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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竹马他哥全局

椰六儿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姜程按掉她妈第n个的夺命连环call后,发了句语音,“别打了,程女士,我已经到地方了。”随即拍了个餐厅照片发给她。对面坐着的人,是齐嘉彦他妈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这个月已经第5个了。样子长得挺清秀,人也风趣。比起前面几个,她觉得竟也还能接受,当朋友先处着也不亏。只是开始的好印象,最后终结在生小孩的话题上。他说,“姜小姐,我也不怕坦白说,我对你印象挺好的,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咱们不如试试?”“你放心,嫁给我之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到时候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姜程礼貌地打断,“现在谈结婚,早了点吧?”“姜小姐也26了,结婚加上备孕,再怎么也得到27才能生小孩,这岁数不算小了……”她有点听不下去,但也没有反驳,静静地听他说着...

主角:许嘉珩姜程   更新:2025-05-18 21: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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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许嘉珩姜程的其他类型小说《攻略竹马他哥全局》,由网络作家“椰六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程按掉她妈第n个的夺命连环call后,发了句语音,“别打了,程女士,我已经到地方了。”随即拍了个餐厅照片发给她。对面坐着的人,是齐嘉彦他妈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这个月已经第5个了。样子长得挺清秀,人也风趣。比起前面几个,她觉得竟也还能接受,当朋友先处着也不亏。只是开始的好印象,最后终结在生小孩的话题上。他说,“姜小姐,我也不怕坦白说,我对你印象挺好的,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咱们不如试试?”“你放心,嫁给我之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到时候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姜程礼貌地打断,“现在谈结婚,早了点吧?”“姜小姐也26了,结婚加上备孕,再怎么也得到27才能生小孩,这岁数不算小了……”她有点听不下去,但也没有反驳,静静地听他说着...

《攻略竹马他哥全局》精彩片段


姜程按掉她妈第n个的夺命连环call后,发了句语音,“别打了,程女士,我已经到地方了。”

随即拍了个餐厅照片发给她。

对面坐着的人,是齐嘉彦他妈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这个月已经第5个了。

样子长得挺清秀,人也风趣。

比起前面几个,她觉得竟也还能接受,当朋友先处着也不亏。

只是开始的好印象,最后终结在生小孩的话题上。

他说,“姜小姐,我也不怕坦白说,我对你印象挺好的,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咱们不如试试?”

“你放心,嫁给我之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到时候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

姜程礼貌地打断,“现在谈结婚,早了点吧?”

“姜小姐也26了,结婚加上备孕,再怎么也得到27才能生小孩,这岁数不算小了……”

她有点听不下去,但也没有反驳,静静地听他说着。

如果这人是她见的第一个相亲对象,她一定怼得他找不着妈。

可现在相得多了,她人也麻了。三观不合的人,不做口舌之争,她已经能在这些人口若悬河的谬论里,安静地吃饭。

她打算消灭完眼前这盘咖喱鸡肉,就跟他说拜拜。

鸡肉做得软糯,很合她胃口,最后她还用汤汁拌了饭。

服务员随即又端来第二盘,她有些诧异,看向对面的人,他也疑惑地摇了头。

循着服务员的提示,姜程转头去看斜后两桌的人。

不过几秒钟,她就认出那人来,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不应该在S城吗?

四目相对,她还是挤出了公式化的微笑。

那人也礼貌地扯了个浅浅的笑。

“你认识的?”对面的人脸色不太好看,语气有几分不悦。

姜程点头。

“什么关系?”

姜程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好界定她和许嘉珩的关系。

朋友?哥哥?

还是……暧昧对象?

姜程没有动那盘咖啡鸡肉。

她掏出手机,给齐嘉彦发了条信息,“你哥回来了??”

