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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坠崖你娶平妻,我改嫁你哭什么?苏照棠陆洲白

仙鲜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身后的骂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苏照棠立在原地,单薄的身躯却沉稳得好似一座青山,岿然不动。她抬眸直视县令,眼露讥讽:“左右官官相护,便是陆洲白说明日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县令大人都会点头,妾身还能说什么?”这话一出来,县衙外的骂声立刻小了许多,隐隐传出一阵笑。“你这刁妇!竟敢污蔑本官?”县令大怒,拿起行刑牌正要扔下去,但看到外面围观的众多百姓,硬是忍了下来,喝道:“铁证如山,你有何处不服?”“铁证?铁在何处?”苏照棠抬手指向黄嬷嬷,语气犀利:“是这位平妻叶氏贴身嬷嬷的一面之词?还是陆洲白随手往里加了点红花的茶杯?若此二者也叫铁证,那县令大人为官三年,手底下的冤案怕是数不清了。”“放肆!”县令气得拍案而起:“刁妇苏氏,你屡屡顶撞本官,本官不...

主角:苏照棠陆洲白   更新:2025-05-20 21: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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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苏照棠陆洲白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坠崖你娶平妻,我改嫁你哭什么?苏照棠陆洲白》,由网络作家“仙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身后的骂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苏照棠立在原地,单薄的身躯却沉稳得好似一座青山,岿然不动。她抬眸直视县令,眼露讥讽:“左右官官相护,便是陆洲白说明日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县令大人都会点头,妾身还能说什么?”这话一出来,县衙外的骂声立刻小了许多,隐隐传出一阵笑。“你这刁妇!竟敢污蔑本官?”县令大怒,拿起行刑牌正要扔下去,但看到外面围观的众多百姓,硬是忍了下来,喝道:“铁证如山,你有何处不服?”“铁证?铁在何处?”苏照棠抬手指向黄嬷嬷,语气犀利:“是这位平妻叶氏贴身嬷嬷的一面之词?还是陆洲白随手往里加了点红花的茶杯?若此二者也叫铁证,那县令大人为官三年,手底下的冤案怕是数不清了。”“放肆!”县令气得拍案而起:“刁妇苏氏,你屡屡顶撞本官,本官不...

《我坠崖你娶平妻,我改嫁你哭什么?苏照棠陆洲白》精彩片段


身后的骂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苏照棠立在原地,单薄的身躯却沉稳得好似一座青山,岿然不动。

她抬眸直视县令,眼露讥讽:“左右官官相护,便是陆洲白说明日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县令大人都会点头,妾身还能说什么?”

这话一出来,县衙外的骂声立刻小了许多,隐隐传出一阵笑。

“你这刁妇!竟敢污蔑本官?”

县令大怒,拿起行刑牌正要扔下去,但看到外面围观的众多百姓,硬是忍了下来,喝道:

“铁证如山,你有何处不服?”

“铁证?铁在何处?”

苏照棠抬手指向黄嬷嬷,语气犀利:

“是这位平妻叶氏贴身嬷嬷的一面之词?还是陆洲白随手往里加了点红花的茶杯?

若此二者也叫铁证,那县令大人为官三年,手底下的冤案怕是数不清了。”

“放肆!”

县令气得拍案而起:“刁妇苏氏,你屡屡顶撞本官,本官不与你计较。任你舌灿莲花,事实就是事实!

陆家人丁单薄,有子嗣到来只会高兴,唯有你!

苏氏,你嫁入陆家五年,膝下无所处,便也见不得叶氏怀孕,下毒害人!”

县令又抓起一张纸。

“睁大你的眼好好看看。这封诊断,乃回春堂郎中所呈。

叶氏体弱,此番小产,你害得她元气大伤,差点一尸两命!还不认罪?”

“棠儿,到了这个时候,你当真还要继续执迷不悟?”

陆洲白逼近苏照棠,声音放低:

“为夫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愿意自贬为妾,我便撤回诉状。陆家,仍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苏照棠半步不退,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休想。”

“好一个休想!”

县令怒极,捏在手里的牌子终于扔出去,“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大刑伺候!”

衙门外的琼枝立刻大骂:“狗官,你屈打成招!”

李承翊眉心紧拧,皇姑母的动作,未免太慢。

他正要示意逐雀传令,忽听身后传出一声熟悉的高喊。

“按大虞律,命案需尸、物、人,三证俱全,且人证需三人互证,无亲故关系,方可定罪!

“钱大人这一通胡言乱语,就想给人定罪,你背后悬的《大虞律》,莫非是摆设?”

人群让开一条通路,一名身着深绯色官服的年轻男子从中走出。

苏照棠不认得来人,但看到其人身后瑾月姑姑,她攥紧的掌心终于松开。

她不认得,钱通却认得。看到来人,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这位国公府的小祖宗不是在大理寺当职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连忙起身,谄媚地迎上去:“苏……少卿大人,您怎么来了?”

“本官若不来,钱大人岂不是又要办成一场冤假错案?”

苏念初面无表情,一句话批得钱通脸色煞白,又转头看向陆洲白:“陆大人,别来无恙?”

陆洲白震惊回神,连忙抬手行礼:“小公爷。”

“在官言官,钱大人明白的道理,陆大人你这个探花郎不懂?”

陆洲白脸色瞬间红成猪肝色。

苏念初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苏照棠面前,叉手行了一礼,朗声道:

“苏娘子,本官乃大理寺少卿,苏念初!此番乃奉祖母之命,特来为你审案!

丑话说在前头,本官判案只看证据,绝不会看在祖母的面子上偏帮于你,你可接受?”

苏照棠低头回了一礼,抬头目光清正:“只要苏大人判案公允,妾身绝无异议。”

这本就是她要来的第二份恩典——一场绝对公正的审判!

“好!”

苏念初回头看向钱通:“苏照棠谋害陆家子嗣案,自此由大理寺接手,你可有异议?”

承恩侯府连国公府的一个墙角都比不上,钱通哪里敢有异议,立刻摇头。

苏念初转身坐上县令椅上,拿起诉状看得直摇头:

“陆洲白,亏你自己也是个六品官。你呈上的证据,根本无法直接证明叶氏于苏氏之手,证人更是可笑!”

陆洲白脸色僵硬:“我虽拿不出确切证据,叶氏小产,却为事实,有回春堂大夫为证!”

“那便传回春堂大夫。”

苏念初一声令下,回春堂的大夫很快被人请了过来,跪下来道:

“回大人的话,陆家平妻叶氏,胎相平稳。昨日小人还看过,夜间忽然小产,的确不同寻常。”

“照你所言,苏氏确为嫌疑最重之人。”

苏念初看向苏照棠,平声问:“苏娘子,你可有话说?”

