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隋怜大雍的现代都市小说《看见后宫规则后,九尾暴君独宠我隋怜大雍全文》,由网络作家“隋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长篇古代言情《看见后宫规则后,九尾暴君独宠我》,男女主角隋怜大雍身边发生的故事精彩纷呈,非常值得一读,作者“隋怜”所著,主要讲述的是:欢迎来到后宫规则怪谈,请你遵守以下规则:1.皇帝不是人。2.和你争宠的女人不是妖魔,就是邪祟。3.但你无须害怕,因为你是唯一能看见规则的玩家。人类帝王尚且无情,而这位不是人的妖孽皇帝,他有着非人的美貌和力量,无比危险。民俗学博士隋怜穿进这个怪谈世界后便封心锁爱,努力完成主线任务宫斗上位,从答应一步步走上后位。至于那位阴晴不定还喜欢捉弄人的魅魔暴君,她哄着捧着骗着,只当他是没有心但能给她好处的美丽老......
《看见后宫规则后,九尾暴君独宠我隋怜大雍全文》精彩片段
隋怜脸和身上霎时红成了一片。
她眸光迷离,神智恍惚间并未看见身下的男人是怎般神色。
君长珏并未像她想的那样游刃有余。
他掌控着她的身体和全局,自己却也情难自禁,在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中乱了阵脚。
身上的女人是这般香软可爱,她的脸和起伏的胸口就是世间最烈的媚药。
他明明已经用妖气发动心法护身,却还是险些把持不住。
那根不听话的狐尾在混乱中伸进了她的衣裳里——
君长珏躺在金丝檀木榻上,浓密的黑发凌乱地散开,像是墨汁般染黑了他难以自持的身子。
原来情欲二字,竟是这般销魂。
怪不得,世人都无从抵挡。
三界六道,最快乐的事就是如此。
一阵清风吹过,头顶的桃花在枝头乱颤,绯灿的颜色灼艳如烈火燃锦。
可这些在君长珏眼里,都比不过身上女子的媚色动人。
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失控,放纵形骸,永远沉溺在情天欲海的深渊之中。
君长珏猛地发狠,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尖,吻上了隋怜的嘴。
两人嘴对嘴的这一刻,他唇间露出的獠牙咬破了她柔软的唇,带着女子香气的鲜血弥漫开来,与他的妖血混在一起。
意乱情迷之间,他身上的妖力疯狂涌动,整座桃花林都在为之颤抖。
守在林子外的白釉和宫人望着不断升腾至空中的血红妖气,纷纷屈膝跪地,对着那遮掩住日光的妖冶红色行跪拜之礼。
这是只属于妖族最强者的力量,他们要永远仰望的存在。
清宁宫的主殿外,陶杳姑姑驻足而立,她仰起头望向桃花林上空,神色却晦暗不清。
……
隋怜在和君长珏纠缠的过程中昏迷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她身上盖着一层锦被,独自躺在贵妃榻上。
她迷茫地盯着枝头的桃花出了一会儿神,才满面通红地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君长珏那个好色的妖孽,居然拉着她在桃花林里白日宣淫,纵欲不已。
而且他咬破了她的嘴唇,又吸了她的血!
隋怜想要坐起来却浑身发软,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灵异话本里被妖精艳鬼吸干了阳气的文弱书生,离精尽人亡也不远了。
忽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她抬眸,君长珏站在榻前,浑身散发着雄性动物饱餐一顿后餍足的味道,居高临下地朝她挑眉,“不起来吗?”
他的唇色殷红如血,提醒着她方才的疯狂。
隋怜脸上又是一红,他刚才已经尽欢了,不是应该早就离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她迟疑了一瞬,缓缓把手覆到他的手上。
坐起身后,隋怜正要弯腰穿鞋,腰部却传来一阵酸涩感,她微蹙着眉,身子顿住了一瞬。
君长珏一直在看着她,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不适。
他眸光微微闪烁了片刻,竟是俯身捧起她的绣鞋,半跪在地上为她穿鞋。
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手捉住女子小巧玲珑的足部,指腹滑过敏感柔嫩的脚心。
隋怜浑身一颤,君长珏的眸光则变得幽深。
她的脚太嫩也太滑,在他手里就像一只洁白的玉兔,稍不留意就会溜走。
于是他用上了一分力,不容抗拒地紧紧捉住,为她穿好罗袜,再穿上绣鞋。
然后是另一只。
整个过程中,隋怜绷紧了身体,她瞧见白釉带着两名宫人刚好走来,看白釉的神色似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禀报。
时机不巧,他们刚好看见了无比尊贵的陛下屈膝为一个小小贵人穿鞋的这一幕。
白釉先是一震,俊秀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他赶紧垂眸,带着两名宫人转过身等待。
君长珏给隋怜穿好了鞋,若无其事地站起身问道,“何事?”
白釉这才转回来,快步走到他身侧,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君长珏的神色微沉,“朕知道了。”
他看向隋怜,她已经整理好了衣裳,乖巧地站起了身,一副迫不及待要恭送他离去的模样。
就这么盼着朕走吗?
难道这个面甜心黑的女人对刚才的情事就没有半分留恋,对他的人也没有不舍?
君长珏暗自磨牙,他忽然就不想走了。
但事发紧急,丞相和容太傅已经在御书房等待,君长珏最后深深看了眼隋怜,就拂袖而去。
隋怜行礼目送他远去,面上的神色恭顺,心中却充满了对君长珏的腹诽。
这家伙刚和她滚在一起过,还无比饥渴地吸了她的血,她原本以为她的“伺候”真的很让他满意,但他临走前忽然瞪了她一眼,又让她分外的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是行礼的姿势不够标准,还是忘了说几句吉祥话恭送他?
隋怜想了半天也想不到答案,只能把一切归结于君长珏这个喜怒无常的妖孽又抽风了。
一阵微冷的凉风吹来,隋怜抬起头,发现天上堆满了乌云,方才还明媚的日光变得黯淡不清。
她蹙了下眉,朝四周环顾。
君长珏一行人走得匆忙,珍贵嫔留下的那几名宫人也早就退下,这偌大的桃花林里居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时也顾不上仪态,提起裙摆就往春棠阁的方向跑去。
跑到一半,她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变得潮湿黏腻。
果然,桃花林起雾了。
这雾气十分不寻常,像是有生命的活物般在空中轻轻扭动,雾中似乎有暗红色的诡谲残影幻化成丑陋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缓慢地伸向隋怜的身体。
隋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拼尽全力地沿着脚下唯一的道路奔跑,努力避开那些绰约模糊,令她分不清究竟是幻想还是现实的触手。
一炷香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这个发现差点让她的精神崩溃,她独自被困在这里,被迫面对雾气中看不清全貌的未知怪物,连个可以求助的同伴都没有,内心的恐惧无比沉重,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惊惧地喘息着,头脑也变得昏沉,周围的雾气好像越来越重了,将天地都遮掩得暗无天日。
脚下的青砖路也从原本的清晰可见,变得模糊如幻影。
怎么会这样?她要怎么才能走出这片桃花林?