那头很快回了信息,“我哥回来了?我爸妈没说啊。”

“相亲遇到他了。”她翻来覆去读几回,才把消息发了出去。

她跟对面的人忍着多聊了十分钟,最后还是起身道了别。

倒不是介意,只是有个认识的人坐在身后,说不定还能听见他们说话,她总感觉像被人监视一样,很别扭。

况且,她本来也快要走的。

姜程出了餐厅走到路口,在叫车软件上打了车。

她付完款,面前就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车,车窗被摇下来,一张眉目俊朗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上车吧。”许嘉珩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姜程正想告诉他打了车,但急促的喇叭声,还是迫使她打开了车门。

系上安全带之后,她又在打车软件里退了单,心里直可惜,浪费了一张优惠券。

车窗擦得锃亮,像是刚洗不久,隐约能看见许嘉珩的样子。

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解开了一个扣子,袖口半挽着,她竟然觉得比刚刚在餐厅里穿西装的样子更帅气。

还在读书的时候,她和沈瑜就探讨这两兄弟的长相,沈瑜说齐嘉彦有当花美男的潜质,许嘉珩如果换种风格,妥妥的酷帅型男。

现在看来,沈瑜的猜测确实没错。

几年过去,他现在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了。

她没记错的话,除去在姜许两家的聚会上,她和许嘉珩好像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单独见上面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

车里很安静,她点了车机上被暂停的音乐。

旋律响起来的时候,她觉得有些熟悉,反复回想了几次,记忆复苏的时候,她瞬间有几分尴尬。

“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像没听嘉彦提起过。”姜程在音乐声中开了口。

“今天刚到,还没跟他们说,”他语气自然,再度开口,“相亲?”

她点了点头,没做过多解释。

说起来,这事还得拜他亲弟齐嘉彦所赐。

不久前,齐嘉彦在朋友圈发了他和他女朋友的合照,他妈齐女士大为震惊且痛心疾首,因为她儿子的女朋友竟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姜程。

不止他妈,齐嘉彦没公开恋情之前,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她和齐嘉彦是一对,确定关系只是时间问题。

谁也没想到齐嘉彦猝不及防投了个大雷。

身为她妈好闺蜜的齐女士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含泪接受,又脑补了一出“天降”打败“青梅”的戏码,对她心生愧疚,势必要将她的终身大事解决了。

齐女士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说是半个妈也不为过,她实在不忍心看她那么难受,就答应了下来。

歌曲循环n次之后,车终于在她家的小区门口停下了。

许嘉珩替她开了车门。

临走前姜程礼貌地问了他要不要上楼坐坐,他也礼貌地拒绝了,说太匆忙了,改日再来看她爸妈。

她点点头,目送许嘉珩的车离开,从上车到发动,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姜程转身走进小区。

这里的楼房已经有些年头了,不过胜在环境不错,交通便利,附近几百米就有大商场。虽是老城区,但很有生活气息。

她家在6楼,出电梯左拐就到了。

许家以前也住这,在电梯另一边,不过几年前就搬走了。

她记得小时候她爸妈忙的时候,放学之后她是直接跟着齐女士去许家的,她和齐嘉彦在客厅排排坐写作业,许嘉珩在房间里。

有客人来,看见他俩在客厅都会笑着打趣几句,可是这长年累月的打趣,到底也没能激起她心里的涟漪。

姜程进屋换了鞋,她妈戴着老花眼镜,在饭桌上备课。

“怎么样啊?”程女士从教案里抬头看她。

姜程摇了摇头。

“又不行?”

她听出来这声音里有几分无奈,只得解释,“嫌我年纪太大了。”

程女士轻叹一口气,只说,“跟你齐阿姨说一声。”

姜程应了一声好,又说起了她在餐厅遇到许嘉珩的事。

她妈有点惊讶,说没听齐阿姨提起过,又怪罪她,“怎么没让人家上来坐坐?”

“我说了,他说忙,有空再过来。”

程女士这才止住了话头。

有时候姜程觉得,她妈对许嘉珩的关心程度,比她这个亲女儿还高。也许许嘉珩这种好学生,就是比较讨老师喜欢吧。

她快走到房门口时,突然心生一念,又转头对她妈说,“妈,不如我去追嘉珩哥吧?”

