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赵予书晋王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抄家流放前,我搬空金库种田虐渣全局》,由网络作家“赵予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晋王秘旨:赵家三女,娇纵跋扈,生性浪荡,言行无状,好逸恶劳,蛇蝎心肠。”“恐其存在累及其家族名声,故,赐死。念其十二年侍奉在侧,故,赏留全尸……”伴随着太监奸细的宣旨声音,一根白绫被强行缠绕在了赵予书纤细的脖子上。赵予书拼命地挣扎,双手死死地攥着白绫,试图解开它,为自己谋求一份喘息的空间。可没有用,随着拿白绫的下人手劲一个加大,咯嘣一声,空气中响起了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赵予书一双眼睛,双目殷红充血,临死前还瞪得大大的,把房间里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平日里满口菩萨慈悲的大夫人,微侧着头,像是不忍直视一样避免了直视她被勒死的画面。可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好心情。之前总是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三姐姐最好了,问她要糖吃要银子花...
《重生抄家流放前,我搬空金库种田虐渣全局》精彩片段
“晋王秘旨:赵家三女,娇纵跋扈,生性浪荡,言行无状,好逸恶劳,蛇蝎心肠。”
“恐其存在累及其家族名声,故,赐死。念其十二年侍奉在侧,故,赏留全尸……”
伴随着太监奸细的宣旨声音,一根白绫被强行缠绕在了赵予书纤细的脖子上。
赵予书拼命地挣扎,双手死死地攥着白绫,试图解开它,为自己谋求一份喘息的空间。
可没有用,随着拿白绫的下人手劲一个加大,咯嘣一声,空气中响起了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
赵予书一双眼睛,双目殷红充血,临死前还瞪得大大的,把房间里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平日里满口菩萨慈悲的大夫人,微侧着头,像是不忍直视一样避免了直视她被勒死的画面。
可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之前总是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三姐姐最好了,问她要糖吃要银子花要官做的小弟。
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间,看她终于被勒断了脖子,表情反而轻松了一下。
而平日里就口口声声说她自甘下贱,败坏门风,拖累了家族声誉的二姐。
更是亲眼看着她从挣扎到死去这一幕,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幸灾乐祸。
这些人,每一个曾经都是她的亲人。
每一个,在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候,都曾经受过她的关照,拿过她的好处。
家族落魄时,是她为了保下全家人的性命,为了让他们少受一些苦楚,含泪出卖了自己,为大家换回了一条活路。
现在他们日子好起来了,不需要她了,觉得她没用了,所以就要把她像丢垃圾一样丢掉吗?
赵予书一双美目大大的睁着,一双凄惨殷红的瞳孔像两面澄净的镜子,反射着房间里每一个人的面孔,死不瞑目!
——
古朴雅致的百叶窗,轻纱绣金线的纱帐,床上闭眼躺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女。
少女的眉头紧紧锁着,哪怕在昏睡中,眼角也在不停地往下渗泪,像做了什么极度可怕的梦。
“不甘心……”
“我不甘心……”
细小的咕哝声从她的喉咙中不停地溢出,可嗓子却像是被塞了团棉花,发出的声音全是细不可闻。
守在床边的美貌妇人见她嘴唇不断颤动,想要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内容,便把身子往床上弯了弯:
“三小姐,你想要什么,可是渴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少女猛然睁开眼,砰的从床上坐起身。
双目睁开的一瞬间,眼底凝聚着深深的血红,眉宇萦绕满满的戾气。
那眼神,仿佛遭遇了极大的不公,委屈中含着浓烈的仇恨,恨意里又夹杂着刻骨的杀意。
哪还是一个十五岁孩子该有的目光?简直是从地狱里爬出来报仇的冤鬼!
“我不甘心!”
一句话,伴随着睁开双目的瞬间凄厉的喊出口,然而还没说完,便觉眼前一花。
刚上前想要听清她梦呓的柳小娘,被骤然坐起身的她一脑袋撞到了脸上。
“哎呀。”
柳小娘娇呼一声,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快速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床上的赵予书也同样被磕红了的脑袋,这一磕,却又仿佛把她从噩梦中给磕醒了。
她捂着脸,眼神从远处看到近处,从房顶看到床上的纱帐。
再从房间里伺候的婢女,看到正坐在她床边捂着磕疼的鼻子,眼泛泪花的女人。
“娘?”赵予书眼神震了震,恍如隔世般,半晌,才颤抖出声。
正揉着自己鼻子的柳小娘被她这声吓了一跳,满脸的柔弱当即变作厉色,啪地便给了她一巴掌。
“怎么又犯病了?教过你多少次,这府上,你的娘只有一个,那就是老爷的正头娘子大夫人!”
“以后不准再这样叫我,否则你叫一次,我还打你一次!”
她的手扇在脸上,听着极为清脆的啪的一声,但其实赵予书的感受却并不痛。
又或者说,在经历过被生生勒断脖子的痛楚后,其他的小病小灾,在她眼里都算不上什么了。
看着眼前明明打了人,却是自己双目含泪,鼻头泛红,肩膀颤抖的柳小娘。
赵予书鼻腔一酸,摸了摸被她打过的半张脸,再次开口唤道:
“娘!”
“你这孩子,听不懂人话是吧?”
柳小娘啪地又给了她一巴掌。
赵予书继续含泪唤:“娘!”
柳小娘的手再次抬起来,可是这次,她看着赵予书已经半边泛红。
露出了巴掌印的稚嫩面孔,高举的手却定在空中,怎么都打不下去了。
两母女,双眼含泪互相对视着,柳小娘骤然收手,捂着胸口泪如雨下:
“你这孩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教给你的话你为什么不听?”
你叫我做娘有什么好处,我一个下贱之人能给你什么,你这是要逼我去死,你这是要挖我的心肝啊。”
柳小娘在赵予书面前向来泼辣凶狠,是个悍母形象,这是第一次露出脆弱一面。
赵予书一时间也难掩情绪,泪如雨下,跪在床上膝行到母亲面前,与她抱在一起。
“娘,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过去是孩儿不懂事,女儿早该明白,你都是为我好。”
府上大夫人对妾室把控很严,就算有了子女,也不许她们亲自抚养,全都记在自己名下。
许多妾室爱子心切,都会忍不住私下里偷偷去探望,跟孩子相处。
唯独柳小娘,生完了赵予书以后就当没有她这个人,把她扔在大夫人手下不闻不问。
赵予书自己来找她,她还会劈头盖脸把她打一顿,命人把她送回大夫人身边。
上一世,赵予书以为柳小娘不喜欢她,因此也和柳小娘生疏。
可赵家获罪被满门流放,她半路生病,赵家人都无动于衷。
只有柳小娘为了给她换包药吃,选择了用身子讨好押送她们的官兵。
最后柳小娘被暴怒的她爹以有辱门楣为由活生生打死。
当她拿着小娘用命换来的药醒了,所有人却都默许了让她把救命之恩记在赵家身上。
要不是无意间听到了赵露白跟人聊天,把柳小娘的死当趣事说:
“赵予书和柳小娘真是下贱的出一辙,遇到事情就只会靠身子去讨好男人解决问题。”
想到自己为赵家人奉献一生,最后却惨死在赵家人手里的过去,赵予书眼中掠过一丝骇人的恨意。
柳小娘埋藏了多年的心思被戳穿。天底下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孩子的,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可是她身份下贱,是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旦她表达出对赵予书的喜欢,以主母的佛口蛇心性子,一定会狠狠地磋磨她女儿。
连见她一面,都只能趁着她生病,平日里连多说句话都不敢啊!
柳小娘是大夫人的陪嫁丫环,虽然模样美艳动人,但生性柔弱怯弱。
母女两个哭在一处,却是赵予书这个做女儿的抱着柳小娘,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好了好了,不哭了,娘,你乖啊。”
边说着话,赵予书边思索着,她这是重生到了什么时候。
她与柳小娘虽为母女,但一生单独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全都是她病重垂危之时。
也是奇怪,她爹赵御史深得圣宠时,赵予书养在大夫人手里,被精心照顾,锦衣玉食的长大。
却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身体极为不争气。
每逢京城之中举办什么盛大的宴会,有了让未出阁的女孩们露脸的机会,她就必然会大病一场。
轻则三日,重则十天半个月,奄奄一息卧床不起。
但在赵御史得罪了皇上被罢官,满门流放以后,赵予书除了在刚被流放时生了场重病。
之后就反而成为了赵家所有孩子里最健康的一个,常常一个人干三人份的苦活累活,也再没有倒下过。
想到这里,赵予书蹙了蹙眉,凌厉的目光倏然看向放在她床头上的药碗。
上一世,全家被流放苦寒之地的第三年,三弟得罪了当地郡守的儿子。
被关押大牢择日处死,彼时赵御史已经病死,三弟是他们赵家唯一的独苗。
为了救下他这条命,赵予书求到晋王面前,她把命给他,来换三弟活。
晋王看中她容貌可以为他所用,与她达成交易,之后她去了晋王身边。
人人都说她是无名无分的通房,却不知晋王是拿她当棋子培养。
他希望她做把杀人不见血的美人刀,所以请了名师,培养她医术和毒术。
赵予书跟在他身边七年,着实学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眼下,只是看一眼那个碗,闻一闻其中的味道,赵予书就立刻辨认出来了。
里头有一味药材是毒,此毒并不致命,但仅需少量服用,就能让人长期高热,浑身乏力,缠绵病榻。
原来,早在赵家的时候,大夫人就已经开始谋算她了吗。
赵予书知道此刻是什么时候了。
十五岁那年,宫中举办春日宴。
皇后开恩,宫廷赏花,邀请京中百官家中所有未出阁的嫡出小姐,与民同乐。
赵予书因为生下来就被养在大夫人名下,所以在外人看来,她也是赵家的嫡小姐。
大夫人在得知此事当天,就欣喜异常,给她的亲生女儿二小姐赵露白和赵予书都准备了合身又出众的新衣裳。
更是给赵予书送去了许多华丽又金贵的珠宝首饰,惹得她亲生女儿赵露白都动了怒,直言母亲偏心。
大夫人斥责女儿,说赵予书长得漂亮,比起赵露白,更容易被宫中贵人看中,万一被哪个王爷皇子相中,有幸做了嫔妃,就是家门的荣耀。
这事当时传出去,府中上下,谁不说大夫人仁慈,一点私心没有,真把别人的女儿当自己女儿抬举。
可偏偏赵予书的身子不争气,春日宴的前一个晚上,突发高烧,第二天更是昏迷不醒,卧床不起,硬是错过了一次麻雀变凤凰的好时机。
想到这里,赵予书眼角看着那有毒的药碗,冷笑了一声。
大夫人明知道赵露白模样不如她,和她站在一起会被她比下去,又舍不得在外人眼中的好名声,所以总耍这些小手段。
“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距离春日宴过去多久了?”
