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温执素温宏礼的其他类型小说《贵女太茶,谁让你们就好这一口?温执素温宏礼小说》,由网络作家“荇川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温执素被她的妹妹亲手杀死了。一刀当胸而过。她倒在血泊里,血逐渐浸润了地上的书页。耳边传来最后的声音是妹妹的讥笑,“喜欢这本书吗?是我专门为你写的。”再次有知觉时,她胸前的剧痛已经消失,浑身绵软无力躺在床上。模糊的视线里,有一颗梳着双环髻的脑袋。似乎是年轻的女孩,焦急地呼唤她:“小姐!小姐你醒醒......”温执素眼睛烧得有些发痛,努力地辨认。丫鬟一脸担忧,“小姐,可有好些?真是吓坏婢子了!”“小姐此番被楚姨娘责罚出了事,镇国将军府中竟无一人关心!下人们更是看姨娘眼色,小姐高烧三天不退,竟连一副汤药都不给。巴不得趁小姐病了,将婚事换给三小姐......”见温执素沉默不语,丫鬟停了抱怨。镇国......将军府?婚事?三小姐?脑海里响起她...
《贵女太茶,谁让你们就好这一口?温执素温宏礼小说》精彩片段
温执素被她的妹妹亲手杀死了。
一刀当胸而过。
她倒在血泊里,血逐渐浸润了地上的书页。
耳边传来最后的声音是妹妹的讥笑,“喜欢这本书吗?是我专门为你写的。”
再次有知觉时,她胸前的剧痛已经消失,浑身绵软无力躺在床上。
模糊的视线里,有一颗梳着双环髻的脑袋。
似乎是年轻的女孩,焦急地呼唤她:“小姐!小姐你醒醒......”
温执素眼睛烧得有些发痛,努力地辨认。
丫鬟一脸担忧,“小姐,可有好些?真是吓坏婢子了!”
“小姐此番被楚姨娘责罚出了事,镇国将军府中竟无一人关心!下人们更是看姨娘眼色,小姐高烧三天不退,竟连一副汤药都不给。巴不得趁小姐病了,将婚事换给三小姐......”见温执素沉默不语,丫鬟停了抱怨。
镇国......将军府?
婚事?三小姐?
脑海里响起她死前妹妹的那句讥讽,温执素嗤笑,没想到她竟穿到了那本书里。
与她同名同姓的镇南大将军嫡长女,受姨娘庶妹迫害,一生坎坷众叛亲离的一生。
最后死在了与那妹妹同名的庶妹手中,一箭穿心。
她不甘心!
她绝不能死在妹妹手里两次!
温执素霍然睁眼。
大小姐醒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主院命人送来了衣服和吃食。
楚姨娘的面子功夫倒是做的足。
“大小姐,还好你今日醒了。天一亮,姬家夫人就要上门议亲了。”
春灵将送东西的丫鬟打发了回去,温执素才掀了托盘中半旧的衣服。
里面藏着一枚碧绿通透、缠绕烫金莲花纹的玉镯。
温执素冷笑一声,吩咐道:“你等下趁老夫人睡前,将镯子送过去。就说是孙女新得的玩意,想着先孝敬祖母。”
“是,小姐。”春灵将镯子包好藏入怀中,匆匆离去。
温家祖上是贫农,依靠温执素母亲的萧家有了高官厚禄后,祖母的生活越发奢华,难改吝啬本质。
祖母并不会在意她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哪里来的镯子,但只要是给祖母的好东西,一定会收下。
三小姐不惜下了血本诬陷她偷窃,她正好借花献佛。
祖母收了好处,定然愿意替她出面。
温执素这身子几日未曾进食,楚姨娘送吃食做慈母样子给父亲看,定不会有毒,她便放心吃了。
边吃边盘算。
其实,还算幸运。
恰好到了三小姐要毁她名声,夺她婚约之前。
不出三个月,镇国将军府就会阖府抄家斩首。
书里安排她嫁去了姬家逃过一劫,姬家更是个火坑。
她既然来了,当然要亲手践踏妹妹写在书里的心血。
此时,是厉国公查找镇国将军府叛国通敌证据的最后关头。
不如就让她亲手奉上证据。
灭了整个将军府!
春灵回来后,温执素也不打算继续休息了,命人服饰她沐浴。
温执素将计划告诉了春灵,命她去准备狗血和软垫,春灵瞪大了眼睛。
等收拾得差不多,天刚蒙蒙亮起。
今日有客见,祖母特意取消了晨昏定省,让人专心招待姬家夫人。
正巧也给了她们主仆二人谋划的机会。
春灵是母亲陪嫁丫鬟的女儿,自小陪着她,忠心自是不必说。
院外逐渐有了动静,温执素猜许是前院客人要来了。
姬家的主母赵夫人一早便登了门。
姬家曾受恩于夫人萧氏,两家便指腹为婚,永结秦晋之好。
赵夫人喝着茶,见厅门扭出来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面孔陌生。
“赵夫人,给您见礼了。”
楚姨娘盈盈下拜,“老爷今日上朝还未归,夫人早些年身体不好,一直在京郊的观里修养着。现家中诸事皆由妾身代管,妾身姓楚。”
旧时家中无人执掌中馈,楚姨娘便被扶了平妻,掌家十几年,自是不觉有何不妥。
赵夫人抬眼看了她那满头珠翠,甚觉讽刺,起身便要走。
“我提前递了帖子,没想到这样不凑巧。既然主事的都不在,那我改日再来。”
楚姨娘面色一滞,连忙拉住赵夫人,“赵夫人,您留步!老爷命妾身今日一定要好好招待夫人,夫人虽病着,想来也是十分操心素姐儿的婚事。妾身定会将赵夫人的话带到。”
赵夫人心道,今日就当见见大小姐,便留了下来。
楚姨娘立刻命人去请。
喊温执素去前厅的丫鬟还没到,她院子里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半个时辰前,温执素正同春灵说着话,挽梅院的门被一脚踹开。
温容牵了一只半人高的恶犬在门口叫嚣。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温执素匆匆从内屋中走出,“三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温容神色不屑地对她上下打量,“贱人,偷了本小姐的镯子,还不交出来!戴偷的东西去议亲,你不害臊?”
看到她磨边的白衣白裙,温容更是轻蔑一笑,“素色的衣裙,卖惨给谁看呢?你是不是觉得今日赵氏来议亲,你以后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今儿我来,就是来破你的美梦的。”
“姬家的婚事,你也配?或许求求我,我还能让你去做个填房。”
温容手一挥,婆子立刻擒住主仆二人,家丁和丫鬟开始翻箱倒箧。
温执素大病初愈,身子软弱无力,让温容脸上笑意更浓。
“院子里弄乱点,大姐姐要是慌不择路,扭了胳膊摔了腿,自然就不能去前院了。”
春灵猛地挣开了婆子,冲上前去抱住温容的大腿,趁机将备好的狗血抹上去。
“三小姐,大小姐昨日才醒,她真的没有偷三小姐的东西!”
温容将狗绳丢给丫鬟,抽出马鞭,凛冽带风的鞭子下去即刻见血。
“你倒是还挺灵活!她没偷,就不能收买下人偷?!”
春灵立刻痛呼滚去一旁。
皮鞭染了血,温容身上的狗血便不那么显眼了。
楚姨娘的丫鬟磨磨蹭蹭地到了,温容突然改了主意。
本来想让她在赵夫人面前失仪,不如......
一并毁了她的名声!
“松开她,给我放狗!”
通报的丫鬟出了院门,就开始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大小姐和狗打起来了!”
丫鬟一直从后院嚷到前厅,官家嫡女的流言,想必第二日就能传遍京城。
前厅,楚姨娘正说着温执素的好话,捧得天上有地下无。
赵夫人越听越满意,觉得楚姨娘对嫡女还算大气。
丫鬟的嚷叫传到了前厅,还添了一句,“夫人,三小姐刚刚听到消息,立刻去阻止大小姐了!”
楚姨娘来不及责怪丫鬟,连忙赶往后院。
楚姨娘路上同赵夫人解释,“夫人,这......这都怪妾身疏忽,素姐儿有时顽皮了些,让您见笑了。”
赵氏眉头一皱,莫非楚姨娘夸的是假?这怎么做得了姬家长房夫人?
赵夫人揣着一肚子疑问,也听不进楚姨娘在旁边对三小姐趁机的吹捧。
转眼就进了后院,看到挽梅院院门大开。
远远看见一女子发髻凌乱,手中正挥舞着棍棒和黑犬缠斗,口中惊呼大骂,不堪入耳。
楚姨娘疾步上前,大喊:“大小姐,还不快住手!”
赵夫人随后就看见院内满地狼籍,主屋更是凌乱不堪。
眉头皱的更深。
堂堂大小姐的院子,乱如猪圈,成何体统!
居然还用棍棒同畜牲缠斗,更是粗鄙无礼!
没想到这些年将军夫人无法管束子女,竟然让大小姐养成了这个德行!
赵氏满脸失望,正要拂袖而去。
温执素将赵夫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找准机会过来行礼。
“见过姨娘。”
声若黄莺出谷。
又转头对赵氏深深一福,“小女子温执素,见过赵夫人。还请夫人原谅素儿今日仪容不堪,实在是事发突然,不能弃妹妹安危于不顾。素儿定当择日与长辈一同前往府上拜见,以表歉意。”
赵氏一听这话,抬眼一瞧。
虽发髻凌乱白衣带血,但气质端庄毫无狼狈之意。
绝色面容带有几分沉静成熟,身姿曼妙更增添一份韵味。
这样漂亮又知礼的长媳,正正和她的心意!
那楚姨娘竟说得是实话!
楚姨娘一看温执素好端端的站在那,眼皮狂跳。
温执素两眼含泪,“姨娘终于来了,快救救妹妹!那狗不知何故发了疯,竟追着妹妹吠咬!”
这话将众人视线吸引到温容身上。
温容将狗打得半死,身上污秽难辨,嘴里咒骂:“孽畜!找死!”
她杀红了眼,“贱人!别以为你今天能躲过一劫!姬家的婚事定是我的......”
突然见门口多了几人,其中有一位仪容高贵的夫人。
温容脑中嗡的一声。
完了。
三小姐不是来阻止大小姐的吗?