苏照棠垂眸看了一眼大夫,抬头道:“妾身以为,这位大夫之言不可信,需再寻医查证。”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回春堂大夫脸色微变,立刻道: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大人尽可另寻医查证!若查证无误,小人要追究苏氏毁谤回春堂名誉之罪!”

他所制的假孕药,乃祖传秘药,常医者看不出,这县衙里能有什么能人?

陆洲白亦紧跟着道:“苏氏有一医者好友,名为林素心,苏大人若要另寻医查证,须得避嫌,不可寻此人。”

苏念初没有错过大夫在听到她话后,骤然紧绷的反应。可他却依然不惧查验,看来手段颇为高明啊。

他眉头微蹙,正犹豫要不要破例让瑾月嬷嬷帮忙,请个御医来,就听衙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笑声。

“小苏大人,可需帮忙啊?”

苏念初抬头看到来人,眉头立刻舒展开:“宫太医,你来得正好!”

此话一出,回春堂大夫脸色剧变,身子止不住哆嗦起来。

苏念初瞥了一眼,权当做没看到,直接下令:“来人,去将陆洲白平妻叶氏请来!”

“苏大人!”

陆洲白已经看出几分不对劲来,脸色异常难看:“叶氏刚刚小产,行走不便,这……”

不等说完,宫太医便笑起来:“这不是正好,让老夫给叶氏看看,换个药,说不定还能好得快些。”

陆洲白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着差役带着一群嬷嬷将叶可晴强行抬来衙内。

“放肆!你们这群刁奴,竟敢如此待我!”

叶可晴一脸惊慌,还未来得及起身逃走,就被嬷嬷按住手腕。

宫太医两指按在脉上片刻,顿时诧异道:“怪了,这脉象……不像是有过身孕的迹象啊。”


琼枝不解,但也习惯了,飞快地将帖子递了出去。

陆洲白刚从西院出来就听到这个消息,舒畅了一晚的心情顿时更好了。

他就知道,棠儿不会不管他的。

陆洲白带着笑容出门了,而后不到半个时辰,高夫人的马车就到了陆家门口。

叶可晴亦想与高夫人交好,一早就等在去往东院的路上拦人。

谁知高夫人看到她,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直接一个拐身越了过去,踏进了东院院门。

叶可晴堆起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去。

这高夫人什么毛病?

放着她一个侯府嫡女不结交,反倒上赶着去给苏照棠那个农女好脸色。

她恨恨地一甩袖帕,不过是个正四品的,户部侍郎夫人,真当她有多想与她交好吗?

“有眼无珠,咱们回去!”

……

高夫人虞氏今年已三十有九,育有两儿一女,面容却不显苍老,反而颇为精致。

她穿着一身宝蓝色高腰襦裙,挽着流云髻,一进来就提着嗓子笑道:

“苏妹妹你是没看到,那叶可晴就挡在你东院门口呢!一张脸笑得发皱,还没你一半好看,真不知道陆洲白眼睛是怎么长的。”

苏照棠失笑:“虞姐姐,那苏氏应是走了,听不到的。”

“陆洲白真不是个东西!”

虞氏又骂了一句,快步走到床前:“快让姐姐看看,伤势如何了?”

“没事,过些时日就能好,让姐姐担心了。”

虞氏松了口气,露出几分愧色:“你也知道泊康那小子脑子不灵光,读书又不行,就特别崇拜你夫君。

你夫君夸了他几句,他就找不着北了,硬是从家里逃出来赴婚宴上……”

说到这里,虞氏叹气:“解释得再多,也不及你受的伤害。幸亏你及时回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赔罪了。”

这句话,虞氏前世也说过。

苏照棠清楚地记得,她拿这句赔罪,去换了虞姐姐向高大人提及买官之事,用以讨好陆洲白。

最后,因着儿子救命之恩,向来公正的高大人捏着鼻子给叶天赐安排了一个职位。

她与高家的情分,也从此断得干干净净。

即便如此,虞姐姐在她被困于后宅时,依旧没少瞒着高大人,偷偷支援她吃食。

再后来,高大人因卖官之事,被政敌抓住把柄,一家流放三千里,虞姐姐及其女被贬为了官妓……

苏照棠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泪意逼了回去,笑道:“虞姐姐知道我喜欢茶,不若就送我些茶叶赔罪吧。”

“我还不知道你的喜好?茶叶我早就带来了。”

虞氏拍了拍手,身后丫鬟立刻递出一个精致的茶盒,“这可是皇室贡品,蒙顶石花!我寻摸了好久,才从我家那个书房暗格里抠出来,连盒给你拿来了。”

虽知虞氏话中有夸张的成分,苏照棠还是哭笑不得:

“这……太贵重了,高大人知道了会跟你闹的。”

“不会,他那个假文人,这么贵的茶叶也喝不明白,不如拿给你。”

虞氏笑眯眯地摆手,“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想开茶铺,有这半斤茶叶镇着,寻常小鬼不敢找你麻烦,铺子也能开得顺利些。

不过话说好,这可不算是赔罪,只能算姐姐我给你送的小礼。”

“姐姐这么说,那我不回礼,可就说不过去了,琼枝。”

琼枝“哎”了一声,立马取来一个同样精致的盒子,双手递到虞氏面前。

“夫人,这是我家主子最近新雕的,您瞧瞧。”

虞氏打开一看,高兴极了,“哎哟,妹妹你这玉雕手艺,真是越发巧了!”

她小心翼翼取出盒内薄薄的香雕片,放在光底下,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立刻显露出来。

“是我的属相!”

虞氏更加惊喜了,“妹妹,这是你专门给我雕的?”

苏照棠含笑点头:“听说姐姐的生辰快到了,我行动不便,只能送点小礼物了。不知姐姐是否喜欢?”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虞氏小心翼翼地将香雕片放回去,“若单论价格,你这香雕若是卖出去,倒是比我送的茶叶都贵了,要不我再给你弄点其他贡品茶叶过来?”

“怎么能单论价格?”

苏照棠佯作不喜:“姐姐若是非要这么客气,下次我可不敢再收姐姐的茶叶了。”

“也罢,我不说了。”

虞氏无奈地应下,看苏照棠的目光更加亲厚起来。

“妹妹还是想想补偿的事儿吧。我家那个也说了,不管你要什么,我们高家都一定答应!”

“那就劳烦姐姐给高大人传个话。”

苏照棠目中微光一闪,“就说……”

虞氏二话不说点头:“你放心,我一定原话传回去,一字不差!”

