。
他扫视着广阔的黑土地,念头一转,一片数千亩的土地自行翻耕整理完毕。来自不同世界的高产水稻、小麦、玉米种子,从储物区飞出,均匀播撒在田垄之中。
他如今的精神力,虽然因为新身体的缘故未能达到巅峰,但在自己的空间内调动些许元素力量还是轻松的。
河水被引来,化作一场细雨,滋润着新播种的土地。在空间内浓郁灵气的滋养下,加上他以木系能力稍作催动,嫩绿的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
这才是他真正的王牌,一个能够源源不断生产食物的基地。
就在他欣赏自己的杰作时,布置在空间入口的精神屏障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
有人靠近他的房门。
杨明给空间下达了维持作物生长的指令,意识回归现实中的小屋,回到那张硬板床上。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看上去像是刚刚睡醒。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月华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愁容,还有早些时候争执未消的余韵。
“明远,你醒啦?身上好点没?”她的声音放低了些,没了先前的尖利。
杨明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妈,我没事。”
林月华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明远,下乡那个事……你爸他……”
杨明抬手,止住了林月华未尽的话语。
“妈,我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林月华准备好的一肚子劝慰,或者说,是已经接受现实后的无奈安抚,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她有些发怔地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响的三儿子。
“你说啥?”
“我说,我去东北。”杨明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不过,下乡的补贴,得给我留着。”
林月华的眉头蹙了起来:“你要补贴干啥?到了那边也是集体……”
“东北冷,我得多准备些厚实的衣裳被褥,买点路上吃的用的,总不能空着手去。”杨明条理清晰地回应,“剩下的,我留着傍身,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能应急。”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没有一丝破绽。
林月华看着杨明,她感觉自己这个三儿子,一夜之间,好像变了个人。
以前的杨明远,虽说不上懦弱,但性子偏软,家里有什么事,多半是听从安排,很少有自己的主张。
“你……你想通了?”林月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嗯,抽签抽到我,那就是我的名额。”杨明说得轻描淡写,“大哥家嫂子快生了,二哥工作要紧,家里总得有人去。”
这话,倒是跟他爹杨福财之前劝他的说辞差不多。
可从杨明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不再是被动接受,反而像是主动承担。
门外传来脚步声,二哥杨明志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刚下班,额上还带着汗。
“妈,老三,你们说什么呢?”杨明志随口问着,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
林月华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杨明,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二哥,我决定去下乡了。”杨明主动开口。
杨明志脸上的轻松瞬间凝固:“老三,你别犯傻!这事儿还能再想想办法……”
“二哥,不用想了。”杨明打断他,“就这么定了。”
杨明志急了:“怎么就定了!你……”
“二哥,”杨明看着他,“你工作快转正了,这是大事。等明丽再大点,家里负担更重,你得趁早稳定下来。”
杨明志愣住了。
他没想到,一向不怎么发表意见的三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这里面,有为他考虑的成分。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杨明志的心头,有感动,有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老三……”杨明志的声音有些沙哑,“哥对不住你。”
“说这些干啥。”杨明笑了笑,那笑容不带半分勉强,“都是一家人。”
“我去给你倒碗水。”杨明志闷闷地说了一句,转身出了房间。
林月华看着两个儿子的互动,心里五味杂陈。
她这个当妈的,何尝不心疼老三。可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大老二那边,也确实有实际困难。
过了一会儿,杨明志端着一碗水进来,妹妹杨明丽也跟在他身后,手里也捧着个小搪瓷缸子,怯生生地递给杨明:“三哥,喝水。”
杨明接过水,摸了摸杨明丽的头:“谢谢明丽。”
杨明丽小脸微红,躲到了杨明志身后。
“爸回来,我去跟他说。”杨明喝了口水,对林月华道,“这两天我就去街道把名报了,把下乡的补贴领回来。妈,到时候你帮我准备些棉衣棉裤,还有厚被子,我听说东北冬天能冻掉人耳朵。”
林月华听着儿子有条不紊地安排,心里的那点怀疑也渐渐消散了。
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行,妈给你准备,保证让你在那边不受冻。”林月华应承下来,眼圈却有些泛红。
杨明志在一旁补充:“老三,缺啥跟我说,我还有点积蓄。”
杨明点点头:“知道了,二哥。”
他心里清楚,杨明志那点工资,自己存不下几个子儿。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杨福财熟悉的咳嗽声。
“爸回来了。”林月华说了一声,起身迎了出去。
杨明和杨明志也跟着出了房间。
杨福财推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进了院子,一脸的疲惫。
“老三醒了?”杨福财看见杨明,随口问了一句,然后把车子支好。
“爸。”杨明应了一声。
林月华给杨福财递过毛巾擦汗,一边低声把杨明决定去下乡,并且主动要求报名领补贴的事情说了。
杨福财擦汗的动作停住了。
他转过头,看向杨明,表情有些错愕。
“你说啥?明远他……他自己愿意去?”
杨明点点头,表情平静:“爸,我想过了。这事儿,就这么定吧。”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二哥年纪也不小了,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他在城里,机会多,早点成家立业才是正经。我去东北,家里的名额用了,他也能少些顾虑。”
这话一出,杨福财和林月华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杨明的反抗、抱怨,甚至是以泪洗面,却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杨明继续说道:“再说了,我听说东北那边,要是干得好,有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我想去试试。总比在城里干耗着,什么前途都没有强。我年轻,有把子力气,到哪儿不能混口饭吃?争取早点干出名堂,早点回来。”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倒让杨福财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杨福财拿起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闷声道:“你能这么想,爸心里……也算松快了些。就是,苦了你。”
林月华眼圈一红,接话道:“明远,你放心,吃的穿的,妈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备齐了,保准不让你在那边受罪。就是咱家这成分……唉,有些事,爸妈想帮你,也使不上劲儿。”
这话里的无奈,杨明懂。他这个身体的家庭成分确实不高,父亲杨福财原本是中学教师,前些年运动一来,就给撸下来,现在在街道扫大街,一个月三十几块工资,养活一家五口,紧巴巴的。
杨福财叹了口气:“行了,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吧。补贴的事,我去街道问问,看能不能多争取点。”
他心里清楚,这种事,能争取到的有限。
晚饭桌上,气氛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但也少了几分争执。
玉米面饼子,一碟咸菜,还有一锅勉强能照出人影的稀粥。
杨明丽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子,不时抬头看看三哥。
杨明志扒拉着饭,几次想开口,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杨明倒是吃得坦然,还给杨明丽夹了块咸菜疙瘩。
隔天,杨明没让杨福财陪着,自个儿去了街道知青办。
知青办里人头攒动,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也有像杨明这样单独来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焦虑和茫然。
负责登记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态度不冷不热,公事公办。
填表,按手印,一套流程下来,杨明拿到了自己的下乡分配通知。
“黑省,D市,松树屯。”
杨明默念了一遍,是个听上去就很偏远的地方。
然后,他领到了一笔下乡补助金。
一百五十块钱!