在昏暗的环境中,隋怜仿佛听见雾气中传来阵阵低喃,就连枝头的桃花仿佛都发出了怪异的娇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
请小主牢记侍寝规则:
皇帝不是人,请在龙袍下找到狐狸尾巴,并涂上你唇间的胭脂。
……
烛影摇曳间,隋怜满心惊惶地跪在龙床的帷帐外。
帷帐内传来男人透着醉意的慵懒低语:
“还等什么,进来伺候。”
随着话音落下,一只白皙胜雪的脚勾起了帷帐一角,精致如玉的拇指还朝隋怜跪坐的方向,销魂般勾了一勾。
本该是十分香艳的画面,隋怜的身子却跟着一颤。
对于刚进宫半年的末品答应而言,被皇帝第一次翻牌子是值得终生铭记的大喜事。
可隋怜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隋答应。
半个时辰前,她还在学校宿舍里熬夜写民俗学论文,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掉下来砸在了她头顶。
她被砸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就穿进了这个古代世界,成为了“隋答应”。
这个世界的皇朝名为大雍,如今的皇帝叫君长珏。
隋答应从选中入宫到接受册封都是由皇后做主,从未见过这位皇帝。
但宫中到处都是他的传说,隋答应不止一次听到,他是一位嗜杀如命的暴君。
没有侍寝的机会也未必就是坏事,因为有几位上过龙床的低阶嫔妃再也没出现过。
还没等隋怜消化完原主的记忆,她的手心忽然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抬起手一看,手心上浮现出了几行血字:
欢迎来到后宫规则怪谈,请牢记侍寝规则:
1.皇帝不是人,上了龙床后不要耽误时间,尽快在龙袍下找到狐狸尾巴,并涂上你唇间的胭脂。
2.不要掀开御被,如果不小心掀开,请在心中反复默念,今夜的龙床上只有你这一个女人。
3.尽量满足皇帝的要求,但如果他问你怕不怕狐狸——
这些规则十分古怪,很像是隋怜在现实世界看过的规则怪谈。
隋怜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规则怪谈的主角,可她知道,在危险的怪谈世界不遵守规则,下场绝不会好到哪儿去。
更麻烦的是,最后一条规则的后半句消失了。
无论隋怜怎么用力地在手心摩挲,都无法看到后半句。
之后她就被教习嬷嬷推搡着沐浴更衣,被一抬小轿子抬进了皇帝的寝宫。
什么都没来得及弄清,也没做任何准备,就这么惶然地跪在了这里,等待着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情事,还是跟一个非人的妖孽。
“真慢。”
就在隋怜短暂出神的这一瞬,帷帐内的君长珏似乎不耐烦了。
他收回了玉足,伴随着旖旎的香风袭来,隋怜眼前闪过一团妖艳的红色,像是绸缎般柔韧却又毛茸茸的东西裹住了她的腰身,把她扯进了帷帐内。
那东西极其有力,她的额头都差点撞在了龙床上,却又在只有半寸之远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隋怜发觉自己仍旧跪着,那规矩的姿态并没有半分改变,好像刚才她就跪在这里。
只是腰身上怪异的触感也不见了,刚才的一切快得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从来都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浓郁到诡异的香风在她鼻尖萦绕,熏得她的脑袋晕乎乎的。
“隋答应,六品冀州同知隋慎行之女,朕听说你的闺名,是一个怜字?”头顶传来君长珏低嘲般的话语。
低沉,微哑,慵懒,却又透着某名的暧昧。
隋怜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起来,这个皇帝的声音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既不威严也不可怖,反而像是羽毛一样挠着她的心肝。
这是未经人事的她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隋怜不敢抬头,怕看见一张妖孽般的脸,只垂着眼轻声细语地答道:“回陛下,婢妾的名字是叫隋怜。”
头顶又传来君长珏低低的笑声。
这一笑并非女人的媚,却让隋怜紧张地夹紧了双腿,跪得更吃力。
忽而,她感到脸上有东西。
那东西像蛇一样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滑,一寸寸地勾勒着她清纯的眉眼。
然后又到了她的唇边,在那里稍作停留。
隋怜的脸上烫得厉害,她无法分清在她脸上的究竟是皇帝赤裸的脚,还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的脸是不是也像你的名字一样惹人怜爱。”
隋怜在心中告诫自己无论看到多可怕的东西都不要表现在脸上,然后轻轻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她愣住了。
那个斜坐在龙床上衣衫不整的年轻皇帝有着一张唇红齿白的明粲笑颜,那双微微眯起的媚眼仿佛能勾魂摄魄,眼中透出的神采又如烈火灼灼。
原来当一个男人的容貌美艳到了极致,竟是让旁人只看一眼,就觉得轰轰烈烈。
君长珏垂着红光潋滟的黑瞳,忘我般盯着隋怜的脸,笑得邪魅。
“你这样的容貌,在床上哭起来一定更好看。”
然后他弯下腰,把她抱到了龙床上。
隋怜的身子被压在了御被上,她身下的锦被鼓鼓囊囊地凸起了一块,如同一个人的形状。
被她压上时,那团东西轻轻地扭动着,发出母猫叫春一样的声响。
隋怜瞬间从君长珏泛着红光的眼眸里清醒过来,她咬了下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关注身下的异动。
今夜的龙床上,只有她一个女人。
这般想着,身下御被里的奇怪声响果然轻了下去。
君长珏忽然俯身在她耳畔,“你在想什么?”
他的呼吸像是要命的火苗燎着隋怜敏感的耳垂,她的脸又红了,身子止不住的,轻微地抖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
“婢妾在想陛下。”
然后,她听见自己带着颤音的回答,趁着男人眸光幽微闪烁的那一刻,她大着胆子把手伸进了他半敞着的龙袍。
必须尽快找到那根藏在龙袍底下的狐狸尾巴。
她胡乱摸索着,可只摸到一片光洁的皮肤。
明知这妖孽不是人,可他当真有着一具美好鲜活的男人躯体,腹部的肌肉紧致坚实,被她的手掌滑过时还会轻轻颤动。
隋怜只感觉全天下的火烧云都跑到了她脸上,但为了遵守规则活命,她还是咬紧牙关豁出去了。
趁着妖孽皇帝没阻止,她的手往下滑——
忽然,君长珏抓住了她的手。
他用另一只手撑着床,眼里妖冶的红色像琉璃杯里的葡萄佳酿一样流淌,那色彩魅惑至极。
可他的眼神却是冷的,冷得像剑芒。
“你乱摸什么呢?”他冷声问。
“婢妾错了,请陛下恕罪。”
隋怜被他捉着手,明明他看着没用什么力气,但妖孽就是妖孽,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嬷嬷没教过你侍寝的规矩吗?没人告诉你,在朕的龙床上,不守规矩的下场是什么?”
这瞬间,她在君长珏眼里分明看到了杀意。
她想到那些侍寝后再也没出现的妃嫔,身子颤了起来。
君长珏眼中的红光愈来愈亮,恍惚间,隋怜看见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变幻成了巨大的狐首。
狐狸的眉眼很魅,洋溢着寻常牲畜没有的灵性,却生着血一样的长毛,妖冶如魔鬼。
隋怜快要吓晕过去了,她不怕鬼也不怕虫,唯独怕狐狸。
偏偏是狐狸……
下一刻,她看见狐狸的嘴角朝两旁一咧,那像是一个森冷的笑容。
然后,它朝她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那是足以咬断她脖子,吸干她血肉的利齿。
隋怜不想闭眼等死,她打算最后做点什么。
就算是垂死挣扎,也不能死得太轻易。
鬼使神差般,她像是着了魔似的,在她此生最怕的狐狸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狐狸没有闪躲,它睁大了血色的狐瞳,由着她亲吻。
少女柔软丰润的朱唇贴上狐狸皮毛的这一瞬,眼泪顺着隋怜的眼角流下。
她要死了,她就要死了。
她还在死前亲了这世上最可怕的狐狸!
就在她以为狐狸马上要咬断她脖子的时候,她一直等待的疼痛没有到来。
反而听见了一声轻轻的低笑,带着三分真心实意的餍足。
“你和她们不一样。”君长珏的声音又轻又温柔,像是隋怜死前的幻觉:“朕很喜欢你。”
但隋怜没有死。
等她从濒死的恐惧中回过神时,她惊讶地发现本该压在她身上的君长珏,竟然是背对着她的姿势。
而她的头朝下,嘴唇正对着他从龙袍里伸出来的狐狸尾巴。
隋怜猝然仰起了头,那只血红的狐尾却逗弄似的翘了起来,缠上了她纤细的手腕。
难道刚才她看见的那些香艳又诡异的画面,都只是狐狸制造的幻象?