她开口,轻声对还在抽噎的柳小娘问话。
“春日宴?那都是半月之前的事了”柳小娘说着说着,又是气得打了赵予书两下。
“你这个死丫头,命里就是没福气,早不生病晚不生病,怎么每到好时候,你就偏偏生病?”
她虽然动手打人,可拍的却一点都不疼,比嬷嬷拿手掐她大腿里子强多了。
赵予书心中一凛,上一世她那个蠢爹是在春日宴后的第十七天,惹怒了圣人,导致全家流放。
如今距离春日宴已经过去半月,那就说明,距离她全家被流放,只剩下今天明天,这最后两天时间了!
赵予书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了身:“娘,快,把你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上辈子抄家突然,赵府满门获罪,赵予书仍在病中,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就进了大牢。
这一世既然让她提前重生,哪怕只有两日的时间,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什,什么?”柳小娘被她突然一打岔,眼泪挂在眼角,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东西可都是我的养老钱……”
“娘你就听我的吧,东西算什么,只要你按我说的做,这辈子我给你养老,我让你长命百岁!”
赵予书说着,砰的跳下床,晋王当初为了培养她,也教了她一些粗浅的武艺和防身术。
她身子虽然还是十五岁的,但灵魂早已经不是了,举止之间,干脆利落,毫无闺阁女儿的秀气内敛。
“哎,你这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给我好好走路!”
赵予无暇顾及仪态,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梳妆台上的东西。
香木梳子,素银簪子,彩石耳坠,快见底的胭脂,只剩半盒的香粉。
她在赵府这么多年,能有的好东西,总共也就这些家当。
都说大夫人对她好,可她每次得到的珠宝首饰。
没过几天就会被大夫人以她年纪小,不懂得储放,容易被下人偷窃为由,又以帮她收着的名义名正言顺拿回去。
不过这回,因为她病重以后就一直卧床不醒,大夫人在春日宴前给她的那盒珠宝首饰还没来得及被拿走。
赵予书利落的往怀里一抱,一股脑的全塞给柳小娘。
“娘,这些都给你,你快去叫人,和你那些值钱的东西一起,把它们都典当出去,换成银票!”
柳小娘仍旧站着没动:“你这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发的哪门子疯?”
十五岁的少女,正是俏丽动人的时候,她披着发,虽然带些病容,可仍是面庞晶莹如玉,桃花眼潋滟生光。
“来不及多说了,娘,你要是疼我,希望我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就赶紧把东西都拿出去卖了,换成银票再带回来。”
柳小娘听她这话,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解,但还是打算照做。
“罢了罢了,就当哄你这孩子开心吧。”
她说着,也取出自己在赵府多年积攒的家当,跟赵予书给她的放在了一起。
比起金钱匮乏的赵予书,柳小娘的家当就丰厚多了。
在赵府多年,她一直是所有妾室中最得宠的一个,赵御史喜欢她的美貌和温顺,所以给她的赏赐也非常多。
一盒子又一盒子珠宝拿出来,阳光下金子的光晃得赵予书直眯眼睛。
一想到上辈子这些东西都便宜了别人,她小娘为了一碗不到十文钱的药就去作践自己,还丧了命,她就心口疼。
柳小娘瞧见赵予书站一边,眼神直直的看着她的珠宝匣,还以为她是也对这些漂亮簪子心动了,
不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凑到赵予书耳边轻声说:
“好看吧?我每次在外面买东西都特意往年轻了买,这东西虽然跟我现在的年纪不搭,但等过了年,你及笄了嫁人后用就刚刚好,到时候这些全是你的嫁妆。”
赵予书听她这么一说,心口更是泛起酸来了。
深吸一口气,克制住那股流泪的冲动,她又重新仔细的把珠宝匣里的每一套簪子耳坠都看了一遍,还上手去摸了摸,之后才毫不犹豫地缩回手。
“卖掉!一个都不留!”她硬着心肠说。
“你竟然一个都不喜欢……”
柳小娘脸上露出点委屈的神色,哀怨地看她一眼,这模样也十分动人,要是赵御史看见一定心疼坏了,又给她送大把的钱花。
可是赵予书脑子里想到的,却全是上辈子抄家流放时,柳小娘被打的鼻青脸肿,浑身是血,蒙着白布躺在地上的死状。
“娘,你要是真的心疼女儿,就相信我,把它们全卖了,我们苦一时,迟早有一天,女儿以百倍千倍,万倍的给您还回来!”
她活了两辈子,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柳小娘却不清楚,对她来说赵予书只是画了个饼。
可柳小娘却露出了动人的笑容,笑的花枝乱颤,又啪的打了她肩膀一下:
“你这孩子,早怎么不这样嘴甜?我既然生了你,疼你是天经地义的,本就是给你的东西,你全拿走又何妨,谁要你还了?”
当天她就拿着东西去了外面的当铺,足足换了近三千两银票。
因为妾室不宜抛头露面,所以柳小娘出门很谨慎,事情是隐瞒了身份去做的,所以没人知道她做的这一切。
赵予书一直在柳小娘房中等着她,亏了每次她生病,大夫人都以风寒会传染为由,不让丫环贴身伺候她,所以她现在才能光明正大做这些事。
等柳小娘回来时,头顶已是日落,半边天染成橘子的颜色。
赵予书急走了两步:“成了?”
柳小娘挥退丫环,把她扯进房中,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成了,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赵予书接过银票,她知道人死重生,讲出去只会被人视作痴人说梦,又或者是妖孽作祟。
所以哪怕是亲娘,也为了不吓着她,没办法跟她讲实话。
只能含糊道:“过了明天,娘你就清楚了。”
说着拿住银票,风风火火的就往外走。
柳小娘也不拦她,只在背后急急的喊:“你这死丫头,你给我慢点,小心脚下的路,你病才刚好,千万别过度逞能,再摔着自个儿!”
赵予书背对着她往前走,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嘴角。
原来有人关心和疼爱的感觉是这样子的,她上辈子追求了一生求而不得的东西,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早已经拥有过了。
泛着笑意的眼底又极快的掠过一抹寒意,她已经苦了一世了,老天爷既然看出了她冤屈,肯让她重生。
那这辈子,她就一定要死死地护住所有自己在意的东西,谁都别想抢走!
抱着银票,一路急行,赵予书来到后院茅房的高墙处。
她深吸一口气,从远处一段助跑,轻而易举的翻过了墙去。
赵予书轻松地走出巷子,四处瞧了瞧,按照记忆里的位置,走进一家成衣铺。
再出门时,俏丽的少女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瘦弱的稚嫩小郎君。
很快,她就又走进了一家人牙子行,这里头,主要做的就是人口买卖的生意。
里面的人也多数是一些本就活不下去,所以心甘情愿被卖的奴隶。
赵予书一进门,就有面相富态圆滑的小厮笑着迎了上来:
“哟,这位小公子,给您道个吉利,您今儿来,是想要什么好货?”
这辈子的赵予书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但上辈子的赵予书为了帮晋王办事,却是买过不少的奴隶给他做死士,因此处事态度也极为熟练了。
大步流星,抬腿就跨坐在了凳子上,赵予书微抬下巴,声线捏粗,举止极为潇洒:
“少废话,把你们这所有的黑棍都给我带出来,小爷我要掌掌眼!”
小厮一听她讲的是黑话,眼睛顿时更亮,不过还是故作为难的姿态:
“这个,黑棍我们这倒是有,不过您也知道,这东西难得,所以价钱上嘛……”
啪——
赵予书甩出一叠一百两的银票,作扇子状扇了扇风:
“尽管把好的拿来,小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唰的一下,小厮的眼睛是彻底亮了。
“好好好,贵客您稍等,您先喝茶,小的这就去给您点货!”
说着,挥手叫来两名侍女奉茶,自己则是一溜烟的往后院跑去。
不多时,一杯茶还在冒热气,小厮又回来了,身后一排的笼子里头各关着个半跪着的成年男子。
小厮殷切道:“小公子,这就是咱家店里所有的黑棍了,您看看,可有相中的?”
黑棍,也就是身体特别强壮,力气也异于常人的奴隶,这种奴买回家,无论是当护院还是当打手,都是很好的选择。
赵予书上前看了看,见笼中四人,有三个都是块头特别大,一看就十分结实硬朗。
她满意的点点头,指着那三人道:“这三个,身契给我,我全要了!”