当那叠崭新的大团结塞到手里时,杨明的手都抖了一下。
乖乖,一百五啊!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他爹杨福财辛辛苦苦扫大街,一个月才三十出头。这一百五十块,抵得上他爹快小半年的工资了!
这笔钱,对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揣着这笔“巨款”,杨明往家走。
刚进小院的月亮门,就听见西厢房传来一阵吵嚷声。
“我不去!我说不去就不去!要去你们去,别拉上我!”
是郑小刚的声音,尖利又带着蛮横。
紧接着是郑他妈的哭求声:“小刚啊,你就听妈一句劝吧,政策下来了,谁也躲不过啊……”
杨明摇摇头,没理会。
这郑小刚,是院里陈大爷的外甥,父母都在外地,从小寄养在陈大爷家。陈大爷两口子老来无子,把这个外甥当亲孙子一样疼,要星星不给月亮,惯出了一身臭毛病。
前院的陈雨林大哥,当年为了给这个表弟腾地方结婚,硬是把自己妹妹陈雨婷出嫁后空出来的房子让给了郑小刚。这事儿,院里不少人都有微词,只是不好明说。
如今下乡名单下来,郑小刚赫然在列,他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杨明回到自己那间小屋,林月华正在给他收拾东西。
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一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被褥。
“妈,我回来了。”
林月华抬头,见儿子情绪还算稳定,稍微放了点心:“街道那边都办妥了?”
“嗯,分到黑省松树屯。给了一百五十块补贴。”杨明把钱递给林月华。
林月华接过钱,数了数,手也有些抖:“这么多!这下,给你置办东西就宽裕多了。”
她把钱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开始絮叨:“东北冷,妈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多买点棉花,给你做一身厚棉袄棉裤,再扯几尺布,做两身换洗的里衣……”
杨明听着母亲的安排,心里暖暖的。
他打断林月华:“妈,这些东西您先别急着买。我想先去废品收购站转转,看能不能淘换点有用的。”
“废品站?”林月华不解,“那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旧家具,旧书本,有时候能碰上些便宜又实用的。”杨明解释道,“现在工作不好找,不像十年前,陈雨婷姐和唐海棠哥他们,中专毕业就直接分配了工作,端上了铁饭碗。我这次去东北,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回来,多准备点总没错。”
他没说的是,他的真正目标,可不只是那些普通的旧货。
有空间这个超级外挂,他到哪儿都不会吃亏。
下午,杨明一个人去了离家不远的废品收购站。
收购站的王大爷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干瘦干瘦的,守着这个摊子有年头了。
“哟,小杨啊,今儿个刮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王大爷眯着眼,从一堆废铜烂铁后面探出头。
“王大爷,我来转转,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旧书或者旧衣服。”杨明递上一根自己卷的旱烟。
王大爷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摆摆手:“随便看,随便看。不过小子,我可得提醒你,这年头,眼睛放亮点,不该拿的东西,可千万别伸手,免得惹麻烦。”
老人家意有所指。
杨明心里明白,他爹杨福财从受人尊敬的教师,一夜之间变成扫大街的,这种身份的落差,带来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困顿,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压抑和谨小慎微。
这个时代,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我懂的,王大爷,我就是找几本旧课本,打发打发时间。”
杨明在堆积如山的废品里慢慢翻找。
表面上,他是在寻找旧衣服和旧书本,实际上,他的精神力早已悄无声息地铺散开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每一件物品。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角落里一堆不起眼的杂物吸引。
几本蒙尘的课本,封面都磨损了。
杨明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吹了吹上面的灰。
《几何》,《代数》,还有一本《物理》。
“初中、高中的教材,还有几本薄薄的习题册,看样子是高考专用的复习资料!”杨明心头一喜。
这些东西,在这个知识断层的年代,简直是无价之宝。
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书本拢到一起,又在旁边扒拉出几件看着还算干净的旧衣服,准备做个掩护。
精神力继续探查。
“嗯?”
他的精神力触及到一件压在最下面的破旧木器。
那是一张断了腿的方凳,木质黝黑,毫不起眼。
但在杨明的精神感知中,这木头内部蕴含的灵气和独特的纹理,却让他呼吸一滞。
“紫檀!这他娘的是小叶紫檀!”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精神力又扫向旁边一个破烂的木箱子,箱子板都糟朽了几块。
“这纹路……是黄花梨!”
好家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些在后世价值连城的珍贵木材,在这个时代,却被当做劈柴一样的废品随意丢弃。
杨明暗自盘算,这些东西体积不小,直接拿走太扎眼。
他用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块紫檀木和黄花梨板材从破旧家具上分离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收入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抱起那几本旧课本和几件旧衣服,走到王大爷跟前。
“王大爷,我就要这些了,您给算算多少钱。”
王大爷瞥了一眼,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行了,都是街坊,拿走吧,不用钱。”王大爷摆摆手。
“那怎么成,该多少是多少。”杨明坚持。
“你这娃儿,还挺倔。”王大爷笑了,“得,你给个一毛钱,意思意思就得了。”
杨明掏出一毛钱递过去。
王大爷看着杨明手里的课本,说道:“小杨啊,爱学习是好事。就是这年月,书本金贵,想找齐一套不容易喽。你这是要去乡下了?”