不仅和狗打了起来,还辱骂长姐。
通报的丫鬟和楚姨娘的反应更是令人起疑。
赵夫人长期浸淫后宅之中,此事已看出端倪。
她不欲管温家之事,若......温大小姐来姬家由她亲自教导,而非见识短浅的姨娘,日后定能打理好姬家百年的基业。
遂冷声道:“楚姨娘,今日之事你我都心知肚明。想来平时贵人事多疏于管教,大小姐以后便由我替萧夫人来教导,虽有些不合礼数,实属无奈之举,还望温将军和萧夫人能够理解。”
“夫人,这......”楚姨娘的帕子攥在手里几乎被戳出了洞,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温执素惊讶地看向赵夫人,轻声向她道了谢。
赵夫人拉过温执素的手,将自己的玉镯和金丝点翠簪给她戴上,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作为一个外人,赵夫人能做的确实不多。
而今日温执素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
赵夫人表了态,打算告辞,“姬家重诺,婚约之事绝无更改。今日如此不凑巧,只得改日再商议提亲换贴之事,请将军务必到场。”
临走前看了那半死的狗,“至于那位小姐,希望小姐以后多多自重,切莫再传出些风言风语。”
温容扛不住打击,气晕了过去。
楚姨娘狠狠地剜了一眼温执素,命人先将晕了的温容送回了祈岚院。
等下老爷回来,她还有后手等着这个小贱人!
容儿的丫鬟同她说了,原本放狗咬的是温执素,不知为何狗突然发狂。
原本她只是逼温执素知难而退罢了,没想到容儿临时改了主意,这才出了岔子。
温宏礼刚下朝回到府中就听说后院出了事,朝服都没换,连忙往后院去。
挽梅院院门歪斜,掉了半扇。
院内泥土横飞花草践踏,陈设用具东倒西歪,远处还有浑身是血的狗,屋内更是一片狼藉。
他火冒三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执素向他行了礼,打算张口,却被楚姨娘打断。
楚姨娘眼中的泪已经蓄势待发。
“老爷,容儿今天一早和妾身说有只贵重的镯子不见了,妾身怕被下人偷了去卖,允她牵狗去寻。没成想是素姐儿拿了,想必是手边没得更好的,借用下妹妹的,倒也无伤大雅。”
“但素姐儿不认。容儿又是个急脾气,闹了些不快。反倒是这畜牲突然发了狂,丫鬟匆忙报去前院,惊了赵夫人。赵夫人一来,脸色有些差,没说两句就拂袖而去。”
“只是那镯子,还尚未寻到,妾身正命人再仔细找找。”
楚姨娘说的半真半假,似乎并不怕人对峙。
可那关键的镯子,如今在祖母那里,楚姨娘不可能在她这找到。
楚姨娘如此急着给她定罪,定是用别的来替。
温宏礼忍着怒气,“那今日婚事商定如何?”
“今日未商定什么,赵夫人说改日再提亲换贴。”楚姨娘露出忧心的样子,小声啜泣,腕上的翠玉镯子已经不见。
“那会子闹起来时,素姐儿德行有失被看了个真切,临走前,要妾身以后将素姐儿送到姬家由赵夫人亲自教导,省得以后做事丢了姬家长房的脸。”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温执素平静地看楚姨娘演戏。
不过她今日要的不单是赵夫人的教导。
那只是她往后出府的名头。
温宏礼听完觉得自己臊得发烫!
堂堂镇国将军府被人嫌弃管教无方,竟要越俎代庖!
“跪下!”
远处过来一个人影,温执素立刻调整好角度病歪歪地跪下,让人看得清楚。
温宏礼正要发作。
楚姨娘称镯子在院子里找到了,神色得意。
找不到那只镶金玉镯又如何?
只要有,那就是证据确凿!
温执素一挑眉。
楚姨娘果真没让她失望。
她只好辛苦些,演上一出苦肉计,让她更快接近通敌叛国的证据。
“今日你可知错?”温宏礼本就是一武将,骨子里只会武夫那一套。犯了错,自然就是打。
温执素抬头盯着温宏礼,眼神倔强,“女儿不曾偷窃,更不曾被姬家嫌弃。”
温宏礼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啪。
打掉了赵夫人的点翠簪,落在石板路上清脆一响。
脸颊连着耳朵火辣成一片,耳边嗡嗡作响,脸颊先白后红迅速肿起。
她目光呆滞地跪着,看着那簪子。
小小的皮肉之苦,不敌她心中的恨意一分。
她要的,是亲手送他们上路。
“只要你一日还未出阁,一日就还是我温家的女儿,丢的是我温家的脸!姬家不愿明说,我便来好好教导你!偷窃还不承认,罪加一等!”
“现在打你,让你长长记性!等嫁去姬家,若还如此行事,当心被夫家休弃!”
温执素听到他冠冕堂皇的话,讽刺一笑。
楚姨娘假意劝解:“老爷,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容貌。看在萧夫人的面子上,您消消气......”
萧氏是温宏礼心中的刺,时时提醒他,没有萧氏就没有现在的镇国将军府。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
温宏礼看到她那近似的容貌、不服气的眼神,令他心头一阵火大,让人拿了家法伺候。
打到一半时,手掌已破了皮肉,慢慢渗血。
温执素像是屈打成招,开口道:“今日都是女儿的错。女儿知错,下次不敢。”
门口偷听的人搀扶着老夫人一并进了院子。
老夫人姗姗来迟,进门刚好听见这一句。
众人给老夫人见了礼。
温执素抬头看过去,嫡亲大哥怎得来了?
书中的时间线皆是固定,她记得此时大哥还未归家,莫非......除她以外还有人穿书?
祖母命人停了家法,扶温执素起身,“老身去看容丫头,听说取了家法赶紧才过来。听容丫头说是丢了一个莲花纹的镶金玉镯?大丫头因此受罚?”
老夫人拿出来一个物件,正是那个镯子。
楚姨娘的丫鬟大惊,脱口而出:“这镯子怎的在老夫人手里!”
楚姨娘连忙将那替用的镯子带回手腕,掩在袖子下,“素姐儿,你要是有委屈,就跟姨娘说,何苦受了罚再让老夫人和老爷心疼。”
老夫人有些疑惑,“昨天大丫头说得了个好东西,命人送了我,怎么今日又说这镯子是三丫头的?”
温执素眸中带泪,起身向老夫人行礼,打肿的脸和血色模糊的掌心看着有些渗人。
“昨日姨娘命人给我送新衣,衣裳里夹了一只镶金玉镯子,孙女以为是姨娘怕其他妹妹多心,偷偷塞给孙女的。但孙女想着祖母爱翡翠,见了此镯一定欢喜,便送给祖母以尽孝心。”
众人惊讶。
孝字当先,向来是绝杀。
楚姨娘哪能轻易放过她,“既然是误会,大姑娘为何又承认自己有错?往后世家大族的规矩更是繁琐,受了委屈更是不像家里,还能有些个补偿。”
温宏礼和老夫人本来缓和的脸色,立刻变得不满。
小辈用苦肉计裹挟长辈要东西,更要严加管教!
温执素说道:“孙女又不想扰了祖母清静。既已送做礼物,哪有要回的道理。孙女甘愿受罚,还望姨娘和妹妹能够消气。”
大方得体,不卑不亢。
老夫人脸色微霁,满意这镯子归了自己。
温执枫突然开了口,“楚姨娘手里拿的镯子,是拿了个顶替的吗?”
他是个严谨刚直的性子。
身为家中长子,却不受喜爱,自小被父亲扔到军营中,不久前才调任京城的职,今日才回了家。
没想到见到了亲妹妹被父亲打骂。
温宏礼瞪了楚姨娘一眼,有些不耐,“算了!既然是误会,大丫头受了委屈,应好好补偿。着人把挽梅院重新修整,月例银子再多加五两。”
“赵夫人对你的教导要认真听从,不得给家里丢人。”
老夫人听了议亲的事,原不在乎谁去结亲。
只要这亲事在,傍上了百年世家姬家,就有享不尽的荣华。
既然姬家喜欢大丫头,那就不能让人毁了这婚约去。
老夫人毫不留情地说道:“大丫头,院子修整期间你就住在我这。谁要搅和这婚事,直接扫地出门!”
温宏礼命众人散去,亲自送老夫人回院子。
温执枫本想有话同父亲说。
但他的袖子,突然被人抓住。
白净的小脸上带着刚刚哭过的泪痕,高高肿起的脸颊诉说着她的委屈。
黑瞳里映着他的模样,眼神怯怯的。
温执枫数年没见过他的亲妹妹,没想到她已长得这么大了。又生得标志,有几分母亲的影子。
她轻声开口:“多谢哥哥刚才替妹妹说话。从前父亲和姨娘不准我读书。今后哥哥回来了,可否允妹妹去书房读书识字?”
温执枫应了。
老夫人回了院子,命人收拾屋子,将温执素安顿在东间。
府医给她治伤,留了药。
温执素坐在梳妆镜前,精致容颜上赫然一个巴掌印,“春灵,不必涂那么多,让它慢一点好。”
被打这一次,自然要物尽其用。
春灵正在给她的手上药,问道:“小姐,今日你为何知道楚姨娘会为难?”
“昨日看到那镯子,想到今日两家议亲,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她不能透露自己穿书的秘密。
书中后来她嫁入姬家,并未过多提及镇国将军府的事。
搜证据的事,只能靠她自己。
通敌叛国的事不太可能是被污蔑,不然也不会连女眷都不放过。
厉国公现在是皇帝的利刃,说不定已经在派人搜寻证据了。
连上线,她的机会就来了。
她现在有了进出书房的自由。
不过......
大哥归家的时间提前了,以后行事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说不定会有第二个穿书之人。
折腾了大半天,她也累了。明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天还黑着,温执素一人提灯,踏着浓郁的雾气,走向昏暗的藏书阁。
咚咚。
温执素敲门后,轻轻推开了门,只将提灯的烛火取出来放在桌上。
拿了一本山河舆志在看,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知不觉,天色逐渐透白。
温执枫在院子中结束晨练,沐浴后该去给祖母请安,路过藏书阁。
远远看着藏书阁开着半扇窗,窗边有个少女。
温执素伸了个懒腰,看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大哥。
她吹熄了蜡烛,将自己写过的纸折起来放在桌子一边,跑着出去,还不忘关上阁门。
“哥哥!”
少女穿着鹅黄色衣裙,像蝴蝶一样飞到温执枫怀里。
温执枫有些怔愣。
多年未归家,妹妹已经长的这么高了。
就是太瘦了,薄的像西市刘大娘卖的煎饼。那是母亲从前在家中最喜欢买的市井小吃。
母亲......