君长珏用后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笑得有几分邪气:“你把朕的尾巴弄脏了,拿什么赔朕?”
隋怜垂下眸,瞧见狐尾毛发上淡淡的唇脂印记,知道自己有惊无险地遵守了第一条规则。
但这个荒唐的夜晚还没有结束。
不知为何,隋怜明明跪坐着没有动,却有种自己又躺回到了龙床上的错觉。
她身下,锦被里人形的凸起像是虫茧一样蠕动。
母猫叫春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更尖锐,渐渐从妩媚变得渗人。
隋怜有种错觉,她身下的御被仿佛在融化。
像是被火烤着的糖霜一样,在一口热锅里渐渐化开。
恍惚中,好像有一只死人般冰冷的手抓住了隋怜的身子,一个脸色青白的女人吊着一双用脂粉上了艳色的三白眼,扭过那细长的脖子,死死地盯着她。
猫叫变成了人言:“隋答应,救我,救救我!放我出去!”
隋怜猛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重复默念:今夜的龙床上只有我一个女人。
那道声音却愈发凄厉:“皇帝不是人,他是妖孽,他会杀死所有侍寝的妃嫔,剥下我们的人皮,吸干我们的血肉!”
隋怜不理她,继续默念。
被子里的东西不肯放弃:“你以为你不理我就不会死吗?你错了,他今夜就会杀死你,像杀死我那样!要是不想死,你就掀开被子,我会帮你困住他,你可以逃走!”
女人的嚎叫刺耳至极,隋怜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真可怜,要不就帮帮她。
她说了,她也会回报我的。
毕竟,这个妖孽皇帝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隋怜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放在了盖得很严实的御被上。
而本来在心里背得滚瓜烂熟的规则,却像是白烟一样飘散不见。
忽然,隋怜打了一个激灵。
她瞥见了缠在自己手腕上的血红狐尾。
“快掀开御被,快掀开啊!”御被里的东西在隋怜的头脑里厉声尖叫,充满怨毒和不甘。
隋怜的右手在颤抖,但她没有屈服。
比起这种丑陋怪物的话,她还是更相信规则。
在她念到第十二遍今夜的龙床上只有她这一个女人时,那道声音消失了,御被也不再动了。
红色狐尾又翘了起来,轻轻打了一下她。
隋怜的眼前恢复了清明,君长珏背对着她,有些不满地又问了一遍:“你弄脏了朕的尾巴,拿什么赔朕?”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隋怜生怕他希望听到的答案是她的命。
她迟疑了片刻,试探着道:“婢妾可以帮陛下把尾巴洗干净。”
狐尾在空中翘了会儿,然后又落回了她的手腕。
隋怜挑眉,她感觉得到,这一下拍打的力度很微妙,君长珏这是答应了。
她让守在寝殿外的小太监打了一盆水,然后细心地给君长珏擦洗着。
自始至终,君长珏一直背对着她。
等到她把他尾巴上的那一点胭脂渍擦去了,他也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挑剔的语气道:“尾巴太湿了。”
隋怜拿起绸帕又要给他擦拭,他却不满地抖着尾巴,“那种帕子会把尾巴的毛弄乱。”
隋怜想不到他要干嘛,只好小声问:“那陛下想用什么办法弄干呢?”
背对着她的妖孽皇帝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理所当然的声音道:“你给朕吹干。”
隋怜没有办法,第三条规则说了,她要尽量满足皇帝的要求。
于是她轻轻抓着狐狸尾巴,放到了嘴边。
都说狐狸其实是很敏感的动物,她手里的这条狐狸尾巴的感知也非常灵敏,在她吹气时,它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上面油光锃亮的红色狐毛都竖了起来。
隋怜以为狐狸尾巴不舒服了,却见那尾巴抻长了些,看着就像一个人打完懒腰后,那种整个身子都舒展开来的舒服。
她又以为吹一下就够了,可她一停下来,狐狸尾巴就像长了眼睛似的打她的手背。
直到隋怜的手背微微发红,狐狸尾巴才消停了下来。
隋怜敢怒不敢言,只能偷偷瞪着他的背,等着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花招。
君长珏却一改方才的放荡轻佻,语带矜持地说:“朕要歇息了,退下吧。”
隋怜很是意外。
她原以为这妖孽皇帝是个色中恶鬼,一定还要折腾她很久。
没想到,他竟然连正事都没做就放她走了。
这让隋怜忍不住怀疑,堂堂暴君,还是个妖怪,就这么好对付的吗?
就在她愣怔的这一刻,君长珏的身体巍然不动,脖子上的头颅却毫无预兆地扭动过来正对着她。
一张艳丽到雌雄莫辨的美人面,却露出狐狸盯上猎物时的神态。
君长珏眼里的红光幽幽闪烁:“怎么,你想留下?你可知道,后半夜的乾清宫会发生什么吗?”
隋怜打了个冷战,赶忙磕头告退。
退出寝殿时,她看见那个帮她打水的小太监眯着一双眼,身后投下的影子里有一根细长的东西在来回晃荡。
月色下,小太监朝她诡谲一笑,嘴角咧得过分了些,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隋怜心里微微一震,难道不只是皇帝,就连在乾清宫伺候的奴才也都是妖孽?
来时有轿子,回去却要靠自己的双腿,像答应这样的低级嫔妃就是这等待遇。
隋怜一边走一边听着那领路的老太监碎嘴子:
“唉,小主好不容易得了侍寝的机会,怎么就没能在乾清宫留宿呢?若是能被陛下留宿那该多好啊,已经很久没有主子能如此了,这独一份的泼天恩宠到底要由哪一位挣去呢?”
她顿了顿问:“公公去过后半夜的乾清宫吗?”
老太监忽然就住嘴了,他斜着眼瞥了一下隋怜,一双浑浊的眼里透出极其古怪的情绪。
随即,他阴恻恻地笑了下,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惨淡如鬼:
“小主,不该打听的事可别瞎打听啊。”
隋怜不再问了,也不去看老太监的脸,她借着灯笼里透出的火光,偷偷地看自己的手心。
手心又长出了新的血字:
恭喜隋小主平安度过你在后宫的第一关。
你已经见到了大雍的皇帝,接下来,请你尽快得到第二次侍寝的机会,并保证皇帝对你念念不忘。
争宠规则如下:
1.皇帝在御花园的时候,你可以接近他。
2.白天的御花园可以进入。
3.黑天后的御花园不存在,如果看见,立刻远离。
4.穿红色纱衣的皇帝是危险的,过度直视他的美貌,你将陷入痴狂。
5.当皇帝直面你时,他的一颦一笑都是在诱骗你;当皇帝背对你时,他对你才是真情实意。
6.皇帝的尾巴是他全身最好被取悦的地方。
7.记住,御花园的湖水里没有鱼。
8.除了你,后宫的所有嫔妃都不是人。
9.你的奴婢桑榆在白天是个忠诚的好姑娘,你可以信任她。黑天后的桑榆被鬼上了身,但不要让她发觉,你知道她是鬼。
10.镜面如同水面,所以,黑天后不要照镜子。
小主,祝你好运。
这次的规则很多,好在隋怜穿越前经常查阅文献资料,记忆力还是不错的,等到手心的血字消失不见时,她已经都背下来了。
她刚背完规则,就见在前面领路的老太监顿住了脚步。
“哎呀,老奴怎么走错路了?”
