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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嫂难哄结局+番外

旭棠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一双冰冷的手伸进了叶兰舟的里衣,凉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她才年满十八,未经世事的年纪,纵使先前尚寝局的嬷嬷教过她,洞房之夜该如何做,但当叶兰舟真的进到这间屋子后,还是止不住地紧张。“你很害怕?”胤宁皇帝的手落在了叶兰舟的脸上。“臣妾不怕,能侍奉万岁爷,是臣妾家中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话说得体面,但床笫之间最不讲究的就是体面,她因着紧张,尾音竟有些颤,听着就像是在撒娇。男人口中发出嗬嗬的低吼,一个时辰前灌下的鹿血酒在胃里烧,他掐住了叶兰舟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了一片淤青。房间内冷得出奇,周边的冷气让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陛下——”叶兰舟冷得叫出声来,却不料,男人突然僵住,青紫的嘴唇擦过她的耳垂,掐着她腕子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龙凤...

主角:叶兰舟谢承宴   更新:2025-05-22 05: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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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兰舟谢承宴的其他类型小说《皇嫂难哄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旭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双冰冷的手伸进了叶兰舟的里衣,凉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她才年满十八,未经世事的年纪,纵使先前尚寝局的嬷嬷教过她,洞房之夜该如何做,但当叶兰舟真的进到这间屋子后,还是止不住地紧张。“你很害怕?”胤宁皇帝的手落在了叶兰舟的脸上。“臣妾不怕,能侍奉万岁爷,是臣妾家中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话说得体面,但床笫之间最不讲究的就是体面,她因着紧张,尾音竟有些颤,听着就像是在撒娇。男人口中发出嗬嗬的低吼,一个时辰前灌下的鹿血酒在胃里烧,他掐住了叶兰舟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了一片淤青。房间内冷得出奇,周边的冷气让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陛下——”叶兰舟冷得叫出声来,却不料,男人突然僵住,青紫的嘴唇擦过她的耳垂,掐着她腕子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龙凤...

《皇嫂难哄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一双冰冷的手伸进了叶兰舟的里衣,凉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才年满十八,未经世事的年纪,纵使先前尚寝局的嬷嬷教过她,洞房之夜该如何做,但当叶兰舟真的进到这间屋子后,还是止不住地紧张。
“你很害怕?”
胤宁皇帝的手落在了叶兰舟的脸上。
“臣妾不怕,能侍奉万岁爷,是臣妾家中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话说得体面,但床笫之间最不讲究的就是体面,她因着紧张,尾音竟有些颤,听着就像是在撒娇。
男人口中发出嗬嗬的低吼,一个时辰前灌下的鹿血酒在胃里烧,他掐住了叶兰舟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了一片淤青。
房间内冷得出奇,周边的冷气让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陛下——”
叶兰舟冷得叫出声来,却不料,男人突然僵住,青紫的嘴唇擦过她的耳垂,掐着她腕子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龙凤烛又爆了一声,明黄帐幔跟着晃了一下,窗外的雨声很大,淹没了房间内的声音。
等到外面内监发现不对劲冲进来后,叶兰舟已经拢上了敞开的领口。
胤宁正歪在龙纹枕榻上,唇色泛白,不似方才发作那般骇人,只是看上去虚弱得很。
内监们乱作一团,纷纷嚷嚷着传太医来,紫禁城这一片顿时忙成一锅粥。
等到太医和内务总管到的时候才稍稍平息。
随着一起来的还有瑞王谢承宴,他眼上的玄色锦带勒进鬓角,在脑后打了个利落的结,配着玄黑色的九门提督官服,到让人心生疏离感。
叶兰舟心知他的身份,胤宁皇帝的胞弟,按着大胤朝的规矩,亲王在成年后不得留在都城,但这位亲王不一样,不光在上京担任着九门提督,还掌管着兵部直属的神机营,职权在京,人也就留在京中了。
他眼上蒙着锦带,但并非看不见,据说是前几年在神机营研究火药的时候上了伤了眼睛。
畏光,喜暗。
他才进了房内,扫视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房间,目光却落到了缩在床角的叶兰舟身上。
她低垂着眼眸,脖颈间依稀可见荒唐后的痕迹,她的领口已经被拢上,但并不体面,似乎是胤宁下手太狠了,显得女子有点狼狈。
要说这叶兰舟长得属实算是角色,一双微微上挑的瑞凤眼,看着就像是勾人的狐狸。
那窈窕的身段,该有肉的地方是一点不缺,哪里像是一个十八岁少女该有的身材?
叶兰舟没想到房间里会有外男进来,见状将床塌上的被褥打开,盖在了自己身上,娇声道:“见过瑞王殿下。”
谢承宴冷着脸,目光没有在叶兰舟身上多停留,吩咐身边的内侍:“送叶贵人回去。”
小太监应了啫,叶兰舟被几个人送了出去,出房间的那一刻她才送了一口气。
幸好她跟着父亲学过两手针法,三下金针封穴就稳住了胤宁的异样,不然若是死在和她的房事上,她今天就必死无疑。
叶兰舟看胤宁是要不行了,本就纵欲过度,又为了房事喝了三大碗鹿血酒,方才的病症真是骇人,如今也只是稳住脉象,估计过不了几日人就要去了。
虽稳住了脉象,但叶兰舟心知自己难逃一死。
大胤国有殉葬制度,殡天的皇帝要有妻室陪葬,这些陪葬的女子被称为“朝天女”,有子嗣的到是不用担心了,剩下的就要提心吊胆了。
大胤国这一代子嗣单薄,只有许贵妃名下的谢峋一个。
眼下许贵妃是不愁的,家中有权有势的也是不愁的,愁的是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
唯独叶兰舟的身份特殊,身为太医之女,嫁进宫中本就是为了给万岁爷冲喜的,估计眼下殉葬是逃不了了。
她才被送回寝殿,侍女望舒就慌忙地跑出来迎接,她显然是知道了宫中的事,等到四下里无人了她才敢开口:“主子,听说万岁爷......”
叶兰舟也压低了声音:“不行了,马上风,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
望舒知道自己主子会两手针灸,懂些医术,听她这么一说彻底急了,慌张道:“那怎么办啊主子,您才进宫几天啊,就摊上这样的事儿,当初大奶奶说的时候咱就不应该答应,本来娶的就是大小姐,和您有什么关系啊?”
府中的事由得她自己说想不想吗?那叶家看似清贫和睦,但只有府中人才知道,那叶府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她好不容易从那里出来,没想到又摊上这样的事。
眼下叶兰舟自己也没主意,但自己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地去死,一个昏庸皇帝的死活,凭什么能左右她的生死?
这天夜里宫中谣言纷纷,众人惶恐不休,和她住得近的几个姐妹闲聊之时也为叶兰舟鸣不平,说她还没有圆房就要陪着胤宁下去,可怜得很。
胤宁殡天的消息来得快,那天正是这一场秋雨的尾声,太阳缓缓从乌云后升起,宫中却挂满了白幡,宫女太监都换上了丧服,穿梭于各个宫中,都不用人禀报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叶兰舟跪下听旨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在那份朝天女的名单里,果然有她。
不仅如此,皇后也盼着她死,只因叶兰舟洞房当晚,胤宁本应当是去皇后那,只是后来心血来潮,想着宠幸一番新进宫的贵人,这才到了叶兰舟那。
司礼监的人办事极快,让人觉着是提前办好的,尤其是那份朝天女的名单,紧跟着胤宁殡天的消息就来,容不得人半分喘息的机会。
太阳落下山头,紫禁城在一场秋雨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到是凭添了几分帝王之家的肃杀之气。
肖皇后带着八个嬷嬷闯入叶兰舟寝殿时,叶兰舟正在桌案前调制香料。

“先帝仁慈,特赐白绫鸠酒。叶贵人出身医宦之家,到了那边,可要为万岁爷祈福啊。”
肖皇后使了个眼色,两名嬷嬷一左一右抖开了七尺白绫,另一个拽着叶兰舟就要上春凳。
“娘娘且慢!”