虞氏又在苏照棠这儿呆了半天,讨教香雕技艺,直到傍晚,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家中。

“棠儿的香雕手艺,比上次见面进步太多了,真是厉害啊。”

隔日,高大人上朝一回来就听到自家娘子一边把玩新得的香雕,一边念叨,不禁笑道:

“让你去给人家赔罪,你反倒收了礼回来,是何道理?”

虞氏翻了个白眼:“什么收礼?我们姐妹礼尚往来,关你们男人什么事?”

说到这里,虞氏又不乏佩服地赞道:“我还当她经历此事打击,一时间会精神不振,谁知竟丝毫不受影响,还有心思给我雕刻生辰礼物呢。”

“她当年一个女子,能在那种情况下把你儿子救出来,自然是个聪慧通透的。”

高大人笑呵呵附和了一句,旋即迟疑了一下,问道:“赔罪之事,她有提过承恩侯府吗?”

“什么承恩侯府?”

虞氏一脸不解,“那是陆家平妻娘家,关棠儿什么事?”

高大人闻言,面色松快了些:“今日下朝后,陆洲白明里暗里问我事情进展如何,我当真是一头雾水。

苏氏真没说什么?”

此话一出,虞氏立刻一拍脑瓜,“哎哟,我回来只顾着香雕,怎么把正事给忘了,棠儿让我给你传一句话呢!”


陆洲白根本不知道作何解释。

周遭议论声渐起,他看着那些一张一合的嘴,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怎会如此巧合?

为何偏偏就是今天?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高泊康,目光亮起。

他明白了!

难怪刚才高泊康会跳出来,当着众人的面问他那些问题,原来是给他下套。

这一切都是高泊康算计好的,为的就是毁他名声!

棠儿一定是被高泊康利用了。

棠儿向来沉稳贤惠,万事为他着想,就算再委屈,再不解,都不可能会在此刻现身,坏他好事。

可如今大错已经酿成,又要如何补救?

他绞尽脑汁,不等想出对策,宾客中就已有人沉不住气,站出来冷声质问:

“陆大人,依我朝律例,谋害原配,当杖一百,与妻和离,流放三千里!今日之事,你作何解释?”

话音刚落,正堂内忽然传出一声惊呼!

“棠儿!”

老夫人袁氏晃着一头珠翠,在下人的搀扶下快步迈入场中,紧紧握住苏照棠的手,老泪纵横。

“棠儿,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傻?为了洲白,竟然想出假死这出戏码。”

“你知不知这两个月来,娘的眼都快哭瞎了!”

“洲白早就说过,可晴愿做平妻,与你姐妹相称,无需你让位置,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此番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苏照棠做戏假死,欺骗了所有人。

陆洲白事先并不知情,才会娶叶可晴为继室。

如此一来,陆家的名声就不会有半点影响。

陆洲白听得母亲之言,迅速恢复镇定,走上前来,用仅有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迅速说道。

“棠儿,你素来机敏,怎么今日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婚配实属无奈之举,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先应下母亲所言,帮我度过眼前这关,日后我再与你详说。”

分明是求人办事,陆洲白的语气却不见恳切,反而透出几分埋怨与颐指气使。

棠儿定会帮他。

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棠儿爱他,爱到了骨子里。

不说寻常种种,就说当年进京赶考,她能为了自己,在飞雪漫天的深夜拖着高热的他,不要命地奔赴二十余里寻找医馆,就足以证明一切。

便是此刻他另娶平妻,她也定会为他暂且忍耐,竭力配合。

袁氏在旁听到儿子的话,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自古以来,女子以夫为天。

她这个儿媳妇,可是将这句话做到了极致。

寻大儒为师也好,官场结交权贵也罢,不管儿子提出的要求有多苛刻,多难办到,苏照棠都会费心筹谋,将铺平的路送到儿子脚下。

儿子本就天生富贵命,天资纵横,只是缺了些许机遇。

如今得了苏照棠这一份助力,果真一飞冲天,弱冠之龄便成了天子近臣,前途无量!

只不过这样一来,苏照棠便有些配不上儿子了。

一介村妇,如何能做未来宰相的正室嫡妻?

还是出身高门的叶可晴更为合适。

今日之后,还是得寻个机会,将叶可晴与苏照棠的位置对调。

而且,苏照棠这出身,哪里能做儿子平妻?

看在这些年她尽心操持家中内外的份上,勉强做个贵妾吧。

左右她样貌出挑,又有过去的情分在,儿子不会厌了她,她也该知足了。

只可惜,儿子似乎不这么想。

袁氏越想越远,回过神来,才发现堂中静得诡异,落针可闻。

原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苏照棠竟还未开口。

陆洲白脸色微微难堪,频频看向母亲,眼神示意。

袁氏立刻心领神会,手中微微用力,话声催促。

“棠儿,你说话呀?”

悬崖这一摔,莫不是将她的脑子摔坏了,怎么老半天了,还没替儿子澄清?

谁知稍用上半分力气,苏照棠便痛呼一声,软下身子跪了下去。

“母亲松手,儿媳说就是了。”

袁氏闻言呆了一瞬,手下意识松开,方才品出苏照棠话中的意味来。

她不敢去看周围看客的脸,嘴唇哆嗦着,怒声低骂:“苏照棠!你竟敢……”

“儿媳不孝。”

苏照棠用力捏了捏膝盖,裙间洇出血来,垂眸间,一滴泪珠滑落眼角。

“儿媳上香返途中,骤然听闻夫君欲要另娶平妻之事,难免心神不宁。

恰逢母亲行车遇险,儿媳一时想不开,便想着舍了这条命去救下母亲。

妾身与叶妹妹虽未曾谋面,却也知她素有贤名,想来亦是夫君良配,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然而儿媳却未想过母亲会何等伤心,实为不孝,还请母亲责罚。”

此番话一出,袁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苏照棠但凡顺着她的话少说两句,今日之后陆家就算有些许不好听的风声,这事儿便算敷衍过去了,可她偏偏要说得这般详细。

儿子前脚还在说她与叶氏乃手帕交,苏照棠后脚就说与叶氏素未谋面,无异于接将陆家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扯了下来。

她都不敢想象,今日过后,他们陆家在京城的名声,将会何等得臭不可闻!

陆洲白亦是心中梗塞,不等他再想办法补救,御史中丞的夫人王氏终于压不住火气,站出来嘲讽。

“都说陆大人家风清正,原来是这么个清正法,今日妾身算是开了眼了。

嫡妻为救婆婆落崖,陆大人你这个做夫君的非但没去搜救,反而在家中欢天喜地的迎娶继室?”

陆洲白皱眉:“我没有!我只是没找到……”

“到底是没找到,还是根本不愿找到?