父亲很早便同他约定,等他回京任职以后,就能去见母亲了。
温执素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她仰着脸,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在等他夸奖。脸上还有昨日被掌掴后还未消去的印子。
温执枫心疼的看着她的脸,想起父亲的偏心。
或许她也和他一样,过的很艰难。
不忍再想,温执枫语气轻快地同她打趣,“一大清早就跑来读书了?看来真是求知若渴,想好好配得上京城闻名的姬彧公子?”
“哥哥!你不要取笑妹妹,这样临时抱佛脚哪能比得上姬公子。我昨夜兴奋的睡不着,干脆早些起来。”少女似红了脸,岔开话题,“我们该去给祖母请安了!等下回来你再陪我一起读书,好不好?”
温执枫点点头。
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牵着哥哥,往老夫人院子走去。
藏书阁中,桌上的纸条忽然消失不见。
老夫人院子离藏书阁很近。
进了院子,老夫人见温执枫过来,越发的喜欢。能文能武,仪表堂堂,怕是要扰乱京城闺中小姐们的一池春水。
温宏礼先前并不喜他,但十数年间姨娘们并未增添男丁,温执枫成了家中独子。温宏礼便将自小丢在军营中的温执枫调任京城,冠冕堂皇地解释早年是为了让他在外磨炼,此时回来好接任他的衣钵,更是为了给老夫人尽尽孝心。
老夫人很是感动。
温执素听到这开始起了疑心,她记得书中温执枫并非家里唯一的男丁。
楚姨娘更是为了那个孩子,毒害温执枫。
另一个穿书的人,或许就在这这将军府里!
是大哥?还是与杀她的妹妹同名的温明月?还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温执素装得越发的乖巧,她不能让那人起了疑心。
必须慢慢排除。
昨日之事还可以用偶然隐瞒,大哥和温明月二人不在场,给了她遮掩的余地。
她需要找机会确认到底谁在她之前,改了剧情。
老夫人见温执素脸上仍有红印又沉默不语,命人拿了最好的美容膏,给她消除红痕。
温执素谢过祖母。
只要她顺利嫁入姬家,祖母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了保障。
祖母暂时还是会保她的。
此番动静吸引了温明月的目光,向她看来。
今日是她第一次见书中的温明月,与杀了她的妹妹同名的,温明月。
二人容貌甚至十分相似。
她眼底有些恨意,低下头,藏了起来。
此处的温明月一颦一笑皆是闺中典范,不愧是楚姨娘费尽心思养大的女儿。
楚姨娘想将温明月送入皇家。书中,温明月最后成了皇后,风光无两。
而她是温明月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她心头火更旺。
一顿早饭吃的心不在焉。
早膳用毕,老夫人要去佛堂诵经,众人告退。
温明月同温容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行离开了。
温容出了门后,拉住温执素,“大姐姐,昨日是妹妹的不对,可否给妹妹一个道歉的机会?”
温执素让大哥先去藏书阁等她,二人向花园走去。
春日阳光明媚,千树繁花,落花盖得湖面粉波漾漾。
别有一番“烟花三月”的韵味。
湖边只有她们二人,温容诚恳地向她道歉。因将她屋中的东西都损毁了,今日特来赔她一套脂粉,求她原谅。
温执素看了温容一眼,说道:“妹妹这是转了性子?还是得了高人指点?”
当温容掏出脂粉,她便知温容不可能是改剧情之人。书中温执素曾用了这脂粉被毁容,长了许多红疹,脸上如蚂蚁噬咬,钻心的痒。
她拿起一盒脂粉狠狠掷到地上,说道:“你不要以为送些东西,就能让我放下戒心。姬家的婚事,我要,你便抢不走。我不要,也轮不到你。”
温容登时就变了脸色。
没想到这个贱人装都不装,直接下她的脸!
从前逆来顺受,如今怎的不忍了?
明月姐姐叮嘱她千万不能冲动,只要温执素将这脂粉收下,不出一月就会容貌尽毁。
想到这,温容忍住怒意,劝道:“姐姐误会了,妹妹并无此意。这些脂粉是京中时下最紧俏的新货,也是妹妹道歉的诚意。”
温执素知道温容这一招的温明月教的,内心本就对温明月有怀疑。要主动试探一下温明月,不如就用温容开刀!
她蹲下来,装作匆忙要捡起的样子,句句直戳温容心口。
“温容,你这幅没头脑只知动粗的样子,还想与京城第一公子相配?你有没有问过你身边的温大才女,温明月?要不是她瞧不上姬家,也未必能轮的上你,对不对?”
温执素抬起头看向温容,莞尔一笑。
“我虽才情不如二妹妹,但胜在赵夫人喜欢。姬家公子更是中意于我,这便也够了,你说对不对?”
温容已经被气的面色涨红,见她蹲在地上,抬腿便是一脚。
温执素一闪身,反而抓住温容的裙摆,往从岸边一滚,将温容一起扯下了水。
远看便是温容将温执素踢倒,不小心被扯住,二人一同落了水。
“素儿!!!”
春日湖水仍是寒气逼人,二人落入湖中,衣衫迅速成了最大的拖累。
温执素会水,不断拍打湖面佯装溺水,脚底狠狠踹着不会水的温容,将她踢的离岸边更远。
听到温执枫的呼唤,她更是演的卖力。
“哥哥......救......救命!”
温执枫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就看到妹妹被一脚踹下去的画面,温容也不小心摔下去。
他连忙大喊家丁,然后火速冲过去将近处的温执素带上了岸。
温执素冷的发抖,抱着哥哥不撒手。一身衣服湿透贴在凹凸有致的身躯上,还黏着些许嫣红的落花,衬得她的脸色更加娇弱动人。
温执枫脱下外袍将妹妹罩住,扭头看到温容也被家丁捞了上来。
温容不断咳嗽,呛了很多水,水中混着花瓣更是令人难受。
温容还有些懵,指着她,又气又冷,颤抖地说不出话:“你......你竟敢......”
府医也迅速赶了过来,为二人诊治。
温执素坐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还要过去将地上的脂粉盒捡起。“容妹妹对不起。我手上有伤,一时没拿住,不小心摔了你送我的脂粉。惹妹妹生气了,都是我不好......”
温执枫看着那脂粉,有些不对劲。脂粉散落的地方,为何虫蚁皆避开?
府医连忙领命查看地上的脂粉,证实了温执枫的猜想。这脂粉有毒!
“小小年纪如此歹毒!温容,今日之事我定要告知父亲和祖母,严惩不贷!”
温执枫抱起妹妹,大步流星地往老夫人的院中去。
温容被下人带回祈岚院。祖母和父亲听说此事后震怒,将她禁足半月。
湖水寒冷,又受了惊吓,温容下午便开始高烧不退。
楚姨娘心疼得双眼通红,暗自咬牙。
温明月在一旁宽慰楚姨娘,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这个大姐姐。
倒是被她们小瞧了。
“主子,按您的吩咐去搜了温家的藏书阁,未发现可疑信息。只是......”
“说。”声音冷淡。
“温家大小姐有些奇怪,她寅时出现在藏书阁,像知道阁中有人,先敲了门。进来后又不点灯,只就这一盏烛火读书。”霜临挠了挠头,“怎么都透着古怪,属下便把她写的字拿了回来。这纸也是她叠好的!”
霜临将纸展开,纸面被叠的整齐,上书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越州”。
坐在书桌前的黑袍男人眼神中露出一点兴味。
越州,可不就是镇国大将军反水的地方?是有心还是无心?倒是有趣。
“去查一下她。”他拿过那张纸,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字,“再命人专门盯一下。”
“是!”
今早温执素命春灵去藏书阁取书,便知晓了纸条消失的事。
她知道自己的消息一定会引起对方的兴趣。
倒是不急着给第二次,先吊吊胃口。
在老夫人院中修养,药材补品如流水一样送进来,都进了她的肚子,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她虽落水,但很快便被救了上来,驱了寒,第二日她身体就好得差不多了,有些底子。
听说温容高烧的厉害。
那身上被她踹得痛,加上落水的惊吓,怎么消停一阵子。
她正好先找个帮手。
温执枫见过祖母后就来了她屋子,进门便问道:“素儿,今日你觉得如何了?”
“多谢哥哥关心,妹妹今日爽利多了。”
温执素正看书,她起身时不小心将书本掉在床下。
温执枫随手捡了起来,扫到书的内容有些熟悉,“这......这书怎么像是母亲的字迹?”
昨日夜里她命兰嬷嬷将母亲留下的书从挽梅院带出,挑了一本,来试探下这个大哥,对母亲到底是何态度?能否成为她的助力?
“是母亲留下来的启蒙书,昨日我命人带过来,怕修葺院子给弄丢了。”温执素拿过书,小心担去尘土。
“原来这书在你这里,幼时我也读过。后来入了军营,还时常想起这些。”温执枫似想到了什么,有些高兴,“父亲在我离家时答应我,若我任职回京,便允许我去见母亲。”
“以前熬不过去的时候,总用这个念头盼着。没想到真回来了,反而有些近乡情怯。”
他说得真诚,温执素听了有一丝难过。
她没想到温宏礼居然用这种借口,分离母子十几年。
大哥也并非穿书之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母亲墓前的杂草已有半人高。
原本她将自己当成一个看客,书中的世界是编造的,为了折磨她而生,每日睁眼迎来的便是对她的算计。
所以,她满心满眼的恨。
但她看到了哥哥红了的眼眶,听到了他语气中的期盼,对母亲的想念注定将要落空。
一个年少就被赶去军营,生父不管不问的人,靠这个期盼挺了过来。
温执素伸手摸了哥哥的脸,说道:“哥,那你快些去和父亲说,去见母亲。”
手中是温热的,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苍白的文字。
“我想带你一同去。等父亲归家,我去同父亲商议此事,你且等我!”温执枫眼睛亮起光,匆匆出了院子。
他心里在想,很久未见母亲,要送些什么呢?玉簪?母亲会喜欢吗?
......
温执素其实有些不忍。
但这府里,不是所有人都要为了几个人的错去死。
错不在他们。
总有人可以活下来,也许不止她一个。
她心情刚好些,就有不识趣的人来了。
“素姐儿,姨娘过来看看你身体如何了?昨日是你妹妹的错,她这会还病着,姨娘代她来跟你道歉。”楚姨娘拉着她的手,手绢拭着泪。“她还小,素姐儿别跟她计较......”