叶兰舟叫住了寝殿内的众人,举起了染血的元帕,上面嫣红色的一点血迹,显得异常妖艳,“昨日承蒙万岁爷临幸,我以并非完璧之身!”
她露出一截左边的一截小臂来,昨夜用朱蚁粉伪造的守宫砂正在渗血,那是胤宁临幸的证据。
肖皇后坐在一边揉了揉太阳穴,并不把叶兰舟那话放在耳朵里,冷笑一声,说道:“宫中妃嫔,有几个是完璧之身?动手!”
话音一落,几个嬷嬷又摁住了叶兰舟。
“臣妾有滑脉之象,请皇后娘娘请太医前来定夺!”
“什么?!”肖皇后惊得从椅子上起了身,近乎失声问道:“怎么可能?你——”
就连叶兰舟都没想到皇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被嬷嬷摁着,浑身提不起力气来。
皇后对嬷嬷使了个眼色,几个嬷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眼看着已经将叶兰舟的头塞进了白绫里,却见寝殿内又进来一伙人。
为首的是内务府的掌事太监贺秋茂,见里面乱作一团,一个眼色过去,叶兰舟身边几个嬷嬷都停了手:“呦呵,这是做什么?”
话音不大,但着实具有压迫感。
大胤国的宦官可不单是下人,有的宦官位高权重,竟是抵得上半个主子。
眼前的贺秋茂主理内务府,说白了,就是皇帝的管家,奉的是万岁爷的命,这后宫里人员调度,位分升降,都得经过他的手,就连皇后也要忌惮几分。
再看贺秋茂身后,那人身份更是了不得,只怕一句话就能让她们丧命,于是众人纷纷噤了声,伏跪下去。
谢承宴立在后面,眼上蒙着锦带,让人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皇兄才殡天,宫中应当清净些,怎得弄得这般吵闹?”
他似乎是转头看了眼皇后,随后说道:“既然叶贵人说自己已经有了龙胎,那不如请太医来看看,等诊完脉再定夺也不迟,您说呢?皇后娘娘?”
叶兰舟跪在地上,静静地等着谢承宴的发落,右臂上的那颗真正的守宫砂被她盖得严严实实的,再看那颗假的,此时已经化成了一条血痕。
肖皇后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一来自己缺理,二来这个谢承宴她惹不起。
能留在京中的王爷,必然本事不小,况且谢承晏这个人阴晴不定,手段更是狠辣。
才沉默一会儿,却不料,叶兰舟趁着寝殿内有人,突然扑跪到皇后脚边,手拽着她的袖子,祈求道:“皇后娘娘饶命啊!臣妾死了不打紧,但若是带走了龙胎,那臣妾罪过可就大了!”
这番话说得好听,显得倒是懂事,但落到肖皇后的耳朵里,就成了阴阳她的话语,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随后甩手就打了叶兰舟一个耳光,那声音清脆得很,整个寝殿的人都被这一下吸引过去。
随着肖皇后的一甩手,叶兰舟磕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洒落了一地香料,一边没有做成香料的钩吻花。
这种花少量可做香料,多量可就是毒药了。
暗红色的花萼落在地上,谢承宴锦带后的双眼陡然眯起。
三日前神机营突然暴毙的那伙匠人的胃里,正是这种钩吻花。
上京没有这种花,所以谢承宴一直找不到解法。
只是面前这个叶兰舟的手法太过拙略。
谢承宴一抬手示意,内务府的几个太监过去拦住了皇后,只见皇后一边挣扎着一边吼叫道:“你胡说什么?!你这意思是说我冤枉了你?”
叶兰舟伏坐在地上抽泣,手捂着脸上那一片巴掌印,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又转身拽住了谢承晏的衣角:“王爷明鉴啊!皇后娘娘这是在逼妾身啊!”
谢承晏也是没想到这个才进宫的贵人敢做这么一手,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却还是被她拽住了衣角。
锦带后的眉头微微一蹙。
太医院这时也来了人,皇后被几个宦官掐住手腕,她依旧嘶吼着:“你怎么可能有龙胎!等着降罪吧!”
太医给叶兰舟诊完脉象,随后转身对谢承宴行了个礼,禀告:“王爷,叶贵人确有滑脉之象,确实是喜脉!”
这下寝殿内的众人都震惊了,胤宁皇帝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子嗣,没想到人都到下边了,在上面还能再留一个。
“不可能!”皇后依旧在挣扎,早已没有平日该有的端庄:“她不可能——”
谢承宴给了贺秋茂一个手势,内务府的小太监拖着肖皇后出了房,她依旧不死心,要说些什么,却被太监捂住口鼻,临出门前只听谢承宴说道:“皇后娘娘一片痴心,唯恐万岁爷仙途寂寞,执意伴驾,明儿大殓,记得把皇后娘娘的名儿加上去。”
“另外给叶贵人安排个好去处,安心静养。”
他回身看来一眼周边皇后带来的嬷嬷,又吩咐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心腹,那就随着皇后一起去吧。”
贺秋茂跟着谢承宴不少年,脑子是个灵光的,在谢承宴才来这里的时候就下令将附近的侍卫撤了下去。
眼下听了谢承宴的命令,也知晓他的心思。
这肖皇后的父亲是前朝太傅,是胤宁的恩师,哥哥又是镇北都护,军功无数。
而且最棘手的,她和许贵妃还有一层表亲关系。
这女人家世强大,可惜为人蠢笨,家人又都是胤宁身边的重臣,这样的人若是留着必然是个祸害,谢承宴巴不得找个什么事解决掉她。
正好以殉情之由,悄无声息地除掉,那肖太傅和镇北都护也疑心不到他谢承宴身上。
想到此处,贺秋茂看了他一眼,虽看不清谢承宴锦带后那双眼,但也事意会了他的意思。于是领命下去了,肖皇后和几个嬷嬷被内务府的人捂住口鼻押了下去,一股子杀气在屋外腾起。
众人散去后,寝殿里只剩下了谢承宴和叶兰舟二人。
叶兰舟叩首行礼:“多谢王爷主持公道,不然臣妾这条命——”
她话音未落,谢承宴的手顺着她的手臂就抚了上来,他手上带着薄茧,落在她胳膊上的感觉有些痒痒的。
他的眼睛被锦带蒙住,纵使两人离得近,叶兰舟也看不清他的一双眼。

谢承宴的脸近在眼前,她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儿,倒也不难闻,甚至让人有些上头。
胤宁出事这几天,各宫妃嫔都在给自己找出路,家中靠不住的就去依附宫中大臣,有的还依附上了内务府宦官。
叶兰舟才入宫,哪里认识什么人,从头到尾只能靠自救,若真是跟了他,那还真算是好出路。
除了说出去不好听,其他的没什么。
但叶兰舟最不在意的就是名声。
谢承宴那张清俊的脸在她的眼中越放越大,直到他突然在叶兰舟右臂上的守宫砂上用力一点,她疼得轻呼一声,想把胳膊缩回来,却被谢承宴死死掐住。
“叶贵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伪造喜脉?”
他掀开了叶兰舟的衣袖,只见右手的虎口处有着三个针眼,那正是她为了伪造滑脉而施的针。
叶兰舟直视着他眼上的锦条,心知他此刻也在看着她,“王爷既然知道,为何不拆穿?一个伪造您皇兄龙胎的人,不应该处死吗?”
“你设下这一场圈套,不就是为了惹本王上钩?”
谢承宴浅笑一声,缓缓坐到了寝殿的主座上,“说吧,叶贵人费劲心机演上这么一出好戏,有什么目的?”