小厮乐不可支:“好嘞,贵客稍等,我这就叫人拿他们的奴籍来。”
这时唯一没被选中的那个笼子,身形稍微单薄些,看起来还是个没长成的十五六岁少年的人开口说话了。
“也把我买走吧。”声音正处于变声期,嘶哑难听。
赵予书一怔,疑惑地看了看他,因为这少年看起来有点弱,不像是能吃苦的样子,她刚刚第一眼就把他给排除了。
只见这少年,蓬头垢面,乱发覆了半张脸,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全是泥灰,模样十分狼狈。
赵予书对他道:“我买人是要他们以后吃苦的,你年纪还小,做不了。”
少年闻言却更加激动,双手猛地握住铁丝:
“我行,你买我吧,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一个人的力气,比他们三个加起来都大!”
他这双手露出来,却让赵予书心口一惊。
只见少年的右手上,小拇指旁边竟然又多出来一指。
他,竟然天生异于常人,一共有十一根指头!
赵予书脑子里飞快的掠过一人,“鹤惊鸿”。
晋王手下的第一猛将,年仅十八就掌十万兵马,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人尽皆知,他天生力大无穷,武艺超群。
赵予书在贴身服侍晋王时,曾于军帐中近身见过他一面,因此比外人多知道一点,鹤惊鸿的右手有六指,是个奇人。
骤然看到那只手,赵予书心中不由一惊,快速弯下腰来,仔细地辨认笼中人的相貌:“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手指一蜷,是人在防备时的潜意识动作,他支吾了一会儿,低声说:“奴叫小鹤。”
小鹤?!赵予书骤然大喜,竟然是他,果然是他!
转身便对刚拿回三人奴籍的小厮道:
“快去,把这个人的奴籍也一起拿过来,他我同样要了!”
成功拿到几人的奴籍后,赵予书把他们一个个放出了笼子。
四人都被饿了许久,一个个出了笼子后,也是面黄肌瘦,形销骨立。
赵予书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的主子,你们都要听我号令,按我的吩咐做事,如有不从,或阳奉阴违者,死!”
本朝的奴都很命贱,奴籍在谁手上,就等于这辈子把命交给了谁。
听完赵予书的话,几人没有犹豫,同时下跪:
“奴拜见主人,谨遵主人教诲!”
赵予书站在四人身前,坦然地受了,等他们行完了礼,才虚扶一下让他们起来。
又放缓了语气,恩威并施地说:
“当然,你们也无需担心,我不是坏人,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危险的事。”
“只要你们忠心为我效力,表现好的,我改了你们的奴籍,让你们重做良民也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他们这辈子竟然还有翻身为民的机会?
四个人听到这话,不禁同时抬起头来,三人眼中光芒大盛,闪烁喜色。
唯有小鹤一人薄唇微抿,被泥土覆盖的面容,一双眼睛神色难辨。
赵予书把他这一表现看在眼里,心中微叹,虽不明白上一世他经历了什么。
十八岁就纵横沙场,封狼居胥,但她知道,过早地拥有权势对这个少年来说未必是好事。
十九岁他就战死沙场,身首异处,当时还是赵予书带着人,于万人尸坑中,靠着他那双手的特别找回的他的尸体。
他们曾经都是棋子,最终都同样把命葬送在了执棋人的手上。
这一世,既然有缘提前相见,赵予书不打算让他再走之前的老路。
比起征战四方,最后白白丧命,不如敝帚自珍,她自会给他一个好过惨死的安稳未来。
赵予书走到小鹤面前,低头问他。
“方才你既然敢为自己争取,说明是个胆子大,能够与人交际的,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可愿做四人之首,率领他们为我效命?”
小鹤眼中面露惊异之色,没料到刚刚还不愿意带他走的人,此时竟然会对他展露好感。
不过很快,他就单膝下跪,激动的行了个大礼:
“谢主人赏识,但凭主人吩咐,小鹤万死不辞!”
其余三人见状也齐齐再次跪下:
“但凭主人吩咐,奴等万死不辞!”
小厮笑眯眯地目送赵予书领人离开,美滋滋地查着银票。
一下子送走四个,还把那最难出手的六指怪人也给卖了,今儿真是遇见财神爷了。
人牙子行的大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一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五官普通,平平无奇,气势却十分冷锐,宛如一把收在剑鞘中的宝剑,让人一眼便能感知到此人危险,惹不得。
进门后,直奔小厮,开口便道:
“听说你们这收了个六指怪人,把这个人给我带出来,我主子要买他!”
——
人牙子行外,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通体漆黑,没有任何装饰,外表上看十分低调。
采用的却是最结实名贵的木材,不仅防蛇虫鼠蚁,而且可以刀箭不入。
马车内,一黑衣男子静坐其中,姿态懒散的单手撑着下颚半卧着。
脸上盖着半张银色面具,把上半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面具下的半张脸,鼻梁高挺,下颚线锋利,薄唇微抿,弧度危险而性感。
赫然是十三岁那年便被圣人厌弃,把边北苦寒之地给他做封地,之后便被敕令无诏不许回京的晋王。
此刻他双目微闭,正在陷入梦魇之中。
梦中,香炉轻烟袅袅,有一青衣女子席地而坐。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婀娜,十分富有韵味。
腰肢纤细如柳,十指修长如玉,她坐在浴池边,衣衫半褪,裙摆轻盈缠在腿间。
裙下一双雪白的玉足,未穿鞋袜,裸在空气中,宛如两朵小小的莲花。
龙涎香无声地燃着,女子的面容隐在轻烟中,如梦似幻,让人看不真切。
但仅凭一个身段,便能让人感受到缭绕的风情。
梦中,他朝她走了过去,长臂一伸,便抱了满怀馨香。
女子宛如聊斋故事里走出来的妖魅,冶艳又大胆。
被他抱住,非但不慌,反而逢迎起来,双手顺着他的衣襟往里攀爬。
嗓音轻柔而又勾人:“王上的心跳得好快呀,奴今日的考核可算合格了?”
晋王心跳如擂鼓,所有的感官,不自觉地随着她的十指所到处绷紧,发热。
他却不肯承认,冷冷讥讽:“你就这点本事?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女子动作依旧丝滑,双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滑,晋王呼吸猛地一滞,就要阻止她的动作。
然而却已经晚了。
随着指尖的一个停滞,女子忽而轻笑,眸光潋滟,云鬓微摇,花枝乱颤:
“王上骗人,你明明就很有感觉!”
晋王一时心虚,竟有些哑口无言,女子趁机步步紧逼,像跗骨的蛇般靠近了他。
搂着他脖子,双腿缠在他腰腹,红唇贴近鬓发,在耳边吐气如兰:
“王上若是想,不妨直说,男人的嘴,用不着总是和心一样硬。”
……
马车中,晋王猛地睁眼,双眸一时冷光如刀,“梦中人,是谁?”
他努力回想着那女子的面孔,忽的,心口爆发出一阵剧痛,宛如在被人凌迟。
晋王闷哼一声,捂着心口,狼狈间跌倒在地面。
“王爷!”折返而回的近卫凌峰闻声掀开车帘,瞧见这一幕,立即惊恐上前:
“您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剧痛之下,晋王却只能看见他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直到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心口的那阵抽痛缓解,晋王才深吸一口气,重新直起身,重新坐回位置上,面具下的唇色惨白如纸。
“无事。”他挥退还想继续搀扶他的凌峰,面具下的双眸浮出若有所思之色,低喃道:“第二次了。”
梦见那个女人,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昨夜。
同样的看不清面孔,只能听见声音。
同样是梦醒后,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晋王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垂眸深思,为何只一个梦境,便让他如此失控?
“王爷?”一旁的凌峰见他魂不守舍,眼中含了担忧:
“若是身体不舒服,附近就有医馆。”
晋王回过神来,调整了下坐姿,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冷肃:
“本王无事。”
就算是有事,他也绝不能在京城就医。
一旦被人发现他私自返京,后果不堪设想。
眸光冷如削骨寒刀,掠过一丝阴鸷,问起这次来京的目的:
“让你去找的那六指神力怪人,现在人在何处?”
凌峰眼中掠过一丝惭愧,低下了头:
“王爷恕罪,属下去晚了一步,那怪人被别人给抢先买走了。”
晋王的封地在边北,本不该出现在京城。
此次过来,是因为听到传言,有一奇人少年,一身神力。
只用一只手就能把三百多斤的马车轻而易举托在半空。
硬是把差点摔下悬崖的马车和车主一起救回了崖上。
可那马车主人却忘恩负义,只因为无意间窥到少年天生六指,异于常人,便视他为不祥之物,发卖了出去。
晋王如今发展势力,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听闻此人存在,觉得是个将才,起了招募之心。
领着心腹凌峰暗中来到京城,就是为了带走那个少年。
可如今,却偏偏被人给截了胡。
“什么人把他买走?”
“店家说,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那人露面,不清楚对方身份。”
“不清楚?”
晋王冷笑了一声,无声的威压从眼中释放:
“店家是瞎子吗?不清楚身份,难不成也没看见那人长相?”
“凌峰,你是死人吗,不知道何人把他买走,不会自己想办法去查?这样简单的事也要本王教你,本王要你何用?”
挥手之间,茶杯朝着凌峰的脑袋直直砸去,凌峰不敢躲闪,用额头生受了这一杯。
茶杯在额角碎成瓷片,鲜红的血顺着眉骨滴下,凌峰面不改色,砰的一声,跪在晋王面前:
“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再找店家,不惜一切手段,找出买家的线索!”
晋王冷眼盯着凌峰离开的背影,在心里嫌弃地思忖,这个近卫是否过于蠢笨,是不是该把他换掉……
赵予书领着小鹤四人,离开人牙行后并未走远,而是先找了家小饭馆,让他们都大吃了一顿。
人牙子行为了便于管理,是不会让奴隶吃饱饭的,几人见到饭菜后全都是狼吞虎咽,仿佛饿了几辈子一样。
赵予书侧头,目光凝视在小鹤身上。
小鹤察觉到她的注视,以为她在看自己异于常人的右手,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就是因为这只手,他从小就被人嫌弃,哪怕成了最低贱的奴隶,也还是会遭到其他奴隶的排斥。
所有人都视他为不祥,说他是怪胎。
哪怕是他救了他们,那些人也会说他们遇到的危险全是他这个怪胎引来的。
主人,会不会也一样想,忌惮他的怪手?