“姨娘,她还是个孩子。”温执素柔柔地打断。“那就更应该好好教育,禁足期间多读读书。”
楚姨娘见她一脸认真,心下只怪自己多想。面上不显,攥着帕子的手暗自使劲。
身后丫鬟放下一个食盒,“这是姨娘为大小姐亲手熬的燕窝粥,特意加了极品雪蛤补补身子。”
楚姨娘正打算端过来,看着她喝。
温执素吩咐道:“春灵,帮我晾一晾,我不喜太烫的。”
见春灵抢过食盒,她挽着楚姨娘的手,甜滋滋地说:“多谢姨娘还想着我。素儿已经大了也不好让人喂,吹凉那些事就让下人们做就行了,姨娘陪我说说话。”
楚姨娘被识破想法,面色难堪,只好顺着她的意。
温执素聊姬家婚约之事,一副小鹿乱撞的神情。
想着躺在床上痛苦的温容,楚姨娘气不打一处来。见温执素后来喝了粥,便急忙离开了。
“春灵,把这燕窝粥碗给祖母端去,珍馐美馔自然是同祖母分享。”她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
她知楚姨娘会来,倘若楚姨娘不是穿书之人,必会按照书中轨迹行事。
楚姨娘第一次探病便是送了雪蛤燕窝粥。
姬家来府中下聘的时候,温执素当着众人的面吐了一地,十分丢人。
被多嘴的媒人将事情传出,她成了京中闺秀们的笑柄,咬定她这门婚事不会成。
即便“京城第一公子”姬彧已与她定了亲,依旧狂蜂浪蝶无数。
只不过这次楚姨娘被乱了心神,没注意春灵动了手脚。
给了她第二次借花献佛的机会。
到嘴边的肥肉,祖母是一定不会放过。温宏礼是个孝子,他有的自然就都归祖母所有。夫人姨娘们打理家事,祖母也不必劳累,只要颐养天年即可。所以祖母无人敢招惹,过得太舒坦。
这是祖母的道。
而她的道,自是要成为强权之人,不任人拿捏。
当务之急她需要慢慢强身健体,驾驭这幅躯体。
虽然被楚姨娘克扣饭食身体有些亏欠,但这身子是有武功基础的。
母亲萧夫人留下的书里,有几本强身健体的武书。温执素自小不曾间断练习,并听从母亲的嘱咐隐藏此事。
甚至连春灵都不知晓此事,她自己偷偷在房中练习。
原书的温执素,柔弱的像个随便就能被温明月捏死的蚂蚁。
现在她身上有武功,哥哥回来的时间也提前了。
莫非穿书的人是母亲?
她心里冒出更多的疑问,这些比她预想得复杂的多。
温执素暂且放下思绪,开始仔细翻看萧夫人留下的书。
待回过神后已近傍晚。
正打算用晚膳,老夫人身边的黄嬷嬷请她过去。
她心里想着看热闹,蹭蹭地跑去了祖母的西间。
“祖母,黄嬷嬷和孙女说您有些不舒服?孙女命人请个府医过来看看?”温执素一推门就看到了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老夫人。
这一个两个真是不长记性。
“素丫头......你来了。”老夫人缓缓睁眼,有些头晕。
黄嬷嬷下午发现老夫人一觉睡的太久,喊醒后老夫人有些头晕恶心,吐了些食痹。
思来想去,饮食与往日不同的便是那碗燕窝粥。
“素丫头,我食过那碗燕窝粥后,便有些不适。”老夫人晕得很,免了温执素的礼,让她坐过来。
温执素道:“祖母,那碗燕窝粥,是楚姨娘亲手炖的。取了初春存的梅花雪,又加了雪蛤。孙女想着是好东西,便孝敬给了祖母。”
正说着,府医到了。
认定老夫人是饮食不洁,邪毒入胃,需服药导泻,搭配益气生津之药。
黄嬷嬷领了方子去准备给老夫人熬药。
老夫人一边想着邪毒,一边想着楚姨娘送来的燕窝粥,心里窝火。
“大丫头,去喊你父亲......”
“祖母,您头晕此时不宜动怒。”她连忙为老夫人顺气,“那燕窝粥已没了痕迹,若姨娘不承认此事,父亲也无法为您决断,还会失了祖母的威严。”
温执素命府医选些导泻的方子,老夫人年纪大,受不住探吐。
收了银子,办事自然是好。
想来祖母坐在恭桶上导泻的时候,头也不晕了,定会狠狠地记楚姨娘一笔。
“若下次姨娘再犯了事,您借机再惩治她便是了。左不过一个姨娘,还能让祖母受了气去?”
老夫人闭了眼,同意了温执素的说辞。
命黄嬷嬷去催温宏礼,明日带温执素去姬家登门道歉。
楚姨娘无非是想那姬家婚事,堵死了路便是。
老夫人刚刚喝下了导泻药,便开始腹痛。
温执素匆匆告辞。
黄嬷嬷刚到前院,便听到老爷与大少爷二人的争吵。
“父亲!您明明答应我,待我任职京中,便可去孤云观看望母亲!”
“此去孤云观,便是寄信也需两日!为何我才回府,您就收到了母亲闭关、暂不见客的信?”
“你是质疑为父在说谎?!”怒极的声音,“给我滚出去!”
黄嬷嬷刚到门口,便见一茶碗,摔的四分五裂。
茶水打湿了砖,留茶叶干涸在地上。
像搁浅的鱼。
令人窒息。
镇国将军夫人,姓萧,名雁笙。
萧雁笙的父亲萧老将军,曾是玳国的第一名将,百战百胜。
虎父无犬女,萧雁笙随父亲一同在马背上长大,也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但她生性单纯,爱上了军中一名救过她性命的无名小卒。
为了能迎娶老将军的宝贝女儿,无名小卒屡立军功,升到了副将,晋升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萧雁笙同温副将在西北的边关拜了天地。
生下了温执枫。
几年后,以巫蛊闻名的崇清国突然来犯,地处西南的越州战况焦灼,萧老将军驰援。
萧雁笙再孕,被提前送回了京城的萧老夫人身边。
夏季瘴气盛行,许多将士中计被俘,部分将士被生制傀儡,一时间军中人心惶惶。
老将军为此深陷敌营,以身殉国。
萧雁笙得知消息后,悲痛过度动了胎气,温执素早产,险些一尸两命。
副将温宏礼接任萧老将军,镇守越州。
次年,大败崇清国夺回越州边陲三镇,封镇国大将军。
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越州将士遗孤——楚浣。
彼时萧雁笙身体抱恙,温宏礼新晋镇国大将军春风得意。
她将楚浣当做妹妹照顾,却不知楚浣已有身孕。
那胎是个男胎,楚浣抬了姨娘。
萧雁笙的病更重了,从此一蹶不振。
后来,萧雁笙到孤云观中“养病”,将军府内楚姨娘一手遮天。
最后,她死在了孤云观。
温执素坐在去姬家的马车上,扭头看了看自己那“令人着迷”的父亲。
鬓若刀裁,须髯如戟,脸上带着久经沙场的风霜磨砺。
发冠高束,一丝不苟。
虽已年过三十久不习武,身材未有发福,依旧风姿潇洒。
倒是一身好皮囊,迷了萧雁笙的眼。
温宏礼本要骑马,是她借口去姬家有些紧张,想同父亲说说话,将他骗上了马车。
书中温执素第一次乘马车出门,马车便被动了手脚。
她满心欢喜去姬家,半路却从马车摔出,狼狈不堪。正巧被温容看到,京中又多了关于她的谈资。
再回家更了衣去姬家,看到的就是赵夫人不耐烦的神色。
事情传到姬家宗族老家伙们耳中,认为她不敬长辈,不守时。
她的名声,从同狗打架、当堂呕吐,再到不敬长辈,已是狼藉。
将军府通敌叛国,更是重重一击。
从此她在姬家再也抬不起头。
都是楚姨娘和温明月的精心设计,她怎敢辜负她们的苦心。
马车,还是要坐。
狼狈的人,可以不必是她。
温宏礼上马车时,见她将马车主位让出,脸色微微满意。
温执素笑得含蓄。
路上,温宏礼见温执素看着他,却又不说话,端起父亲的架子开始同她说些三从四德,要敬重未来婆家的话。
温执素心不在焉地听着,想着母亲若是穿书之人,她来的是哪个截点?那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若母亲还在,后面的事情也许会脱离她的预知范围,她需要找到母亲才行......
“温执素!为父刚刚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进去?!”
温宏礼突然地责骂让她回了神。
“父亲,刚刚女儿在想母亲。许久未见过母亲,不知母亲身体如何?知道素儿的婚事,会不会回家来看看素儿?”温执素抬起头,眼里突然噙了泪。
温宏礼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起十五岁的萧雁笙。
塞外黄沙,战马上风姿绰约的红衣少女。
是一丝年少的爱慕,也是他向上的高枝。
马车突然向前一顿,二人扶住车壁,勉强稳住身形。
“发生何事?!”
“嘶嘶——”回应的只有车外马声嘶鸣。
车厢下方传来“咔擦”一声断裂,车厢疾速向右前方倾倒,温宏礼因马车的力道被甩离了座位。
马受了惊带着车厢拖行,车厢内剧烈晃动。
温宏礼正要起身稳住下盘,不知衣袍被哪里压住,瞬间失去平衡“扑通”跪倒,又传来断裂声响。
电光火石间,车厢将要倾扣在地,而马还在拼命向前挣扎。
“咔”一声,右侧车辕断裂,车厢迅速被甩出去。
慌乱之中,温执素“不小心”蹬了温宏礼一脚,借力稳住身子。
温宏礼摔了出去。
她尖叫,“父亲!”
此时正是街上人最多的时候,见惊了马,众人纷纷躲避。
车厢不过几个瞬间便被甩翻,底部一分为二。车内人竟被甩了出来——趴跪在地!
人群又聚在了一起,看热闹。
一番变故,等温宏礼反应过来已经在车外了。
“温大将军,见到本公,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极具磁性的声音响起,虽是调笑的话,却语气冰冷。
“霜临,扶温大将军起来。”
温宏礼面色涨红,有些迟钝:“厉国公,你!”
“竟羞辱陛下臣子!”
霜临扶起温宏礼,发现他有些颤抖,“将军此言差矣。国公路过此地,见马车生了意外,特意施以援手,怎算得上欺辱?”