“妾身能有什么目的,无非就是活命。”
谢承晏没说话,意思是让叶兰舟接着说。
“钩吻花之毒侵蚀骨髓,不出十日就会像发狂的骡马,啃断自己的手指。王爷的神机营应该有三百名匠人中的都是此毒吧?此毒源于南阳,故而太医院没有记载,可是好巧不巧,妾身当年在南阳待过几年,恰好会解此毒。”
“若是妾身死于殉葬,恐怕王爷的三百名工匠也要丧命。”
谢承晏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隐约带了些君王才有的威严:“威胁本王?”
“是交易,若王爷能救我一命,妾身必然,肝胆涂地!”
话音一落,叶兰舟深深叩首,以表诚意。
“抬头。”
叶兰舟闻言抬首,谢承宴这才第一次仔细地端详她的脸,只见她眼尾微微上挑,偏偏又生了一双清冷的眸子,藏住了三分慧光,冲淡了天生媚骨。
这样的一双眼,少见。
“救你一命能抵我三百工匠的性命,真是好划算,只是——”
“本王凭什么信你?你若是趁机逃了,本王可什么都捞不着了。”
叶兰舟忽地从袖间摸出一粒猩红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此毒每十二个时辰发作一次,若十日没有解药,便会暴毙身亡。”
谢承晏掐住她的下颌,这个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的意料之外,这种感觉他不是很喜欢,手中的力道便重了几分:“你给自己下毒?”
颌下的剧痛让叶兰舟忍不住痛呼出声来,强忍着泪水把另一瓶药递给了谢承晏:“是押给王爷的投名状。”
见叶兰舟双眼含泪,面上衬得到是楚楚可怜,干得却是如此胆大的事,这算是直接把命交到他手上了。
谢承晏脸色一沉,松开了捏住她下颌的手,垂眸看了一眼她塞过来的解药,随后塞到了自己的衣袖里,“殉葬的人数宜双不宜单,皇后娘娘本不应该在上面,但奈何一片痴心,正好抵了叶贵人的位子。叶贵人怀有龙胎,自然应当好好休养,明日让贺秋茂给叶贵人寻个好地方安胎。”
“至于东西,本王收下了,十日之内,我要钩吻花的解药出现在神机营的案几上。”
一番话听得叶兰舟如释重负,这下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瑞王殿下。”
谢承晏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起身便要离开,目光在锦条下一瞟。
叶兰舟因为刚才在几个嬷嬷手下挣扎,此刻领口有些凌乱,在谢承晏的视角看来,正好露出了一小块雪白的肌肤。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日在房间里看到东西,临走前留下一句:“先帝是个不行的,叶贵人的谎言编得太差。”
谢承晏走后,寝殿内终于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叶兰舟瘫坐在地上,她没有去深想他最后留下那句话的意思,只伸手在颈间摸索到了一块银制的长命锁,那是生母留给她的。
没想到当初一时兴起跟母亲学的东西,如今竟能救她于水火。
次日一早,贺秋茂给她安排搬去了永寿宫,叶兰舟也心知谢承晏给她这样安排的意思。
永寿宫靠近宫中尚药局,他那也算是给她便利了。
当天叶兰舟才到了尚药局,就听到里面的女官窃窃私语:“听说了吗?咱隔壁院儿,永寿宫,新搬来了个怀着龙胎的贵人。”
“听说了,我看八成是个借口怀了龙胎保命的,胆子真是不小。”
说话的是尚药局司药霍明月,叶兰舟倒是知道她,先前在皇后宫里做事的,后来岁数大了,晋升到了尚药局。
“可太医院不是来诊过脉吗?当时说确实是有了的啊?”
霍明月冷笑一声,说道:“那叶贵人家中是做什么的?脉象的事儿——”
她撇了撇嘴,“在她身上可说不准,但是双儿你知道吗?我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女子是不是处女之身,那是能看出来的,你看那贵人走路的姿态,就知道肯定是个雏。”
说着说着,她又将音量放低:“听那日房外伺候的太监说,他们进去的时候,房间里不像是办了事儿的样儿,到像是还没开始呢!”
......
正出神间,却见刚才跟着说闲话的那个女官拎着个药篮子出来了,正好撞上了站在门口的叶兰舟,被吓了一跳,登时感到心虚,俯身行礼:“叶贵人。”
里面的尚药局司药霍明月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和那个女官不一样,倒是神气得很,因为认定叶兰舟没有怀龙胎,故而对她也不行礼,出言就是一顿讥讽:“这不是永寿宫的叶贵人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叶兰舟也不恼,只是过来取一味药,倒也没必要出什么冲突,眼下要紧的是做钩吻花的解药,而不是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斗智斗勇,于是和气道:“我身子不适,来向尚药局讨一些药。”
谁知那霍明月不是个省油的灯,脑子一转,到想了个主意,冷笑一声,说道:“行啊,按着宫中尚药局的规矩,我得先探一探贵人的脉象,才能给药。”

钩吻花解药里有一味是宫中治风寒的,她便撒了个谎:“诊脉就不必了,这阵子冷得厉害,有些风寒,取一些清热祛火的药便好。”
霍明月不依不饶:“那不行,咱得按着规矩来。”
说着就过去扒叶兰舟的衣袖,说是要诊脉,实则是要看她小臂上的守宫砂。
叶兰舟被她死死拽住衣袖,眼看右臂上的守宫砂就要露出来,情急之中,叶兰舟抬手,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霍明月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你敢打我?!”
霍明月惊呼,见她这么反抗,也就更加肯定了叶兰舟未破身的事,于是吼叫道:“你这是欺君!你不敢给我看,你那守宫砂分明就是还在!”
叶兰舟见状,眼看就要兜不住了,她若是硬气一把说不定还有生路,于是心一横:“住嘴!本宫的身子岂是你能碰的?若是龙胎有恙,你九族的性命都担待不起!”
这一下还真唬住了在场的人,才到尚药局的谢承宴自是见到了这一出闹剧,身后的亲卫才要出声,就被他制止,他倒要看看这拿性命和她做交易的人,究竟多会狐假虎威。
“都给本宫听着,本宫来永寿宫是来养胎的,并非任由你们这些人说三道四的,有什么不平衡的,都去和内务府说,别在本宫面前犯浑!”
霍明月捂着被打的那边脸,胸口大幅度起伏着,抬眼瞪着叶兰舟,却也不敢说什么,先前听闻那新进宫的叶贵人是个弱懦的,却没想到这般强势。
立在另一侧的女官最先发现了站在尚药局门口的谢承宴,众人噤声,只见那人面上带着玄色锦带,神色冷峻地立在门口,腰间配剑,有着无形的压迫感。
众人见来者,皆是一惊,纷纷下跪,霍明月更是低头颤抖着身子,颤颤巍巍说道:“王爷!”
谢承宴没理她,径直走向了叶兰舟,抬手扶了她一下,叶兰舟垂眸,纤细白嫩的手搭在了他手上,缓缓起身。
这动作在众人看来及其暧昧,空气中透露着长久的沉默,方才还耀武扬威的霍明月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只听谢承宴说道:“本王到不知,尚药局居然高了龙胎一头?”
霍明月额间泛出了冷汗,她伏跪在地上,开口:“王爷息怒,奴婢只是怕贵人服错了药,怕......有损凤体......”
叶兰舟见状,微微一撇嘴,眼中登时挤出了泪水,双眸含泪而不留下,到显得几分楚楚可怜的劲儿来,“王爷,妾身昨日染了风寒,来尚药局取一些药,没想到霍司药给妾身拿了一包钩藤,妾身出身医宦世家,怎么会不知道那钩藤的作用吗?那东西对有孕之人来说可是大忌啊!妾身就是想让司药换一种药,她就说妾身有孕是装的......”
隔着层锦布,谢承宴冷冷地看着叶兰舟,两人分明已经做了交易,她什么底细他都知道,在众人面前又说这些话,无非就是给他个理由,让他解决掉这个尚药局司药。
呵,真是心机。
但是谁让她能配制出解药呢?
谢承宴缓缓走到了霍明月面前,众人看不见他的神情,但知道他此刻的脸阴沉得可怕。
霍明月见状连忙反驳,解释道:“奴婢没有!奴婢万般不敢说这样的话!”