程女士头都没有抬,“你敢吗?敢就去,我不拦你。”

姜程脸上讪讪的,心里却在想,没准她真的敢。


周六上午,姜程应约和齐嘉彦吃牛肉火锅。

席间她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许嘉珩要回来了。

不是以前那种住几天就飞回去,而是长久回来那种。

“他工作怎么办?”

齐嘉彦夹起几块生肉往火锅里放,无所谓道,“他在那本来也就是攒攒经验,要出来单干的。”

许父是99年辞职出来做生意的,到现在已经是G城小有规模的大公司了。

他本想着退休之后,公司就交给许嘉珩,他和齐女士到时候一起旅游,过过二人世界。

但许嘉珩大三时说要留在S城,许父大发雷霆,大半年没有联系许嘉珩,不过最后还是妥协了。

现在回来,住到锦苑小区,看样子也是不会去他爸的公司。

倒是齐嘉彦毕业后进了他爸的公司。

对许父来说,虽然人不一样,但结果一样,就是费劲了些。

有时候,她确实是佩服许嘉珩的,想做什么就做,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他们断断续续消灭了八盘肉,一盘牛肉丸,一盘腐竹,还有一个蔬菜拼盘。

姜程肚子撑得很,吃完了也不想动。

齐嘉彦掏出一串钥匙,说是锦苑小区的。

她斜眼看他,“原来这顿是鸿门宴。”

他笑着说,“已经找人打扫了,只是怕缺点什么,反正你也住那,省得我跑来跑去的。”

姜程喝了口茶,没接钥匙。

“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怕他?”齐嘉彦把钥匙放在一旁,拿起茶壶给姜程倒茶,“他还要过阵才回来,你放心,碰不着面的。”

姜程面上平静,心里却在想,怎么一个两个都以为她怕许嘉珩呢?

她最终收下了钥匙,问,“要长住?”

齐嘉彦耸了耸肩,表示他哥的事情他哪里能知道。

“这么多年我也看出来了,你家里,你哥地位最高,然后是你爸妈,最后才是你。”

齐嘉彦喝了一口茶,想了想才说,“错。”

她疑惑。

“地位最高的,是我嫂子。”

姜程白了他一眼。

“有个八卦想不想听?”

姜程没有应,她早习惯了他卖关子的模样,过没几秒他就会自己开口了。

“我怀疑我哥,有个白月光。”

许嘉珩是在两个月后的某个周六回来的。

姜程被粗暴的敲门声吵醒。

她闭着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开门的声音,猜到她爸妈应该出去了。

姜程披了外套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人,衣服上写着“居安搬家公司”。

她认命地拿钥匙去开门,心里想着一定要多宰齐嘉彦一顿。

姜程看着他们拆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她惊讶现在搬家公司的服务都这么周到了?

她没在外面租过房子,最近的一次搬家经验,也就是大学毕业的时候,把所有东西都寄了回来。

三个小时后,原本空荡荡的房子,多了些生活气息。

他们之前搬走的时候,齐女士还说要租出去,许父阻止了,“也不差这点租金,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现在果然用得着。

客厅比以前多了些摆件和挂画,是年轻人喜欢的风格,厨房没什么厨具,多了个咖啡机,还有酒柜。

估计不怎么煮饭,但经常喝咖啡和酒。

姜程阻止自己再联想下去,锁门之前又里里外外地检查了门窗和开关,确定没什么遗漏了才准备离开。

经过许嘉珩的房间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迟疑了会,她打开门进去,房子的摆设还是原来的样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她在最顶层的那层柜子里,摸索了一会儿,真的摸到了一张纸,估计是当时不小心遗留下来的。

那纸上寥寥数笔,画着一个长头发、穿着裙子的女生,奇怪的是五官没有画,实在看不出是谁。

齐嘉彦那天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推测,“搬走的时候,我哥都上大学了,肯定是高中或者初中的时候的。”