“嗯,过两天就走,去东北。”
“东北啊……”王大爷咂摸了一下嘴,“那可是个苦寒地。你这身子骨看着单薄,多带点棉花,做身厚实的衣裳。可惜啊,现在棉花也金贵,不好弄。”
他顿了顿,又道:“东边,过了两条街,还有个更大的废品收购站,是市里直管的,东西多,你去那边再转转,兴许能淘到点好东西,比如旧棉袄什么的。”
杨明记下了:“谢谢您嘞,王大爷,我改天去看看。”
王大爷叹了口气,摇摇头:“你们这些娃娃,生不逢时啊,命苦。去吧去吧。”
杨明抱着几本书和旧衣服,离开了废品收购站,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王大爷目送杨明离开,重新靠回椅子上,闭目养神。
杨明心里琢磨着王大爷的话,市里直管的废品收购站,规模肯定更大,好东西也更多。
他盘算着,手头这一百五十块钱,除了母亲要置办的衣物,还能剩下不少。
这些钱,得用在刀刃上。
接下来的几天,杨明就像一只勤劳的蜜蜂,几乎跑遍了南江市大大小小的废品收购站和旧货市场。
他对外宣称是给自个儿淘换些下乡用的旧棉袄、旧被褥,还有就是多弄点棉花。
这年头棉花也是紧俏货,布票、棉花票都紧张。
林月华见儿子这么上心,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熨帖的。
这孩子,总算是懂事了。
杨明每次出门都背着个大布袋,回来时布袋总是鼓鼓囊囊。
实际上,他收集的旧衣物和棉花只占了少数,更多的是一些不起眼,但在他看来极具价值的东西。
破旧的陶瓷罐子,缺口的瓷碗,锈迹斑斑的铜器铁器,甚至是一些造型古朴的烂木头疙瘩。
这些东西,他都用精神力仔细探查过,确认没有特殊的“记号”或者“来路不正”的嫌疑,才悄悄收入空间。
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东西,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时代,行差踏错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除了这些“古董”,杨明还重点收集了各类种子。
高粱、玉米、大豆、谷子、小麦,这些是主粮。
白菜、萝卜、土豆、黄瓜、豆角,这些是常见蔬菜。
他还特意找了一些棉花籽、烟草籽、向日葵籽这类经济作物的种子。
空间里那几亩黑土地可不能浪费了。
一部分用来种植药材,满足他炼丹制药的需求,另一部分就用来种这些粮食蔬菜。
有了这些种子,到了东北那个天寒地冻的地方,他起码能保证自己饿不着。
甚至,还能通过空间的出产,改善一下生活,或者作为以后回城的资本。
空间升级指日可待啊,杨明美滋滋地想。
这天傍晚,杨明从外面回来,刚到小院门口,就碰上了陈雨林。
陈雨林手里拎着一块用草绳捆着的五花肉,看样子得有两三斤,肥瘦相间,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罕物。
“明远,又出去啦?”陈雨林招呼道,脸上带着惯有的和气。
他有些好奇,这些天杨明总是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
“嗯,陈大哥。”杨明应了一声,“出去准备点下乡的东西。”
“哦,是该好好准备。”陈雨林点点头,这年头谁家孩子下乡,家里不是东拼西凑地给置办家当。
他话锋一转,说道:“明远啊,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杨明停下脚步:“陈大哥有事您说。”
“是这样,”陈雨林面露一丝难色,“我们家小刚,不是也分到黑省了吗?跟你还是一个地区,就是不同公社。他那孩子,从小被我姑姑姑父惯坏了,没吃过苦。到了那边,我怕他适应不了。你比他大几岁,也稳重,能不能……帮着照看他一点?”
杨明闻言,心里呵呵两声。
郑小刚那样的货色,让他去照看?
他可没那闲工夫,也没那圣母心。
小院里这些邻里关系,他早就看透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深交不必。
他这次下乡,是去给自己谋前程的,不是去当保姆的。
再说,他也没打算在乡下待一辈子。
“陈大哥,不是我不愿意帮忙。”杨明面带歉意,“我家这情况,您也晓得。我爸那点工资,养活一家五口都紧巴巴的。我这次下乡,补贴虽然拿了一百五,但我妈还指望我早点干出名堂,能调回来,或者考上大学呢。我自顾不暇,实在没精力再去照顾别人了。”
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既点明了自家困难,也暗示了自己有上进心,不想被拖累。
陈雨林听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没想到杨明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在他想来,杨明家成分不好,他主动示好,杨明应该会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将来在乡下也能多个照应。
“也是,也是,是大哥考虑不周了。”陈雨林干笑两声,缓解尴尬。
他叹了口气:“小刚那孩子,到现在还不愿意走呢。天天在家闹,说不去。可政策下来了,哪能由着他性子来。”
杨明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郑小刚能被惯成这样,陈家两口子“功不可没”。
“陈大哥,我先进去了,我妈还等我吃饭。”杨明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
“哎,好,你先忙。”陈雨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杨明进了月亮门,陈雨林还站在原地,望着手里的五花肉,眉头微微蹙起。
林月华正好从屋里出来倒水,看见了陈雨林。
“哟,雨林啊,买肉了?”林月华打了个招呼。
“婶儿。”陈雨林应了一声,把肉往身后藏了藏,像是怕人惦记。
“刚才看见你跟明远说话呢?”林月华随口问道。
“嗯,说了两句。”陈雨林道,“明远这孩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听说他主动要去下乡,不像我们家小刚,死活不乐意。”
他话里带着几分羡慕,又带着几分试探:“明远下乡,家里没少给他准备吧?他爹妈肯定也贴补了不少。”
林月华撇撇嘴,心想这陈雨林打听什么呢。
“嗨,他爸那点死工资,哪有闲钱贴补他。他那是自个儿想通了,说要去广阔天地锻炼锻炼。知青办不是给了一百五的安家费嘛,他就指着那笔钱呢。”林月华半真半假地说道。
陈雨林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拎着肉回了自家屋。
林月华看着陈雨林的背影,心里忍不住嘀咕。
这陈雨林,当年在他们这片儿,也算是个拔尖的后生。
初中毕业,根正苗红,人也机灵,差点就招工进厂了。
结果呢,偏偏迷上了隔壁胡同那个叫周淑琴的,一个资本家的小姐。
那周淑琴长得是好看,杨柳细腰,说话莺声燕语,可出身不好啊。
陈雨林为了她,工作机会错过了,跟家里也闹翻了,最后啥也没捞着,周淑琴一家早就搬走了,听说去了南方。
他就这么耽搁下来,现在在街道工厂糊纸盒,一个月二十来块钱,勉强糊口。
当年跟他一批的,条件不如他的,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步错,步步错。
跟自家儿子杨明比起来,陈雨林这人生态度,简直就是躺平成咸鱼的典型。
林月华摇摇头,端着空盆回了屋。
杨明已经把布袋里的东西归置好了。
那几本课本和复习资料,他用牛皮纸仔细包好,放在了床头。
这些,才是他未来最大的依仗。
至于那些从废品站淘换来的“宝贝”,都妥善地存放在空间里。
他相信,这些现在看来一文不名的东西,将来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妈,我跟您说个事儿。”杨明开口。
“啥事?”林月华正在纳鞋底。
“我想把我那份补贴,留下一部分家用,剩下的,您帮我存起来,或者换成全国粮票和布票。”杨明说道。
“你这孩子,下乡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都给你带着。”林月华不同意。
“妈,您听我说。”杨明解释,“我在乡下,花钱的地方有限。粮食和布匹反而是硬通货。多换点票,以后万一有机会,也能用得上。”
他没说的是,他有空间,吃穿不愁,钱对他来说,不如票证实在。
林月华想了想,觉得儿子说的也有道理。
“行,那就听你的。不过,你自己也得留点活钱在身上,万一生病或者有什么急用呢。”
“我晓得的,妈。”杨明应道。
一百五十块钱,在这个时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杨明留下三十块钱零用,剩下的都交给了林月华。
林月华拿着钱,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些钱用在刀刃上,给儿子多换些实用的东西。
她寻思着,过两天去鸽子市转转,看能不能淘换到一些便宜的布料和棉花。
虽然有风险,但为了儿子,她也顾不的那么多了。
杨明没在家里多待,隔天寻了个由头,便独自一人出了城,朝着京郊西边的燕山山脉方向走去。
他此行并非为了打猎消遣,京城左近的山林,早就被拾掇得差不多了,连根粗壮些的柴火都难寻,更别提什么野味。
他真正的目的,是修炼《圣灵经》上的功夫。
这《圣灵经》是他上一世偶然所得的秘籍,玄奥无比,不仅能强身健体,修炼到高深处,更能延年益寿,甚至衍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他如今这具身体底子薄,正需要抓紧时间打熬。
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山谷,杨明盘膝而坐,五心向天,按照《圣灵经》的法门搬运体内元气。
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肉眼难见,却在他的感应中汇聚而来,通过周身窍穴,融入四肢百骸。
一遍功法行将结束,杨明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原先身体里那点儿虚浮感消散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的力量。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筋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
杨明估摸着,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恢复前世部分身手。
到时候,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将来回城,都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修炼完毕,杨明没有急着下山。
他念头一转,进入了随身空间。
空间里,那几亩黑土地依旧肥沃,先前撒下的种子已经冒出嫩芽,一片生机勃勃。
他在空间里的小溪边痛快地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这才神清气爽地出了空间,慢悠悠往城里晃。
刚到自家院子口,就瞅见他妈林月华端着个空盆,行色匆匆往中院方向去。
“妈,您这是去哪儿啊?”杨明上前问道。
林月华看见儿子,脚步停下:“明远,你可回来了。正说找你呢,吴大爷召集开全院大会,说是为了小刚下乡的事儿,让各家都去人。”
郑小刚?