王氏白眼一翻:“原以为陆家新晋的清贵之流,原来是一家子狼心狗肺!”

“高夫人!”

陆洲白面生薄怒:“这是我陆家家事,我的妻自有我来安抚,轮不到外人置喙。”

“哟呵,这就要捂嘴了?”

王氏丝毫不带怕的,阴阳怪气地发问:

“陆大人,您的嫡妻伤处还在流血呢,你就冷眼看着你婆婆强逼着她揽下善妒的罪名,这就是你所说的安抚?”

陆洲白立刻低头,这才惊见苏照棠膝间的殷红,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愧疚,随后更为难堪。

他虚虚蹲下身,不解地低声发问:“棠儿,你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丝毫不见平日半分聪慧,若非这张脸没变,他真怀疑妻子被人掉包了。

母亲要让叶可晴当正妻的说法,他也颇觉有理,却不觉得棠儿担不起平妻的身份。

可若是失了这份聪慧,棠儿只剩美貌,那怕是真的只能当个贵妾了。

“夫君是厌了妾身吗?”

苏照棠似是被这一句质问吓到,神色愈发苍白。

她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故作缄默的叶可晴,面上似有无限痛楚,万般无奈道:

“夫君既已厌了妾身,又有了更好的选择,妾身……愿与君和离,成全大局。”

陆洲白仿佛被一道雷霆劈中,彻底呆在当场。

和离?!

他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字居然能从深爱着他的妻子口中蹦出来。

他便是设想过将苏照棠贬作妾室,都没想过休妻。

她怎么舍得?

怎么敢的?!


药方骤然被夺,王大夫顿惊,立刻伸手想要抢回来,却被素衣女子一个偏身避开。

药方适时展开,女子展目一扫,顿时冷笑:

“阴阳倒错配伍,乌头碱温阳贴?好一个治腿良方!”

此话一出,王大夫大惊失色,额头冷汗狂冒。

来人竟是个医术精湛的女医,一眼看穿了他的算计!

叶可晴一看事态不妙,顾不得继续装哭,轻声细气地开口:

“夫君,京城有名的女医,妾身都知晓,眼前这位看着面生得很,不请自来,怕是有古怪。”

王大夫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道:

“夫人所言极是!女子本就不擅学医,这贱妇擅闯贵宅不说,还信口雌黄,污蔑老夫医术,实在可恶!

还请陆大人将她送官,还老夫一个公道!”

此话音落下,陆洲白却迟迟未有回应。

叶可晴抬头便看到夫君与婆母二人脸上俱都露出震惊意外之色,脸色瞬变。

他们认得来人?!

“看来二位居士还记得贫道。”

林素心面上浮现一抹淡笑,话声却如刀子一般插进两人心里。

“都说贵人多忘事,贫道还以为今日陆居士,真要将贫道这个救母恩人赶出去呢。”

陆洲白脸色微沉:“林姑娘休要污……”

“贫道法号素心。”

林素心懒得听他攀扯,“闲话少说,贫道先去看诊。这位王大夫意图下药害人,还请陆大人将其送官,查清缘由。”

王大夫被“送官”二字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拦在内室门前,大声叱骂:

“哪里来的野女冠在此地胡说八道!偷学老夫医术不说,还敢妖言惑众?

速将药方还给老夫,否则老夫拼着进一趟衙门,也要将你绳之以法!”

大虞朝礼法森严,严禁女子私自行医,便是女冠也不行,若是被人扭送官府,当受针灸铜人之刑,非死即残!

他就不信,这女冠能拼着性命不要,跟他硬刚到底。

谁知林素心听得此言,只冷笑一声:“你尽管去报官,贫道今日奉陪到底!”

王大夫彻底傻了眼,连被林素心推到一边,都无知无觉。

这可是要命的啊!

内室里的陆夫人到底做过什么,能让这女冠如此豁得出去?

到这个时候,屋内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看出王大夫的不对来。

特别是袁氏。

她那病不知看过多少大夫,都无甚效果,最后就是在林素心手里看好的。

林素心的医术有多高超,她最清楚。眼下听林素心这么说……

袁氏倏地瞪大眼。

她该不会花了三贯钱,请了个骗子回来吧?!

叶可晴不是说,他是仁心堂的大夫,连侯府都十分信赖吗?

“可晴,他当真是仁心堂的大夫?”

陆洲白低声发问,语气俨然带上质疑。

叶可晴暗骂一句王大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闹到这般地步,下药是不成了。

得设法补救,把自己摘出去。

她眼珠儿一转,立刻有了主意,抬头露出愧疚之色:

“妾身在侯府见过他,千真万确,妾身也不知今日为何……夫君,妾身是不是差点又害了姐姐?”

陆洲白听得心头一片柔软,把人抱在怀里安慰:“不关你的事,人心险恶,岂是你一个小小女子所能看明白的?”

他的可晴,真是太单纯善良了,这种错,都能往自己身上揽。

“夫君不怪我?”

叶可晴惊喜地望着陆洲白,旋即又面露担忧:“夫君对妾身真好,妾身能嫁来陆家,是三生有幸。可是姐姐,姐姐知道了会不会怪妾身……”

陆洲白想起今日苏照棠的种种怪异之处,心中难得也生出一分忧念。

但很快,他就将这丝担忧抛在脑后,温然笑道:“怎么会?棠儿最是善解人意,这点小事,她不会放在心上。”

今日之事,棠儿一时难以接受,行为有所偏颇,也属正常。

日后家里不过是多了个平妻,棠儿还是正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倒是可晴,这次凭白从继室变成了平妻,真真是受了委屈。

他得想个法子,好好补偿一番才是。

陆洲白一时间想的远了,浑然未觉怀中的人儿朝王大夫方向无声说了几句话。

王大夫领会其中意思,立刻一改慌张之色,轻咳一声,道:

“今日老夫心绪不宁,方才细细一想,兴许开方真有疏漏之处,未能及时察觉。

老夫愿退还三贯钱的出诊费,自掏腰包去填仁心堂的分润,还望陆大人大人有大量,就此息事宁人,如何?”

说完,王大夫爽快地掏出三贯钱,交到袁氏手里。

袁氏脸色瞬间好看许多,却仍不依不饶,“王大夫,你这可是误诊,差点害了一条人命,光退还诊费不够吧?”

王大夫脸皮抽搐,什么一条人命,只是一条腿而已,这老虔婆当真贪得无厌!