白月光嘛,她倒是知道许嘉珩大学的时候有个很要好的女同学,也是长头发爱穿裙子,但是高中的话,她就不知道了。

姜程又把那张纸放回原位。

晚上8点,程女士打电话给她。

她和同事正打着羽毛球,没接到。

一局结束后她才看到手机,回拨过去,说已经吃了饭,不用等她。

九点十分她走出羽毛球馆,又在商场里逛了大半个小时,期间她爸打了一个电话,她妈打了一个电话,她都没接。

到家的时候,将将11点。

一不小心就这么晚了。

电梯门开的时候,她没能及时走出去,因为她看见了许嘉珩。

他穿着居家服,一只手提着一袋垃圾,另一手按着电梯的按键,跟上次又是另一个感觉。

许嘉珩脸上原本没什么表情,看见她,眉毛挑了一下,眼睛在她身上转了几圈。

“这么晚还去丢垃圾啊?”她开口问。

“不晚,也才11点。”

她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不耽误你。”姜程迈步从电梯走了出去。

“嘉彦说,下午是你帮的忙,谢谢。”

“不客气……”她越过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啊”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在包里翻找。

许嘉珩此时已经走进了电梯,按下关门键,“先放你那好了。”

她看着电梯门关上,过一会儿,才转身往家里走去。

姜程顶着程女士指责的眼神进了客厅。

“知道回来了?”

她叉起一块水果,“你以为只有同事啊?领导也在的,不好早走。”

“人家还记得给你带礼物,你……”程女士继续数落,姜父了打断她的话。

“好了好了,以后又不是没机会见,女儿的工作也重要……”说着将她推出了客厅,又朝姜程使眼色。

姜程朝他做了个鬼脸。

这么在意,他许嘉珩才是程女士亲生的吧?

姜程回到房间,桌子上放着一个礼盒,不算大。

她拿起来摇了一下,没听见什么声响,才把盒子打开。

是一块女士手表。

她疑惑,在脑海里回忆。

突然想起,曾经在黑暗里,他抓着自己的手,放在他戴着的手表上,姜程气血一下子往上翻涌。


姜程再次见到许嘉珩,是在他们后来新搬的家里。

那是一个大平层,在18楼,周围没有太多楼房,视野很开阔,可以远远地看见G城的地标。

这房子其实在她和齐嘉彦高二的时候就装修好了,许家顾及到齐嘉彦第二年高考,怕新环境会影响他,一直到高考结束后才搬走。

他们搬走那天,两家人还一起吃了饭,轻松的氛围一直到吃完饭,许家人坐上车时戛然而止。

姜程一想到再不能在同一层楼里见到许父许母,还有齐嘉彦,心里就空落落的,眼圈也热热的,但压抑着没有哭出来。

程女士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她就忍不住掉了泪。

齐女士那时都坐上车了,见状又跑下来安慰她,不安慰不要紧,一安慰,她哭得更凶了。

齐女士本来也压着感伤的情绪,被她惹得也跟着一起落泪。

许父当时半认真半打趣地说了一句,“我看啊,程程以后就嫁我们家好了,这样程程,嘉彦和你嘉珩哥随便挑一个。”

那会她就真哭不出来了,像戳中了什么隐秘心事似的。

齐女士也跟着打趣,“程程害羞了。”

她否认,拿着纸巾擦眼泪,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许嘉珩,果然脸阴沉沉的。

回去的路上,她挽着程女士的手臂,“妈,我不想离开你们。”

其实她也在为离开家,即将开始大学生活而感伤呢!

“傻孩子,”程女士摸着她的手,“哪有孩子不离开父母的?”