杨明脑海里闪过那个被宠坏的半大小子。
他下乡,关全院什么事?还要开大会?
“行,那我也去看看。”杨明应道,他也想瞧瞧这院里又要唱哪出戏。
母子俩一前一后进了中院。
中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低声议论着。
杨明瞧见他二哥杨明志也缩在角落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杨明志比杨明大两岁,也是待业青年,同样面临下乡的命运,不过他去的不是东北,是内蒙。
哥俩对视一眼,杨明志努努嘴,没出声。
院子正中,吴长海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街坊邻居们,都静一静,静一静!”
他是院里的老住户,钢铁厂的退休干部,每月退休金不少,在院里说话有些份量。
众人安静下来。
吴长海开口:“今儿个把大伙儿聚到一块儿,是为了一件事。咱们院陈雨林的外甥,周淑琴家的郑小刚,过几天也要响应号召,去乡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周淑琴一个寡妇,拉扯几个孩子不容易,小刚这一走,家里更是捉襟见肘。咱们都是老街坊了,低头不见抬头见,本着互助友爱的精神,是不是都伸把手,帮衬一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
吴长海说着,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院中间的石桌上:“我年纪大了,出不了什么力,这二十块钱,算是我给小刚添置点下乡用品的心意。”
陈雨林,也就是院里人戏称的“傻柱”,紧跟着也掏出二十块钱,放在吴长海的钱旁边:“吴大爷说的是,小刚是我外甥,我这当舅的,理应多出点。这二十块,给小刚买双新鞋。”
有人就打趣道:“傻柱,你这是心疼外甥,还是心疼外甥他妈啊?”
院里响起一阵哄笑。
周淑琴是院里有名的俏寡妇,陈雨林对她那点心思,大伙儿都门清。
陈雨林脸皮厚,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都心疼,都心疼。各位大爷大妈,街坊邻居,咱们也别干看着,多少是个心意不是?”
他这话一出,先前还热闹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冷场。
杨明他爹杨福财咳嗽一声,站了出来。
杨福财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吴大爷,陈师傅,你们的心意是好的。不过,这捐钱的事儿,我们家怕是无能为力了。”
吴长海眉头动了动:“老杨,你这是……”
杨福财叹了口气:“吴大爷,您是晓得我们家情况的。我那点死工资,一个月五十三块五,要养活一家六口人。老大明成虽然上班了,可他是临时工,挣那点钱,刚够他自个儿嚼谷。老二明志,还没工作,眼瞅着也要下乡。老三明远,过两天就去东北了,安家费是领了一百五,可那地方天寒地冻,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们家自个儿都火烧眉毛了,实在是拿不出闲钱来帮衬别人。当然,周淑琴家困难,我们也都瞧见了,可我们家,也不宽裕啊。”
杨福财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既没哭穷卖惨,也表明了自家立场。
他没提让别人给他家捐款,算是保留了读书人的几分体面。
吴长海听完,半晌没做声,末了点了点头:“老杨说的,也是实情。”
院里赵德发一听这话,连忙接口:“就是就是,吴大爷,杨老师家都这样了,我们家更不行了。我家那口子,常年药罐子,我那点工资,全填药铺里了,哪还有余钱啊。”
赵德发是街道修鞋的,手艺一般,为人却精明,专爱占小便宜。
章建国也瓮声瓮气地开了腔:“我们家建方,不也快下乡了吗?置办东西也得花钱。”
章建国是院里的老住户,脾气有些古怪,跟他儿子章建方关系也不怎么样。
有人小声嘀咕:“你管过你儿子吗?建方下乡的东西,还不是他自个儿想办法。”
章建国脸一黑,没再吭声。
有了杨福财带头,赵德发和章建国跟进,剩下的人家,也都沉默不语,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吴长海环视一圈,心里明镜似的,这事儿,怕是悬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行了,既然大伙儿都有难处,我也不强求。小刚的事,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说完,他把桌上的四十块钱收了起来,揣进兜里。
一场轰轰烈烈的全院募捐大会,就这么虎头蛇尾地收了场。
众人作鸟兽散,各回各家。
杨明跟在林月华身后,往自家屋子走。
这院里的人情冷暖,他算是又多了一层体会。
不过也好,省得以后有人拿道德绑架他。
陈雨林挠着头,一脸尴尬,时不时瞟一眼周淑琴家的方向。
他那点小心思,院里谁不知道啊,这回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吴大爷收了那四十块钱,背着手慢慢踱步回了上房。
赵德发和章建国撇着嘴,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杨明他爹杨福财没多停留,扶了扶眼镜,转身往自家屋里走去。
林月华紧跟在儿子身后,步子有些急促。
回到屋里,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
粗粮窝窝头,一盆清可见底的玉米面稀饭,还有一小碟咸菜疙瘩。
这就是杨家常年的伙食标准。
杨福财洗了手坐下,端起饭碗。
“明远啊,下乡的东西都准备得咋样了?”
他扒拉着碗里的稀饭,声音有些低沉。
杨明咬了一口窝窝头,干巴巴的,咽得有点费劲。
“棉衣棉裤都做好了,棉花也弹了。”
“被子褥子还没弄,这两天就去扯布。”
“水缸饭盒也都买好了。”
他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说着。
“知青办发的安家费,一百五十块,我留了三十零花,剩下您帮我换成粮票布票吧。”
杨明接着说道,这是他跟母亲商量好的。
林月华在一旁听着,没插话,只是默默地给儿子舀了一勺咸菜。
“粮票布票?”
