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轻的官家,确实与以往不同了。只是……他能撑住这危局吗?这风雨飘摇的大宋,还能看到天亮的时候吗?
种师道拄着刀,站在猎猎寒风中,苍老的目光里,充满了疲惫,却也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只要他种师道还有一口气在,这宣化门,就绝不会让金狗踏过一步!
天边,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微弱的、带着灰蒙蒙冷意的晨曦,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铅云,洒落在这饱经摧残的南薰门城楼上。一夜的厮杀与紧张对峙,让这里如同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碾压过,到处是疲惫、血污和残破。
御辇之内,昏黄的油灯早已熄灭。赵桓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头脑也有些昏沉。他并没有真正睡着,只是在极度的疲惫中断断续续地合了一会儿眼,脑子里始终盘旋着城防、内奸、粮草、还有福宁宫那位父亲……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才发现朱皇后不知何时已经依偎在他身边睡着了。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秀眉微蹙,显然睡得并不安稳。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动静,她嘤咛一声,也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官家……天亮了?”朱皇后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些沙哑。
“嗯,天亮了。”赵桓看着她脸上因休息不足而更显憔悴的倦容,心中涌起一阵怜惜和愧疚。让她在这等地方担惊受怕了一夜。
“梓童辛苦了。”他伸出手,轻轻替她理了理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
朱皇后脸上飞起一抹红霞,摇了摇头:“臣妾不辛苦。官家才是……您……您昨夜没再遇到危险吧?”她想起那支可怕的冷箭,心有余悸。
“放心,朕没事。”赵桓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份令人心安的镇定,“金贼的鼠辈伎俩,吓不倒朕。”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筋骨。朱皇后也连忙起身,取过旁边早已备好的温水和布巾,细心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污迹。
温热的布巾拂过脸庞,带来一丝舒适感。赵桓闭上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和来自妻子的温柔。在经历了昨夜的惊心动魄后,这份简单的日常显得格外珍贵。
“官家,用些早膳吧?”朱皇后轻声道,“臣妾让小厨房备了些清淡的米粥。”
“好。”赵桓没有拒绝。他知道自己需要补充体力,接下来,还有更严峻的考验在等着他。
简单的早膳很快送了上来。就在御辇这狭小的空间里,皇帝和皇后如同寻常夫妻一般,安静地用着简单的米粥和小菜。外面虽然依旧是肃杀的战场,但这一刻,却有种家的感觉。
“官家,”朱皇后一边替赵桓布菜,一边迟疑地问道,“您……您真的打算一直留在这城楼上吗?宫里……宫里毕竟安全些……”
赵桓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梓童,朕知道你担心。但朕不能走。朕若走了,这城,这人心,就真的散了。朕必须在这里,让将士们看到,朕与他们同在。”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坚定:“而且,躲在宫里就真的安全吗?城外有强敌,城内……也未必太平。只有守住这汴京城,我们才有将来。”
朱皇后看着丈夫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劝。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支持他,照顾好他,不让他再有后顾之忧。
用完早膳,赵桓重新穿上冰冷的甲胄。朱皇后仔细地替他整理好衣甲,又将那件狐裘大氅替他披上。
“官家,保重。”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柔情和担忧。
赵桓心中一暖,回抱了她一下,柔声道:“放心。你也保重,回宫去吧。这里有朕。”
他亲自将朱皇后送出御辇,目送她在一众宫女内侍的簇拥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危险的城楼。
送走了皇后,赵桓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重新被冰冷的坚毅覆盖。他深吸一口清晨凛冽的空气,走向垛口。
李纲、吴敏、王宗濋等人早已等候在那里,一夜未眠,他们眼中都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依旧紧绷。
“陛下。”众人行礼。
“情况如何?”赵桓直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