温执素从散架的马车内挣扎出来,脸色有些苍白。
着实有些惊险。
她抬眼见到的就是玉冠束发,身着绣银鹤纹鸦青色缂丝长袍的男子。
面色洁莹如玉,眉眼鲜明,唇间樱红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贵气非凡。
见有人出现,男子抬眸。
眼中的光冰冷无波,毫无笑意。长睫在脸上落下阴影,更显幽暗。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头,他周身气度却阴郁冰冷,令人心惊胆寒。
不愧是素有玉面罗刹之名的厉国公晏玄奕,真真是好颜色。
“臣女温执素,拜见国公。”今日她特意只佩了簪子,命春灵簪得结实。一番折腾,发丝都未有凌乱,依旧端庄得体。
行礼时,扶风弱柳,露出一节莹白的手腕,指若削葱。
“免礼。”晏玄奕见到她,便想起那张纸上歪歪扭扭的字。
温大小姐。
字不如其人,也并非面上那么纯洁无害。踢她父亲的那一脚,无情狠辣。
是个黑心的。
温宏礼扭头看到女儿得体大方,松了一口气,他一个人丢人就已经够糟心了。
马车出了如此严重的问题,除了有人故意为之,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更是倒霉地被衣角绊住,才会如此出丑!
他不记得还有一脚。毕竟他刚落地,就被人占了便宜,早已气昏了头。
等下还要赶去姬家,温宏礼说道:“厉国公,下官还有要事,先行一步。告辞。”
“温大将军请留步。”霜临挥了挥手,三五人顷刻间将散落的马车收拾干净。
“国公命我带您去更衣,软轿便留给温大小姐,解您今日之困。今日国公只是心情烦闷,下轿散心,并未遇到将军。”一顶带暗纹的黑色软轿停在温执素面前。
温宏礼与厉国公晏玄奕并无交情,他有些狐疑,如此示好必定有异。
但此时回家更衣必错过与姬家约定的时辰,婚事不可以再出岔子。
国公已给了台阶,不如顺水推舟。
“下官,多谢国公。”
晏玄奕从袖中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温执素,语气平淡:“温大小姐,手指伤了。”
她确实因攀住车壁磨破了手指。
他是在暗示。
温执素接了帕子,对他粲然一笑,回道:“臣女,多谢国公关心。”
扭身进了软轿。
所幸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厉国公的亲信霜临护送温执素到了姬府。轿子在姬府侧边的巷子里稍待,便等到了更衣后骑马而来的温宏礼。
二人在门口再次谢过厉国公后,进了姬府。
霜临进入软轿中搜寻。
果然,在软轿坐垫上找到了绣着银鹤的帕子,正是国公递出的那方。
上面画有图样。
霜临火速呈给厉国公。
姬府内,赵夫人已在前厅等候。
姬家是百年世家望族,不似其他府上表面奢靡富丽。
于细微之处不同。
院中一步一景,碧玉塑池,池中鲤皆若空游无所依。
池边有名品稀种草木,此时春意微露梅花盛放,一缕缕幽香仿若有形,附着衣裙随风而舞。
一阵风起,落花入玉池,更添三分雅致。
厅内额匾高悬,是前朝三代贤帝名师蔺祭酒的真迹,相传留世之作不过十数。
其他陈设自是不必说。
百年世家,如此深厚的底蕴,自是可以笑看皇权更替。
温执素收回视线,与温宏礼一起同赵夫人见了礼。
赵夫人收了他们带来的薄礼,上次的事便也揭了过去。
今日温执素水红衣裙明媚精致,略施脂粉,容色更胜那日初见。
赵夫人不喜满头珠玉的张扬,看着只佩玉簪、乖巧稳重的温执素,越发满意。
温执素静静地听二位长辈客套。
她知自己必不会嫁去姬家,走个过场也无甚所谓。
可惜没见到京城第一公子姬彧。
少时二人曾一起玩耍,母亲去了孤云观后,便没了联系。
早已不记得是什么模样。
温宏礼怕夜长梦多,同意了赵夫人的提议,纳采问吉走个过场便可下聘。
敲定婚事后,温家父女便告辞离去。
一袭青衫从抄手游廊赶往前厅,因步履匆匆,额间已起了薄汗。
赵夫人忍不住打趣道:“这会你倒是急。定了二月十三下聘,自有你们见面的机会。”
十三日,便是明日。
少年听到母亲如此说脸有些红,声音温和:“母亲,儿子与她已多年未见,不知她......是否还记得。”
赵夫人有些好笑,说道:“你第一公子的名号不就是为了她吗?别以为母亲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青衫少年望着府门的方向,抿了抿唇,没答话。
温执素随父亲出了姬府的门,温家的马车已在此等候了。
“你上车,我骑马回府。”
温宏礼骑了马就走,看样子怒火是忍不住了。
温执素上了马车,心情不错。
小小惩戒,不及他作恶的万分之一,怎么就气成这样?以后更有他受的。
春灵随了第二趟马车来,见她开心,忍不住问:“小姐,是婚事商议的顺利吗?怎得如此开心?”
温执素忍不住敲打春灵的头,“女子嫁娶婚事有何开心,从楚姨娘变为姬家宗族长辈,日子就好过吗?婚事并非是女子的出路。你还小,要记住,人要学会靠自己。”
春灵听的一头雾水。
温执素的马车慢悠悠地回到府上时,好戏已经结束。
听下人说,老爷当着仆从的面,进门直接掌掴了楚姨娘。
温宏礼回府先去车马房,命人将车仆和今日的马夫一并打杀。随手指了一旁的人,任了新的车仆。
扔了马鞭,直奔后院。
楚姨娘左等右等,没等到温执素回来换衣服,等到了怒气冲冲的温宏礼。
“楚浣!母亲前日警告过,不要再搅和素儿的婚事,你为何不听?!”
她正要行礼,温宏礼一掌已扇到她脸上。
武将手劲大,这一掌,结结实实。
楚姨娘面皮霎时惨白,被掌掴的地方迅速发红肿起,她的耳朵有一瞬间失了声音,陷入蜂鸣。
血一股脑涌上头,冲击着她的理智。
他竟敢当着下人的面打她!
“老爷,妾身掌家十余年,你从未对妾有过重话。”楚姨娘泪如雨下,“今日若不说出个缘由,妾便撞死在你面前!”
温宏礼本有些后悔下手太重。
一听她还在装傻,更是心烦。
“明知故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温宏礼气得唾沫横飞,“府里的人出去代表的是温家的脸面,你在做什么?狠狠打我的脸吗!”
“让别人都知道温家没有主母,姨娘是怎么管的这个家!你若不想管,我便换个人来管这个家!”
丢人的事,除了温执素知道,其他知情的下人已被处死。
温宏礼更不可能主动说出,他骂完便拂袖而去。
竟威胁她?!
楚姨娘气得砸了眼前的所有东西。
除了身边的嬷嬷,看到她被掌掴的下人通通发卖,她的威望不可被这点小事撼动。
明明她只对温执素的马车做了手脚!老爷是武将,从不喜坐马车,难不成今日特例上了她的马车?怎么会那么巧?
温执素这个好命的小贱人!
消息传到郁姨娘院子里,母女二人有些惊讶。
备受宠爱的楚姨娘,今日居然被老爷当着下人的面被掌掴、被责骂。
这家里,莫非要变天了......
温执素带着笑意回老夫人院子的东间,见到了等着她回来的温执枫。
温执枫自是听说了楚姨娘院里的事,只问她,“素儿,今日你可有伤到?”
“小伤。哥哥,找我有事吗?”她伸了手,有些破皮。
温执枫将春灵遣出去,才小声同她说:“父亲不让我去探望母亲,他收到了母亲的信,称母亲不见客。我不信,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温执素不答,拉着哥哥出门,提议:“哥哥,听说祖母身子有些不爽,今日都免了请安。我们一同去看看。”
东间和西间离得近,两步就到了祖母门前。
二人先见到了黄嬷嬷。
“嬷嬷,祖母今日身子如何?”
黄嬷嬷叹了口气,“昨夜老夫人一直腹泻,快天明时才将将睡下。今日更是喝了水就想作呕,吃了饭便要泻肚。”
“府医又来瞧过,也只是开了调理脾胃、益气生津的药。喝了也并未好转,眼下老夫人正在休息。”
黄嬷嬷看了眼左右无人,同温执素耳语:“昨夜老夫人在恭桶上,恨不得活剥了楚姨娘。要不是有心无力,定是要闹起来。”
温执素将楚姨娘被打的事说了,黄嬷嬷露了些笑意。
二人告辞,没有进去打扰老夫人。
温执枫不知祖母为何生病,追问温执素。
温执素只道:“昨日楚姨娘送来的燕窝粥,我瞧着好,便给了祖母。晚上祖母便开始不舒服。”
温执枫眉头一皱,想要说什么,被妹妹牵住手,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突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妹妹的眼睛,亮亮的映着他。
“哥哥,祖母生病,我听说城外十里镇有个名医,想来必是可以药到病除。”温执素暗示他出城,“哥哥去城外为祖母求药,想必父亲也不会阻拦。”
温执枫不由得笑了,宠溺地说:“你这个小机灵鬼。”
求药不过是个由头罢了,谁会在乎他半路拐去孤云观呢?
温宏礼听了温执枫的请求,准了他明日一早去求药。
觉得他们兄妹二人十分孝顺,令他满意。
老夫人病的奇怪,楚姨娘命人打听才知道,昨日温执素往老夫人屋子里也送了一碗燕窝粥。
心道不好。
反正解药吃不死人,先给老夫人下一份试试。
连忙命人加到老夫人的饭食里。
老夫人醒后,听了黄嬷嬷转述楚姨娘被打的事情,心情大好立刻让小厨房开灶,一连吃了三碗饭。
饭吃了,病也好了。
老夫人觉得楚姨娘被打得甚是吉利。
只是泻得人还有些虚脱,还要将养几日。
老夫人不想见温宏礼,让黄嬷嬷借口拒了。
温宏礼没见到老夫人,扭头去了郁姨娘屋里歇息。
正房那头,温明月正给楚姨娘的脸上涂药。
楚姨娘虽已过三十,但美貌不减,面皮紧的很。此刻脸上红红的掌印十分明显,险些有了淤紫。
她将燕窝粥的事同温明月说了。
明明亲眼见着温执素喝下了有毒的燕窝粥,为何今日无事发生?
马车的事更是蹊跷。
她后来仔细一想,老爷今日回来后穿得衣服,并不是她早上服饰他穿的那件。
回来后换下衣服,直接命下人烧了,查无可查。
她只能去查市井的消息。
去姬府必经的坊间有流言传出,今日早些时候有人自马车内摔出,当街跪在了厉国公面前......
今日跟去的下人都被打杀,偏生温执素的丫鬟因泻肚没去,逃过一劫!
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三次,不得不让人提防。
温执素,这个贱人果然是故意的!