杨福财抬起头,有些不解。
“爸,下乡的地方,钱不如票实在。”
“再说,我一个人在乡下,花钱的地方不多。”
“多攒点票,以后回城能用上。”
杨明解释着,没提空间的事儿。
他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说的。
杨福财叹了口气。
“你考虑得周全。”
“哎,都是爸没本事,不能给你多置办点东西。”
他夹了一块咸菜,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你大哥那点工资,刚够他自个儿嚼谷。”
“你二哥明志还没着落,眼瞅着也要下乡。”
“你妹妹还在上学,样样都要钱。”
杨福财说着,语气里满是无奈。
“家里这点死工资,养活一家人,真是紧巴巴的。”
“你下乡去了,那地方又苦又冷,爸这心里啊,总是不踏实。”
林月华也接话道:“你爸说的是,东北天寒地冻的,你身子骨又单薄,去了可怎么熬啊。”
杨明放下筷子,看着父母。
“爸妈,你们别担心。”
“比我困难的多了去了。”
“至少我还有知青办发的安家费,还有你们帮我准备的东西。”
“去了乡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语气轻松,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和笃定。
“东北农村节奏慢,也没城里这么多弯弯绕绕。”
“好好干活,挣工分,借点粮食,一年也就过去了。”
“第二年工分多了,就能还上。”
他把政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下乡就是去体验生活一样。
可父母听了,脸上并没有放松多少。
他们是过来人,知道下乡的苦,知道扎根农村意味着什么。
从六五、六六年那批知青开始,下乡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多少城里娃去了就没再回来。
扎根农村,就是把根留在了那里。
一旦在当地结婚,回城的希望就彻底断了。
一家人沉默地吃着饭,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杨明看着沉默的家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他们担心什么。
“大哥,你在厂里好好干,争取转正。”
“二哥,你别灰心,总会有机会的。”
他看向两个哥哥,语气带着鼓励。
“等我去了乡下,好好表现。”
“说不定过几年,就能安排回城呢。”
这话他说得有点心虚,因为他知道回城有多难。
可总得给家里人一点念想不是。
杨家大哥杨明成闷头吃饭,没吭声。
二哥杨明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
杨明知道,他们心里未必信。
回城的机会太渺茫了,渺茫得像天上的星星。
但他也不用他们全信。
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他知道父母并不是真的一点余钱都没有。
他那个读书读傻了的大哥,后来还不是靠着父母的钱,在城里分到了房子。
他家的经济状况,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差。
或许比不上吴大爷,但也比赵德发、章建国那些人强多了。
阎家那三个孩子,能靠着院里人的接济和算计过日子,他杨家怎么会真的一穷二白?
他想起原身,一个除了读书啥也不会的书呆子。
这个时代,读书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特别是文革这几年,学校里都乱七八糟的。
等将来恢复高考,很多人都歇菜了,就是因为基础太差。
而他不一样。
他可是经历过八世轮回的圣心毒医。
虽然这具身体底子薄,圣灵经也才修炼到第一层。
精神异能也只有十级。
木、火、水三系异能也只是刚刚入门。
但他有空间,有记忆,有能力。
去了乡下,有的是时间修炼。
他会在广阔的天地里,把前世的本事一点点找回来。
到时候,别说回城,就是想去哪,都没人拦得住。
他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知道,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
......
次日一早。
天刚蒙蒙亮,杨明就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不想吵醒屋里其他人。
下乡的日子越来越近,该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弄得七七八八。
队上的规矩他也摸清了,头一年去,可以跟生产队借粮,只是利息不低。
不过他有自己的小算盘,空间里那几分地可不是摆设,种出来的粮食蔬菜,够他吃用了。
实在不行,附近山里转转,弄点野味改善伙食,也不是难事。
他真正的目标,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心修炼他的圣灵经,顺便把荒废的几门异能捡起来。
至于高考,那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现在重要的是积攒实力,等机会来了,才能一飞冲天。
郑小刚那种货色,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明远,怎么起这么早?”林月华的声音带着惺忪睡意从里屋传来。
她披着衣服走出来,看着儿子已经穿戴整齐,眉宇间添了忧色,“离下乡还有几天,不多睡会儿。”
杨明回过头,露出一个让母亲安心的笑容:“妈,我提前适应一下,听说乡下天不亮就得起来干活,挣工分。”
“东北那边冷,活计也重,你这身子骨……”林月华说到一半,声音有些哽咽。
“妈,您就放宽心,现在的政策是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又不是去送死。”杨明语气轻松。
“工分就是命根子,没工分就没饭吃,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加了一句,陈述着一个简单粗暴的现实。
这话好巧不巧,被早起准备去茅房的郑小刚听了个正着。
郑小刚本来就对下乡一百个不情愿,一听这话,腿肚子都软了。
“呜哇——奶奶!我不要去乡下!我不要去挣工分!”郑小刚尖叫着,扭头就往自家屋里跑,声音凄厉得像是要杀猪。
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哭起来还跟三岁娃娃一样,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杨明和林月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到了无语。
这郑小刚,被周淑琴惯得不成样子了。
杨明记起前几天,原身还因为这郑小刚的无理取闹,被周淑琴指桑骂槐了好一阵子。
“妈,我出去一趟,办点事。”杨明拿起昨天就准备好的布袋子。
林月华欲言又止,末了只说:“早点回来,路上当心。”
杨明点点头,出了门。
他没往知青办或者供销社的方向去,而是拐进了另一条胡同。
他的目标是城里最大的药铺——民生堂。
空间里那棵上了年份的老山参,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这年头,黄金有价玉无价,可品相好的老药材,比玉石还金贵。
为了避免麻烦,杨明在僻静处停下,运转《圣灵经》里的易容法门。
他的面部骨骼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容貌很快就变了,从一个略显稚嫩的青年,成了一个三十来岁,神色沉稳的普通男人。
对着小水坑照了照,确认没有破绽,他给自己按了个新身份——秦建业。
民生堂的门脸古色古香,牌匾上的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杨明走进药铺,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柜台后的伙计抬了抬眼皮:“抓药还是问诊?”
“你们这儿,收药材吗?”杨明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伙计打量了他几眼:“什么药材?年份如何?品相怎样?”
杨明也不多话,从布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粗布包裹的油纸包,轻轻放在柜台上。
他解开布包,露出一小截参须。
那参须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色泽黄润,形态饱满,一看就不是凡品。
伙计的表情郑重了些:“您稍等,我去请我们白老板。”
不多时,一个穿着深色褂子,精神矍铄的小老头从后堂走了出来,手里还盘着两个核桃。
“鄙人白孟恪,是这家铺子的老板。听伙计说,这位先生有好东西?”白孟恪目光在杨明身上一扫,最终落在他面前的油纸包上。
杨明淡然一笑:“家里长辈留下来的,说是有些年份了,具体多久,我也说不准。”
他把油纸包往前推了推:“家里孩子快结婚了,手头有点紧,想着换点钱用。”这个理由,最是平常不过。
白孟恪点了点头,示意杨明把人参全拿出来。
当整棵人参展现在眼前时,饶是见多识广的白孟恪,呼吸也不由得粗重了几分。
这人参芦碗圆顶,纹理清晰,参体肥大,须条自然舒展,品相堪称完美。
白孟恪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最细的参须,放在口中细细品咂。
片刻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眼神中透出几分热切:“错不了,这是百年野山参,而且是品相极佳的百年野山参!”