话说到一半,便想着转而揭发叶兰舟,于是说道:“是叶贵人!叶贵人的守宫砂还在,她那是欺君,请王爷明鉴!”
只听“咔哒——”一声。
谢承宴的手捏着霍明月的下颌角向侧边一用力,霍明月的下巴被拧断,长着嘴想要说什么,但那声音只能含在嗓子里。
众人哗然,叶兰舟也是。
只听谢承宴冷冷说道,“霍司药以下犯上,传本王的令,即日起去浣衣局当值——”
他又转头看向叶兰舟,“叶贵人腹中龙胎乃是先帝为数不多的子嗣,即日起,叶贵人可出入尚药局,有什么缺的,尽管上尚药局取,尚药局呢,也不能藏着掖着,耽误了皇嗣,在场各位都担待不起。”
众人应声,霍明月也被谢承宴的几个亲卫拖走,她耷拉着下巴,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叶兰舟,似乎要滴出血来。
看着她那眼神,叶兰舟蓦然回想起肖皇后被拖走前,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她那张美艳的脸上充满了不甘,和她进宫那天看到的皇后完全不一样。
她眼中填满了仇恨,恶狠狠盯着叶兰舟,口中发出嘶吼声:“你敢在国丧上耍心机!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人得活着才会有报应!
那一瞬间,霍明月那张脸几乎和肖皇后的重合,叶兰舟并不怕什么报应,宫外还有人在等着她,她可不能这么死在宫中。
想起了今日险些令她暴露的守宫砂,她手扶在胳膊上,隔着一层衣服布料触碰到了那颗守宫砂,滑脉可以自己针灸伪造,可胳膊上那颗明晃晃的守宫砂藏不掉,只要存在一日,她就一日不能歇息。
这般想着,得赶紧解决掉才好。
宫中偷男肯定是不可能,那就只能在宫外想法子了。
众人散去,谢承宴去了永寿宫一趟,实际上就是来找叶兰舟问那解药如何了,但他美曰其名:探望。
谢承宴这个人最擅长将一些不合理的事说得合理,就像这样,身为如今谢氏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人物,来探望怀有谢氏子嗣的皇嫂不是应当的吗?
哪怕他知道叶兰舟并没有。
遣退众人,谢承宴才开口:“看来叶贵人靠着腹中的龙胎,在宫中活得到是舒坦啊。”
见谢承宴带着些质问的语气,叶兰舟自觉地跪了下来,还未开口,就听谢承宴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叶贵人很喜欢跪着?”
这话让叶兰舟没法接,从前她在家中,虽是主子,但从来都是跪着的,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出身,母女俩在府中没什么话语权,就连替嫁这一事都没人问过她二人的主意。
从来都是属于被动的人,有什么站着的权力吗?“皇嫂跪我,是要我折寿啊?”
叶兰舟听了觉得有道理,论下来,他算是她的小叔子,谁家有嫂子跪小叔子的规矩,帝王家也是啊。
也是她胳膊一撑就要起身,可才要直起身来,就听谢承宴冷不丁儿地说:“让你起来了?”
什么意思?跪也不是,站也不是,这不是有意为难她吗?
有这时间不如让她去调药去!

叶兰舟心一横,赌气儿似的,直接瘫坐在地上,这下轮到谢承宴傻眼了,这人想法还真是清奇,本来只是看不惯她一副落井下石的样子,想着出口刁难几番,她这一坐到是堵住了他的嘴。
“那解药里缺了一味药,京城恐怕是没有。”
“什么药?”
“南阳产的赤血藤,因为钩吻花是南阳的药,用同是南阳产的赤血藤效果最好,但京城鲜少有人中钩吻花之毒,所以......”叶兰舟停顿一下,盯着谢承宴的脸色,“我要去一趟南阳。”
这样说他不会觉得自己是想跑吧?
但她确实只是去南阳取药,说得半分不假。
“我的解药在王爷手里,所以——”
“行。”谢承宴打断了叶兰舟解释的话,答应得这么干脆,是叶兰舟没想到的。
“不过得明日祭祀大典结束,到时候宫中人都在广福寺,趁着宫外人少,我派人护你出去。”
听起来谢承宴还挺信任她的,她不禁思索,若她趁着出宫真的逃了怎么办?
眼覆锦带的谢承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他反手拿起身边的佩剑,调转剑身,让剑柄抵在叶兰舟白皙的脖子上,上面还有皇后逼她殉葬那晚留下的白绫痕迹。
他在那伤痕处用力一顶,疼得叶兰舟说不出话,但面对谢承宴那张阴沉的脸,她也不敢躲开,只硬受着。
“本王知道叶贵人还在想着逃,但逃之前可要掂量清楚自己有没有逃的资本,从贵人和我做交易开始,就已经是局中人,既然把命交给了我,那本王必然要下好这一步棋子。”
他松开了握着剑的力道,这才让叶兰舟松了一口气。
大典当日,叶兰舟作为先帝遗孀,自然是要去的,还有许贵妃,以及太子殿下谢峋,皇室这一代只有谢峋一个男子,也难为了八岁大的娃娃跪在灵堂前那么久。
殿内香烛烟气凝成白练,许贵妃跪在鎏金蒲团上,一双眸子正对着佛像悲悯的眼。她余光看到了身边的叶兰舟,见她默默地朝拜,看样子诚恳得很。
众人起身,许贵妃才开口:“先帝喜欢听《地藏经》,不如叶贵人多念几遍,也好让腹中龙胎,尽一份孝心?”
谢峋还未登基,这许贵妃就摆出了太后的架子了。
这话无非是为了证明叶兰舟低她一等,过两日登基的可是峋儿,她腹中有龙胎又如何?横竖不是在宫中养成年了送到京外驻守?
在最前面的谢承晏听到了后面微妙的动静,却没有出言说什么,连头也没回。
只听叶兰舟似乎接过了内务府呈递上来的《地藏经》,清了清嗓子,居然真的朗声读了起来。
怎么这个时候听话了?
先前反抗皇后时候不是神气得很?
众人离开,只剩叶兰舟跪在先帝灵前朗诵着《地藏经》,直到内务府人看不下去了,生怕叶兰舟身子出什么岔子,在第五遍诵读完以后,连忙找人替下了叶兰舟。
因为跪得太久,她的腿已经麻了,贺秋茂派人来换她的时候,她挣扎了几下都没能起来,随后只能尴尬地笑笑:“贺大人,您能不能帮我个忙?我这跪久了,起不来,您能扶一下我吗?”
贺秋茂显然是看出了叶兰舟眼中的一丝窘迫,连忙走过来,说道:“娘娘日后可别这么说,您是主子,有什么用得上奴才的,尽管开口就行。”
他在手将要搭在叶兰舟身上时,又说了一句:“娘娘,冒犯了。”
叶兰舟借着贺秋茂的力道站了起来,但面对他的示好让她有些不适应。
谁不知道这内务府的掌事权利大得很?贺秋茂才三十不到就爬上了这个位子,可见手段高明,这样的人对着谢承晏示好,那是情有可原。
但是对叶兰舟一个先帝的遗孀示好,没道理的事儿。
一边寻思着,一边离开了灵堂,毕竟她确实不想再读那些东西了。
内务府给她安排的住所是在靠近后山的一处宅子,寺庙之地,不见得多精致,但好在那处宅子清静,适合养胎之人。
叶兰舟才进了房门,便看到谢承晏正在里面,她心知这是要送她出广福寺的,这下也就明白刚才贺秋茂为什么对自己示好了。
谢承晏先前救过她,刚才估计又吩咐贺秋茂把自己替下去,但贺秋茂不知道两人之间是有交易的,还以为是谢承晏对她有意。
她向里看去,房间里的光线昏暗,谢承晏难得的摘下了眼前的锦条,一双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此刻正冷冷地盯着走进来的叶兰舟。
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可惜不能常看到。
她缓步走到谢承晏面前,恭顺地行了个礼,随后替谢承晏到了杯茶水,推到他面前时指甲磕到了杯口,“钩吻花的毒素应该发作了吧?王爷的工匠如何了?”