话虽如此,王大夫还是又掏出了一贯钱放在袁氏手中,“这一贯,便算作老夫赔礼。”

袁氏立马喜笑颜开,“看在王大夫诚意十足的份上,此事便算了。”

今天陆家丢的脸已经够多了,她也不想闹大,再给市井添谈资。

陆洲白在旁看着母亲那上不得台面的粗妇模样,脸色发青,却未阻止。

他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拱手:“家丑不可外扬,今日之事,还望王大夫保密一二。”

王大夫呵呵一笑,正要答应,屋外忽地传来一声少年郎的长笑。

“假郎中草菅人命,怎么能算家丑?

陆大人这是成了天子近臣,高兴得不知南北,连大虞律法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陆洲白额头青筋暴跳,今日被人接二连三登门捣乱,他的耐心已经到达了极限。

林素心是母亲的救命恩人,他不好发火,如今骤然听到陌生少年嘲讽之声,他脑海里绷紧的弦终于绷断。

“不请自来,大肆喧哗!本官倒要看看,你是哪家教出来的青年才俊,竟敢……”

陆洲白拉开门,看到门前少年郎一身檀色圆领袍,缘绣暗金螭纹,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一张脸血色尽褪。


为了给浮萍留足准备时间,苏照棠特地走得慢些。

袁氏生怕儿子没准备好,也不着急催促。

两刻钟后,一行人才走到斋房门前。

斋房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叶可晴看到她们二人过来,立刻推了推身边的陆洲白。

陆洲白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一边眼神示意躲在一边的浮萍动手。

待得看到房梁上的灯笼猛地摇晃了一下,他立刻大喊一声“棠儿小心!”,整个人扑了过去!

苏照棠早有准备,一个闪身避开了扑击。

而后陆洲白便在袁氏与叶可晴震惊的目光下,飞了出去。

随着“砰”一声巨响,他狠狠摔在青砖地面上。

霎时间,整个斋堂都安静下来。

寂静过后,立刻有不少人凑到门前来,窃窃私语。

“这是谁家的郎君,好生莽撞?”

“那灯笼只是晃了一下,他怎么就叫得好似妻子要去了似的?”

“道教重地,岂容他如此喧哗?”

“我只听到一声棠儿,谁认识那位夫人?”

“这也太丢脸了,哈哈哈……”

陆洲白趴在地上,听着周围的哄笑声,根本不敢抬头。

他脑海里乱糟糟一片,根本没空去想头顶灯笼为何没有丢下来,只想着棠儿机灵些,快点带着母亲和可晴离开这里,别让人认出他来。

可苏照棠怎会让他如意。

她佯作焦急地走到场中蹲下,去扯陆洲白挡在脸上的袖子。

“夫君,你没事吧?”

没了袖袍遮挡,陆洲白露了半张脸,立刻有眼尖之人认了出来。

“咦,那位怎么看着,有些像是去年探花郎?”

“陆大人?”

陆洲白心头一震,立刻顾不得摔得满身疼痛,一骨碌爬起来,挡着脸落荒而逃。

斋房里的哄笑声顿时更大了。

袁氏和叶可晴复才惊醒,连忙也捂着脸快步逃离。

“夫君,母亲,等等妾身!”

苏照棠急唤一声,脚下却是丝毫不见着急,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李承翊立在高楼,凭栏俯望,将这场戏从头到尾看了全场。

既然趴在地上的,是去年的探花郎,陆洲白。

方才离开的,岂不是就是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陆夫人?

不愧是能令素心失约他两回的女子,倒是妙人一个。

他眼里浮现几分平素不见的轻松,不过仅是片刻,这分轻松被收起,恢复往日淡漠。

“人盯得如何了?”

“郎君是在问崔大人?没什么特别的,崔大人住在灵真观已有两年,之前也未与学子有过接触,不像与案子有牵扯。”

“继续盯。”

“是。不过郎君,属下觉得您与那位陆夫人缘分不浅……”

“我看你是在塞北待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逐雀脸色微变:“属下失言!”

“自己回去领罚。”

“是!”

李承翊转身下楼,没有将逐雀的话放心上。

一个有夫之妇,能与他有什么缘分?

……

另一边,苏照棠看似追了出去,实则半途转道,去了道馆后院小厨房。

林素心面含担忧地过来了:“斋房的事……”

“不必在意。”

苏照棠撸起袖子,抓起一把干净的荠菜切碎,“我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林素心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这瓶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说着,她又露出疑惑之色:“可是那位大人,算算关系,不应该是你的师兄吗?你这跟他……有何仇怨?”

“无仇无怨。”

苏照棠接着切豆腐,带着几分缅怀笑道:“若真要算,只有恩。我这一手香雕的手艺,还是他教入门的。”

林素心闻言更加不解:“那你还下药……”

“别多问”

苏照棠看了一眼屋外的琼枝,低声道:

“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总之你记住,今日之后直到春闱前,都要待在医馆,别回道观。还有你的那些同僚……”

“放心。”

林素心伸手抚平苏照棠蹙起的眉心,笑道:

“能住在这灵真观的道士,没人是蠢的。我略作暗示,她们定会比谁都警醒,绝不去人少的地方。”

“如此便好。”

苏照棠放下心来。

她虽重活一世,却还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能影响到朝堂时局的地步。

更没想过去揭发科举舞弊。

那是蚍蜉撼树,自寻死路。

除了帮亲朋至交避开死局,她能做的,实在不多,唯“尽力”二字。

她不再多想,专心做菜。

林素心差不多是保住了,师兄却还危险。

前世科举舞弊案,皇帝震怒杀得人头滚滚。

师兄崔岩作为主考官,自然也难逃一死。

而且因着被诬陷泄题、买卖科举名次等重罪,被判腰斩,曝尸示众,遭天下文士唾弃!

老师更是因此大受打击,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重病而亡。

青城张氏一脉文官也因此遭官场打压,自此没落下去。

这一世,师兄的主考官,是断然不能再做了。

不过师兄在京城的宅子无人,她让琼枝打探许久未果,之后试着问林素心,才发现师兄竟就住在灵真观里陪着老师。

眼下距离春闱已不足半个月,科举舞弊案随时都有可能被揭露。

时间紧迫,她无暇多想,只能出此下策。

苏照棠拨开瓶塞,将药尽数倒进了锅里,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为了您和师父的安危,只能烦您吃些苦了。”

……

崔岩被老师赶出来,回到住处,远远便看到一个女冠守在他门口。

他微微一怔,走上前去:“这位小道长……”

“贫道法号浮萍!”

浮萍把手里的食盒往崔岩手里一送,道:

“这是一位香客让贫道交给大人的,香客说,大人打开食盒,就什么都明白了。”

言罢,不等崔岩再开口,浮萍就转身跑远了。

“香客?”