杨明心中安定,面上却不显:“白老板是行家,您给估个价?”
他这话术,把皮球踢给了对方。
白孟恪沉吟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这个数,三千块。”
杨明挑了挑眉,没说话。
这价格不算低,但离他的心理价位还有点距离,这老头子,有点滑头啊。
白孟恪见他不动声色,又加了一句:“现金,当场结清。”
“白老板,这可是救命的东西。”杨明慢悠悠地开口,“三千块,少了点。”
白孟恪捻了捻胡须:“那秦先生开个价?”
“我也不漫天要价,三千五百块,另外,我还需要一些票。”杨明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票?”白孟恪眉头一挑,随即了然。这年头,有钱没票,寸步难行。
“全国粮票,布票,棉花票,工业券,有多少要多少。”杨明补充道。
白孟恪深深看了杨明一眼,这人瞧着普通,心思却不简单。
“三千五百块可以。票据的话,我尽量凑,但肯定没有现钱那么足。”
杨明笑了:“我相信白老板的能量。”
最终,双方以三千五百元现金,外加市价约值五百元的各种票据成交。
白孟恪让人去准备钱款和票据,自己则取来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将人参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很快,伙计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厚厚一叠大团结,还有一沓各种票证。
杨明看似随意地拿起钱点了一遍,实则精神力已经扫过,数目分毫不差。
票据种类繁多,粮票占了大头,足有三百斤全国粮票,五十尺布票,十斤棉花票,还有一些糖票、肉票、工业券等。
“秦先生,日后若还有这等好货,务必优先考虑我们民生堂。”白孟恪客气地说道。
杨明将钱和票据仔细收好,淡然道:“若是有缘,自然会来。”
他这话模棱两可,白孟恪听了,也只当是客套话,并未放在心上。
离开民生堂,杨明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确认无人跟踪后,迅速恢复了本来面貌。
他先是将那些有时效性的票据整理出来,比如肉票糖票,得尽快用掉。
百货大楼,是他此行的下一个目的地。
有了钱和票,很多之前不敢想的东西,都可以安排上了。
百货大楼里人头攒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肥皂和布料的味道。
他直接走到布料柜台。
售货员本来爱搭不理的,看到他掏出的布票,眼神一下就不一样了。
“同志,您要点啥布?”语气瞬间客气了不少。
杨明挑了几种颜色耐脏、料子结实的粗布和细布。
这都是下乡要用的,得经得起折腾。
又买了棉花,要了十斤。
这可是好东西,能做棉衣棉裤棉被。
接着是服装柜台,他选了几件军绿色的棉衣和棉裤。
还有几双厚实的棉鞋,东北的冬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售货员一边开票一边夸他眼光好,这些都是紧俏货。
他买东西干脆利落,不砍价不墨迹。
这让售货员更高看他一眼,觉得这小伙子是个有谱的。
日用品柜台,肥皂、毛巾、牙刷、牙膏,一样没落下。
还有一些小物件,比如针线、剪刀啥的,乡下地方可不方便买。
他像扫货一样,把清单上的东西都买齐了。
总共花了三百多块钱,票据也用掉了一大半。
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布袋子里,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心念一动,布袋子里的东西瞬间消失,进了他的空间。
这种感觉实在太爽了,就像开了外挂一样。
提着空荡荡的布袋子,他感觉浑身轻松。
下一步是去黑市。
黑市可不像百货大楼这么明亮正规,它藏在城里的犄角旮旯。
杨明再次变装,这次变成一个五十多岁,面相憨厚的农民。
他七拐八拐,穿过几条狭窄的胡同,终于找到了黑市的入口。
这里人不多,交易都是小声进行的。
他要买的东西是被褥,这玩意儿在农村是“四大件”之一,非常重要。
黑市里卖被褥的不多,他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看着可靠的老大爷。
“大爷,有新棉被吗?”他压低声音问。
老大爷打量了他一下,从身后的麻袋里掏出两床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被。
“有,特级的,新棉花,新布料。”老大爷拍了拍被子,一脸自信。
被子看着确实不错,厚实蓬松。
“咋卖?”杨明问。
“六十块钱一床。”老大爷报了个价。
杨明心里咯噔一下,卧槽,这么贵?
这年头,城里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十块钱。
两床被子就顶上他两个月工资了。
这价格,简直是抢钱啊。
但他知道,这特级棉被确实值这个价,而且有钱也难买到。
这是关系到下乡能不能睡个好觉的大事。
“两床都要了。”杨明咬了咬牙。
他可不想去了乡下冻得瑟瑟发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大爷数着钱,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杨明提着两床沉甸甸的被子,再次找地方收进空间。
这次购物,花了他不少钱,但心里踏实多了。
钱没了可以再挣,命和舒适度可不是钱能比的。
他盘算着,等到了乡下,环境清净,正好可以安心修炼圣灵经。
争取早日突破到第二层,到时候精神力更强,能力也会提升。
医术这块,是他的长期饭票。
等政策宽松点,搞个行医资格证,光明正大地赚钱。
这几天,他就这么逛逛街,看看四九城的老样子。
每天晚上,坚持在空间里修炼和冥想。
外面的世界,周淑琴还在为郑小刚的事儿上火。
郑小刚哭闹了好几天,嗓子都哑了。
隔壁院儿里都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哭声,跟杀猪一样。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十几天就过去了。
下乡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天,杨明在空间里整理从废品收购站弄来的那些“破烂儿”。
上次捡漏弄到的那个木盒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用精神力探进去,发现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套针具。
总共十种不同材质的针,每种都有九九八十一根。
金、银、铜、铁、锡、木、石、骨、玉、玻璃。
他拿起一根金针,入手沉甸甸的,针尖细如牛毛。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针具。
盒子底部还有个小夹层,里面藏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册子是用某种不知名的兽皮制成的,摸起来温润细腻。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杨明翻开一看,傻眼了。
这字他见过,在一些古籍善本里。
是古老的文字,比小篆还要古老。
他能认出小篆,毕竟前九世活得够久,什么朝代都经历过。
可这字,他只觉得眼熟,却怎么也读不通顺。
大篆?还是更早的甲骨文金文?