后来齐女士极力邀请,她在大学开学前去许家住了一段时间。

再后来,她也只在过节或者许家夫妇邀请的时候偶尔过来,一是距离有些远,二是人长大了,思想包袱也多了。

这次聚会是齐女士为着庆祝许嘉珩回来的而张罗的,除了他们两家人,还有齐嘉彦的女朋友杨一。

起初知道是杨一的时候,姜程也吓一跳,因为杨一是她初中的后桌,关系很好,不过高中不同校之后联系就很少了。

杨一长相清冷,但笑起来有个小梨涡,很是亲切,而且性格特别温柔,跟她同班3年,姜程几乎没怎么见她跟人红过脸。

这会儿,齐嘉彦牵着杨一的手,一一给她介绍人,她微笑着跟着叫名字。

许嘉珩礼貌地点了个头,然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许父脸色很是自然,顺口就夸起人来。

只有齐女士,似乎是不知道齐嘉彦会带人来,笑得牵强,眼神不住地向姜程的方向看来,充满担忧。

姜程实在有些莫名,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给了齐女士错觉,觉得她对齐嘉彦爱得情深?

为了证明她真的无所谓,她还主动开口跟齐嘉彦的女朋友多聊了几句。

齐女士可不这样觉得,她看见姜程主动跟她儿子女朋友搭话,心里只觉得她懂事,更心疼了。

当初撞见姜程和齐嘉彦接吻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伤心。

准确来说,她是看见姜程主动去亲齐嘉彦。那天也是凑巧,她从美容院做完脸回来,像往常一样进电梯按楼层,结果那电梯关上门,就在一楼迟迟没有动。

她心里害怕,赶紧按了开门键,门开时她才松了口气,也不敢再进去,跑到物业那说明情况,之后就从安全楼梯那走了上去。

爬到6楼,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楼梯口的门平时就很少开,她费了些力气才推动。

走过拐角的时候,她又惊得快速地退了回去。

她看见姜程抓着一个男生的帽沿,踮脚亲他。

齐女士顺了顺气,躲在墙边来来回回又看了几次,那两颗脑袋还靠在一起。

她心跳快得难以平复。

虽然男生的脸被帽子遮住了,但她一下子认出那人,是她儿子齐嘉彦,因为那件帽衫,她前几天才买来给齐嘉彦。

齐女士僵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后来她在心里对姜女士默念了句对不起,蹑手蹑脚地开了楼梯口的门,又气喘吁吁地回到1楼,在物业那唠了半小时磕,等电梯好了才上去。

那天吃完晚饭,她还是暗示了齐嘉彦,要以学习为重之类的,说得那小子一脸不耐地答应她才罢休。

这事她还没跟姜程她妈说过,以前是不敢,现在是更不敢。

想到这,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就希望姜程能忘了齐嘉彦,早日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齐女士没到底忍住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大儿子说,“小珩啊,你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可靠的朋友,介绍给程程认识吧?”

“程程和小彦,没缘分……唉!”

许嘉珩垂着眼眸没应,似乎正认真地看着杯子里晃动的红酒。

“小珩?”齐女士又喊了一声。

许嘉珩这才轻声地应了一声好,抬眼便看见盛完饭回来的姜程,和齐嘉彦的女友聊得火热。

这样子,像是受情伤的模样吗?

为了照顾姜程的情绪,吃过午饭,齐女士就把姜程打发去了小客厅。

姜程求之不得,说是客厅,其实那里像一个小型的放映厅,存了许父以前买的很多碟片。

她巡视了一圈,最后挑了周星驰的一部喜剧电影。

电影播到一半,许嘉珩端了一盘水果进来,放在茶几上。他站着看了一会儿,坐到姜程身旁的沙发上。

一部喜剧,两个人都没有笑。

如果现在齐女士到小客厅里来看一眼,就会发现,她一直以为喜欢齐嘉彦的姜程,和她的大儿子许嘉珩,两颗脑袋正靠得越来越近。

姜程今天早上出门前在柜子里犹豫了很久,最后才选了一件黑色的吊带碎花裙,外搭防晒衫,还坐下化了个淡妆。

头发扎起放下,扎起又放下,折腾了一番之后,给自己弄了个蓬松的丸子头。

得体又不会太隆重。

此刻,姜程也不明白他们怎么就亲上了,她迷迷糊糊想到,她的丸子头估计要作废了。

又突然想到,她似乎从来没有跟许嘉珩看过电影,甚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以前一次也没有过。