小鹤扯了扯袖子,试图把自己的右手藏起来。
赵予书瞧见了他的举动,很快就猜出了他是因为什么。
她走到小鹤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墙角那些野花,有的是粉的,有的是黄的,有的是紫的,它们的花朵有的大有的小,形状一点都不一样。”
“可正是因为它们的不一样,才看上去更加的鲜艳多姿,丰富多彩。”
小鹤微怔,错愕地看着她:“主人……”
赵予书微微一笑,把自己上辈子就对这个少年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人也是一样,每个人都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有人在五官,有人在手脚,天地孕育万物,万物生来不同。”
“不同的人也有着不同的美好,这是世间发展的必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需要因此格外介怀。”
这样温暖的话,从没有人对他说过。
这一刻,温暖的湿气,充润了小鹤的眼眶。
他猛地低头,用力地拿袖子抹了把脸,声音闷闷的:
“谢谢主人开导,只要主人不弃,小鹤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只要不死,永不背叛!”
赵予书轻笑着拍了下他的脑瓜:“你现在还是个孩子,不要总想着这些,把饭吃饱了再说吧。”
小鹤情不自禁又看了赵予书一眼,耳朵有些红了:“主人……”
赵予书往他手里塞了个大鸡腿:“多吃些,吃饱了,你们就要干活了!”
“好!”
走进小饭馆时,四人还形销骨立,前胸贴着后背。
再出来时,个个扶着肚子,满脸幸福的红光。
赵予书问:“都吃饱了吗?”
四人整齐划一答:“饱了!”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赵予书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领着人便走,开始进行下一步。
赵予书领着他们七拐八拐,按照记忆里的方位,走进一条偏僻的窄巷。
在她的记忆里,大夫人有一处私产,就是隐藏在这条巷子里。
赵予书边走边观察着巷子周围,在注意到其中一家院子和别处不同,大门上挂了厚厚两条锁链后,她的脚步停住了,就是这了!
没人住的破院子偏偏锁着门,不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赵予书看了看四周环境,找了个院墙低矮脚下一蹬,直接领着四人翻墙而入。
上一世,赵家全家被抄家流放,罪名里头有个肆意敛财,收受贿赂。
她爹和大夫人口口声声喊冤,说没有的事,抄家也的确没找出那些财产。
直到流放的第三年,她为了救小弟把命卖给晋王,又借着晋王的势力把全家从苦役里捞了出去。
大夫人突然说给二姐赵露白找了门好亲事,成亲当天的嫁妆足足有十八台,赵予书才知道她手里还私藏了一笔私产。
只不过她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把这钱存放在赵府,所以才在东窗事发时躲过了搜查。
赵御史死后,大夫人才暗中找人去把那笔钱挖了出来,收买了看押她们的官差。
她跟赵露白都换了轻松的活做,却还是日日找赵予书诉苦,让她一个人干多人的活。
赵予书也是个傻的,真就信了大夫人体弱,二姐多病,小弟可怜,所以把所有苦活累活都做了,任由他们全家人像蝗虫一样趴在她一个人身上吸血。
这辈子,可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就当这笔钱,是给上辈子的她的劳动费吧!
赵予书看着布满蜘蛛网,仿佛许久都没人来过的小宅子,发出指令:
“搜!把这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找出来!”
小鹤四人,闻声立刻准备行动,只是当他们看到那摇摇欲坠,仿佛随便踹一脚都能倒塌下来的小破房子后,嘴角不禁都抽了一抽。
这小破地方,搜值钱的东西,确定?
但怀疑归怀疑,几人还是老老实实按照赵予书的吩咐,走进那间小屋子翻找起来。
这房子不知多久没来过人了,刚推开门,房檐上就掉下来一大堆尘土。
几人面面相觑,小鹤纠结地回头问赵予书:
“主人,你确定这里有值钱的东西吗?”
赵予书也看到了里头的具体情况,她也不由得沉默了一下子。
难不成,是她判断失误,找错地方了?
但就在这时,小鹤忽然耳朵一动,扯住赵予书的手臂便往破屋子里一躲,同时低声道:
“大家快藏起来,有人过来了!”
几人闻言,纷纷和他一起进了屋子,又合伙把房门掩上。
与此同时,看似没人注意的小院,院门忽然被人推开。
两个家丁模样的男子探头进来,谨慎地往里看了看。
“没人啊,你确定听到里面有声音?”
“难道是我听错了?”
“肯定是你听错了!咱俩来的时候,院子外的锁都挂得好好的,门都没开,别人怎么进去?”
两人的谈话在空旷的院子中格外清晰。
小房子里,赵予书谨慎地贴着窗站着,隐藏着身形,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这个小破院子,竟然还有人负责看守!
这么说来,她没找错,一定就是这里。
但是,没存放在屋子里,那东西会在什么地方呢?
赵予书陷入思索。
这时候,院子外的两人忽然走了进来,赵予书当即一惊!
但两人似乎没有查看屋子的意思,只是围绕着院子里的柳树走了一圈,走近看了看,便互相点点头,又重新离开了,把院门挂上了锁。
两人这一举止,直接给赵予书提供了线索,大夫人藏东西的地点应该和树有关。
这时,小鹤的耳朵动了动,开口道:“主人,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好!”赵予书赞赏地看向他:“这次多亏了你避开他们,给你记一功!”
小鹤脸上一红:“奴不敢居功,这都是奴应该做的!”
赵予书的注意力却已经被院落外的柳树吸引,她走过去,也学着两个家丁的样子仰头看了看。
忽然,她被脚下的土壤吸引到了注意力,这土……
赵予书蹲下身,用手捻起了一些,似乎过于松软了?
忽的,双眼一亮,她知道大夫人的私产藏在哪了!
“小鹤,你们快过来,围着这棵树的四周挖!底下一定有东西!”
剩下四人立刻照做,他们惊喜地发现,院子里还真有工具,似乎就是为了挖土而准备的,不多不少,正好四把。
他们每人分了个工具,对准柳树下的土壤,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觉得工具触碰到了硬硬的箱子。
几人更加卖力,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三口箱子。
赵予书心中一喜,找到了!
三口箱子,两大一小,两个大箱子,一个满满当当,全是金元宝!
另一个温润有光,装着上等的珠宝玉石。最后一个箱子虽然小,但里面的东西却最为宝贵,塞满了房契和地契!
赵予书把房契地契自己收好,又让四人把珠宝分散着带在了身上,领他们离开了小院。
有了之前差点被两个家丁撞到的经验,这次她更为谨慎,走的时候连着翻了三次墙,累坏了四人,却也成功避开了看守。
之后便直奔钱庄和当铺,把东西全换成了银票。
最后拿到手一算,竟然足足十多万两银子!是柳小娘积蓄的十倍还多!
赵予书没有迟疑,拿到银票的第一时间就去了当地最大的胭脂坊,一番讨价还价后,大部分的钱都买了香料。
又租了个马车,命四人把香料全都运送到提供租赁临时货仓的码头上去。
做完这一切,赵予书擦了擦额头上奔波累出来的汗珠,拿出十两银子交给小鹤:
“这些钱你拿着,领他们三个找个住宿的地方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明日一早再来这里等我。”
行了,今天能做的事情也就这些了。
头顶的天色已经从黄昏变成了傍晚。
也是时候该回府上了,柳小娘还在等着她,再不回去,娘该担心了。
安顿好四人,赵予书便再次动身,朝着赵府的方向快速往回赶。
一路行至赵府,赵予书钻进茅房换回女装,才走出来,便迎面跑来个丫环,柳小娘身边的绿翘。
她慌里慌张的,看见赵予书才像找到了主心骨,哭着跑上前:
“三小姐,可算是见着你了,你快回院子里看看吧,二小姐带人来找你,没见到你就生了气,非要拿小娘发脾气!”
赵露白在欺负她娘?
赵予书眼神一厉,拎起裙子就朝自己的院子跑:
“好,我这就回去!”
才拐过长廊,远远地就听见了赵露白强势的声音:
“跪好,跪直,仪态这么不端正,一副狐媚样子给谁看?嬷嬷,你去给她点教训!”
接着便响起了戒尺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还有柳小娘低低的认错声。
赵予书眼中一冷,加快步伐,跑着冲进了院子:
“住手!快给我住手!”
朦胧月色下,赵露白趾高气昂的站着,一张端庄清秀的面孔被眉眼间的跋扈与骄横生生破坏,柳小娘委身跪于她面前,低着头尽显卑微。
一个老嬷嬷站在柳小娘身后,手中的戒尺还在往她身上不停地抽打。
娘……
赵予书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柳小娘却如有心灵感应般,猛地回头,眼神如电般朝她射去。
赵予书读懂了她目光中的话,一个字生噎在喉咙间,徘徊了几个来回,几乎要冒出血腥味。
“她犯了什么错?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对她?”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妹呀。”
赵露白故意围着赵予书走了一圈,装模作样在她身上闻了闻:
“上了个茅房久久不回,该不会是掉进了坑里又爬上来的吧,这身上怎么一股怪味啊?”
赵露白与赵予书关系不和,时不时就找她麻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前阵子春日宴,赵予书生病没去参加,赵露白本来是开心的。
可在宴会上,好几个官家小姐都被王孙贵族看中赐了婚,唯独她无人问津,她心里就又开始不平衡了。
尤其是当听见有人说,如果春日宴是三小姐去,就一定不会像她一样颗粒无归后,她一颗心恨得要扭曲了。
她私心里希望赵予书最好一病不起,活活病死在那张床榻上。
“你少转移话题!”衣服是在茅房里更换的,赵予书也不确定自己身上有没有怪味,干脆不与她聊这个:
“柳小娘到底犯了什么大错,你凭什么让她跪,让嬷嬷动手打她?”