崔岩一头雾水地提着食盒进门,打开食盒,一枚牛形香雕片登时映入眼帘。

牛,是他的属相。

雕刻法,也是他独创的。

崔岩精神一振,打开食盒二层,见到里面不过放着一碗简单的荠菜豆腐羹,顿时笑起来。

果真是那丫头。

难为她还记得他这师兄,倒是有心了。

七八年没尝过那丫头的手艺了,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崔岩笑得欣慰,端起羹碗,仰头一口闷。


苏照棠并未离观,而是留在斋房一边用着斋饭,一边等着消息。

直到浮萍回来,确定崔岩已经喝下豆腐汤后,她才松了口气,速速用完剩下的斋饭,起身离观。

灵真观门外种了一片桃花林,如今桃花开得正盛,瞧着颇有几分山花灿烂之感。

“待得和离后,落定新住处,便多种些花草吧……”

她看着满目粉红,难得有闲情逸致地想道,脚下却未停,快步穿林而过,消失在路上。

就在她离开后没多久,一名妇人从林中转了出来。

妇人穿着一身青色道袍,发间只用一根木簪简单插着,面容冷白,看着约莫四十上下,神色虽憔悴,却仍能瞧出年轻时美貌。

在她转出来没多久,就有几个婆子快步过来,一边焦急地呼唤。

“夫人,您怎么一人来花林这儿了,可叫奴婢们一阵好找!”

贴身嬷嬷连忙将厚重的斗篷给主子披上。

“清明还没过呢,这外头再暖也透着凉。奴婢知您心中苦楚,但您又何必跟自己身子过不去。”

道袍妇人拢了拢斗篷,听着贴身嬷嬷的话,却无往日愁苦,反而望着小路尽头,眼里带着几分光亮:

“我好似看到晴儿了。”

“大姑娘?”

贴身嬷嬷一怔,但听主子言语间丝毫不见厌恶,顿时明白。

此“晴儿”怕是并非府里刚刚出嫁的大姑娘,叶可晴;而是夫人想象中的大女儿。

而这位夫人的身份,亦也显而易见,正是承恩侯府在灵真观清修的主母,苏氏。

嬷嬷暗暗叹了口气。

她也不明白,夫人出嫁前分明身子好得很。

怎么自从生下大姑娘后,就生了癔症,非说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被人换走了,闹得侯府鸡飞狗跳。

侯爷不得已,安排滴血验亲。

结果母子血脉相融,确为亲生母女。

夫人却还是不信,死活不肯养大姑娘。

侯爷只能让府中刚生了夭折孩儿的姨娘代为抚养。

后来没几年,世子出生了。

嬷嬷原以为夫人终于能跨过这个坎,和侯爷过下去,谁知后来……

“茯苓,你也以为我得了癔症?”

道袍妇人的质问忽然传来。

贴身嬷嬷听得心头一震。

茯苓,那还是她做姑娘时用的丫鬟名。后来嫁了人,又被夫人重新叫回来,从此唤作杨嬷嬷。

而今重新听到旧名,杨嬷嬷念起当年种种,鼻头忍不住发酸:

“不是奴婢不信您,可事实如此。如今事情都已过了二十年,大姑娘也已出嫁了,您还放不下吗?”

“放下?如何放得下?”

道袍妇人凄凄一笑:“滴血验亲?谁知道他们动了什么手脚。

那个孩子我看着毫无感觉,怎么可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我只恨我太无能,竟连自己的孩子都没保护好!”

眼看主子又陷入自责的情绪,杨嬷嬷不敢再与之多言此事,轻叹一声,缓声问道:

“夫人,后天就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了,您这次……还不去吗?”

承恩侯府的老夫人,早已亡故。

这里的老夫人,指的是苏氏的生母,国公府的老太君,瑞阳长公主!

苏氏原为国公府嫡四姑娘,为瑞阳长公主最偏宠的幺女。

念起少年时在母亲膝下的幸福时光,苏氏嘴唇颤了颤,却还是摇头。

“何必扰了母亲寿宴,徒增不喜罢了。”

……

苏照棠刻意让琼枝放慢速度,直到未时末,两人才慢吞吞地回到陆宅。

陆洲白在家中早已等得怒火盈天,一看到人,立刻大步压了过去。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我在家中等了你多久?整整两个时辰!”

苏照棠听着也不恼,不慌不忙地问:“夫君等妾身作甚?”

陆洲白愈发气怒:“你一个内宅妇人,久不归家,还有脸反问?!”

“夫君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

苏照棠挑眉:“今日妾身分明是按照夫君的意思,一同前去灵真观参拜。

夫君不慎摔倒中途离场,我总要在那里用了斋饭,以全参拜之礼才是。

怎么到了夫君嘴里,反倒成了错处了?”

陆洲白闻言又惊又怒,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往日不管事态如何,只消他一动怒,苏照棠定会低头认错,求着他原谅!

他再顺势提出自贬为妾之事,逼她答应,那今日在灵真观出的丑,也不算白费。

可现在,棠儿别提认错了,竟还敢顶嘴!哪里还有半分为人妻的贤德?

难道她还在为他娶平妻的事而生气?

可母亲不是说,她已经不在意了吗?

陆洲白百思不得其解,苏照棠却不愿再与他干耗下去。

“夫君既无话说,妾身乏了。”

她转身欲走,陆洲白立刻回神,出声阻止:“等等!”

苏照棠回眸,定定地看着他。

陆洲白竟有一瞬不敢跟她对视,垂着眸沉声道:“棠儿,你要顾全大局!”

苏照棠嘴角一扯,终于图穷匕见了?

她也不搭话,陆洲白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陆家走到今日不容易,若想要再更进一步,势必需要权贵相助。

为夫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助力,只差最后一步。

棠儿,你向来识大体,若还想得到我的爱重,就该自请为妾,助我陆家光耀门楣!”

苏照棠听完,笑了。

原来那场苦肉计的用处,是想逼她自贬为妾?

真是好大一张脸!

“夫君既如此说,妾身岂有不应之理?琼枝!”

琼枝精神一振,麻溜的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摊开,递到陆洲白面前。

陆洲白看到纸上“和离书”三个大字,脸色瞬间变了,甚至有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棠儿,你……你这是何意?”

“妾身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

苏照棠彻底冷了脸:

“陆大人既嫌弃妾身身份低微,不配为您正妻,不若就在此书上落款,放妾身离开!”

陆洲白脸色几度变化,而后定定看了苏照棠好几眼,见她神情始终冷漠而沉静,终于慌了。

棠儿这次,跟上次不一样。

她竟真要跟自己和离!


“来了!来了!”