他皱着眉头,尝试解读。
但只能连蒙带猜,效率太低了。
这册子肯定记录了这套针具的使用方法,或者是什么了不得的医术或者功法。
得找个懂这玩意儿的人破译一下。
不过这事儿不急,等去了乡下再说。
他把针具和册子收好,又扫了一眼空间里的其他东西。
金条、大小黄鱼、袁大头,堆得跟小山似的。
还有各种宝石、玉石、字画、孤本、瓷器。
甚至还有紫檀、黄花梨、乌木、鸡翅木等珍稀木材。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能让现在的人发疯。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他得苟着,慢慢发育。
刚从空间出来,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喊他。
是王主任,他站在杨家门口。
“明远在家吗?”王主任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
杨明快步走出去,“王主任,您来了。”
“来了来了,给你送东西来了。”王主任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几份文件。
“这是你的火车票,介绍信,还有户口转移证明。”
“拿着这些,去了乡下就能落户,分口粮。”
他把文件递给杨明。
“这是大事儿,必须我亲自送到你手上。”王主任强调了一下。
杨明接过文件,仔细看了看,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火车是后天上午九点的,可别迟到了啊。”王主任叮嘱道。
“迟到了可就麻烦了。”
“我还要去给郑小刚和章建方他们送票,就不多待了。”
杨明点了点头,“王主任您慢走,要不我带您过去?”
王主任笑了笑,“不用不用,我认得路。”
“那您注意安全。”
王主任摆了摆手,转身出了院子。
杨明拿着文件,心里踏实了。
下乡,正式提上日程。
他看了看手里的火车票,去东北的车票,硬座。
这趟旅程,注定不会轻松。
但对他来说,这是开始,不是结束。
他要在那片广阔的天地里,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力量。
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会不一样!
从杨家出来,王主任径直去了周淑琴家。
“周淑琴在家吗?”王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院里响起。
周淑琴撩开门帘,陪着笑脸迎了出来:“哎哟,王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主任推了推眼镜,并不进屋,就站在门口:“郑小刚呢,叫他出来,我有话说。”
“小刚,小刚,王主任找你。”周淑琴朝屋里喊。
郑小刚磨磨蹭蹭地从里屋出来,一脸的不耐烦:“干嘛?”
王主任瞧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眉头拧了起来:“郑小刚,通知你一声,下乡的事,你必须去。”
“凭什么!我不去!”郑小刚脖子一梗,嚷嚷起来。
“不去?”王主任冷笑一声,“行啊,那你就等着去大西北啃沙子吧,那边新建了个农场,缺的就是你这样的‘问题青年’去劳动改造。”
郑小刚脸刷的一下白了,大西北,劳动改造,这几个字眼儿跟锤子一样砸在他心上。
他妈周淑琴也慌了神,拉着王主任的胳膊:“王主任,王主任,您高抬贵手,小刚他还小,不懂事。”
王主任甩开她的手:“不懂事?我看他是欠管教。政策在这儿,谁都不能例外。”
郑小刚嘴唇哆嗦着,想到那些关于劳改农场的恐怖传闻,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他可不想去那种地方遭罪。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我去当知青!”郑小刚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哭腔。
周淑琴松了口气,连忙对王主任说:“主任您看,孩子答应了,答应了。”
王主任面无表情:“自愿报名的时间已经过了,现在是被组织安排,性质不一样。”
周淑琴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那,王主任,这下乡,有没有啥补助啊?家里这情况,您也是知道的。”
王主任瞥了她一眼,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补助?那是给那些响应号召、自愿报名的积极分子的。他郑小刚,是自愿的吗?”
周淑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王主任不再理会她,对着郑小刚又敲打了一句:“后天出发,东西都准备好了?”
郑小刚垂着头,没吭声。
王主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他还要去通知章建方。
院子里,章建方正在劈柴,听到王主任叫他,放下斧子。
他爹章大山的打骂声,他早就受够了,下乡对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所以他早就自愿报了名,只盼着早点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家。
王主任走后,周淑琴唉声叹气。
郑小刚却像是活了过来,一把拉住他妈:“妈,给我钱!”
“钱?妈哪儿还有钱啊?”周淑琴哭丧着脸。
“你不给我钱,我就不走了!不,我走了也不回来了!饿死在外头,看你怎么办!”郑小刚开始撒泼。
周淑琴被他闹得没法,只能从炕洞里摸出皱巴巴的几张票子,塞到他手里:“省着点花,到了那边,没人管你了。”
郑小刚一把抢过钱,数都没数就揣进了兜里。
杨明这边,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的行李瞧着简单,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一个网兜,里面装着脸盆毛巾之类的日用品。
旁人哪里晓得,他那空间里,吃的穿的用的,堆得跟小山一样。
那些从黑市淘换来的棉被,崭新厚实,足够他应付东北的严寒。
药品,工具,甚至还有几块打磨好的木料,准备到了地方得空做点小物件。
他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等待着出发的那一天。
后天,一晃就到。
火车站,人山人海,汽笛声、叫卖声、哭喊声混成一片。
杨明一家都来送他,杨爸杨妈眼圈泛红,兄弟姐妹们也围着他,叮嘱个没完。
杨明逐一安慰,让他们放心。
不远处,郑小刚被他妈周淑琴挽着,周淑琴还在抹眼泪,郑小刚却是一脸不耐烦,东张西望。
章建方那边,却冷清许多。
只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他旁边,是邻居刘光福。
刘光福拍了拍章建方的肩膀:“建方,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章建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吧,光福哥,我会的。”他这一去,天高任鸟飞,心里头是真敞亮。
三人随着人流验票,进了站台。
绿皮火车像一条长龙卧在那里。
杨明找到了自己的铺位,是中铺,还行。
郑小刚和章建方也在同一节车厢,不过隔了几个位置。
郑小刚嘟嘟囔囔地把他那个破包袱塞上行李架,抱怨着座位太硬。
章建方则是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车厢里的一切,对他来说,所有都是新鲜的。
“呜——”
长长的汽笛声响起,车身微微一震,开始缓缓移动。
站台上送行的人群跟着火车跑,挥着手,喊着话。
杨明朝父母弟妹挥了挥手,直到他们的身影再也瞧不见。
郑小刚靠在窗边,一言不发,瞅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章建方则显得格外兴奋,扒着车窗一个劲儿地往外瞧。
火车驶出市区,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过道那边传来一阵说话声。
“哎,你们也是去东北的?”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杨明循声望去,是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瞧着跟他们年纪相仿。
说话的是个穿着蓝色卡其布上衣的青年,浓眉大眼,透着股机灵劲儿。
他旁边是一个文静秀气的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
另一个男生则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是啊,你们也是?”杨明答道。
那机灵青年一笑:“太巧了!我们也是红星中学的,我叫韩春明,这是苏萌,这是程建军。”
杨明作了自我介绍:“杨明。”
章建方也凑了过来:“我叫章建方。”
郑小刚没动弹,依旧看着窗外。
韩春明为人爽朗,很快就跟杨明、章建方聊开了。
“杨明,章建方,你们分到哪儿啊?”韩春明问。
“我去林省D市松树屯。”杨明说道。
“松树屯?”韩春明挠了挠头,“没太听说过,我们仨是去红星林场,也在林省,离D市不远。”
苏萌也开口,声音柔柔的:“那我们说不定以后还能遇上呢。”
程建军推了推眼镜:“都是响应国家号召,到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嘛。”
火车哐当哐当,载着一车厢的年轻人,奔向未知的远方。
车厢里,先前那股离别的愁绪,被旅途的新奇和年轻人的热络冲淡不少。
韩春明他们几个红星中学的,跟杨明、章建方聊得投机。
“松树屯,红星林场,都在林省,挨得不远。”韩春明比划着,“往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得多走动走动。”
苏萌文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
程建军则不时推推眼镜,补充一些“政策解读”或者“未来展望”。
杨明多数时候听着,偶尔回应几句,不抢话,也不冷场。
章建方倒是放开了不少,跟韩春明称兄道弟,说着对东北的向往。
郑小刚一个人缩在角落,拿后脑勺对着众人,也不晓得在琢磨什么。
聊得正热闹,过道另一头传来一阵喧哗。
“我说老胡,你那罗盘到底准不准啊?别到了地方,连北都找不着!”一个粗豪的嗓门嚷嚷着。
“胖子,你少叨叨几句能憋死?”另一个声音略显沉稳,带着些许无奈,“我这可是祖传的,能不准?”