谢承晏垂下眼眸,接过了叶兰舟递过来的茶水,“如你所说,现在神机营的药房安宁不了一刻。”
他抬眼看了叶兰舟一眼,“你今夜就去南阳,务必把那赤血腾带回来。”
叶兰舟乖顺地点了点头,让谢承晏生了一丝疑惑,原先每次见她都会有事发生,这般宁静到是不适应了。
才想着,却突然感觉房间里越来越热,但转念一想不对劲,此时已经是深秋,又是夜晚,房间里也没有暖炉,他应该感到冷才对。
手中的茶杯还握在手上,他猛然反应过来,摔碎了茶杯,陶瓷碎片炸了一地,连带着剩下的半杯茶水。
他掐住了叶兰舟的脖子,只需再一用力便会拧断她的脖子。
“你给本王下药?”
叶兰舟只觉得呼吸困难,面色惨白,费劲地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都是为了自保,王爷见谅。”
那春宵散是她自己配的,药效可比一般的强得多。
这也怪谢承宴自己,谁让他给了她自由出入尚药局的权利?
见谢承宴面色潮红,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血色,掐住她脖子的手逐渐变热。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眼神时而聚焦,时而涣散,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一般。
叶兰舟心知,这是药效上来了。
但谢承宴的定力实在出乎她的意料,身体都这样了,话上却不饶人,“你没有脸吗?”
这哪里像一个女子该做的事,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女子贞洁最为重要,她却上赶着爬上他的床。
不要脸!
他手上没力气,叶兰舟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掐住她脖子的手拿开,将那只滚烫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娇声道:“妾身当然有啊,王爷可以摸摸。”
声音轻轻柔柔的,分明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尾音上扬,居然让人听出了些撒娇的意味。
叶兰舟生得透亮,一双清冷的眸子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面上透露着几分妩媚。
谢承宴的手放在了叶兰舟的脸上,白嫩无暇,像是一块美玉。
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皇兄为什么会在房事当晚发病。
这般极品,谁都受不了。
见他不反抗,也确定了他没有杀了自己的想法,这才敢进一步。
她暗自想着自己真是厉害,当年这个药方子她只背了一遍,后来再也没用得上,都以为自己要忘了,没想到一进药房想了想就回忆起来了。
叶兰舟凑在谢承宴的耳边,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间。
痒痒的,麻麻的。
她问,“王爷可有娶妻?可尝过女人的滋味?”
她那是明知故问,宫中人谁不知道谢承宴未娶妻?
偌大的王府也没有个掌家的,前太后接二连三地往谢承宴的府上塞人,但都被一一退回去了。
太后的人问他为什么。
他只说,脏。
身体比他的嘴诚实得多,他燥热难耐,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游走于她的身体间。
谢承宴是个未经人事的,面对叶兰舟的示好,他的回应实在算不上温柔,惹得她不禁叫苦。
叶兰舟今日就要动身去南阳,这样恐怕是出门都难。
清修之地做这些污秽之事是大忌,尤其还是在先帝的丧期内。
但叶兰舟急于解决掉自己小臂上的守宫砂,但先帝遗孀偷男可是要诛九族的,她万般不敢冒险,只能在谢承宴这里赌一把。
本想着悄无声息地将事情办了,不能惹得人怀疑才好。
但谢承宴是个坏种,房间里的烛火被他吹灭,眼前的一切变得黑暗,听觉就会被无限放大。
甚至窗外一滴雨点落下的声音她都能听到。
整整一个时辰,她显得尤为谨慎,生怕这处住所又来其他人。
偏偏这个谢承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叶兰舟没有力气,他还要趴在她耳边说:“叫啊,这不是贵人想要的吗?为了爬上本王的床,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叶兰舟没理会他,谢承宴这个人金尊玉贵,身为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想爬上他床的人不在少数,若仅这样就能有叶兰舟一条生路,她也不觉得自甘下贱。
但靠着男人的人,终究行不长远。
在叶家这么多年,也让她小小年纪就看清了许多。
宅院里,女人过得怎么样,全看男人对她的态度。
一个小小的院使家已经乱成那样了,何况谢承宴一个王爷呢?
她心里有事,就没回答谢承宴的话。
视线被黑夜夺走,她也看不清谢承宴的脸,但听到他不满地“啧”了一声。
登时用力了些,低声问道:“到手了就不说话?当我是什么?”
他在她面前向来自称“本王”,看样子是有点神志不清了,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叶兰舟无奈:“没有,王爷让妾身好生佩服,自然当王爷为救命恩人。”
说着,她伸手去摸自己右边小臂上的守宫砂,她用指腹摩挲着那一小块皮肉,发现确实已经消去了一些了,她终于放了心。
这棘手的东西可下解决了,但那龙胎可没法作假,就算她向人借种,忐忑着等到了龙胎降世,但那终究不是先帝的血脉,到时候太医院和谢峋的血一验就知道是假的。
往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能活下来才是最主要的。
直至后半夜,谢承宴才堪堪放过她。
叶兰舟强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身上满是荒唐过后的痕迹,看样子是没法立刻上路了。
她的衣服方才被谢承宴扔到了地上,她下床去捡,眼前一片黑她什么也看不到,俯身捡起了一件外衫就往外堂走去,却被床上的谢承宴叫住,“拿错了。”
说话间,他已经点上了房间内的一盏油灯。
他畏光,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闭上了眼,就这一小点的光亮,他尚且需要一刻适应的时间。
再度睁开眼,只见叶兰舟身上松松散散地披着他的外衫,她身量不大,在他的外袍里显得更为娇小。领口处显得尤为潦草,白皙的脖颈几乎都露了出来。
叶兰舟见谢承宴此刻穿着还算得体,起码身上的里衣是规规矩矩地穿着的,再一低头看自己,套着不合身的外袍,和裹了一条沐巾没什么区别。
她低头一看散落在地上的一摊衣服,看准了自己的外袍,俯身飞速地拿起了自己的那件,走去了外堂,确保是在谢承宴看不到的地方,她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想着出门找望舒给自己烧些水洗澡,但转念一想谢承宴还在里面,让她看见怎么解释?
那丫头虽是进宫后才跟着她的,但她向来偏着叶兰舟,就是个不长心的。
望舒脑子不灵光,这么大的事,她可不敢让望舒知道。
再回身看了一眼内堂的谢承宴,她探出脑袋,试探地问道:“王爷要洁身吗?”
谢承宴此刻已经穿好了外衫,与他才进屋子时一般无二,听到了叶兰舟的动静,转头看向她,但没说话,是在等着她接着说。
叶兰舟心一横,说道:“望舒不知道这事,妾身也不想让她牵扯进去,所以能不能您让人烧些水,妾身洗好了,好赶紧上路。”
谢承宴冷声:“你的人不能牵扯进来,那我的人就行了?”
这人真是,穿上衣服就翻脸不认人。
但也不能怪他,是她下药在先。
心知他这么说了,多半是没戏了,实在不行,等出京以后找一个客栈再洗吧。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转身灰溜溜地就要走,却见谢承宴向外堂走了过来,看都没看叶兰舟一眼就出了门。
外面的冷气忽地冲了进来,打得叶兰舟打了一个激灵。
但听到谢承宴对着外面的人吩咐,烧些水进来。
外面的人应下了,叶兰舟听出了回答的人是贺秋茂,她庆幸谢承宴还有些人性在。
但转念一想不对劲,贺秋茂一直在外面候着?!
那就是说,方才两人弄出的动静他都听到了?