暮色昏暗,嘈杂声入耳。

苏照棠尚未回神,就被猛推的一个踉跄,左膝一麻摔在路边。

随着一句叫喊,夹道两边拥簇的看客齐齐看向路道尽头,敲锣打鼓声中喜牌高竖,迎亲队伍缓缓而来。

苏照棠一抬头,视线便越过人墙,落到了她的夫君,陆洲白身上。

只见他一身绛纱喜袍,系新郎花,驾着骏马,在夹道两边人群的贺声中骑行而过。

苏照棠素来觉得夫君性情寡淡,即便在行夫妻之事时,也不显放纵,永远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

然而此刻看到他那张连眉宇间都充斥着淡淡笑意的脸,她才明白,原来寡淡与否,是分人的。

前世她倒不曾发现,原来陆洲白娶叶可晴的时候,竟是如此的兴高采烈,迫不及待。

什么母命难违,无奈之举,都是谎话罢了。

更可笑的是,前世的她,竟毫不犹豫地信了。

“呵……”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再像前世那般激动地冲出去拦轿。

前世她意外落水,是陆洲白救了她。

因着肌肤之亲,礼法森严的世俗只留给她两条路。

一条,是嫁给陆洲白;

另一条,便是一根绳子吊死!

当时陆洲白年纪轻轻已是秀才,而她不过是一个农女,如何与之相配?

然而陆洲白竟执意娶了她。

他说,他要给她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他们二人的小家。

家这个字,对她而言,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大到她毫不犹豫地交付出一颗真心。

此后五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撑起一家生计,照顾病重婆母,竭力供养陆洲白读书,更为他费心筹谋官路。

然而等到陆洲白一朝高中,升任天子近臣后。

她为救婆母坠下山崖,险死还生,带着一身伤回到陆家,却见夫君正大摆婚宴,另娶高门贵女做继室!

她大闹婚宴,竟被陆洲白倒打一耙,变成满京皆知的妒妇!

因善妒之名远扬,陆洲白后来贬妻为妾,竟也没闹出什么风浪来。

于是她从嫡妻,成了一个跛脚的妾。

陆洲白嫌弃她丢人现眼,将她幽禁于后宅,不让她离开陆家半步。

叶可晴把持后院,打骂磋磨,克扣吃食都是常有的事。

到后来,甚至断了她双腿,让她永远无法离开那间四面透风的屋子。

而这一切,陆洲白全都视而不见。

再后来,她瘦得吓人,只剩下一身皮包骨,却还靠着一腔恨意活着。

陆洲白竟将她引为奇观,当做稀奇物件儿装进笼子,送给了喜好猎奇,研究酷刑的贵人……

她用藏在嘴里的刀,竭力最后一丝力气,割开了贵人的喉咙,却再也无法去找陆洲白报仇。

到底是老天有眼,竟让她重活一世!

女主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开,眼底的怨恨几乎要将一切烧穿。

她冷笑着退出人群,顺手牵走一顶马车前的帷帽戴上,而后重新回到人群,压着嗓子出声。

“这场面可真是热闹,可我记得,陆大人不是有妻吗?”

此言一出,立刻有热心人答道:

“陆大人原配苏氏早在两个月前,就在去隆福寺祈福的归程上,失足掉落悬崖,摔死了。”

此事虽在当时就已传遍京城,此刻再被人提起,还是引起一片唏嘘。

“听说苏氏刚去的那会儿,陆大人日日买醉,借酒消愁。”

“下葬那日,素来克制的陆大人,竟然在灵堂上嚎啕大哭,恨不得跟着去了!”

“听说苏氏出身卑贱,貌若无盐,举止粗俗,不通礼节,活脱脱乡野粗妇一个!陆大人竟也能为其伤心至此,当真痴情啊。”

“能得到陆大人的一份情,苏氏这辈子,也不算白来了。”

苏照棠听着,眼里讽意愈浓,又道:

“照公子所言,这位痴情的陆大人,今日娶的是继室了?”

热心公子点头:“自然。”

“公子亲自问过?”

热心公子皱起眉头,“那倒没有,夫人何须多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苏照棠轻笑出声:“公子既未亲自过问,岂知陆大人迎的是继室正妻,还是妾?”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

热心公子神色微恼,“夫人此话好生有意思,陆大人的新妻乃承恩侯府嫡长女,金尊玉贵,岂会做妾?

就算不论这些,光看这十里红妆的排场,也足够夫人看明白了吧?”

“明白什么?”

苏照棠嗤笑:“陆大人亡妻过世不足两月,连孝期都没过,就急着迎娶继室,妾身可真不知痴情二字从何而来?”

“你这无知妇孺,休要败坏陆大人名声!”

年轻公子顿时急了:“诸位有所不知,陆大人新妇与原配乃是闺中密友,亲如姐妹。

苏氏摔下悬崖还剩下一口气,临终前放心不下夫君,强逼夫君迎娶新妇叶氏,不必为她守孝。

叶氏与苏氏姐妹情深,宁愿缩减婚期,仓促嫁娶,也要守住承诺。陆大人深爱亡妻,又岂能不听她临终之言?

陆大人乃清流楷模,为人再清正不过,岂会是抛弃糟糠之妻,攀附高门的忘恩负义之徒?!”

此等内情,显然鲜少有人知晓。

热心公子一经说出,顿时引起哗然,甚至有不少妇人感动落泪。

“竟是如此!”

“陆大人人品贵重,难怪张大儒会收他做关门弟子。”

“侯府舍得将嫡女嫁作继室,也定是看上陆大人品性高洁。”

“想来陆大人平时,定对妻子极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赞正盛,苏照棠又一盆冷水浇下来。

“公子一面之词,不可信。”

年轻公子笑容顿消,立刻转头怒视苏照棠。

“你这妇人简直无理取闹!我乃陆大人义弟,所言句句都是义兄亲口所述,岂会有假?”

苏照棠又是轻嗤:“既是结拜兄弟关系,你的话就更不能作数了。”

年轻公子气得满脸通红,“那你说,如何才算作数?”

他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义兄名声被败坏!

苏照棠目光一闪,正色道:

“自然是陆大人亲口当众所言,才作数。”

“好!那我今日就舍了这份脸面,询问义兄一二,待得义兄说清,我要你即刻向陆大人道歉!”

年轻公子当即气冲冲拨开人群,冲入陆宅。

一众看客见得热闹,立刻跟了上去。


片刻后,苏照棠二人上了马车驶向国公府,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天公不作美啊,怎么这会儿下起雨来了。”

虞氏放下车帘,吩咐道:

“琼枝,马车后边有伞。等到了地方,别忘了替你主子取一把。”

琼枝连忙道谢:“多谢夫人。”

苏照棠嘴角噙着淡笑,看着这一幕,状似随意地提起话题:

“今年春日格外多雨,听说春闱推迟到四月了?”