老太监似乎十分懊恼,可隋怜分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抹诡异的兴奋。
隋怜警觉地朝四周看去,随即怔住。
夜色中,御花园的大门微敞着,白日时鲜明赫亮的匾额此时却像是落了灰,歪歪扭扭地挂着,也没人来扶一下。
隋怜觉得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就看到那匾额上用正楷写着的“御花园”三个字忽然像活物一样扭动了起来,字挨着字的缝隙里居然还伸出了黑红色的浓浊液体,像是腐烂的血泪。
黑红色的液体像是蠕动的虫子一样顺着门扉就往地上滑落,隋怜赶紧加快了步伐。
带路的老太监却笑了笑,伸手指着御花园大门的方向:“唉,晚上的御花园可是比白日里还热闹得多啊。”
隋怜霎时毛骨悚然,她意识到这老东西是故意把她带到了这里。
黑天后的御花园不存在,如果看见,立刻远离。
“小主,来都来了,您要进御花园看看吗?”老太监忽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隋怜问。
隋怜心里瘆得慌,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不了,我困了,要回去歇息了。”
闻言,老太监露出失望的神色,他意兴阑珊地继续朝前走去。
隋怜赶紧跟上,耳畔却传来奏乐的声音,还有男男女女的嬉笑声。
她加快脚步,可不知为何,腿脚像不听使唤一样,竟然越走越慢。
耳边的欢笑声却越来越清晰,男女粗重的喘息声缠绕在一起,浪荡又勾人。
隋怜根本不想听,却不由自主被吸引。
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君长珏的声音。
他低沉又略显沙哑的声线在黑夜中如鬼似魅,暧昧地撩拨着隋怜的心弦:
“朕刚喝了助兴的酒,正缺一个暖床的尤物。”
“隋答应,还不进来伺候?”
隋怜面红耳赤,迷糊着就要调转方向,朝御花园走去。
走到一半她又停了下来,用力捂住耳朵。
这声音会迷惑人,就是要骗她进黑天的御花园。
可即使捂住了耳朵,她还能听见君长珏魅惑的呼唤:
“上半夜就不该放你走,你的滋味,竟是让朕无法入睡,孤枕难眠。于是朕移驾御花园,在此地酒池肉林,如此多的美人相伴,可朕却只想要你。”
“来吧,到朕怀里来,朕会让你度过这辈子最快活的一夜。”
恍惚间,隋怜眼前浮现出了君长珏只着红纱的模样,他朝她歪着头伸出手。
一阵夜风吹过,吹起了他身上本就单薄的轻纱。
轻纱下却不是男人的身体,而是黑色的狐身。
隋怜模糊的头脑忽然变得清醒。
不对,她在乾清宫的龙床上也见过君长珏的狐身,他的狐毛是妖冶热烈的红色,灼灼如烈日当空。
皇帝在御花园的时候,你可以接近他。
但只有在白天,御花园才存在。
隋怜彻底醒了过来,摆脱了那道声音的控制。
眼前的幻象也随之消失,她又看见了那名身形佝偻的老太监,提着光芒惨淡的灯笼,缓慢地朝前走着。
这一次,隋怜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身后,不敢落下半步。
不知过了多久,她走得腿都酸了,才回到了隋答应的住处疏影院。
屋里漆黑一片,那个伺候隋答应的小宫女桑榆也不知去哪儿了,隋怜摸着黑自己找到蜡灯点燃,在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她端详起了这间屋子。
屋里有张榆木架子床,床边有张褪了漆的案几,上面摆着许多瓶瓶罐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她在隋答应的记忆里也没见过这些东西。
再往外望去,房间里的陈设只有寥寥几件,看着都有些年头了,显然是隋答应的地位低下,在宫里根本没人在意,所以连她住的地方都这么破旧寒酸。
唯一显眼之处是靠北摆放的梳妆台,台上放着一个妆奁盒,隋怜盯着盒面上朱漆的海棠看了半晌,正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忽然,她身后传来了细微的窸窣声。
隋怜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她端着烛台站起身,环视着整间卧房。
她翻箱倒柜地找了个遍,都没找到什么奇怪的,能发出声响的东西。
最后,隋怜的目光落在了绣床之下。
几乎在所有的恐怖故事中,晚上的床底都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她可以选择不去看,假装没听见刚才的声音。
但让她在明知床底藏了东西的情况下入睡,她实在做不到。
犹豫过后,隋怜鼓足勇气蹲下身,把手里的蜡烛照进床底。
床底一片黑沉,就像是一张默默张开的黑色怪嘴,完全吞噬了摇曳的烛火。
无论隋怜怎么尝试,都无法让烛光照进去半分。
如此蹊跷,反而说明床底一定藏着什么东西。
隋怜虽然害怕,但还是拔掉了头上的簪子,然后右手紧攥着簪子,缓缓伸进了床底。
簪子也确实碰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黑暗中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抓住了她的手腕。
隋怜惊叫着要挣开这东西,却被抓得更紧。
床底传来一声娇俏的轻笑。
“小主,是奴婢啊,你的簪子刺进奴婢的手了,奴婢好痛。”
烛火忽然能照进床底了。
隋怜头皮发麻,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像是人形蜥蜴般,动作灵敏地扭动着瘦弱的身子,一点点把她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伸出了床底。
这个在隋答应的记忆里出现过的小宫女桑榆,此时仍然是平平无奇的相貌,但她的黑眼珠相比白天的时候却大得过分了,正在直勾勾地盯着隋怜。
隋怜被盯得毛骨悚然,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桑榆一直都在这间屋子里,躲在黑暗中的床底下,偷偷地窥视着她!
桑榆眨了眨眼,嘴角夸张地勾起,对着隋怜露出一个像是讨好谄媚,却又因为眼里掩不住的恶毒,而显得无比古怪的笑容:
“小主,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床底找什么呢?”
黑天后的桑榆被鬼上了身,但不要让她发觉,你知道她是鬼。
隋怜咳嗽了一声,努力做出镇定的表情:“我的坠子掉到床底了。”
“奴婢一直都在床底,奴婢没有看见小主的坠子掉进来啊。”
“床底太黑了,你看不清也正常。”
“是这样吗?那奴婢可真是没用呀!”
桑榆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但她看见隋怜的左耳垂上,果然是少了一只坠子。
她终于松开了钳制着隋怜的手,用一种扭曲的姿态拧着胳膊狂乱地挥着双手,在床底的地上摸索起来。
那样子不像人,倒像是蜘蛛在挥舞肢体。
“奴婢一定要帮小主找到坠子,奴婢一定要帮小主找到坠子!”
趁着桑榆不注意,隋怜悄悄把攥在另一只手心里的坠子扔进了床底,然后指着道:“在这儿呢。”
桑榆猛地扭过脖子,死死地盯着那个掉在地上的耳坠,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珠子在眼眶里上下左右的滚动。
隋怜默默的起了一身冷汗,背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终于,桑榆忽然咧开嘴,笑着道:“真是小主的坠子,真是小主的坠子啊!”
那平静中透着癫狂的语气,让隋怜身上的冷汗流得更厉害了。
桑榆说着就用她流着血的右手捡起坠子,然后就像感觉不到痛觉一样,用力地把坠子握在手里。
“小主,让奴婢帮你把坠子戴上。”
隋怜眼看着桑榆就要把手伸到她耳边,赶紧道,“今晚就不戴了,我要睡下了。”
桑榆不肯罢休,执拗道:“小主以前都是戴着坠子睡觉的。”
说着,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蛮力,硬生生把隋怜从地上拉了起来,就要把她摁到梳妆台前,要对着那面镜子帮她把耳坠戴上。
镜面如同水面,所以,黑天后不要照镜子。
情急之下,隋怜抬手打了桑榆一耳光,厉声吼道:“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说不戴就不戴,你拉扯我是不想活了吗!”