杨明他们循声望去。
只见两个青年挤在过道,一个身材魁梧,脸庞黝黑,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正唾沫横飞。
另一个稍瘦,眉宇间有股英气,背着个大包,手里还真拿着个黄铜罗盘,正没好气地瞪着那胖子。
“哟,王凯旋,胡八一,你们俩也去东北?”韩春明像是认得他们,扬声打了个招呼。
那叫王凯旋的胖子一回头,瞧见韩春明,咧嘴一笑:“嘿,春明儿!你们也去?巧了嘿!”
胡八一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们也是去东北的,不过目的地更偏远些,听着像是什么边境的农场。
王凯旋嗓门大,几句话就把他跟胡八一的“英雄事迹”吹嘘了一遍,什么摸过鱼,掏过鸟,就差上山打过虎了。
胡八一在一旁,时不时纠正他两句,但多数时候,任由他吹。
这两人一加入,车厢里更热闹了。
没过多久,又从别的车厢晃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青年,穿着崭新的军大衣,敞着怀,透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他身后跟着俩人,一个戴眼镜,文质彬彬,另一个姑娘,短发齐耳,英姿飒爽。
“哥们儿,借过一下。”军大衣青年说话带着京片子特有的腔调,一开口就自带气场。
他目光在车厢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杨明他们这片。
“都是去插队的?”军大衣青年问,语气熟络。
韩春明应道:“是啊,哥们儿也是?”
“钟跃民。”军大衣青年报上名号,指了指身边的人,“这是郑桐,这是罗芸。”
这几位瞧着就不一般,那股子精气神,跟普通学生不太一样。
特别是钟跃民,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洒脱。
得,又是一伙“大院子弟”。
这下,车厢里可真是藏龙卧虎了。
不同出身,不同经历的年轻人,因为同一个时代的召唤,汇聚在这列绿皮火车上。
话题天南海北地扯着,从学校的趣事,到对未来的憧憬,再到对农村生活的想象。
气氛一度非常融洽。
就在大家聊得兴高采烈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吵吵啥呢?还让不让人歇会儿了?”
是郑小刚。
他终于舍得把脸转过来了,一脸的起床气,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这一嗓子,让原本热烈的交谈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
钟跃民原本带笑的脸,慢慢收敛了笑意。
他侧过头,打量着郑小刚,语气平淡:“怎么着,哥们儿,嫌吵啊?”
郑小刚梗着脖子:“本来就吵!叽叽喳喳的,烦不烦?”
他被周淑琴宠惯了,在家里横行霸道,出来了还这副德行。
钟跃民乐了,他站起身。
“嘿,我说你小子,口气不小啊。”他一步步朝郑小刚走过去。
郑小刚被钟跃民的气势压迫,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他嘴上还硬撑:“怎,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钟跃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瞅着他:“没错,你说得都对。不过,这车厢不是你家炕头,想安静,回家找你妈要去。”
他说话不带脏字,但那股子劲儿,比骂人还让人难受。
郑小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注意到钟跃民身上那件军大衣,崭新挺括,领子上的绒毛都还是顺的。
这种料子,这种款式,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
再看钟跃民那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派头,郑小刚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遇上硬茬子了,还是个他惹不起的硬茬子。
“我……”郑小刚气焰矮了半截,嘟囔了一句什么,没人听清。
钟跃民哼了一声,也没再为难他,转身走回原位。
“行了,多大点事儿。”他摆摆手,对众人道,“咱们继续聊咱们的。”
可气氛,终究是被破坏了。
大家伙儿也没了先前那股子热络劲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就各自散了,或者闭目养神,或者瞅着窗外发呆。
章建方凑到杨明身边,压低声音:“明哥,你说,这下乡,真能有出路吗?”
他脸上带着几分迷茫,几分担忧。
杨明瞅了他一眼:“怎么,后悔了?”
“那倒没有。”章建方摇摇头,“在家里待着,天天挨我爹的打,还不如出来闯闯。就是……心里没底。”
杨明明白他的心思。
章建方在家里受气,下乡对他而言,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解脱。
可未知的将来,总让人忐忑。
“路是人走出来的。”杨明说,“在家里,你爹能管你一辈子?出来了,天高任鸟飞,好歹是个机会。”
“话是这么说。”章建方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明哥,我听说,下乡都有补助的,街道不是发钱发票了吗?”
他眼巴巴地瞅着杨明。
杨明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小子,绕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呢。
“是发了。”杨明应道。
“那……你看,我爹那人你也晓得,他肯定把我的那份给吞了。”章建方装出一副可怜相,“我这一路上,兜比脸还干净。明哥,你……”
他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白。
想从杨明这儿弄点好处。
不等杨明开口,旁边的郑小刚耳朵尖,也凑了过来。
“对啊,杨明,你家条件好,肯定拿了不少吧?”郑小刚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咱们都是一个院儿的,你可不能吃独食啊。见者有份,匀我点儿。”
这家伙,脸皮是真厚。
杨明被这两人一唱一和给逗乐了。
他没接他们的话茬。
他转向郑小刚,话语平静却有分量:“我记得,你妈临走前,塞给你一个厚信封,里面数目不小吧?少说也有个几百块。怎么,这么快就花完了?”
郑小刚的脸“唰”地一下变了颜色,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你胡说什么?”
那五十块钱,是他妈周淑琴东拼西凑给他的。
这事儿,杨明怎么会晓得?难道他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杨明没理会他的惊诧,又看向章建方:“至于你的补助,你爹章大山是什么人,院里谁不清楚?那钱,你真以为能落到你手里?怕是早给他拿去填窟窿了。”
章建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爹是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
只是,他总抱着一丝幻想,希望杨明能发发善心,或者,他能从杨明这儿“借”点。
现在被杨明点破,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的钱,是我的。”杨明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你们的钱,是你们的。谁也别想从我这儿占便宜。”
他不是圣母,更不是冤大头。
这俩小子,一个藏着掖着想空手套白狼,一个明摆着想道德绑架。
门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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