“是有这事。”

虞氏应声,而后很快想起一事,忍不住道:

“提起春闱,我倒是想到一事。

昨日我家那个下朝回来,与我说,主持春闱的主考官礼部侍郎崔大人,昨日忽然突发恶疾,卧病在床,太医也前去看过,眼看着是不能继续担任主考官了。”

“哦?”

苏照棠故作诧异,“春闱主考,一般是由礼部或吏部侍郎担任,那位崔大人既然卧病,那高大人……”

虞氏点了点头:“估摸着,下次上朝就该提及此事了。”

“虞姐姐,若您肯听我一言,不若回去劝劝高大人,莫要接任主考官一职。”

苏照棠没法解释细说,只能拿出最为慎重的态度,沉声提醒:

“崔大人病得突然,这里面恐怕藏着事儿,轻易沾染不得。”

虞氏听得心头一慌:“你也这么觉得?”

苏照棠闻言心下微松,反问:“高大人也有此感?”

“不错。”

虞氏面色严肃起来:“他本来只觉得有些不对,也没往心里去。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我今日回去定好好劝劝他。”

她是知道棠儿的本事的。

棠儿虽为女子,但对官场嗅觉之敏锐,比她夫君还要厉害。

因着棠儿的提醒,夫君这两年在官场中避开了不少灾祸。

此番恩情,他们高家无从报答,只能提携她夫君陆洲白略作回报,望能惠及妻室。

没想到适得其反……

虞氏暗叹一声,看着苏照棠恬淡又柔和的眉眼,心中愧疚更深了。

半炷香后,高家马车到达国公府。

彼时国公府大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宾客盈门,下雨也挡不住热闹。

苏照棠戴上纱笠,跟着虞氏快步他们而入,从侧边花廊越过男宾宴场,往女宾宴场而去。

谁知路走到一半,就有一名小宫女前来传话:“敢问二位,哪位是苏娘子?”

虞氏下意识看向苏照棠。

苏照棠从容上前一步见礼:“妾身就是。”

小宫女福了一礼,道:“苏娘子,长公主殿下要见您,还请娘子随奴婢去内院花厅,不得携带侍从。”

虞氏听着这话,脸色微变,心立刻提了起来。

不就是王氏看在香雕的面子上,给苏照棠多发了一份请帖吗。

这般消失,怎么还到长公主面前去了?

“虞姐姐,琼枝就先跟着你。”

苏照棠却仍淡定,将琼枝托付给虞氏后,转身道:“烦请贵侍带路。”

“苏娘子客气。”

眼看二人走远,虞氏心中担忧,碍于场合,却也只能压在心里,先行赴宴。

她忧心忡忡,丝毫未发现,叶可晴正死死盯着她。

苏照棠戴着纱笠,看不清面容,但叶可晴认得琼枝啊。

“她是怎么混来的?还能被后院花厅的贵人召见?!”

叶可晴脸色铁青,气得险些咬碎了银牙。

外祖母都没召她进去,她苏照棠凭什么?

莫不是……

叶可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苍白起来,慌张道:“黄嬷嬷,快去打听!”

黄嬷嬷连忙点头,快步离开。

没过多久,她回来附耳道:“苏氏是走的御史夫人王氏的门路,许以香雕贿赂,换得请帖一张。

许是东窗事发,才被召见去后院治罪。”

叶可晴闻言,大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是外祖母察觉了什么。

她卷起娟帕,低头拭去额头薄汗,唇角慢慢绷紧。

是她大意了。

没想到苏照棠这种卑贱之人,竟也能找到门路,混进国公府赴宴。

虽然苏照棠与父亲与母亲长得一点都不像,但她不能赌。

必须尽快寻个法子除掉苏照棠!

就算除不掉,也要让她身败名裂,让外祖母即便发觉不对,也不敢将事实公之于众。

叶可晴思来想去,忽地目光一亮,召来碧珠低声吩咐几句。

碧珠脸色剧变,“夫人,这可是长公主殿下的寿宴……”

“那又如何?”

叶可晴冷哼一声:“她总归是我的外祖母,就算再不喜我,总不会明着拆我台,至多事后关起门来罚我就是。”

比起除掉苏照棠这个心头大患,一点惩罚又算得了什么?

且经此一事,陆家势必也容不下苏照棠,不论是休妻还是让原配“病死”,都不会有人说嘴。

正妻之位,指日可待!

叶可晴越想越觉值得,眼看碧珠还没走,立刻沉下脸:

“还不快去!若是耽误时辰,坏了好事,我饶不了你!”

碧珠身子一颤,连忙点头下去照办。

……

苏照棠跟着宫女,一步步走向琉璃瓦下的花厅,眼神坚定而沉静。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瑞阳长公主要提前见她的原因。

前世,瑞阳长公主有一条一臂长的奇楠沉香原木,一直找不到工匠雕刻。

不是工匠手艺不足,而是不敢。

且不说那条奇楠沉香本身就乃顶级雅物,价值连城。其本身承载的情感,就足够令所有工匠望而却步。

那是长公主生母临终时,赠予长公主的遗物。

工匠稍有不慎,惹怒长公主,便是塌天大祸。哪个工匠又会想不开去自讨苦吃呢?

长公主迟迟找不到工匠,最终求到皇帝面前。

这种小事,皇帝自是无有不从。

工匠硬着头皮过来,谁知长公主的要求,仅是要将奇楠沉香木,雕刻成一朵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普通牡丹花罢了,连名品都算不上。

此事传开后,被京城百姓津津乐道许久,苏照棠虽被困于后宅,亦有所耳闻。

苏照棠不知传闻真假,但和离女子立女户,乃打破常规之举,唯位高权重之女子帮她,才可破局。

瑞阳长公主,正是最好的人选。

不妨放手一搏!

“殿下,苏娘子到了。”


各位亲爱的读者宝宝们,本书要上架啦!

写书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写上架感言。

看到编编通知的时候,我刚敲完今天更新,脑子嗡嗡的。(社恐人士说啥呀啊啊啊啊)

从老书过来的宝宝们都知道,我更新不太稳定,老书后期仓促结尾,也是因为更新问题,导致数据不行了。(对不起我的主角苼苼Orz,对不起读者宝宝们Orz)

新书决定洗心革面,再也不断更!(别再立flag了!你个插满旗子的老将军!)

到目前为止,新书除了改文停更一周,的确是做到了。(嘿嘿!)

先立个小目标——不断更到完结!(还立flag!)

速速订阅,聆听我的复仇计划!(嘤嘤嘤,求求了!Orz)

就酱。

——仙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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