这个动作非常冒险,隋怜的内心远没有她的表情这般冷静自若。
她满心恐惧,提防着桑榆暴起。
但桑榆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垂下头,用十分虚假的愧疚语气道:“是奴婢不对,奴婢不该顶撞小主!”
隋怜轻轻呼出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刚才在床底用簪子刺了桑榆,对方却没有朝她发难,当时她就觉得,就算是鬼上身的桑榆也会在表面上恪守奴才本分。
所以只要她搬出主子的身份,桑榆就不敢明着冲撞。
桑榆挨了一巴掌后,老实了不少。
隋怜冷着脸,“退下,我要睡了。”
桑榆又盯着她看了会儿,脸上满是不情愿,但还是退了出去。
隋怜赶紧过去,把门闩插上。
折腾了这么久她也累了,可躺到床上时,她却不敢睡着,生怕还会有什么鬼东西来找她。
可不知怎么,她的眼皮子忽然就沉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坠入了梦乡。
梦中,隋怜回到了乾清宫的寝殿。
奢华的寝殿里垂着数重纱帘,层层遮掩下的龙床上,一男一女的身体交叠在一起。
似是察觉到外人的到来,身在上面的男人骤然转头抬眸,朝隋怜勾唇一笑,而后优雅地曲起手指,在红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又是君长珏这个妖孽!
这世间也只有他,才生得这般绝色容颜,又如此恬不知耻。
隋怜的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她慌忙要移开视线,却无法转动自己的头颅,像被定住了般,只能继续盯着龙床上的男女。
她尴尬地要死,直到那被男人霸道压制着的女人也抬起头,若有所觉地看了她一眼。
隋怜的身体猛地僵住。
因为那个女人,竟然长着她的脸。
隋怜惊恐地后退了一步却踩了个空,身子陡然下坠。
她下意识地闭眼,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君长珏的身下。
姿容绝艳的男人朝她邪气地笑着,被情欲熏染着的眼里仿佛有血色的华光流淌。
这般勾人的神色,当真是天生魅魔才能做到。
他伸手摸着隋怜的脸,忽而俯下身在她耳旁吹气。
“隋答应,你的身子真美。”
“朕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快乐过了。”
“那么,你想要什么赏赐呢?与朕一起堕入这极乐的永夜,在欲海中获得永生,永远忘记人间疾苦,可好?”
男人如墨般的浓密黑发垂落在隋怜的脸上,她眼里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了。
脑袋也昏昏沉沉,无法思考。
她张开嘴,仿佛马上就要说出那个“好”字。
身上的男人眼里亮起,满脸残忍的期待。
却听隋怜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做梦。”
当皇帝直面你时,他的一颦一笑都是在诱骗你。
她知道,这只是一场梦。
既然是梦,她就得醒!
身上的男人冒起了黑烟,他伸手掐上隋怜的脖子,轻笑着说:
“不愿意陪朕永堕欲海也没关系,朕会拽着你沉到海底。别想逃,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下一刻,却有冶艳的红光从帐外袭来,瞬间将其吞没。
隋怜喘息着从龙床上爬起来,瞧见另一个君长珏站在纱帐外,负手而立。
他背对着她,火红的狐尾在他身后甩来甩去。
当皇帝背对你时,他对你才是真情实意。
隋怜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尾巴。
却在碰到的前一刻,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朕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来后半夜的乾清宫。回去吧,做个好梦。”
隋怜醒来时,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从橱柜里随便找了件衣服换上,而后匆匆下了床,推开门后瞧见桑榆就躺在地上。
看来昨夜被她赶走后,鬼桑榆没有真的离开,就躺在了她门外的地上,透过门缝窥看屋内。
此时,桑榆在地上幽幽转醒,揉着眼睛讶异道,“小主,奴婢怎么睡在了这里?”
规则说,桑榆在白天是个忠诚的好姑娘,你可以信任她。
隋怜审视着桑榆。
白天的桑榆看上去一切正常,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夜里占比过大的黑眼珠也缩回了正常大小。
最令隋怜在意的是,桑榆右手心被她用簪子划出的伤口不见了。
看桑榆的样子,显然也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
看来这个怪谈世界的鬼上身,会以昼夜交替为界限,把一个人分割成两个状态。
这也就意味着,就算她重伤了黑天的桑榆,白天的桑榆也不会因此受伤。
隋怜忽然就想到,她该用什么办法对付黑天的桑榆了。
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规则让她争宠,现在是白天了,她得去御花园看看,能不能刚好偶遇君长珏,尽快得到第二次侍寝的机会。
她让桑榆给她带路,主仆俩推开院门,却发现外面不是宫路,而是荒废已久的后院。
隋怜不信邪地退回去,又推了一次门,看到的仍旧是后院的景象。
后院很久没人打理,明明是在春天的好日子里,却处处流露出破败和萧条,桑榆说的那口枯井就在后院最中间的位置,显眼得像是这个破院子的一只独眼。
井台四周的青砖爬满了裂纹,隋怜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井沿,忽有穿堂风吹过荒草丛生的院子,吹得她后背一凉。
桑榆看见那口井,脸色发白,“奴婢听年长些的宫女姐姐说过,这口井以前死过人,该不会是井里面的东西在作怪吧?”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井里忽然响起水流声。
隋怜蹙起眉,这明明是一口枯井,怎么会有水流声?
她大着胆子往井里望去,看见本该干枯的井里不知何时涨起了井水,水里似是有隐约的黑影在飘动,而后,犬吠声越来越响亮,似乎离她们越来越近。
桑榆吓得脸都白了,但她守在了隋怜身前,用身子当着自己的主子。
直到那井水上涨得越来越厉害,竟然是从幽深的枯井里直接冒了出来,水里又生出无数浓密的黑发,朝着站在井边的两人涌去。
隋怜拉着桑榆退避不及,黑发很快缠绕住了她们的腿脚。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君长珏的新宠来了。”
井里传出雌雄莫辨,嘶哑难听的嘲讽。
然后,一团乌黑的东西从井里爬了出来。
桑榆嘴里爆发出一连串的尖叫,隋怜怕这可怜的丫头吓疯了,伸手捂住了桑榆的眼睛。
她自己则看着那爬出井外的东西,并不是什么披头散发的女鬼,而是一条“黑狗”。
只是这条狗浑身只有毛发并无血肉,这毛发还有些不太寻常,看着特别像是年轻女子浓密润泽的长发罢了。
现阶段的规则并未提到这条枯井里的狗,隋怜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又被缠住了脚跑不掉,她只能尝试和它沟通:
“我只是个小小答应,我旁边的宫女更是人畜无害。我们与您无冤无仇,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她话音未落,黑狗忽然抬起脑袋,用一张被黑发缠成的脸望着隋怜,张开窟窿似的嘴,朝她凶狠地吠着。
隋怜的身体忽然一颤,在她耳内,渗人的犬吠陡然转化成嘶哑却清晰的人语:
“你身上的气息怎么变了?”
说完,它忽然用黑发聚成的狗鼻子,朝着隋怜身上使劲嗅了嗅。
明明没有五官,隋怜却从它脸上看出了贪婪的神色,就像是一条饿狗忽然嗅到了肉骨头。
“桀桀,好香……”
但随即它就又露出忌惮的神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隋怜被问得一怔,难道这条黑狗看出来这具身体里换了壳子,她并不是真正的隋答应了?
黑狗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又低笑了起来:
“桀桀,我知道你是谁了!”
隋怜浑身紧绷,无比紧张地看着它。
却听它得意洋洋道:
“你是来治君长珏的,这死狐狸的报应终于来了,哈哈哈哈哈!!!”