“你也说了她是小娘,说到底在我面前也就是个下人,本小姐心情不好,想罚她就罚了,还用得着非得找个罪名吗?”
赵露白忽然想起来,赵予书好像就是这个柳小娘亲生的。
她当即更加来劲儿,走到柳小娘附近,忽然抬起手,朝着柳小娘的脸上就扇了一巴掌。
“我府里的奴才,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怎么,你心疼啊?”
“赵露白!”赵予书红着眼睛上前,用力将她推开,抬手就要把那一耳光还回去。
“三小姐!”柳小娘大喊着阻止:“二小姐说得对,奴家就是一个贱婢,二小姐不开心,拿奴出气是天经地义的,你千万不要为了一时冲动,伤了姐妹和气!”
“娘!”赵予书无法忍受,终于还是把这个称呼喊出了口:
“就算要教训你,她也得有个理由,哪有平白无故,就直接被人找麻烦的道理?”
“住口!”柳小娘眼神一厉,快声地斥责她:“说了你多少次了,在这个府上,你的母亲就只有一个!”
赵露白看到她们母女争执,终于觉得心里堵着的那口怒气消散了些,抬着下巴笑出声来。
“赵予书,我总算是知道你的软肋在哪了,原来你这么在乎这个下人啊!”
“你刚刚叫她什么?你叫她娘?你把养你长大的我娘放在何处?”
“我早知道你这丫头狼心狗肺,是个养不熟的怪物。今天总算是让我听着你的真心话了,嬷嬷,我们走,把这事跟娘好好说说!”
柳小娘闻言脸色大变,膝行到赵露白面前,抓着她的裙摆试图阻拦:
“二小姐,三小姐真没有那个意思,她心里头是拿大夫人当亲生母亲看待爱重的,你千万不要误会了她啊!”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本小姐的路?”
赵露白一脚踢出去,正中柳小娘胸口,柳小娘歪着跌倒在地面,脸上一片惨白。
可身上的痛,却远远比不得心里的急。
女儿马上就要到了出阁的年纪,还要指望着大夫人的人脉给她寻个好的亲事。
若是在这时惹了大夫人不高兴,故意给她安排个坏夫家,女人的一辈子可就都毁了,还能有什么指望?
不能让二小姐走,绝不能让她就这样走!
她又爬起来,死死地抱着赵露白的脚,被踢了好几下,也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娘!你快放开手!让她走,你让她去告,我不怕她!”
赵予书见状急了,跑过去想要把柳小娘从赵露白脚下解救出来。
柳小娘眼中含泪,话里带了哀求之意:
“三小姐,你快给二小姐认个错吧,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何苦去扰了大夫人的清净?”
赵予书又心酸又心疼,她之前觉得柳小娘对她不好,所以也从未关注过她在府中过得如何。
如今才知道,她的处境竟然是这样艰难。
赵露白欺负起她来这样有恃无恐,像这样的事,曾经到底发生过多少次?
看赵露白又要踹人,她终于忍无可忍,抢前出手,将赵露白推了个大跟头。
“啊!”赵露白惊呼着四仰八叉倒在地面,还不等爬起来,先骂出声:
“赵予书,你这个贱人,你敢伤我?”
她身边的嬷嬷也赶紧跑过去,将赵露白小心翼翼搀扶起来:
“二小姐,您没事吧?”
赵露白甩开她的手,自己站起身,愤恨地朝着赵予书身上一瞪: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说罢,一跺脚,飞快地便跑出了院门。
柳小娘一看她离开的方向,脸色唰地就白了。
“不好,书儿,她一定是找你爹告状去了,姐妹相残是大忌,你爹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你快跟着去,给她认个错,再好好地和你爹解释!”
赵予书坚持先扶着柳小娘让她站起身:“我认什么错?她无缘无故出手伤你在先,要错也是她先错!她都打了你哪,有没有伤重的地方?”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叫你去你就去!”
柳小娘一把将她推开,一脸恨铁不成钢:
“她打我两下怎么了,她是主子,我是奴才,我生下来就是给她们出气的!”
“但你和我不一样,书儿,你是嫡小姐,你跟她们是一样的人,眼看着到年纪谈婚事了,万万不能在这个关头滋生事端,惹了你爹和大夫人不快!”
“什么嫡的庶的……”
抄家迫在眉睫,全家都马上罪在临头了,圣旨一到,全家下狱,无论是她爹还是大夫人,通通成为官差鞭子底下的罪奴,彻底贯彻人人平等!
赵予书情急之下,就要脱口而出,可这时院落外却传来一声威严的低呵:
“三丫头,你给我滚出来!”
要说这赵御史,说巧也巧,他今日吃多了晚饭,肚子撑得慌,又看晚上夜景不错,便叫了几个美妾陪着,在府上散步消食。
赵露白找他告状,跑到半路就跟他遇上了,赵御史为人死板迂腐,平时最注重家风。
虽喜欢美妾,但也给大夫人体面,从没传出过宠妾灭妻的名声。
乍然听到府上两个女儿,竟然姐妹相残,这还得了,当即动了怒。
在赵露白的蓄意挑唆下,来了赵予书的住处,想要对她问罪。
“老爷,您先听我一言,三小姐她刚刚只是冲动了些,她没有恶意的。”
柳小娘迎过去,她知道赵御史的脾气,急着给女儿辩解。
“滚开,贱人!都是你教坏了我的女儿!”赵御史抬手就是一耳光。
这一巴掌可比赵露白的重多了,柳小娘当即被打倒在地,脸颊高肿,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赵御史看也不看,抬腿从她身上径直迈过。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美妾平日里都知道柳小娘得宠,难得见她狼狈一回,纷纷掩唇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赵予书瞧见这一幕,心中又是一阵剧烈抽痛。
前世赵御史死的早,她已经许久没想起过这个爹的存在了。
这时见到他,才忆起赵御史在抄家流放前是个暴脾气,对妾室和孩子都一样,稍有不如意就动辄打骂。
“娘!你有没有事?”她惊呼着想要上前搀扶柳小娘,人还没到,先挨了一个重脚。
月色低垂,光线昏暗,她甚至没察觉到赵御史是怎么抬的腿,便已经胸口闷痛的跌倒在地。
“露白果然没有说错,三丫头,你的确不懂规矩!”
赵御史阴着脸站在赵予书面前,满脸怒火:
“认妾为娘,你把夫人这些年对你的教养放在何处?”
“名义上是府上的嫡小姐,行起事来却全是庶女的做派,这要是传出去给外人知道,你是不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我们赵家的笑话?”
赵予书捂着心口,赵御史毕竟是文官,腿上力道不算太重,但一个成年男人的一脚,也足够让她这个十五岁的身体吃到苦头。
她低着头,眼中掠过浓烈的不甘与恨意。
妻又如何,妾又如何?何为嫡女,何为庶女?
若不是赵御史自己先品行不端,作风不正,有了妻子还不够,又要广纳妾室增添美色。
府中上下,又哪来的那么多妻子妾室,嫡女庶女?
这些年,她和她小娘骨肉分离,母女相隔不到百米,却连面都不能见,过得还不够苦吗?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叫她一声娘都不行,十月怀胎,血浓于水,就非要被这世道的嫡庶之分,作弄轻贱?
“来人,把这两个坏了规矩的都给我带下去,关进佛堂,罚抄经书,一百遍抄完之前,谁都不许放她们出来,给她们饭吃!”
柳小娘见状想为女儿辩解,可赵御史已经冷冷一甩袖子,带着人转身大步离去。
赵露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看着赵予书满意的笑了笑,也带着她的人走了。
两个骨骼壮实的粗使婆子上前,一左一右分别抓住了柳小娘跟赵予书的手臂,扶着她们起来,用力钳着她们肩膀,把两人关进佛堂。
柳小娘还在试图解释,不断地拍门:
“老爷,你要罚就罚奴家一个吧,真不关三小姐的事,她只是一时说错了话,以后一定会改的!”
“娘,算了。”赵予书从身后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握住柳小娘手腕,新换上的裙子,胸口处还印着官靴的脚印。
“是女儿错了,从头到尾,都是女儿做错了。”
赵予书用力闭眼,将眼底的不甘与愤恨都强压下去。
前世她活到了三十岁,赵御史早死,大夫人和赵露白都成了罪奴。
她们是靠着赵予书去讨好晋王,走了晋王的关系,才获得脱离奴籍的机会。
因此,就算是心里对赵予书再看不起,但为了从她手中谋得更多好处,也会给赵予书一些笑脸。
但这些笑脸不是给赵予书这个人的,而是给她背后仰仗的势力。
所以晋王一旦弃她,赵家人就立即不顾她的苦苦哀求,决绝将她处死。
而这一世,赵家还没被抄家,赵予书也没有靠山,赵家最大的权势,还在赵御史身上。
所以此刻的赵予书,虽然比前世十五岁的自己多了些本事和记忆。
可在这世道的嫡庶规矩之中,她,依旧只是一个仰人鼻息存活,无足轻重的东西。
是重生的震撼给她带来的喜悦太多,让她一时轻狂了。
她就算是再不甘,再恨赵家的人,也不该在此时暴露心思。
更不该在还没抄家时,去追求什么所谓的平等和公道。
赵予书做着深呼吸,情绪和胸口的闷痛一起渐渐地平息下来。
现在看来,赵家抄家,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只有抄了家,她爹不再是官,大夫人也不再是当家主母,赵露白更没办法再拿捏什么嫡女的架子。
人人都成了罪奴,她跟她小娘,才反而能活在一个公平的环境里。
而后天,就是赵家抄家的日子!