跟着叶兰舟出京的是一个叫张其越的小太监,听说是贺秋茂认的干儿子。
胤朝宦官权势大得很,在宫中有不少小太监为了日后的路能顺一些,认一些有权有势的宦官当干爹。
宦官身上少一块肉,没有了传宗接代的根脉,认下几个小辈儿的,等着日后给他养老,也算是过的舒坦日子。
叶兰舟看那小太监年岁比她还小些,就是嘴太碎了,一路上说个不停。
也不知道贺秋茂这个堂堂内务总管,怎么认了个这么个碎嘴子,“真是苦了娘娘了,身子还怀着龙胎呢就要出来。此番路途艰辛,前面那座北邙山地势险,不太好翻,但只要过了那就好走得多,娘娘若有什么不适的,尽管说话,莫要跟奴才见外。”
叶兰舟听着话头不对,上京到南阳这一带发展得并不好,路上皆是难民。
哪里会有医馆?
张其越这意思是会些医术啊,但谢承宴敢派一个懂医术的人过来,难道不怕她假孕的事情败露吗?
难道说张其越作为贺秋茂干儿子,是个可信的人?但这事,贺秋茂都不知道,谢承宴那般谨慎的人,怎会犯这个糊涂?
还是说,谢承宴只是为了警告自己?
叶兰舟到是更倾向于后者。
这样一想,甚至张其越说的那一番话都好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人脑子真是好使,在他们手下讨生活不比当年在南阳老庙里轻松。
那种和野狗抢吃食的日子固然狼狈,但眼前在一个男人的刀剑上行走也好不了哪去。
胤国皇帝入葬前,灵前要有人守着,一共七日,一日也不能缺。
今日是第一日,守灵的是太子谢峋。
谢承宴在京中有府邸,看着眼下这里没事,叶兰舟也已经出京,于是便没在广福寺待着,而是回了自己的府上。
府中下人给烧了水,谢承宴洁完身后就回了自己的书房。
门外的简行却突然敲了敲门,“王爷,南阳巡抚派人送来了密报,说是南阳鬼市有异样,恐是有人在大规模地私铸火药。”
简行算是谢承宴的副手,跟着他的日子不短,替他管理着神机营。
他让简行进来,接过了他手中的密报。
他垂眸看了一眼,这个只会出现在向皇帝呈递的奏书上的印,如今出现在了给他谢承宴的密报上。
字是熟悉的字,印是南阳巡抚的印。
谢承宴目光落在那封信上,低头沉思几刻,随后吩咐道:“给我备马,明日一早我亲自去一趟。”
简行吃惊:“您亲自去?这事派神机营的人去就能解决了,您何必蹈这一趟子浑水?”
谢承宴双指夹着那封密报,火舌顺着泛黄的纸添了上来,险些烧到他的手。
他微微眯起双眸眼,在火焰即将碰到自己的前一刻松开了指尖,“南阳那地方不太平,孙盛安他既然亲自写密报给我,那我就去一趟,会一会那边的人物。”
谢承宴都这么说了,简行也不多说什么,跟着他那么多年,谢承宴什么性子他最是了解,既已经决定去了,没人能拦得住。
况且听他的意思,南阳私铸火药的人不简单。
但简行思索一番,又开口道:“但是先帝还未入葬,您这么离京会不会不太合礼......太后听了也会不高兴的。”
提起太后,谢承宴脸上明显蒙上了一层阴气,简行察觉到了,心知太后与谢承宴的母子情是一条无解的绳,他只是提出来让谢承宴自己考量,至于谢承宴怎么选,他不干涉。
只听谢承宴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全然听不出任何笑意,甚至让人觉得森然,“她不高兴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出现在她眼前她才会不开心。”
简行不再说什么,躬身行礼,默默地退下了,临走时特意将门关上了。
书房里只剩下了谢承宴一人,他又吹灭了案几上那盏唯一亮着的烛火,独自坐在黑暗中,思索着什么。
他比周遭的黑暗更加阴沉,月色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背脊上。
冷淡,安逸。
次日一早谢承宴就动身去了南阳,临行派人给贺秋茂送了个信儿,让他处理好广福寺的事,有人问起他,就说他抱恙,在王府歇着,能应付就应付过去。
赵太后果然发现谢承宴没来,立马叫了贺秋茂过来。
贺秋茂照着谢承宴的话,原封不动地回了太后的话。
不出所料,太后年迈的脸上眉头一蹙,显得不是很开心,道:“他皇兄的葬典,他是说病就病。”
她扶住了额头,身边的侍女实相地过来给她轻揉额头。
太后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当年胤国战乱,那时候的都城还是金陵,但南蛮入侵金陵城,皇室人不得以才迁都到北方上京。
那一路逃亡当真算是狼狈,她这头疼的毛病就是当时落下的。
贺秋茂跪伏着身子,只听太后又缓缓说道:“当年钦天监说他与三哥儿的命数相克,就应当把他送出京,在上京待着果真出了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看下面的贺秋茂,问道:“哀家记得贺总馆当年是跟着哀家一行人到的上京,你怎么看?”
贺秋茂恭顺地行了个礼,答道:“奴才哪里敢说天家的事?奴才只知,胤景皇帝既然这么做,那就必然有胤景皇帝的道理。”
太后冷笑一声,“你话说得到是好听,哪边都不招惹。贺总馆最好一直这样,莫要忘了前朝内务总管是怎么死的了。”
贺秋茂和这前朝的内务总馆拢共也没见过几面,他一直是司礼监的人,官级算不上高,本来和内务府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但终究是万岁爷跟前伺候的人,说话有几分威慑力。
先他的那位内务总馆和宁王勾结,当年在金陵城造的反,可惜最后宁王没成功,被关在上京城门外乱箭射死了。
如今上京南门外的血腥气经久不散,就是当年宁王的军队死伤惨重,最后都丧命于那。
那位内务总馆也于乱军中丧命。
贺秋茂听了太后提起这事,冷不丁儿地打了一个寒颤,深知她这意思明显是在点他呢,于是将头深深地磕在地上,面露惊恐之色,说道:“奴才不敢,内务府替万岁爷管理家事,奴才必然兢兢业业,绝无恻隐之心。”

太后抬手,示意身边的侍女停手,一个眼神过去,房间内的众人退下,只剩下她和面前伏跪着的贺秋茂,她让贺秋茂抬起头,却见他的下身湿了一块儿,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腥气。
宦官身上的味不好闻,身上少了块肉,正常解手都是问题。
太后蹙眉,问道:“贺总馆吓成这样?这可不像是掌事之人该有的胆量。”
他说话声了略微颤抖,显是吓破了胆,“奴才就是命好,承蒙先帝恩泽,才能有了如今的差事。”
太后见状,接着说道:“既然承蒙先帝恩泽,就应当好好为新帝效劳。”
她也没再兜圈子,接着说道:“如今新帝年幼,胤国才迁都不久,本就根基不稳,难免有些人位高权重的人虎视眈眈,贺总馆可知哀家说的是谁?”
贺秋茂:“奴才......不知。”
太后看了他一眼,衰老的眸子里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精明:“你不知道就怪了,当年他从金陵死里逃生,说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胤景皇帝还执意要将他留在京中,日后必然为大患。”
她垂眸端起桌上的茶水,没再去看贺秋茂,说道:“我要贺总馆帮哀家盯着点他,若是有什么异样的,即刻来向哀家禀告。”
贺秋茂磕头,“是,奴才知道了。”
太后头也不抬:“好了,下去吧把这身脏衣服换了,这样出入广福寺,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他应了声:“是。”
随后便出了房,房外伺候的小太监跟了上来,显然是发现了总馆身上的不对劲,但都不敢言语。
能在他贺秋茂身边伺候的,没有一个嘴杂的。
小太监见贺秋茂下身虽然湿了,但面色淡然,和平时也没什么异样,他也就低下了头,默默地跟在了贺秋茂身后。
一句言语都没有,但明显感觉到周遭一股冷气。
但转念一想,总馆身边什么时候不这样?
正想着呢,贺秋茂突然开了口,问道:“张其越回信儿了吗?”
小太监连忙应答:“哦,刚才收到的,越哥儿说已经随着叶贵人到南阳了。”
贺秋茂:“南阳哪?”