温明月听了楚姨娘的分析,看着她脸上掌掴后的红印,心里的恶意再也忍不住。
“娘,我听闻萧夫人在孤云观已经离世,何不借此将婚期推迟?墓是死的,人是活的。”
楚姨娘猛地一扭头,温明月手上的药匙戳到了她的伤处,恍若未觉。
月儿怎知......
莫非偷看了她的信?!
罢了,迟早要告诉月儿这些事。
只是这法子,未免有些阴毒。
十三日,姬家正式下聘。
一早,春灵便喊醒温执素梳妆打扮,她昨夜睡得好便也由春灵折腾。
今日祖母同样免了请安,她在院子里用过早膳,不一会便听前厅热闹起来。
春灵十分激动,拉着她就往前厅去。
前厅里温宏礼已经在候着了。
温执枫一早便出了城,老夫人还不便起身,楚姨娘脸上印子未消,其他姨娘们不可出后院。
偌大将军府就只温宏礼一人出面。姬家倒是浩浩荡荡来了一群。
宗族长辈们一见只有温宏礼一人,下意识觉得将军府轻怠。
长老们对了对眼神,面上不显。
温宏礼架子也不端了,连忙上前讨好陪笑。
众人见礼后,边说着话,往前厅里引。
姬家的聘礼将前院占的已经无从下脚,放眼一看,红得灼眼。
金银玉器、丝绢礼器、茶叶美酒,应有尽有。最前面的红盒子中,还放了一捆良田地契。
姬家的财力,温宏礼到此刻才有了真实的感受。面上不由笑得更加奉迎,挑些喜庆话客套。
温执素从垂花门出来,绕到前院,入目就是满眼的红和金银的闪。
春灵直接看呆了,拉着她袖子:“天呐!大小姐!我从未见过那么多金银玉器!”
现代的金钱都是冰冷的数字,其实她也没见过。
她甚至都有一瞬间心动了,要不就答应嫁了吧?
见众人入了前厅,温执素连忙加快脚步。
前厅众人落了座,上了茶,正有点没话找话的时候。
门口一阵风,吹来了梅香。
一袭桃红色大袖团花纹锦缎襦裙,腰间系了粉白掐花的带子,纤腰不盈一握。腰间坠着碧色的玉,清脆作响。院子里满目的红称着少女的肤白胜雪,温婉绰约。
眉如春柳、眼似秋波,那双媚眼的黑瞳仁极深,平衡了媚意多了一分清纯。容色明艳夺人,再美的珠钗首饰,皆成点缀。
厅中顿时无声。
姬彧扭身见到她时,同她的目光撞在一处。
眼里爆出明亮的光。
十几年不见,他的素素,美得让他心惊。
温执素的视线并未多停留,先同诸位长辈见了礼,才站到父亲身边,细细观察。
姬彧朱红色袍子将谦谦君子衬得贵气逼人,腰配宝石墨玉带,单垂一条白玉佩。墨发半扎入白玉冠束,眉眼温柔,嘴角的笑意未停。
姬彧知道她在看他,他平时甚少穿颜色如此浓烈的衣衫,也不知道今日可否入她眼。
他沉了沉心,认真看着温家父女,朗声道:“晚辈姬彧,今日特备薄礼,以表诚心。承蒙两家之约,晚辈得温家长女垂青,实乃三生有幸。感念温家抚育之恩,愿以余生护令媛周全,必当视若珍宝,奉为明珠,只得一人,再无妻妾。延姬家重诺祖训,此生奉行。”
姬彧深深一揖。
满堂无声。
姬家长辈一时震惊无言。长房嫡子竟不欲纳妾,那这姬家长房会不会日渐式微......
“好!好!好!”温宏礼眼中泛出泪花,一连说了三个好。
上前亲自扶起姬彧,拍了拍他的肩。
又扭头招呼温执素,示意他们小辈出去,长辈们留下来商议婚期。
春灵一边偷偷抹泪,一边为二人带路。
顺着抄手游廊进了花园,路上的仆从们都说着吉祥话,听得人喜气洋洋。
两位主子一路无言,到了花园里春灵就有眼力见地溜了。
温执素一路上没说话,到了花园里,定定地看着姬彧。
美色,她所欲也。
金银,她亦所欲也。
二者,亦可得兼。
“素素,你......你一直盯着我作甚?”姬彧眸光温和,替她抚掉发间的落花。
她在想,温明月居然当初写这本书的时候,居然给她安排了这么好的姻缘,莫不是吃错了药?
“京城第一公子”如此美色,便是有毒她也要先尝尝滋味。
她没答话,忽然伸出手抱住姬彧。
姬彧身子僵住,喃喃道:“素素......”
他又惊又喜,原以为太久未见,二人会有些生分。
没想到素素竟如此......
温执素收紧手,搂着他清瘦有力的腰。
“想到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公子,是我未来的夫婿,我便有些开心。”
是她的,就算她不要,也不能属于任何人。
姬彧感受到少女的馨软和温度,温香软玉在怀,心跳慢慢加快,青涩的少年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
他为了解少女心事,看过很多话本子,知道是他春心萌动。
世家大族的礼仪、男女大防告诉他,二人不可以如此亲密,但他私心地偷偷抱住了她。
就一会儿。
“素素,刚刚我同温将军说的话,句句为真,你可信我?”
温执素闻到他怀里好闻的佛手柑香味,是她喜欢的柑橘调。
他承诺的话,她没在意听,半个字也未曾信。
先不论哪个大户人家没有通房丫头。
世家大族的长房嫡子尚未继承家主并无话语权,他也拗不过宗族那帮老头子。
书中成婚后不久,将军府通敌的事情被揭发。她在姬家名声扫地抬不起头时,宗族长辈以她的性命作威胁,强行给他纳了五房妾室,为姬家开枝散叶。
姬彧不去妾室屋中,他们便让她跪在祠堂,承认自己善妒,受家法处置。
温执素的遍体鳞伤,让他屈服了。
妾室们有了身孕,她才被放过。
他总是让她等,等他继任了家主便好了,她最后在书的结局中等到了射中心脏的一箭。
这便是世家大族的牢笼,对她亦是火坑。
温执素冷静了下来,松开了姬彧,对他笑得天真。
“姬彧哥哥,你说的我当然相信。以后......”她满脸羞红,“还请......多多怜惜。”
姬彧自小听从萧夫人的教诲,如何讨温执素的喜欢。有三不可,不可通房纳妾、不可沉迷自读、不可留情她人。
在他眼里,她是在姬家牢笼中照亮他的一束光。
他小心翼翼地保护、讨好,努力争了名气,就是为了将光私有,纳入怀中。
所以萧夫人对他的“指点”,他奉若箴言。
他自是没见过这媚人的阵仗,话本里的那些都算不得什么。
只觉得血往头上涌,心跳如擂鼓。
姬彧生硬地岔开话题:“听......听闻小半月后便是三月三探春宴,太子妃广邀世家官爵共赏春景。你我二人虽已有婚约,你可愿一起去凑凑热闹?”
温执素一看姬彧红透的耳朵,便知他的底线。
一点点突破,一点点磨人,才最有趣。
她莞尔一笑,“好呀!只要姬彧哥哥陪我,哪里都去得。”
姬彧借口婚事应商量得差不多了,匆匆拉着她回了前厅。命自家的小厮将他亲自挑选的礼物拿来,这些是额外的,并非算在聘礼中。
他想让她现在就享受他的好。
温执素命兰嬷嬷和春灵将东西先送去她的院子,挽梅院已经修葺完毕。
前厅的长辈们已敲定婚期,定在了四月初九,准备告辞。姬彧只得随长辈一同离去。
前厅才安静不久,温宏礼正愁如何放置聘礼,带着面纱的楚姨娘来了前院。
“恭喜素姐儿!今日真是喜上眉梢,人都格外精神!”
见她身边并没有丫鬟跟着,故作惊讶地一拍手,“瞧我这记性,素姐儿马上就要出嫁了,身边没几个体贴的丫鬟怎行?”
“老爷,妾身今日便做主,将妾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大丫鬟送给素姐儿,权当是添添喜!”
温宏礼想了想,确实没见她身边有其他的丫鬟,便点了头。
“多谢姨娘的美意。既是姨娘用惯的丫鬟,素儿怎敢夺人所爱?换了丫鬟想必姨娘也有诸多不便,如此麻烦。不如我去婆子那挑几个新的入府,自己调教,用着也舒坦。”
“倘若丫鬟们伺候的不好,打杀起来也不必多有顾虑,换人便是了。”温执素三两句话,将楚姨娘往她院子里塞人的心思掐灭了。
“素姐儿如此善解人意,那妾身便留下了。”楚姨娘并未过多纠缠,她手一挥,命人将聘礼搬入库房。
“挽梅院虽已修缮好,但院内库房小,容不下这么多的聘礼。便先放入府内库房可好?”楚姨娘看向温宏礼,“都是素姐儿的东西,等出嫁之时,自是一分一毫都不会少的。”
温宏礼没有反对。
温执素正要张口,看到温宏礼皱了眉,便没有再纠缠。
拒绝一次好意是小事,两次便有些不识好歹。
楚姨娘打得就是这个算盘。
得逞后,楚姨娘眉眼带笑地走了。
容儿今早砸了一地的东西,没收了姬家的聘礼,也算是小小惩戒!
待婚约一推迟,这聘礼是谁的还不好说!
且让她得意一阵子。
捧得越高,摔的才越惨。
温执素倒也不生气,她回了祖母院子的东间。
祖母的院子与藏书阁离得近,她过几日再搬回挽梅院。
前几日都是温执枫得空陪她读书。虽是已定了京中城西兵马司副指挥使的职位,还到未上任的时间。
今日温执枫已经出了城。此时,家里能解答她书中疑问的人,只有温宏礼。
她拿着书,往温宏礼书房去。
温宏礼的书房是单独辟出来的屋子,外面有府兵把手,非他和幕僚不得入内。
书房的门关着,府兵守着门,见她过来也并不通报。
温宏礼恰好过来书房,看到温执素拿着书,在门口打转,脸上神色有些纠结。
他今日心情爽利,主动问她:“素儿,你来此有何事?”
温执素见到父亲从身后过来,先是一惊。见过礼后,她咬着唇欲言又止,似是不好意思。
温宏礼今日见了那些聘礼,深知将军府高攀了姬家。姬家对这个女儿十分满意,待嫁期间,他自然是要对她好些,往后才方便两家来往。
所以他格外的有耐心,问道:“怎么了?为何支吾不言?你若有求,便同父亲直说。”
她眼神可怜兮兮,小声道:“父亲,书中我有几处不明。往日是哥哥陪我读书,今日哥哥出城取药,不知何时回,我......”