“书儿,书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快跟我说句话啊。娘,我没事。”
赵予书睁开双眼,此时双眸已经极为平静。
她摇了摇头,摸向柳小娘还带着血迹的嘴角,指腹轻轻地,一点点擦掉上面的血痕:
“痛不痛?今天是女儿不好,女儿做了不该做的事,辜负了娘的苦心,连累了你了。”
柳小娘听得鼻腔一酸,热泪便滚了下来,用力摇头:
“娘不痛,娘一点都不痛,娘知道书儿也是心疼娘,是为了娘好。”
“书儿是好孩子,是娘不好,娘没有个好出身,又在老爷面前说不上话,娘拖累了你了。”
又骤然狼狈改口:“不,不是,我不是娘,我是奴婢,大夫人才是你母亲,你该管她叫娘。”
“你也不是书儿,你是三小姐。三小姐,今日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可千万要记住今日的教训,千万不要再犯了。”
娘疼女儿,却不能让女儿叫自己为娘,女儿也心疼娘,却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母亲。
这世道,它是个什么破世道啊。
“好,娘,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赵予书没再坚持反驳柳小娘的话,她明白,在抄家流放发生前,按照柳小娘的话来生存,才是对两母女来说最好的。
可是这时,她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一张冷酷俊魅的面孔,那人沉着一双寒眸,用阴鸷的嗓音说:
“不是本王嗜杀,是天下人本就病了,本王杀他们是为了给他们治病,杀光了又有何不可?”
那人在说这话时心里在想什么?难不成,也是跟她此刻同样的心境吗?
因为欺压他的人,永远不会沦落到抄家流放,与他平等的境地。
所以他便干脆让天下大乱,以杀伐治世,用他自己的手段,来为自己谋求一个公道?
赵予书嘴角勾出一丝苦笑来,曾经两人近在咫尺,却是她不懂他,他不懂她。
如今咫尺天涯,两世相隔,她却似乎,有些明白了。
只是,两人终究不同。
那人一无所有,天底下就没有能让他在意的东西,所以他可以一味进攻,不管防守。
而她,却是有着必须要去照顾,去维护的人。
赵予书轻轻吹着柳小娘高肿的面容。
她不再做出什么保证不会再让她吃苦的假大空承诺。
只在心中默默盘算,明日那剩下的最后时间,该如何好好利用。
在阴暗少光的佛堂,夜晚也有些寒凉。
赵予书跟柳小娘两人紧挨着缩在一处,用彼此的体温取暖。
“日后可要记住今日的教训,像人前喊错称呼这样的事,可再也不许有了。”
柳小娘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
赵予书头枕在她肩膀:“娘,你身上真香,又软又香。”
活了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紧挨着母亲睡觉。
之前都是赵露白在流放路上生病,大夫人衣不解带,日夜守在身边照顾。
赵予书羡慕这样的亲情与关爱,但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柳小娘重重叹气:“香有何用,软有何用?还不是留不住你爹的心,让他连我一句完整的话都听不进去。”
赵予书忽然发问:“娘,你这样在意爹的心,该不会是很爱他吧?”
她是爱过的,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你这丫头,还没出阁,谁教的你这些爱不爱的?”
柳小娘白了女儿一眼,娇嗔:
“娘跟你说,女子出嫁从夫,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至于什么爱不爱的,那是话本里编出来骗傻子的,我跟你爹,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我在意他的心,是因为男人的心在哪,他的好处就在哪,他若是心在我这,你身为我的女儿就能水涨船高,跟着也待遇好些。”
说完又轻叹口气:“可惜娘没出息,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什么也没得到。”
赵予书也轻轻叹气,但凡她爹对她娘有半分感情,上辈子也不会在她死后,说什么都不许人去给她收尸。
赵予书心中装着事,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几乎是天刚亮,她便当即睁开了眼睛。
她一动,柳小娘也就跟着醒了,眼中还带着几分懵懵懂懂的睡意:“书儿?”
赵予书心头一软,声音也不自觉放软:
“娘,你继续睡吧,女儿有些事要出去处理,你独自在这待着莫怕,等我回来了,给你带东西吃。”
说罢不等柳小娘反应,便打开了佛堂后墙的窗户,纵身一跃,轻盈地翻了出去。
昨日留给她的时间太短,能做的准备也少,流放路程遥远,她今日还得继续。
如果没有记错,上辈子遇见的那行队伍,应该就是在今天抵达京城。
赵予书换好男装,直奔着京城最大的酒楼而去。
她起的早,酒楼还没开始做生意。
在外头等了会儿,才等到小二来开门。
赵予书二话不说进门,拍出一张银票:“把你们店里所有的雨前龙井都给我送过来。”
小二看她出手就是大手笔,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得令,客官您稍等,小的这就回来。”
他们店里的雨前龙井一向是滞销货,几个月前进的茶饼,至今也还没用完,今儿真是遇见财神爷了。
小二生怕赵予书反悔,迫不及待就把所有的茶饼都给她煮上,用最快的速度都送了过去。
热腾腾的茶壶刚摆上桌,酒楼门外又踩着晨露进来十几个高大威猛的汉子。
那些人全都是商人打扮,领头的一身粗蓝布衫,胸襟微开,满脸络腮胡,做派豪放。
前脚才跨进门,便大声喊:
“小二,给我们来一壶雨前龙井!”
赵予书看到此人后眼前一亮,不枉她早起,果然等到了!
刚把所有茶叶都送到赵予书那桌的小二表情一僵:
“雨前龙井没货了,客官要不您换个别的?本店大红袍和茉莉花也都很受欢迎。”
“什么?雨前龙井没了?”络腮胡男子眉毛一竖,就要发火,他们跑商的,平日辛辛苦苦,唯一的一点盼头,就是休息的时候吃上一顿好饭。
他这个人,这辈子没别的嗜好,就喜欢喝个雨前龙井,为此他特意来京城最大的酒楼,就想尝尝滋味,现在竟然告诉他没有?
愤怒地一拍桌子,脸都气红了:
“你们是怎么开店的,没有货,也好意思开门做生意?”
小二被他问得满身冷汗,整日迎来送往,他也算见多识广会看人了。这男子虽是商人模样,但眉眼凶悍,身带煞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他纠结着措辞,生怕说不好,就得罪这个大汉。
这时,赵予书开口给他解了围:
“别为难他了,雨前龙井是有,不过都被小弟买来了,兄台若是不弃,不妨过来一坐,我与你共享此茶。”
男子听到声音,朝来声处看过去,见她的桌子上果然摆满了茶壶,脸色才稍微好转,大步朝着赵予书走过去,还没落座,先深吸一口气。
“不错,是雨前龙井的味儿。”
拂开衣摆,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
赵予书笑着给他斟了杯茶:
“天下茶叶无味,也就这龙井勉强能算入眼。”
男子不客气地接过茶杯,也不顾还在冒气,便直接喂进嘴中,牛饮了一口后,才哈哈一笑:
“小兄弟乃我知音啊。”
又埋怨地回头看了眼跟他一起来的那些人,此时几人已经另寻了一桌,他们对茶叶不执着,已经开始点酒上菜。
男子摇头一叹:“可惜我身边只有些大老粗,没人能与我一起,品这人间至味。”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主动自我介绍:
“鄙姓郑,郑威,外面人称我一声郑三爷,小兄弟怎么称呼?”
赵予书故作惊讶:“郑三爷?可是大名鼎鼎的威远商行的郑三爷?”
郑威面露惊讶:“怎么,小兄弟也知道我们商行?”
赵予书拱手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威远商行,小弟怎会不知?郑三爷武功高强,堪称商界第一猛男。”
“但又粗中有细,卓识远见,更是美名远扬,让人只闻其名,便心生敬意。”
“哈哈哈,好,好一个粗中有细,第一猛男,小兄弟,你真是我平生第一知音啊。”
赵予书也随着笑道:“小弟姓赵,实不相瞒,已仰慕您多时了。”
“最近正好有一笔生意,想找商行托运,早闻仁兄美名,想要与您合作,只是苦于兄长行踪莫测,无法与您结识,想不到今日竟有缘份遇见!”
郑威本就是跑商的人,跑商途中多出一笔生意,更是意外之喜,当下也是脸色大悦:
“好说好说,赵老弟,你要托运什么货物,尽管对仁兄开口!”
赵予书道:“小弟这些货物,说来有些麻烦,总共分成四波,要经过四座城池周转,一路从京城直到边北。”
郑威一听,更加觉得惊喜:
“实不相瞒,愚兄这次跑商,也恰好走的是同一条路,从京城跑商运送货物,直到边北苦寒之地。”
“缘分啊,贤弟,真乃缘分啊!”
赵予书与他相视而笑,当然是缘分了,上辈子,她全家被押送流放的一路,就恰好撞上了这威远商行一行人。
两波人几乎算一路同行,同时抵达的边北。
郑威为人仁义,走到哪都不忘买他喜爱的茶叶,给她印象颇深。
“不知贤弟此次跑商,想要运送何物?”
“一些常见的香料。”
“香料?”
郑威皱了皱眉,以为她是要做边北的生意,对此并不怎么看好。
犹豫片刻,真心规劝道:
“贤弟若是信得过愚兄,不妨听我一言,那边北在晋王管辖之下,就是个苦寒之地,又常有战乱。”
“家家户户填饱肚子都难,哪还有闲钱去买什么香料?不如把香料换成粮草和牛羊鱼肉,愚兄保你大赚一笔!”