它的笑声太滑稽,桑榆都不怕了,她轻轻戳了下隋怜,悄声道,“小主,这怪物是不是疯了?奴婢怎么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隋怜也很是无语,她心想,可不是嘛。
君长珏是谁,她是谁,君长珏是她的报应还差不多。
黑狗大笑着颤抖了一阵,腹部不断痉挛,而后,它从嘴里吐出了一个罐子。
“把这个拿去,它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隋怜望着那掉在地上的罐子,居然和她卧房里收着的那些罐子一模一样。
在黑狗的逼视下,隋怜弯下腰,把罐子捡了起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黑狗: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黑狗冷哼了声,忽然蹿到了隋怜身前。
“你带刀了吧?”它冷声问。
隋怜浑身打了个冷战,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呵呵,我一个柔弱的后宫女子,怎么会带刀呢。”
为了以防万一,她出门之前确实从隋答应的卧房里搜出了一把剪刀,揣进了衣袖。
她原本打算趁着黑狗不注意,偷偷用剪刀把脚上的头发切断逃走。
但她还没动手呢,这条狗怎么就知道了?
“用刀割我。”黑狗忽然命令道。
它的口吻霸道如总裁,隋怜愣在原地,和它大眼瞪小眼。
“女人,你是傻的吗?我说取走我的血。”
黑狗不耐烦了,催促道,“黑狗血可以辟邪,把我的血拿去,你以后用得上。”
隋怜满心疑惑,它咋就这么好心?
她怀疑这又是什么圈套,黑狗却直接催动黑发缠上她的手,逼迫着她掏出剪刀在它身上划了一刀。
发丝的断裂处冒出了黑色的脓水,散发着血腥气。
黑狗又从嘴里吐出一个小小的胭脂盒接血,然后用头发塞进隋怜手里: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我今日帮了你多大的忙。”
隋怜忍不住问它,“可你为何要帮我?”
黑狗脸上的黑发轻轻扭动着,它看着隋怜似是要说什么,忽然,它的耳朵动了动,抬头朝南方看了眼。
“没什么原因,我只是想看君长珏倒霉。”
说罢,它的犬身散成千丝万缕的黑发,飞快地退回到了枯井内。
隋怜缓缓呼出一口气,但还没等她把骨罐和胭脂盒带回房内,就听前院的方向传来了呼唤声:
“隋小主,陛下召您去御花园近身伺候,您快收拾一下,赶紧随老奴上路吧!”
老太监的声音苍老阴柔,尾音偏又拖得极长。
用这样的声音说着“上路吧”,有种哭丧一样的感觉。
隋怜蹙起了眉,这是要她上什么路?黄泉路吗?
她带着桑榆走出疏影院,看见昨夜的老太监站在一顶粉轿子旁,满脸堆笑地望着她:
“小主,请吧。”
经历过昨夜的事后,隋怜见到谁都疑神疑鬼。
更别说这老太监本来就神叨叨的,她严重怀疑他不是好人也不是人,磨蹭着不想上他的轿子。
老太监沉下了脸,“小主是想让陛下久等吗?”
隋怜当然不敢让君长珏久等。
她只是担忧,他不是君长珏派来的人。
就在这时,他边上走出一名年轻的太监。
年轻太监朝隋怜甜甜地笑着,“隋小主,奴才是陛下的贴身内侍,您见过奴才的。”
隋怜看着他,也想起来了。
昨夜她离开乾清宫时看见的那名身后露着狐尾的内侍,正是此人。
日光下,年轻太监看着无比真实,不像是幻影。
隋怜咬了下唇,这才上了轿子,小太监帮她放下轿帘,吩咐抬轿子的宫人快些到。
立在轿子后的老太监低着头,眼里闪过一抹阴毒的歹光,却无人瞧见。
……
轿子停在了御花园外,隋怜下了轿子,由一名女官引路,带着她去了湖边。
白天的御花园景色很美,就连那一片在隋怜的噩梦里看着无比诡异的湖,此时也平静如画。
“陛下就在水榭内,小主,请吧。”
一座白玉砌成的窄桥横在波光潋滟的湖面上,连着湖心处的水榭。
那水榭的形状很特别,像是一座月牙形的琉璃台,重重红纱顺着榭檐垂下,奢靡如梦。
隋怜微眯着眼,红纱之中隐约有一道人影,似乎正在跳着某种妖异的舞蹈。
这人的动作初看只觉古怪,可只要目光在对方身上稍作停留,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也会立刻被他妖冶至极的舞姿吸引,再也挪不开视线。
“小主,不要让陛下久等了。”
女官再一次出声,隋怜才回过神来。
她低下头不再去看水榭内的人影,专心看着脚下的路,一步步朝水榭走去。
就在她一脚踏上水榭时,忽然一阵香风吹过,数重红纱齐齐掀起。
隋怜下意识地抬起头,看清帐内的情形后,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冲到了脸上,就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原来正在跳舞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雍的皇帝,君长珏。
平日里龙袍加身高坐在金銮殿上的男人,此时身上只披了件轻薄的红色纱衣,唯有颈间和脚踝处系着挂满璎珞的鎏金细链,随着他展臂曲腿,璎珞在碰撞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红纱似有若无地遮挡着他白皙修长的身体,反而为他平添了三分艳色。
他充满原始野性的舞姿让人脸红心跳,却又妖气腾腾带着杀戮之气。
更不知为何,杀戮中仿佛还有着不溶于世俗的神性。
凡人的舞就是再美,也不会像这般迷惑人的神智。
隋怜知道她看见的是妖魔的舞,只是她不明白,这个强大的妖魔为何要舞给她一介凡人看。
一支舞跳完,君长珏才转过身向他唯一的看客,好整以暇地问道:
“隋答应,朕的舞好看吗?”
隋怜偷着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一点:“好看,陛下的舞是婢妾看过最好看的。”
“那朕的人好看吗?”
君长珏勾起了殷红的唇角,妖冶的狐眼红光潋滟,说不出的魅惑。
这妖孽真是不得了。
只是拿这等狐媚子手段来对付她一个二十多年没近过男色的女寡王,是不是太不讲武德?
“好看,陛下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隋怜神情呆滞地说完,伸手抹了把脸,还好,还好。
没流鼻血,舌头也还能捋直了说话,说明她还撑得住。
“妾给陛下请安。”她说着就要跪下来,看似是规矩请安,其实就是为了躲开君长珏的目光。
这妖孽的眼睛好可怕,像是钩子一样会勾人。
别人家的皇帝都是被妖妃勾引,怎么轮到了她,却要被一个妖孽皇帝勾着玩?
可还没等隋怜跪下,又是一阵香风迎面袭来,一个暖暖的,柔软的,毛茸茸的东西把她的身子裹了起来。
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整个人往前一拉。
隋怜只觉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脸就埋进了某个柔软中还带着弹性的地方。
她的嘴唇和男人的肌肤就隔着一层薄纱。
这层纱轻得像水中月,似是只要轻轻一碰就碎了。
所以,隋怜浑身都绷得紧紧的,半点都不敢动。
君长珏低头望着怀里的少女,低哑的嗓音似是在嗔怪,却又带着轻佻的笑意:“隋答应,你刚才踩到朕的尾巴了。”
他怀里连呼吸都困难的隋怜:“……”
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污蔑,这纯属污蔑!
天地可鉴,她明明离他远得很,是他自己把尾巴伸过来拽她的!
君长珏把她搂得更紧,不让她开口说话:
“不过几个时辰没见,朕就对你想念得紧。”
隋怜闷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指腹从她的后背一路轻抚往上,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脖颈处。
他的动作温柔又细腻,仿佛她的脖子是上好的玉器,而他正在细细丈量、把玩。
可这样暧昧的动作,却无端令她不寒而栗。
她仿佛能看见,巨狐的利齿已经贴在了她脆弱的脖子上。
“可是,有一件事让朕觉得很奇怪。”
君长珏的低语愈发轻柔,又旖旎得像是春日里的一场艳梦。
“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本不该有什么特别。”
君长珏的手掌覆在她的脖子上,五指缓缓收紧。
隋怜的心也像是被他捏紧了。
“你身上有不属于这里的味道,那是朕从没闻过的香气。”
香气?