像是鼓起勇气,一股脑地把话全说了,“想来问问父亲能否为女儿解惑。但是父亲有言,女儿不能靠近书房,所以在此踌躇不决。”
温宏礼一听,她说得确实合情合理。
左不过她在家的日子只余不到两个月,便是来了也发现不了什么。
他从前对这个女儿疏于管教,同他不亲,正好借此拉进关系。
温宏礼便带着温执素到了书房门前,嘱咐府兵:“除议事外,若我在房内,大小姐前来可入房通报。”
温执素便正大光明的进了书房。
远处在前院收拾聘礼的丫鬟,看到了这一幕,报给了楚姨娘。
丫鬟禀报时,温明月也在。
温明月不知温执素在耍什么花招,莫非是同她抢爹爹的宠爱,好借机对付她们母女,让父亲多偏向着她?
从那日开始,她修了院子,提了月例银子,祖母也向着她,受姬家青眼,定了亲......
容儿丢脸、落水、禁足,姨娘被打。
桩桩件件都有她的手笔。
她竟如此恶毒,还要将父亲的宠爱夺了去?真真是下贱!
温明月命自己的大丫鬟杏芸盯紧温执素,有什么动静都向她来报。
温执素一连三天去了书房。
她每次专挑一些温宏礼会的问题,同他交流。
然后小小的展露一下自己的想法,故意说的略浅薄,又给了他展现优越感的机会。
让他既觉得她有点聪明,但是又不如他聪明。
最后还要恭维他几句。
套路满满。
两日下来,温宏礼竟有些欣赏她。
今日早膳过后,直接让她拿书来书房读。
温执素面上不显,谦卑地谢过父亲。
这比她预想的还简单。
当年父亲连升至副将,外祖父萧老将军,一定放了不少水。
温执素正在书房一侧的矮几上看着书,听到门口有喧哗的声音。
书房的门竟直接被打开了。
温宏礼起身走到门口,有些恼火,问道:“何事在书房门口喧哗,如此不知礼数!”
门外正是温明月和大丫鬟杏芸,同府兵争执了起来。
温明月手里端了什么东西,正要进屋。
“父亲,女儿念着父亲近日忧思忙碌,便为亲自下厨为父亲煮了黄精枸杞乌鸡汤,请父亲品尝。”
温宏礼没接,拦住了往屋里走的温明月。
他认为温明月此行为的在挑战他的权威,问道:“你忘了为父说过什么?”
温明月见父亲并没有好脸色,更坚定了先前的想法。“父亲,女儿只是尽尽孝心......”
温宏礼大声喝止:“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出去!”
府兵将温明月和杏芸请出,二人挣扎时汤盅不小心砸落在地。
书房内外顿时弥漫着一股油腻腻的鸡汤味道。
温宏礼脸色一沉,骂道:“滚!”
温执素在一旁看着,没出声。
温明月怎么急了开始自乱阵脚?她就是来读个书,都要争一争?
显然穿书的人也不是温明月。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小孩,没有一刀捅向她那时的狠毒果决。
倒也让她松了口气,铲除将军府将会顺利一些。
温明月是哭着走的,去了楚姨娘那诉委屈。
晚上温宏礼到楚姨娘院子里歇息,便听了楚姨娘一肚子的抱怨。“你明知月儿是我们的女儿,更不可能背叛你,你为何不让她进书房?”
“不过是些死物罢了,月儿迟早要接我的衣钵,她去了你那书房又如何?你莫要太偏心!”
温宏礼嫌烦,去了郁姨娘那里歇息。
楚姨娘气得摔了玉枕。
郁姨娘敏锐地发现,最近楚姨娘与大小姐之间的斗法,她可从中受益。
她一直不争不抢,任楚姨娘拿捏。只是为了能给女儿谋个好婚事,好出路。
现在她从中受益,必会成为楚姨娘的眼中钉。
她想赌一把。
赌黎明破晓,一箭刺破黑夜。
郁姨娘打定主意,对温宏礼更加温柔小意。
当夜,温宏礼虽宿在郁姨娘那里,话倒是也听进去了。
温执素早上一进门,就发现书房矮几上早早就有人占着了,旁边还有杏芸在伺候。
她往日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春灵是不允许进来的。
温宏礼见书房门口温执素站着,尴尬的咳嗽一声,“你妹妹今日有些问题想同我讨教。”
温执素浅浅一笑,给他一个台阶,扭身出了书房。
她回挽梅院换了一身香蕊拼景泰色的襦裙,去了姬府。
她现在喜欢些活泼艳丽的颜色,让她心里不那么压抑。
赵夫人见她来十分开心。温执素聪慧好学,仅一个上午便可将小铺子的账册看得通透,午后便同赵夫人学习些基础的经营之道。
傍晚,温执素才回了镇国将军府,直接进了挽梅院。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说道:“我知道你们主子派了人跟着,既然想要答案,那就帮我一个忙。”
“明日,便可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院内无声。
温执素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在等。
片刻功夫,面前出现了霜临,她满意得笑了。
霜临听了令,趁着夜幕守卫换班松懈,火速去偷了书房的书案上一个玉雕笔搁。温家大小姐让他偷此物,交给主子。
晏玄奕拿起玉雕笔搁,翻过来看了看,背面刻了温宏礼的私章。
他将笔搁放在桌上,想了想,“这个,放去温二小姐身边的丫鬟房中。”
霜临领命。
不似国公府的平静,镇国将军府今夜注定难眠。
众人用过晚膳后,温执素突然想起,她昨日未看完的书还在书房,便求父亲陪同她一起去取。
温宏礼因着上午的事心里有些愧疚,便应了。
她进门取了书,正准备离开。
温宏礼突然走进书房,怒喝:“来人,给我把二小姐带过来!”
书房外的府兵得令,直接去了后院押了温明月过来。
府兵按理说是不可进后院,但那些都是温宏礼的亲兵。将军有吩咐,属下自是不敢不从。
楚姨娘一见府兵去了后院,便知大事不好,连忙跟了过去。
郁姨娘等人也跟到抄手游廊,感觉一定将发生大事。
大小姐的手腕和实力,比她想得还要厉害。短短几日,楚姨娘母女已经多次落败。
今日更不给她们喘息的机会,再次发难。
没想到,大小姐竟如此恨。
温明月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她不知发生了何事,要像犯人一样被押往书房。奋力挣扎,府兵的铁臂纹丝不动,反而让她发丝凌乱落得狼狈。
父亲站在书房门口,旁边是一脸惊慌的温执素。
又是温执素!
这个贱人害她!
“跪下!”温明月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是父亲对她的命令。
她没动,“父亲!发生了何事?你莫要听大姐姐挑拨......”
温明月还未说完,便被府兵踹了腿窝,双膝“砰”地跪到了地上。
出动了府兵,自是按军中的规矩。
不跪,便逼得你跪。
“啊!!!”
楚姨娘连忙赶来,见到得就是温明月被迫跪下的场景。
痛呼声听得她心碎。
那是她的心肝!
那可是未来要做皇后的月儿!
“老爷!”楚姨娘连忙过去抱住温宏礼的腿,求情,“老爷,月儿她犯了什么错,让您如此大动肝火?那可是我们捧在手心里、前途无量的月儿呀!”
楚姨娘想将温明月送上皇后之位的计划,不能可能当着众人说。
而且,她也只与温宏礼透露了,要让月儿嫁入三皇子府的打算。
温宏礼一脚撇开她,脸色铁青,“你还有脸问!都是你过于宠她,现在不严加管教,往后便要酿成大错!”
“去把家里所有人都给我叫来!”
片刻后,将军府的主子和下人们都聚在了前院,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
“今日,有谁靠近过本将军的书房,统统站到我面前。”温宏礼微微冷静下来,“谁进过我的书房,再往前一步!”
温宏礼已有多年不自称“本将军”,此称呼一出,便是如军中规矩。
顷刻间,温宏礼面前就只剩下几个人。
温执素、杏芸,还有一个跪着的温明月。
“本将军曾说过,不允许除我和幕僚以外的任何人,靠近书房。往日如此,今后更是如此!”
“非我亲令,再犯者就地诛杀!”
温明月和楚姨娘脸色煞白,这话是说给她们二人的。
“我书房今日丢了一枚玉雕笔搁,府兵值守人员统统杖八十。”温宏礼走到最前排的几人面前,冷声道:“谁若承认自己偷了东西,我可以饶她一命。若是被我搜出,即刻杖杀。”
温执素不卑不亢,看着温宏礼的眼睛,说道:“父亲,今日我去了姬府,受赵夫人亲自教导直至傍晚时分才回,便去父亲一同用了晚膳。女儿没有偷父亲的东西。”
这一点温宏礼自然是知道,不然她不可能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杏芸“噗通”跪下,却被温明月抢先道:“父亲!今日女儿才第一日进书房读书,怎会偷了您的笔搁!定是有人见不得我抢了父亲的宠爱,偷了东西要污蔑女儿!”
杏芸本想解释自己没偷,此刻被打断,只好顺着温明月的话。
一边磕头一边颤声解释:“老爷饶命!婢子今日陪了二小姐进了书房,二小姐并未偷窃老爷的东西,婢子可以作证!”
楚姨娘立刻明白女儿的意思,也顾不得脸面,膝行几步,抱着温宏礼的腿。
“老爷,月儿她才来书房,怎会就那么巧合的丢了东西?她明明都还不熟悉书房呀!”楚姨娘直接指了温执素,“倒是素姐儿,突然要读什么书,从前也没见她如此好学过。进了书房,谁知道是读书还是有别的目的?府兵看守书房十多年未有过差错,怎么偏生为她一破例,书房里便丢了物件?”
楚姨娘胡乱攀咬,猜的倒是挺对。
温宏礼听到“别有目的”,想到了书房藏着的秘密,眉头一皱。
他扭头看向温执素,“你可有话说?”
“父亲,女儿并无话说。父亲若是不信女儿,只管用军法。”她立刻跪下,跪得笔直,不卑不亢。
就像前几日被执行家法的时候,眼神倔强,那副最能激怒温宏礼的样子。
楚姨娘反倒觉得自己说中了,不是她二人,那只能是温执素做的。
“你小时候,妾身为了照顾两个妹妹忽略了你,让你有了这等小偷小摸的习惯,都是妾身的错!你就算要怪,也不要拿你的妹妹撒气!”楚姨娘眼中涌出大颗泪,风韵不减我见犹怜,“你妹妹她的膝盖怎受得住那一跪,要怪妾身,你想怎样我都愿意!”