边北气候寒冷,又邻契丹,常被契丹人抢掠侵犯,百姓们种地生活都是问题,更别提蓄养家禽。
因此边北极度缺少粮食和肉,京城最常见的鱼肉,到了边北都稀有得如同珍宝。
威远商行自从一年前无意间去了一次边北,发现这个情况以后,就开始专做南肉北运的生意,这一年就已经赚得比过去三年加一起还要多了。
他能跟赵予书说这个事,也是真心拿她当朋友看了。
赵予书心中微暖,却还是摇了摇头,十分坚持:
“我的人已经把货物都囤好了,现在香料都压在库中,换成别的也来不及了,不过兄长放心,小弟自有赚钱的路子,若是兄长信得过小弟,不妨也囤些香料。”
郑威听她说完,哈哈一笑:“贤弟自信自然是好的,愚兄只怕你年纪小,盲目自信。”
不过话归这样说,他还是对赵予书道:“香料便香料吧,现在那些货物身在何处?恰好愚兄今日休息,吃了这顿早饭,便直接去把货取了。”
赵予书等的就是他这一句,当下叫来小二,两人喝酒添菜,大吃了一番。
饭毕,郑威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些茶壶里没喝完的雨前龙井,面露遗憾之色。
赵予书神秘一笑,拿出暗中命小二去杂货店买好的新水囊,把剩下的茶水一壶壶地全灌了进去。
郑威先是一愣,接着大笑:“哈哈哈,妙,真是妙,贤弟啊,今天遇见你,真是生平一大快事。”
赵予书把灌满的七个水囊给他,郑威不客气地接了,转头看向跟他来的另外一桌人:
“弟兄们,都吃好喝好没?”
“好了。”
“好了就起来,咱们又来活了!”
一行人,浩浩汤汤走在街上,赵予书带路,领着他们一路行至码头处专给人存货的临时库房。
小鹤四人早等在那了,和昨日离开人牙子行时的狼狈不同,此时几人已经梳整体面,换了干净的衣服。
见到赵予书,四人齐齐上前行礼:“主人!”
赵予书点点头,目光在脸上焦黄,似乎涂了黄泥的小鹤身上微顿,不自觉扯了下唇角:
“东西都点好了吗?”
小鹤拿出一张清单:“主人,所有货品都在上面了,请您过目。”
赵予书接过大致看了一遍,转身交给郑威。
“三爷,您点货吧。”
郑威接过清单,命人打开仓库,大致看了一遍。
“没问题,三爷。”
两人便当场签订合作协议,摁了手印。
赵予书又道:“小弟还有个不情之请。”
郑威爽朗一笑:“贤弟尽管讲就是了。”
赵予书便把小鹤四人往他面前一推:
“这四人都是小弟买回来的奴,不过小弟家中最近有些变故,无法给他们提供固定的居所,所以想给他们找个去处,不知兄长可愿替我照顾一二?”
又拿出一张银票:“兄长放心,不让你白看顾,他们的路费伙食费,小弟全包。”
郑威把她的手往回一推:
“贤弟这话说得,四个人而已,能吃几口饭?而且看他们个个都身强力壮……”
他忽然顿了下,在鹤惊鸿身上皱了皱眉。
小鹤感受到他的眼神,忽然退后一步,随手拿起一个足有三人抱在一起那么粗的大箱子,单手便提了起来。
“哎呀,奇人啊,小兄弟竟然有如此力气,真是当世罕见的猛男!”郑威惊讶大呼。
小鹤微微一笑,颇为骄傲地看了赵予书一眼,又把那箱子给轻轻放下了。
整个过程,轻松得像不过是拿了一片羽毛。
他才不是累赘,他说了他很强,就是真的强。
赵予书就算早知鹤惊鸿本事,见他展示,还是忍不住目露欣赏。
赞赏地点点头:“三爷说对了,这几人个个身强力壮,让他们与你一同走商,如果有个需要搬运重物的时候,尽管开口。”
有人帮忙还不是好事?郑威乐不可支地同意了。
心中不禁再次感慨,这赵小兄弟真是他的福星啊,今天遇见她,之后就全是美事!
在与郑威达成合作后,赵予书看着他们把码头的所有香料都搬走,又转过身交代小鹤四个:
“你们几个,这趟好好跟着郑三爷,这一趟走商,只要你们老实做事,等这趟跑商结束,我便削除你们的奴籍,让你们从奴变民!”
四人听完,神色都是一喜。
本朝奴隶跟货物一样,都是属于主人的财产,杀奴隶和打碎个杯子没区别,是不犯法的。
他们卖身成奴时,都已经做好了死于非命的准备。
想不到这辈子还能有重新做回良民的资格!
当场齐齐下跪:“多谢主人抬爱,我等誓不辱命!”
交代完这边的事,让郑威把货物和四人都带走,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赵予书又在酒楼安排,宴请郑威等人大吃大喝了一番。
这一次,小鹤四人也坐进了郑威手下的那些商队里,有了上桌的资格。
饭桌是最好的社交场合,饭毕,四人也跟郑威的商队混熟了,算是融入了进去。
赵予书又跟郑威兄友弟恭,惺惺相惜了一番,接着才提出告辞。
出门后,外面恰好又起了阵风,赵予书看了眼乌云盖日的天色,忽然意识到,雨季马上要到了。
流放之路,官差有伞,犯人却是没有的。
风吹雨打的,免不了就要生病。
她思索片刻,抬腿朝京中最大的药铺走去。
“老板,按我说的方子,给我捏几份药丸。”
老板答应了一声,人却没动,赵予书这才发现,药铺中竟然有个衙役正在抓药。
赵予书无意间看到了他的脸,倏然瞳孔一震。
这人是上辈子负责押送她们流放的官差!
赵予书在药铺抓药时,瞥见一个衙役。
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她瞳孔骤缩——
这是上辈子押送她们流放的官差徐孝之,曾偷偷安葬了暴尸荒野的柳小娘。
药铺掌柜的叹息声传来:“徐大官人,令堂的病……还是准备后事吧。”
徐孝之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扑通跪下:“大夫,求您再去看看,哪怕一线希望……”掌柜无奈摇头,徐孝之失魂落魄地朝外走。
赵予书快步追上:“差爷留步,府上老夫人患的何病?”
徐孝之低头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不耐烦挥手:“哪儿来的孩子,别捣乱。”
“差爷,我是神医归九龄的弟子,奉师命历练。”
赵予书仰头道,“您府上若有病人,不妨让我一试。”
归九龄的名号让徐孝之顿住脚步,虽怀疑眼前小豆丁,但母亲已被宣判不治。
他咬牙点头:“若敢戏耍我,刀下不留情。”
街边乞丐将对话尽收耳中。
晋王遍寻归九龄不得,若这少年真是其弟子,定是大功一件。为首乞丐使眼色,三人悄悄跟上。
徐家简陋,帘子后徐母骨瘦如柴、面色蜡黄。
赵予书诊脉后触诊胸口,徐孝之怒吼着拔刀阻拦:“男女有别,休得无礼!”刀刃寒光闪过,赵予书敏捷避开:“老夫人喉间堵塞异物,需触诊确诊。您若信我,便让我施针排淤。”
“荒唐!你分明是男子——”
徐孝之刀刃压近,却见赵予书突然扯下束发带。
鸦青长发如瀑倾泻,垂至腰间:“差爷,现在可算‘男女有别’?”
徐孝之瞳孔骤缩,刀刃“当啷”落地。
眼前少年褪去男装的英气,眉梢眼角尽是女子的秀致,耳垂上米粒大的耳洞穿云而过,分明是未出阁女子的妆扮。
“我虽着男装,却非行苟且之事。”
赵予书指尖仍按在徐母膻中穴,“老夫人病症凶险,再迟半日便要攻心。您是要守着礼教规矩,还是要母亲性命?”
徐孝之喉结滚动,弯腰捡起佩刀:“……你早该说明身份。”
“世道对女子行医多有偏见,我若自称女医,怕是连门槛都进不来。”
赵予书指尖在徐母胸口快速游走,“背过身去,我要施针了。”
徐孝之转身时,听见布料撕裂声——
是赵予书撕开徐母衣襟,露出嶙峋胸骨。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指尖如蝶翼轻点,认准天突、膻中、云门三穴,三针齐下。
“咳——!”
徐母突然抽搐着坐起,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
赵予书迅速将痰盂抵住她下颌,黑红色的浓痰混着血丝喷涌而出,腥臭弥漫全屋。
待徐母瘫倒在床上时,面色已褪去青灰,透出淡淡血色。
“娘!”徐孝之转身见母亲睫毛颤动,扑通跪地,“神医大恩——”
“起来说话。”
赵予书已重新束好头发,恢复少年打扮,“老夫人喉间淤塞已除,明日可进些米汤。三日后若舌苔转淡,便无大碍。”
她擦拭银针的手顿了顿,“今日之事,还望差爷替我隐瞒身份。世道艰难,女子行医总要多些周折。”
徐孝之盯着她垂落的发梢,忽然抱拳:“徐某以性命起誓,绝不说出姑娘身份。”
他抬头时目光灼灼,“若姑娘日后有用得着徐某之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赵予书点头致谢,匆匆收拾药箱。
临出门前,她从袖中摸出枚银钱塞给徐孝之:“明日去药铺抓三钱茯苓、五钱陈皮,老夫人喝了安神。”不等对方推辞,已闪身出门。
几个乞丐模样的小尾巴鬼鬼祟祟跟在赵予书身后。
“看准了,这小子真是神医徒弟?”
“绝对没错,徐孝之的老娘早就是个死人了,最好的大夫都说治不好,她一去,那老太太立马就活了过来!就这本事,除了起死回生的神医,还能有谁做得到?”
“看来此人当真和神医关系匪浅!你们两个给我把他盯好了,我去想办法把事情汇报上去,可千万不能让这小子给跑了!”
“您就放心吧,有我们两个在,她就算长出了翅膀,也绝对飞不出我们的眼皮子!”