小太监答:“南阳王陵。”
贺秋茂没再问什么,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又去了广福寺。
太子谢峋还在灵前跪着,内务府还得安顿里面的人,他也见不得多闲。
瑞王的事,还得放一放。
南阳此刻正下着蒙蒙小雨,叶兰舟和张其越驾马入了南阳城,一股子潮湿气铺面而来,混着周边的土腥味儿。
叶兰舟不太喜欢下雨,更不喜欢下雨时这一股子潮湿气。
她蹙了蹙眉头,只能快些做好手上的事,这样才能早回京城跟谢承晏复命。
驾马掠过南阳城周边的一条主街道,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调转了马头。
身旁的张其越没反应过来,坐在马上奔出去了好几米才停下,一转眼发现叶兰舟进了一个街道里,那分明不是去王陵的路,但叶兰舟驾马跑得及快,眼看就要没影了。
张其越没来得及叫她,立刻调转马头跟了上去。
他开口问道:“娘娘为什么走这里?”
叶兰舟没回头,“这里有路子,看能不能碰个运气。”
耳边的风声大得堪比他的说话声,今夜南阳是个大风夜,路并不会好走,通往王陵的路本就崎岖难行,今夜就更加险峻了。
况且她来南阳,只要能把活血藤带回去就行,不一定非要去那王陵冒险。
她从前在南阳的时候,知道这里有一处黑市。
当年胤国战乱,南蛮北上,叶兰舟与秦氏母女二人与叶家脱了联系,之后一直生活在一个破庙里,里面有一个老庙祝,经常带些南阳奇药来这处夜市来倒卖。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那老庙祝还在不在。
叶兰舟和张其越在附近栓上了马,她侧头看了一眼张其越,说道:“在外面叫我一声叶姑娘吧,娘娘这个称呼不太安全。”
张其越点点头:“好啊,叶姑娘今年多大?我记得干爹跟我说您是胤景十年腊月生的,我也是腊月的,不过比叶姑娘小两年,胤景十二年,干爹说那年份不好,我能活下来算是祖上保佑了。”
他滔滔不绝:“细想也是,胤景十二年大胤迁都京城,从南方金陵到北方京城,路上死了多少人?”
叶兰舟心中冷笑,没接张其越的话,她不太愿意和别人聊起她出生的年份,她胤景十年生,就是那一年起的战乱,胤国一夜之间人心惶惶,叶家老爷子在她出生的同一天逝世,故而叶家把她的出生视为不祥,在叶府几年受尽了白眼。
胤景十年可不是个好年份。
两人拴好了马,走到了一个巷子的尽头,张其越还在纳闷,已经是个死胡同了,为什么还要走?
正要开口问,却见叶兰舟突然翻上了胡同的高墙上,她腿一蹬就攀上了那高高的墙头上,骑坐在上面,那姿势实属不雅。
突然就觉得她刚才嘱咐他,在外面不要叫她娘娘的事,实在是多此一举了。
她这个身手,说是市井中的小毛贼都不夸张。
这称呼让人听了去,人家只会以为是在说笑呢。
见张其越还站在下面,叶兰舟发问:“你上不来吗?”
这话问得张其越有些不乐意,怎么说也是少年心性,带着点薄面在脸上,被人质疑实力,他哪里甘心?
他在宫中侍卫处出身,这墙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于是跟着叶兰舟的身后就攀了上去。
到底是宫中学的身手,比叶兰舟这种市井身手看上去要舒心得多。
而叶兰舟却全然不在意,身手若是用不到实处,那就都是花架子。
黑色的夜里让她看不清墙里面的景象,下面一团黑,还以为是一些堆放在街角的杂物。
她没当回事,纵身一跃。
等她看清了下面似乎是一个人以后,已然来不及了。
只听“砰——”的一声。
声音大,但不算疼。
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的一声闷哼。
因为下面的人替她垫了一下。
身下的人不满地“啧——”了一声。

那人身量挺大,叶兰舟除了左侧膝盖碰到了地,其他地方都稳稳地落在了那人身上,只是额头似乎碰到了那人的牙上,疼得脑瓜子嗡嗡的。
还不等她起身,一道寒光混着夜色闪了一下她的眼睛。
她吓了一跳,侧眼看过去,只见身边站着一个一袭黑衣的人,手中一把短匕首距离她的脖子只有两指的距离。
当年战乱的时候,南阳就不太平,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那个样子。
那时候南阳一带土匪盛行,动不动就刀剑相向,搞得百姓整天提心吊胆的。
她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他们土匪头子,还不至于死吧?
趁着淡淡的月色,他看不太清这些人,但那举着匕首的人虽一袭玄衣,但细看是能看出来那衣服料子不是次等货,实在不像是土匪一类人会穿的。
手还扶在那人身上,指尖划过身下人的衣服,丝绸制的,谁家土匪穿这么讲究的东西?
难不成是南阳巡检司的人?
当年叶兰舟在南阳时,和巡检司的人打过交道,那时候她和生母秦氏在南阳无依无靠,秦氏会医术,便在老庙里开了医馆。
秦氏向人出售的药都很便宜,以至于南阳一带有名的医馆日渐没落,那些人说秦氏抢了他们的生意,几个人抄起家伙就把医馆给砸了。
这事惊动了南阳巡检司,她和秦氏,还有那些动手的人,被请到巡检司调解。
但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些人给了秦氏几十两银子,秦氏的医馆再没开起来过。
面对巡检司,叶兰舟是十分反感的。
一群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做着和稀泥的事儿,真叫人觉得烦。
偏偏这些人还惹不得。
举着匕首的人冷冷地开口,“起来!”
一边说着,手中的匕首又近了些,冰冷的剑刃直接贴到了她的脖子上,冷得她浑身打颤。
叶兰舟开口:“别!有话好说,官爷何必动肝火?”
身下人听了她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愣了一下。
没给好气一般,猛地坐了起来,叶兰舟一个没来得及反应,从他身上跌落,几乎是滚到旁边的地上的。
一侧的张其越目睹了面前的这一切,登时好声好气地凑到那人身边,露出一副笑脸:“官爷您别生气,我家姑娘是——”
那人转头轻轻瞟了他一眼,张其越意识到了这人的身份,登时住了嘴。
叶兰舟还当他是被吓得不敢说话了,于是接着他的话头,说道:“我爹病重,来取药的。”
那人背着光,叶兰舟的角度根本卡不清他的脸,只听他似乎轻笑一声:“西市宵禁后只剩鬼市。”
低沉的嗓音落下,叶兰舟听得寒毛倒竖。这声音......怎么像极了她离京前一夜,云雨过的那个男人?
但转念一想不对劲,谢承晏现在应该在京城。
胤宁丧期还没过,他身为胤宁的亲弟弟,怎么可能脱身来南阳?
她跪了下去,小臂划过男人玄黑色的衣服,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露出来了。“我爹病得急,等药铺开了,恐怕人都没气儿了,还请官爷放了我这一次。”
男人蹙眉,掸了掸肩头的尘土,鎏金的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因为此刻是黑夜,他用不着带着锦条。“说那鬼市在哪,我就放了你。”
叶兰舟抬头,逆着光看向他,“官爷也要去鬼市?”
月光打在他的鎏金面具上,露出一丝诡异的阴影:“寻人。”
他露出似笑非笑的唇角。
叶兰舟脱口而出,“出了这条巷子,往南走一百里,那里有三棵柳树,中间那棵柳树的后面就是。”
这时天上似乎又下起了小雨,朦朦的雨点打在脸上有些痒。
她说的地方实则是一伙山匪的驻扎地,若这人是官府的暗探,定会撞个正着,山匪可最痛恨官府的人。
她有求于鬼市,怎么可能引着官府的人去?
刚才持着短匕首的人突然咳嗽一声,佩刀上的螭纹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往南走啊?”