隋怜猛然想到,后院枯井里的那只黑狗似乎也说过,她身上很香。
“那不是凡人血肉的肉香,而是一种更特别的,如同酷烈的红梅被封尽冰雪里的味道。”
“清冷,干净,却莫名的勾人。”
“淡淡的,又好似要把我逼疯。”
隋怜只感到妖孽皇帝俯下了头,像一头野兽那样,在她的身上细细地嗅闻。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她整个人都在轻轻战栗。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知他是危险的妖魔,随时都能要她性命,可她的身体却本能地生出了一股她并不熟悉的冲动,期待着这个妖孽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人类的老祖宗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又有人告诉朕,你们对我们的感情与其说是憎恶,不如说是源于力量悬殊的畏惧。
正是这种畏惧,让你们生出无数险恶的人心算计,因为弱小却贪婪的人类会选择通过吞噬强者来获得力量。
那你呢,隋怜,你怕朕吗?”
耳边传来男人的低语,无比的邪魅惑人,不容隋怜抵抗分毫。
她啊,确实很怕狐狸。
就在隋怜要如实回答时,脑海里忽然想起了昨夜的侍寝规则。
第三条:尽量满足皇帝的要求,但如果他问你怕不怕狐狸——
虽然她昨夜离开了乾清宫,但只要君长珏召她“服侍”,那侍寝规则就仍然生效。
隋怜瞬间清醒过来,改口道:“不怕。”
君长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放开了她。
隋怜抬起头,却发现本该近在咫尺的男人却站在扶手边,正背对着她眺望湖面。
而他身上穿的又哪里是什么红色纱衣,明明是贵不可攀的明黄龙袍。
唯有龙袍下伸出的红色狐尾轻轻晃荡着,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她刚才看见和感受到的一切,并不只是她的臆想。
“后宫这么多女人,你是第一个活着看完狐舞的女人。”
君长珏没有回过头,隋怜看不见他的神色,却见一团红色的毛茸茸悄无声息地伸到了她的面前,在她的唇边轻轻擦过。
然后,毛茸茸的狐尾从红色变成了血红色。
隋怜正要后退,血红的狐尾一改方才的青涩紧绷,霸道地缠上她的腰,而后在她身上游走着,缠了一圈又一圈,隔着衣裳抚过了她的每一寸。
隋怜努力抬起眼,透过丰厚浓密的狐毛往外看。
君长珏仍然背对着她,后背也仍旧挺拔,只是他握在栏杆上的手透露出了些许不自然。
不,不是些许。
他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走出水榭时,隋怜的腿都在发软,脚步轻浮。
不管睁眼闭眼,她满脑子都是君长珏那一团火红色的狐狸尾巴。
那玩意儿看着可爱,却实在太可恶。
隋怜暗自咬牙,以后她再也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了。
唉,但她命苦,就是不喜欢也得伺候着,谁让规则说了,这条尾巴是君长珏浑身上下最好说话的地方。
忽然,迎面走来一群女人。
姹紫嫣红,环肥燕瘦,每一位都是娇艳夺目的美人。
她们用扇子掩着嘴,伴随着阵阵娇笑声,当面就交头接耳地议论起了隋怜:
“哟,这位妹妹看着好面生啊。”
“姐姐你不认得她了?她就是那个入宫半年都没侍过一次寝的隋答应啊。”
“你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夜,陛下翻牌子恰好翻到了她,她如今已经侍过寝了。”
走在最前面的柳妃云鬓高耸,一双柳叶眼轻轻挑起,向隋怜瞥来妩媚又凌厉的一眼。
隋怜被看得心里一颤。
这眼神真凶,比她屋子里的鬼脸,枯井里的黑狗加起来都要可怕,压得她都喘不过气了。
她赶紧矮身屈膝,向女子行礼:“婢妾见过柳妃娘娘。”
柳妃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也是后宫出了名的不好惹。
平日里柳妃是高傲自矜的性子,满心思都是如何讨好皇帝,似乎根本就不屑于去为难没她受宠的女人。
但若有谁碍了她的眼,就会领教到柳妃背地里阴人的手段有多厉害。
隋怜从隋答应的记忆中看到,一位贵人因为自恃美貌在宫宴上抢了柳妃的风头,没过多久就起了满脸烂疮,容貌尽毁。
她哭着控诉这是柳妃害的,却反过来被证实是她自己为了争宠,往脸上抹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位贵人不仅没能把柳妃拖下水,还因为触犯了宫规被送进冷宫。
入了冷宫没几日,她就疯了,整日嘴里嘟囔着,我是没人要的丑八怪,是这天底下最贱的女人。
由此可见,这位柳妃娘娘的手段有多阴毒狠辣。
柳妃居高临下地望着半跪的隋怜,眼眸中的冷光一闪而过,淡淡道: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的脸。”
隋怜心道不好,这话听着不像是只要看她的脸,倒像是要让她像先前那位贵人那般毁容似的。
暗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形成了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她的下巴粗暴地抬了起来。
“虽说你身份低微,这张脸生得倒还不错。”
柳妃说不出是在讥讽,还是夸赞般地轻笑着,涂着蔻丹的长指甲抚上了隋怜的面颊。
她的手指细长好看,就连指甲的形状都分外精致,隋怜却觉得有毒蛇在自己脸上爬。
“花一样的年纪,皮肤嫩得像能掐出水一样。”
柳妃声音娇媚,听不出分毫妒意,“也怪不得陛下怜爱,昨夜刚刚侍寝,今日又召你到身边伺候。本宫之前怎么就没留意到你呢?”
柳妃的神色淡然自若,隋怜却从她眼底瞥见了阴沉的憎意。
随即,她的眼瞳变得竖直,眯成了一条诡异的绿缝。
也就在这时,君长珏挑起纱帐走到桥上,远远朝这边看来。
柳妃的眼睛立即恢复如常,她笑着亲自把隋怜扶了起来,“既然得了陛下青睐,你日后可要小心服侍才是。”
说完她就松开隋怜,向桥上的君长珏迎了过去。
其他的嫔妃也跟了过去,只是在路过隋怜身边时,纷纷朝她投来不善的目光。
有些还知道收敛一下眼中的恶意,有几位的目光却阴毒入骨。
而当她们走到君长珏面前时,又都变得柔情似水,温良无害。
这就是妖鬼变脸的功夫,她一个人类居然要和这些美貌的怪物争宠,胜算有几分?