几人窃窃私语,前头的赵予书却也蹙了蹙眉。
有人在跟踪她?什么人,什么目的?
眼神一闪,她纵身进了一条四通八达的巷子,看着面前的三个岔路口,随意朝着一个就拐了进去。
上一世她给晋王做密探,总被他派出来办事,这京城的路,早就比自己家还熟。
一连拐了三个巷子,身后的乞丐被她耍得团团转。
不多时,随着她纵身翻墙,几个尾巴也彻底的被她远远甩出了视线。
赵予书静等片刻,没见到那几个尾巴,冷哼一声,理了理乱掉的衣摆,抬腿走进了街边的杂货铺子。
老板娘已等她许久了,见她进门,立马掩唇笑说:
“小公子,您要的衣服和鞋子奴家都给您制好了,您看看货吧。”
两套里衣款式乍看跟平常人家的衣服没有什么不同,解开衣襟才会发现,这布料一共缝了三层,中间的夹层全被做成了储物的口袋。
鞋子则是两双女鞋,分别是她跟柳小娘的尺寸,鞋面就是普通简单的粗布,像是做粗活的仆妇穿的。
但却鞋内铺软锦,鞋底格外厚重,穿着这样的鞋,哪怕是走在石子路上,也轻快舒适,不磨脚底板。
达官贵人女眷的鞋主要讲究轻柔,美观,因此鞋底多为软缎,这样的鞋看着还好,却不适合走路。
上辈子被流放,女眷们没多久就烂了鞋底,押送的官差不管犯人死活,她们只好生生光着脚走了一个多月路,夏日虽然不冷,但路程却极为坎坷,脚底磨的全都是茧子和血泡。
一直到路上见到尸体,大家把死人的鞋子扒下来穿到自己脚上,才算是得到解放。
这一世,赵予书不想再受一次那样的罪了。
检查完衣服和鞋,确认都是按照她的要求做的,没有任何毛病,她拿出一两银子。
“不用找了。”
掌柜的笑得乐不可支,又坚持给她送了个小木头簪子:
“一点薄礼,请公子收下吧,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再来找我。”
这簪子看着平平无奇,却是也有巧思,能从中间拆开为两半,拆开以后,其中有一条细细的缝隙。
储物虽然不行,但要是放一些铁丝,钢针什么的,就足够用了。
这是一个很好的杀人暗器啊!
赵予书一眼就判断出来了这东西的真正用途,禁不住多看了掌柜的两眼。
接着便发现在店铺不起眼的角落,有个小小的火焰图案。
她竟然阴差阳错,进了晋王的产业!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晋王还没有固定的势力,正是手下缺人,求贤若渴的时候。
再想到刚刚尾随她的那几个乞丐,赵予书嘴角一抽。
该不是她刚刚救人的时候暴露了,所以被晋王的人当成了可以招募的人才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不敢再在晋王的地盘长待,拿过东西便跑。
“多谢老板娘馈赠,今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也就是赵予书跑得快,几乎她的身影前脚才从巷子里消失,一个乞丐打扮的男子就匆匆跑进了店铺。
“主子,最新消息,神医归九龄弟子在京城出没,我等已经核实了他的身份,此人有起死回生的大能,这是他的画像!”
火烧云的晚霞铺了满天,赵府的后厨忙碌着预备起了晚饭。
大夫人苏茯苓带着两个贴身丫环,提着一篮子食物朝着佛堂方向走。
她一身素色锦缎,发髻上只斜插了一根款式简单的玉簪,脸庞微圆,肌肤透着盈润,一张脸与赵露白有七分像,眉眼间却十分的温婉和善。
边走边自言自语似的低喃着:“老爷也真是的,三丫头好歹是个娇小姐,又体弱多病的,怎么能不给她饭吃呢?”
身边的丫环叹息:“夫人就是太仁慈心善了,府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您对三小姐比对自己女儿还要好,她却与那柳小娘牵扯不清,实在是让人心寒。”
苏茯苓眼底掠过一抹笑,语气却严厉:“住口!谁许你多嘴多舌,二小姐和三小姐都是我的女儿,纵然有哪个做得不好,也轮不到你们来点评是非!”
说罢已经来到佛堂外,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她轻唤了一声:
“三丫头,在里面吗,饿坏了吧?母亲给你送饭来了。”
佛堂里,正在独自抄经的柳小娘被这一声吓得手上一哆嗦,字迹娟秀的纸上多出一个墨团。
夫人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要是让她知道书儿没有乖乖留在佛堂该怎么办?
佛堂外,等了许久没听到回音的苏茯苓伸手轻轻敲了两下门板:
“书儿怎么不理母亲?可是因为二丫头的事,对母亲心生怨怼了?”
她脸上露出几分委屈:“露白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向来毛毛躁躁,又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你比对她更好,所以凡事也不与我商议。若是我知道她昨晚会找你父亲闹事,如何会不拦住她?书儿如今不理母亲,是怪母亲没能未卜先知,要与母亲离心吗?”
她字字句句,不提赵予书的不是,但其余丫环却忍不住面露不忿。
大夫人多么仁慈善良啊,这天底下的嫡母,有几个对待妾室子女能做到她这样视如己出的?
三小姐却还是与她生分,实在是不可理喻!
柳小娘在佛堂里也十分焦急,她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正思绪非转,想着要怎么把大夫人给糊弄过去,身后的窗框无声的开了,一道身影轻盈地跳了进来。
“娘!”赵予书在柳小娘喜出望外的目光中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与大夫人周旋道: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姐是二姐,您是您,您这些年如何待女儿,女儿心中清楚,又怎么会因为一些小事,就与母亲生疏?”
佛堂外,大夫人听到她这话,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你不怪母亲就好,你刚刚一直不言语,母亲还以为你是怪罪我呢。”
说罢,不给赵予书辩解的机会,把带来的饭菜贴着门缝的边,一盘盘朝佛堂里送进去。
“你爹这回是真动了气,母亲也不敢这时触他霉头,三丫头,这些饭菜你先拿去垫个肚子,女儿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不能饿着。”
顿了顿,又道:“你爹那边,母亲也会想办法给你求情的,只是还需要等个好的时机,你千万莫急,母亲一定给你想办法。”
她句句贴心,每一个字都是为赵予书着想,谁听了不称赞一声慈母心肠?
但赵予书却在她送来的饭菜中,闻到了春心散的味道。
这春心散毒性不大,却极为恶心,会让中毒的人情动不能自抑,不顾一切地找人欢好。
上辈子她没进佛堂,所以也没有这一茬。
赵予书盯着那些有毒的饭菜,眼神冷了冷。
明知道佛堂里只有她和柳小娘两人,却还是送了这样的东西来。
大夫人必然还有后招!
她接过那一盘盘菜,摆到一边放好,语气依旧维持着少女的天真乖巧:
“有劳母亲惦记,女儿多谢您。”
苏茯苓温声道:“这菜都是我命人特地做的,你和你小娘趁热吃吧,今晚好好睡一觉,等明天早上,想必老爷就消气了,到时也好放你们出来。”
赵予书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动静,确定她带着人真走了后,才冷着脸看向那些饭菜。
见柳小娘真的伸手要碰,赵予书脸色微变,摁住她的手腕:“不能吃!这菜有问题!”
柳小娘被她的呵斥吓了一跳:“这菜看着都挺新鲜的啊,能有什么问题?”
赵予书冷着脸打开后窗,把那些菜都倒了出去,又从外面拿出一个小包裹回来,打开包裹,露出里面热腾腾的烧鸡,和几样京中最受喜欢的点心。
“娘,你饿了吧,苏茯苓不安好心,我们不吃她的东西,您吃我给你买的这个!”
说着又拿出两双鞋,和那定制的里衣。
“还有这两样东西,等吃饱了,您也换上。”
柳小娘咬着烧鸡,满眼疑惑:“这硬底鞋是那些干活的仆妇才穿的,你买这东西回来做什么?”
赵予书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不解释:“娘,您就听我一回吧,女儿还能害你不成?”
柳小娘一想也对,她女儿从昨天开始,就变得古古怪怪,神神秘秘的。
不过女儿不会害她倒是真的,听她一回也无妨。
便也不再追问,拿着烧鸡大口吃了起来。
赵予书虽然不怎么饿,但也撕着鸡肉,慢条斯理地在一边陪着她吃。
等柳小娘吃饱后,换了她买回来的衣服和鞋子,赵予书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她拿起一个盘子起身,翻窗离开佛堂,把盘子在墙上用力一敲。
哗啦一声,瓷器变为碎片。
赵予书握着最锋利的那片,安静地在黑暗中等着。
吃饱后的柳小娘已经被她给哄睡了,侧卧在佛堂,月光之下,侧颜十分美好。
赵予书紧贴着后窗,瘦削的身体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静静等待着时机。
终于,远处传来了两道小声交谈的声音。
“确定是这吗?我从这里过去?”
“对,佛堂后面有扇小窗户,你就从那扇窗户爬进去。”
“好嘞,嘿嘿嘿,小美人,本少爷来了……”
“等一下!记好大夫人的话,柳小娘随你处置,但赵予书那个死丫头,你只许拿她过过瘾,不可以真的动她,把她的衣服脱光即可,她的身子夫人还有其他用处。”
“好了好了,我办事你们还不放心吗?你去跟夫人回话吧,接下来的事,就看我的了!”
两道身影就此分开,老嬷嬷顺着来路又回去了。
微胖的男子则是摩拳擦掌,一脸淫笑地朝着窗户靠近:
“美人们,等久了吧……别怕,哥哥这就来满足你们!”
说罢,他伸手就欲朝着窗户扒,可与此同时,隐在黑暗中的赵予书也动了。
趁这个男子不备,她猛然出手,锋利的瓷片对准男子后颈最脆弱的部位,迅猛的便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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