男子拖长的尾音像把钩子,惊得她脊背渗出薄汗。忽见他抬手,拇指擦过她的额头,力道有些重,而且正好落在她磕伤的那处。
疼,但是不敢反抗。
她总觉得面前这个人身上带着血腥味儿,倒不是那种真真切切的鲜血味儿,而是一种无形的杀戮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真的能杀了她。
叶兰舟强装着镇定,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些。
一伙人就这么僵持着,等到叶兰舟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那人突然站起了身,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兰舟:“我记着了,姑娘最好没有在骗我,若是说了假话,得确保我以后找不到你。不然——”
他轻笑一声:“是死是活,可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说罢便离开了,带着身后的一伙人一起。
留下叶兰舟微微出神,等到身边的张其越来拍她的肩膀时,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里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那人走时候说的话还在萦绕在她耳边,听那意思,下次再见面,他就会杀了她。
她心下叫苦,怎么那么多人想要她的命?
在皇宫时候胤宁要她陪葬,瑞王谢承晏手里还把握着自己的性命。
出了宫以后,碰到这南阳一带的巡检司,又是口口生生说要了她的命。
她就这一条命,怎么就那么多人惦记着?
但好在现在地处南阳,她也就这几日就回京城了,到时候他也找不到自己,有什么可害怕的。
想到此处,她才稍稍放心,在张其越的搀扶下起了身。
一行黑衣人远去,直到巷子尽头拐了过去,谢承晏身边的黑衣人才开口,“鬼市不是在北边吗?你何不拆穿她?那丫头是把咱们往荒山野坡上引啊。”
这一处有着些许的光亮,长街灯火,是南阳宵禁之后为数不多的繁华。
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怀中那个药瓶有些凉,透着里衣贴在他的胸膛上,“随她吧,等回了京城,本王有的是时间和她周旋,盛安,你忘了找我来的目的了吗?”

孙盛安挑眉,“怎么?和她有交情?”
谢承宴答道:“交情可不浅——”
这话说得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就连他自己脑海中都浮现出来那荒唐的一夜。
他堂堂亲王,说他被人骗着上了床,实再丢人。
随后又说道:“谢承恩刚娶进宫的贵人,太医院院使家嫡女,说知道钩吻花的解药。”
本以为那只是个市井出身的贼人,谁能想到和宫中居然有着一层关系。孙盛安虽然常年在南阳,但京中这些事他知道不少。
听了这叶兰舟的来历,也觉得新奇:“所以你真的会因为这个放她一条命?谢承晏,你可不像这样的人。”
孙盛安似乎突然回忆起了什么,侧头看过去,“你若是这样的人,当年的金陵城,你根本走不出去。”
谢承宴转头,“我是什么样的人?”
雨水落到孙盛安的脸上,接连的水雾在鼻尖凝结成水珠,滴露到了身上,一如金陵城的雨夜。思索一番,他说道:“一个宁可杀错,也不肯留有后患的人。”
三更梆子敲过两遍,两人按着正确的路线到了鬼市,谢承晏抚着腰间弯刀踏进。
身侧的孙盛安凑近,低声道:“火药贩子惯常在胭脂巷交易。”
来之前孙盛安已经和谢承晏大概说了南阳最近的动向。
火药本应该由官府统一管理,民间却出了火药伤人的事儿。
南阳郊外一处宅子起火,地处偏僻,加之当时是黑夜,没人看清当时的状况如何,等到官府来人解决后事的时候才发现,宅子里有不少燃烧殆尽的赤硝粉,那是火药的原料。
事一下传到了孙盛安耳朵里,整个大胤国,手握火药方子的,只有两伙人。
一是许素容,也就是许贵妃的母家。再一就是谢承晏。
两人才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一声瓷瓶碎裂的声音,“你和我说这是赤血腾?你家赤血腾那么细?”
清亮女声刺破夜色。谢承晏眼皮猛地跳动一下,只见叶兰舟正站在一个药铺前,举着株暗红藤蔓,扬手逼问着面前的店铺老板。
药铺老板狞笑着逼近:“姑娘不识货,这上好的赤血腾就是这样的,不如待会儿随我走,我给姑娘找更好的。”
沾着药渣的手刚要碰上雪颈,却见到店铺前又来了一人,他不经意地站到了女孩的身边。
胳膊碰到了女孩的肩膀,叶兰舟侧身,一下就避开了老板伸过来的手。
再一抬眼,只见那男人冷冷地看了自己一眼,老板顿时觉得心生寒意,也就没敢再出手。
叶兰舟看了看,最后把东西让铺子上一扔,“江湖骗子,我比你可识货!”
此刻虽是黑夜,但鬼市一带常有交易,不少货铺都会挂上几盏灯,倒也明亮。
她一侧眼,透过身边人的面具,靠着那一双眼认出了他。
谢承晏的眼睛长得很有辨识度,不是顶顶好看的那种,只是让人看了之后难忘,“王——”
她几乎下意识地开口,甚至有想跪下来的意思,但转念一想,这里是鬼市,跪他才是惹他呢。
谢承晏一摆手,示意她不用行礼了。
老板看来者身份不简单,不光腰间配着剑,脸上还带着鎏金面具,神秘得很。
鬼市这地方,最讲究谨言慎行,来来往往的人,什么身份都有。大伙赚得都不是正道上来的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立在铺子旁,不敢再言语。
谢承晏只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叶兰舟,“这里有叶姑娘要的东西吗?”
孙盛安顺着谢承晏的目光看过去,端详起了这叶兰舟。
只见少女年岁不大,眼角上挑,眉骨优越,在眼下撑起了一片阴翳。
狐狸的长相。
只是说不出来哪里有些眼熟。
正思索着,只见叶兰舟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那赤血腾本算不上什么金贵之物,只是近日南阳多雨,那赤血藤生在山坳处,没什么人愿意去摘,所以才少见。”
不叫王爷,就只能换个称呼,叶兰舟顺着问道,“公子来这做什么?不如一起?”
谢承晏对这身份称呼的变化倒也从容,没和叶兰舟说实话,也不打算与她过多逗留,他还有要事要做,和她能一直碰见纯属巧合。
俩人的账得算,但不是在这里,“一起就算了,我等办完事就要立刻赶回京城,叶姑娘也是吧?”
他说话声音冷冷的,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叶兰舟怎么说也在市井生活过几年,最是会察言观色,也听出了谢承晏的言外之意。
他是让她赶紧找到赤血藤,好回去给神机营的工匠配药。
她点了点头,突然就一撇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娇声道:“但这里好危险,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我不小心撞到了官府的人,他们说下次在见到我,就要杀了我。”
一旁的张其越纵使多嘴,但这个时候也没敢说话,刚才叶兰舟翻墙的时候他就认出了谢承晏,那时候他才想跪下来行礼,就被谢承晏抬了一下胳膊,制止了。
然而,这一切显然没看在叶兰舟眼里。
她还当刚才碰见的是南阳巡检司,一通掐头去尾,向谢承晏告了状。
谢承晏挑眉,本没想着纠结这事儿,但叶兰舟既然提起来了,他也来了兴致,问道,“你只是撞到了人?他就说要杀你?”
叶兰舟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说一句:“官府人仗着位高权重,欺压百姓,跋扈得很。”
孙盛安听得不得劲,南阳是他的地界儿,战乱后打理了多少年才让这里有了些原来的样子,结果就换来她一句“官府仗势欺人”。
况且这人说的分明就是捡头捡尾,不顾中间,让人听了变味儿。
他不满地叹息了一声,才要说话,就听谢承晏说道:“叶姑娘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吗?我的职务在京城,管不了南阳的事儿。”
他向叶兰舟靠近了一步,她下意识往后跟着退了一步,鎏金的面具在她眼前放大,他周身的寒气几乎围绕着她。“还是说,叶姑娘觉得你我关系足够亲近,笃定我会为你出头?”
娘说过,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东西,所以她会在需要帮助时,露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借此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在遇到谢承晏之前,这个法子很管用。
他这个人,似乎软硬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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