御花园的日光明媚到近乎刺眼,隋怜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回头望了眼,桥上的君长珏被莺莺燕燕环绕着,他本人却如同盛放在彼岸的曼殊沙华,美艳无匹。
被君长珏这么一衬,这些本来活色生香的妃子们倒是黯然失色了起来。
就连娇媚妖娆的柳妃,在他面前都显得平凡了。
越美丽的越危险。
隋怜心里生出一种直觉,君长珏才是这个后宫最危险的存在。
“小主若是想留下,可以回到陛下身边与众位娘娘一起伺候。”女官看着在原地愣神的隋怜,面带微笑地提醒。
隋怜立即回过神来,“有娘娘们在,我身份卑微就不过去了。”
君长珏这个大妖孽要带着一群“妖妃”开轰趴,她这个凡人去凑热闹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她的手心又传来刺痛,新的规则浮现:
恭喜隋小主成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
但最近宫里头出现了一些怪事,与你交好的安常在失踪了,最后一个见到她的宫女,声称她在子时三刻走入了御花园。
从此时算起的十八个时辰后,内务府会收到一封密信,说是你用巫蛊之术害死了安常在,将她的魂魄喂给了御花园里的邪物。
以下是平安度过巫蛊案的规则:
1.隋答应留下了十三个人骨罐,请在子夜时分把它们一起埋入土里,并撒上黑狗血销毁。
2.如果你在找齐所有的骨罐后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音,请不要理睬。
3.任何在背后叫你的人,都不要回应。
4.内务府前来搜查时,务必紧跟着领头的女官。
5.切记,别让女官的袖子碰到你的身体。
6.除了女官,你可以暂时信任内务府的其他人。
7.意图把安常在的事嫁祸给你的人,和试图致你于死地的是同一个人。
8.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向皇帝寻求帮助。但你必须确定,你没有求错人。
……
隋怜并不知晓,她走后的御花园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欢乐香艳。
君长珏斜坐着饮酒,一壶接着一壶。
柳妃坐在他边上,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却始终无法换来他一个眼神。
“陛下,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她按捺不住地问。
君长珏眼皮都没抬一下,望着杯子里的赤红酒水,兴致寥寥道:
“朕听说,夜里的御花园闹鬼了。”
柳妃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住,随即她又笑得更加妩媚,“有陛下在宫中坐镇,御花园怎么会闹鬼呢?定是那些不懂规矩的宫人在胡言乱语。”
“都是胡言乱语吗?”
终于,君长珏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可朕怎么又听说,有个嫔妃在御花园失踪了。”
被他一双妖冶邪魅的深邃眼眸盯着,柳妃顿时有些魂不守舍起来,竟是脱口而出道:
“失踪的不过是个常在,怎值得陛下牵挂。”
“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柳爱妃就毫不在乎吗?你的心真冷,冷得让朕好怕啊。”
看到君长珏脸上浮现出的淡淡嘲弄,柳妃猛地清醒过来,一张娇艳的桃花面羞得通红。
边上的莺嫔瞧见她吃瘪,嘴角隐秘地上扬。
“陛下,皇后娘娘已经命内务府的人调查此事了,应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
站起身时,莺嫔温婉的脸上只剩恭谨。
柳妃抬起头,神色阴沉地看着她。
莺嫔缩了下肩膀,露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君长珏没有理会这两人的暗潮汹涌,他转过身望着湖面。
沉默片刻后,他忽而低笑了起来:
“也好,就交给皇后去查吧。朕也很想知道,这看着风平浪静的湖面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
入夜时分快到了。
隋怜静静地坐在床边,桑榆就站在她身前。
外头的天色彻底暗下来的这一瞬,桑榆猛地翻起白眼,纤弱的身子开始震颤。
而隋怜就一直看着,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她抄起藏在背后的花瓶,兜头就朝桑榆的脸上砸去。
鬼桑榆刚上身就挨了一个大逼斗,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隋怜又拿出上午取黑狗血的那把剪刀,照着鬼桑榆的脖子直直刺下,以防它在醒来后继续操控着这具身体作祟。
“对不住了,今晚你就睡个好觉吧。”
规则说不能让鬼桑榆知道她发现了它是鬼,而她又没办法把死跟着她的鬼桑榆支走,当着一只鬼的面处理那些人骨罐头,想来也不会顺利到哪儿去。
既如此,就只有她先下手为强了。
隋怜一个人又捱了许久,估摸着子夜快到了,她绕过晕死在地上的鬼桑榆和一地碎片,拎起床上的包裹,就当听不见包裹里鬼哭狼嚎的声音,快步朝后院走去。
白天的后院荒凉破败,晚上的后院却热闹得渗人。
数不清的鬼影在空中飘荡着,隋怜不想惊扰了死者,但这些东西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院子根本就不给她下脚之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从它们苍白空虚的身体里穿过。
每当隋怜穿过一个鬼影,都能听见它们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有几个稍微强大一些的鬼影能勉强化出人形,就那么穿着前朝流行的衣物,满脸血污地望着她,朝她吐着森冷鬼气:
“隋答应,要小心。”
“后宫是吃人的地方,你不狠下心来上位,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千万不要落得我们这样的下场,活活冤死也无人在意,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听着它们的低诉,隋怜这才知道,原来这些鬼影都是冤死在后宫的鬼魂。
因为枉死,它们被怨气和执念所困,迟迟不肯离开这里转世投胎。
但这吃人的世道,就连鬼也要分个高低强弱。
这些鬼影死得还不够惨,怨气也不够强,所以就算死了也只能做孤魂野鬼。
除了朝活人吐冷气之外,它们也做不了什么。
提在隋怜手里的东西就凶得多了。
她这才走了短短几步路,包裹里的十三只骨罐就越来越沉,压得她的肩膀都要脱臼了。
罐子里的东西一开始只是在幽幽哭泣,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尖锐响亮,盖过了满院的鬼语。
它也不再只是一味地哭,转而用泣音唱起了哀怨的小曲儿:
“朱砂点额成鬼妆,胭脂化血浸罗裳。
剥皮娘娘井边坐,数着残肢补骨香。”
每唱一句,都有一阵冷风吹在隋怜的后背上。
隋怜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去细想歌词,更不敢抬头朝井边看上一眼。
就怕这一看,真看到一个被剥了皮的女人坐在井边,数着自己身上的骨头。
“新燕衔怜入宫墙,旧魂凝霜素瓷凉。
待在冤土骨肉埋,香消玉殒子夜亡。”
隋怜的脸色不禁难看起来,破罐子把她的名字也编进了歌词里,这是在明晃晃地威胁她停手。
头顶黯然的月光忽而被阴云遮住,整个院子瞬间变得无比阴冷。
就连那些飘荡的鬼影都消失不见,只留下隋怜一人孤零零地站着,耳边萦绕着充满怨念的诡异歌声。
子夜就要到了。
隋怜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她在害怕。
这样的事,谁遇上了不怕?
但她既然都已经这么倒霉了,害怕还有什么用?
难道她怕了,这些阴毒的脏东西就会放过她吗?
她一咬牙,一寸寸压下心里的恐惧,在左手烛灯的照耀下,顺利找到了她白天和桑榆一起挖好的坑。
她蹲在地上卸下包袱,按了两下被压得僵硬生疼的肩膀,解开了包裹上的结,闭着眼把那十三个骨罐都倒进了坑里。
“放我出来,我能帮你争宠,让你当上贵妃,一辈子荣华富贵!”
“但你若毁了我,一定不得好死!”
见隋怜不受诱惑,骨罐的声音变得怨毒:
“隋怜,你这黑心的女人,我要你七窍流血而亡,尸身被人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
隋怜撒下胭脂盒里的黑狗血,确保每一个罐子都被淋上。
然后就见那刚才还像活物一般不断挣动的十三个罐子霎时冒起青烟,里面的东西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无比可怜地乞求隋怜把泼上的狗血擦去。
但隋怜只是站着没动,她不会糊涂到去救一个刚才还恶毒着咒自己去死的东西。
等到那十三个罐子都在青烟中化作黑水,隋怜拿起了锄头。
乾清宫。
君长珏独自坐在寝宫的梳妆镜台前,兴趣盅然地望着镜子。
外人都以为他在纵欲享乐的春宵良夜,他却常常独自一人对镜自照。
吹毛求疵地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这是他无聊时的消遣。
但今夜的镜子里,映照出的却不是他自己。
夜色中,身段娇柔的少女青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挥舞着锄头,冷静地掩埋着某样东西。
狐族的窥视术虽然可以不借助媒介发动,却只能看个模糊的大概。
君长珏狐眸幽深,“镜灵,从她住处的镜子出去,帮朕看清楚她在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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