以退为进,把她有小偷小摸恶习的事情做实。
温明月更是不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
“姐姐,妹妹知道以前家里对不起你,下人们不长眼,竟如此怠慢了你。可现在你已经有了月例银子,有了那些京城人人羡艳的聘礼,你为何还要偷窃东西呢?”
“莫不是染上了什么恶习?倘若让姬家的长辈们知道,这婚事......”
三言两语边将火力全部吸引到温执素的身上。
她的刻意、她的嫌疑、她报复、她的恶习,围追堵截,宣判她的死刑。
就算是她做的,是她别有用心,那又如何?
丢了个玉雕笔搁,可不是今日的重头戏。
无论哥哥去孤云寺见到的是母亲的坟,还是母亲的人,还有楚姨娘派去打算刨坟掘墓的仆从。
这么大的阵仗,祖母正憋着气,肯定会来掺合一脚。
今夜楚姨娘必将大受打击。
到那时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笔搁,到底是怎么长了腿,从书房跑出去的呢?
晏玄奕若见了笔搁,同意和她合作。
那温明月也会自断一臂。
双喜临门。
所以她根本不在乎她们的攀咬。
说对了,又如何?
温宏礼逐渐变化的神情,已经让楚姨娘和温明月看到了希望。
东西既然不是温明月偷的,说话的底气自然就硬。
想必是温执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温宏礼额头青筋在跳,闭了闭眼,狠了语气:“素儿,你别怪为父狠心。来人,给我搜她的院子。”
这句话,相当于落了锤。
温明月松了一口气。此时的狼狈,若能弄死温执素,倒也值得。
楚姨娘却犹自不放过她,继续说道“素儿,你好狠的心,竟想着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诬陷你妹妹。到底是谁教给你的?妾身定要同她拼个说法!”
“啪!”
一声清脆。
全府鸦雀无声。
老夫人不知何时来了前院,楚姨娘正忙着落井下石,未发现有人来了。
“楚浣,这下作的手段你还需要同别人要个说法?老身今日便能给你!”老夫人将拐杖杵得“咚咚”作响。
黄嬷嬷将温执素扶了起来,她连忙见过祖母。
祖母冲她眨了眼。
黄嬷嬷开了口,说道:“老爷,老奴有一句话想问。若有人在老夫人的饭食里下了毒,论家法该如何处置?论军法该如何处置?”
温宏礼愕然。
楚姨娘回过神来,抖如糠筛。她没法解释,不然只会暴露更多。
黄嬷嬷继续道:“若有人在嫡女的饭食中下了毒,论家法该如何处置?论军法该如何处置?”
温宏礼听懂了。
一脚踢开楚姨娘,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贱人!你居然敢谋害我娘?!”
“你还想着姬家的婚事!”
楚姨娘的簪子被这一掌打掉,一向精致的束发散落,头上散乱的珠钗显得十分滑稽。
两边脸上高高的肿了起来,唇角带血。
温明月甚至不敢去维护楚姨娘,她承受不了父亲的怒火,她的脸不能被打。
温宏礼正要命人将楚姨娘拖下去,前院门口一阵骚乱。
大门被一脚踢开,一男子牵着一人,径直往这边走来。
是温执枫。
温执素诡异地笑了,今夜的高潮终于来临。
温执枫三两下扒开人群,将牵着的人一脚踢翻在地。
他眼皮浮肿,双目赤红,一看便是哭过。
温执枫向温宏礼下跪,然后掏出一个包袱,里面全是信。
他面露悲怆,说道:“父亲,儿子违背了您的命令,去了孤云观。”
“儿子见到了母亲的坟墓。母亲在孤云观无财帛、无仆从,病中衣食皆靠做工获取,最终不堪折磨而去。殁于去年的十一月十八日。”
“母亲在孤云观写信八百七十三封,皆被埋于观中,不曾寄回京。父亲看到的信,是姨娘命人仿的字迹。”
“此人,便是楚姨娘派去控制母亲的下人。他近日,甚至接到了楚姨娘命他挖坟掘墓的命令。”
温执枫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双目涌上猩红:“楚浣,谋害祖母,逼死主母,毒害嫡女。儿子请求父亲,杀了楚姨娘!”
句句如惊雷。
“儿子见到了母亲的坟墓。母亲在孤云观无财帛、无仆从,病中衣食皆靠做工获取,最终不堪折磨而去。殁于去年的十一月十八日。”
“母亲在孤云观写信八百七十三封,皆被埋于观中,不曾寄回京。父亲看到的信,是姨娘命人仿的字迹。”
“此人,便是楚姨娘派去控制母亲的下人。他近日,甚至接到了楚姨娘命他挖坟掘墓的命令。”
全府哗然。
怪道是萧夫人从不回京。
怪道是萧夫人从不允许人探望。
怪道是萧夫人每次信笺都是寥寥几句,毫不过问自己的子女。
温家与姬家的婚事突然如此顺利,原来有人已打算惊动已逝之人,来推迟婚期。
怎会有人,如此恶毒!
温执素的双目中毫无征兆的流下泪来。
心像空了一块。
是这具身体最后留给母亲的情感。
她原本还在想,母亲若是穿书的那人,应该便还活着。
没想到竟是同书中结局一字不差。
......那到底,谁是第二个穿书之人?
温宏礼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吩咐道:“来人,将楚姨娘关进耳房禁足。掌家权由郁姨娘代管。”
“父亲!”温执枫执拗地不放过,他想让楚姨娘死。“她害死了嫡母,按我朝律例当斩!”
温宏礼不能同他解释为何不能杀楚姨娘,那是将军府的秘密,是将军府的基石!
他只能用父亲的威严强行镇压。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为父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姨娘她辛苦操持家中多年,没有她便没有这个家,她也有苦劳......”
温明月突然瘫在地上,挖坟掘墓的主意是她提的。
毒害嫡女是为了三妹温容的婚事。
圈禁萧夫人,是为了夺权掌家,给了她们姐妹更好的生活和教导。
楚姨娘为了两个女儿,不可谓不尽心。
她沉默着揽下了所有的罪责。
她知道温宏礼不会杀她,他们之间的交易,只会一起到带坟墓里。
温宏礼说得对,没有她便没有镇国将军府。
他离不开她。
那她翻身出来只是迟早的事,就先让那个小贱人得意一阵子。
楚姨娘顺从地随府兵去了后院,关进了老夫人院中的耳房。
“宏礼,萧夫人的事等素儿嫁过去,再为她操办吧。”老夫人突然说。“素儿的婚事就在四月,这样也稳妥些,别再生出变故。”
温宏礼点点头,说道:“府中所有人,今夜之事不得向外透露,皆以大小姐的婚事为重。违者杀。”
温执枫动了动唇,想说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他攥紧的拳,忽然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
温执素同他对视,目光温柔。
她对于老夫人和温宏礼能说出这话,一点都不意外。他们需要利用她这门亲事,攀到姬家这个更好的高枝。
就像当年攀上萧雁笙。
现在不过是踩着萧雁笙的尸体,攀上姬家。
他们,太贪了。
而她,会将他们在脚底碾碎,以杀止杀。
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只为将她囚禁在这折磨致死,那她又何必怕小小罪孽。
她死过一次。
她本就是心有不甘的厉鬼!
今晚的变故实在太多,书房里丢了玉雕笔搁,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搜院子的府兵已经回来报给温宏礼,从温明月的大丫鬟杏芸屋中搜了出来玉雕笔搁。
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杏芸被堵住嘴杖杀,温明月不得再靠近书房一步。
她赢了。
一击将楚姨娘经营十几年的后院,撕开一道口子。
众人散了。
温执素拉着沉默不语的哥哥,只悄说了一句话:“哥,莫急。负了萧家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十六岁的少女,眼神寒光如宝剑出鞘。
温执枫握紧了妹妹的手,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二人身负萧家血缘。
一旁,郁姨娘搂着她的女儿温怀芷,远远地看了温执素几眼。
温怀芷回去后才同郁姨娘讲,几天前她看见了大姐摔了东西,扯三姐一同下水的事。她离得远未看得真切,只当自己那日眼花了。郁姨娘警告她此事不可再提,不可得罪大小姐。
中馈信物和对牌已经送来了,她连夜取了库房清单。
温家大小姐,扮猪吃虎。
她赌大小姐会赢。
今夜,想必无人好眠。
温执素搬回了挽梅院住,一早就来了客人,是郁姨娘。
她的眼下有些青黑,看起来也是一宿未睡。
郁姨娘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进将军府为妾实属无奈。她安稳地生下了温怀芷,不争不抢,不听谣言不嚼舌根。
是个难得通透的聪明人。
温执素招呼郁姨娘过来用早膳,郁姨娘落座后,直接将一把钥匙放在桌上。
“妾身昨夜命人将萧夫人的嫁妆清点了出来,正等着大小姐点头,好放进挽梅院的小仓库。新修葺了院子,锁也旧了,这是新锁的钥匙。”
谁是这府里最强壮的大树,藤蔓便顺势而上,依附大树。
“郁姨娘,你看着我这院子里,满是些梅树桃树,树虽不高却也坚韧。”她喝了口茶,摩挲着温热的杯口,“我呢,最不喜低矮花草和藤蔓。一是迎风摇曳,不够坚定。二是藤缠树死,想要取而代之。”
郁姨娘没什么表情,眼神定定的看她,“妾身不懂这些花草树木。妾身只看到有一鸟筑巢于高枝,为树驱虫除病,获得一方生存之地,只为养育雏鸟。”
温执素笑了,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她收了钥匙,正色道:“姨娘管家的事宜姨娘暂且不必担心,我身为温家嫡女自是能帮则帮。掌家之事,熟悉了说不定以后有大用处。”
温执素拿起了早膳中的鸡蛋,是她特意命兰嬷嬷准备的。她放到了郁姨娘的手心,轻道:“我有个不情之请,郁姨娘可否去找个大夫,帮我看看这枚蛋,还能否孵出雏鸟?”
郁姨娘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握紧了那枚鸡蛋,应道:“妾身遵命。”
温执素见她懂了,便要送客:“我等下要去牙婆子那里买几个丫鬟,便不留你了。若有难处,可找兰嬷嬷寻我。”
书中差不多此时,郁姨娘有孕了。
她用这个消息,换郁姨娘的忠诚。
郁姨娘底子虚,月信不准。第二次有孕时还未察觉,便被手眼通天的楚姨娘下了药。小产后出血不止,撒手人寰,草草葬了。
留还未及笄的温怀芷独自面对豺狼虎豹。
自是被温容那两姐妹,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