电影还放着,但已经没人想起它。

遥控器掉下去的时候,姜程被那声响吓得往后撤,眼睛下意识朝门口看了一眼。

许嘉珩手扶着她的腰,头再次朝她凑近,轻柔地吮咬着她的唇,“怕什么?”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

如果时间回到齐女士爬楼梯那天,她再晚个1分钟离开,就会发现,两颗脑袋分开之后,那帽子下的脸,压根就不是她的小儿子齐嘉彦,而是她的大儿子,许嘉珩。

那是他们第一次亲吻。


姜程小时候,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姜父姜母只她一个小孩,亲戚同辈里也多是男孩,因此虽算不上大富大贵的人家,姜程也是蜜罐里泡着、被宠着长大的。

再长大一些,姜程的调皮捣蛋就出了名,而齐嘉彦就是她忠实的同盟。

七岁,姜程和齐嘉彦上一年级。

开学没多久,她就见到了齐嘉彦嘴里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许嘉珩,他刚从老家被接来读书。

那时她正嚎啕大哭。

姜父姜母是双职工,工作忙,很少能够准时下班的。姜程刚上小学那阵,经常是哭着被最后一个接走的。

齐女士一左一右牵着许嘉珩和齐嘉彦,后来给姜女士打电话,把她也接了回去。

姜程和齐嘉彦同班,又住同个小区同栋楼,一来二去,齐女士也揽了活,把姜程顺道接了回去,她爸妈下班之后,再到许家来接她。

两家关系越来越好,许家简直可以算得上姜程第二个家,她是一点也不见外的。

许家又没有女孩,姜程几乎被当成半个女儿一样宠,从许家父妇到齐嘉彦,都对她有求必应,到后来甚至可以说为所欲为。

但许嘉珩是个例外。

许嘉珩大她和齐嘉彦两岁,聪明又生性老成,她和齐嘉彦调皮捣蛋,成绩只拿个位数时,许嘉珩已经是稳居年级前几的别人家的小孩。

他对姜程秉承着一个邻居哥哥的礼貌和疏离,他并没有表现得讨厌她的样子,但他不会主动和姜程说话,也从不参与她和齐嘉彦之间的游戏。

姜程可受不了许嘉珩的冷落,但程女士说,你得拿出点诚意。

这会儿,姜程拿着程女士奖励她的奶糖,正跟许嘉珩献殷勤。

齐女士在旁边打趣,“程程喜欢小珩是不是?”

第二天,大白兔奶糖到了齐嘉彦手里。

放学回家,姜程把许嘉珩堵在房间门口,“为什么把我给的奶糖给齐嘉彦?”

“我不爱吃糖。”许嘉珩老成地说。

“那你喜欢吃什么?”姜程不罢休。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

姜程哦了一声,像是接受了许嘉珩的理由。

她连着两次又给了许嘉珩吃的,她知道都进了齐嘉彦嘴里。

第四次,姜程把老师奖励的卷笔刀送给了许嘉珩。

姜程一学期也得不到老师几次夸奖,可想而知,这份礼物的诚意有多大。

晚上,齐嘉彦把笔盒秃了的铅笔放进卷笔刀里,转动几下,拿出来又变得尖尖的了。

姜程发愣地看着那个卷笔刀,在眼泪要掉下来的前一秒,把那个卷笔刀从齐嘉彦手里抢来砸了,又跑进许嘉珩的房里,把他的书都扔在了地上。

她愤愤地想,她才不要再弄什么破诚意!

正巧姜父来接她,她连书包都没拿,就跑回了家。

隔天到学校,许嘉珩放下书包,发现书包上贴了一张纸,上面画着个大猪头。

他记得,走出小区时,姜程撞了他一下,还回过头来对他做鬼脸。

“幼稚。”许嘉珩想着,把纸撕掉。

但姜程幼稚的事可不止这一件,藏他的课本、藏他的橡皮擦,在他的课本上乱涂乱画,最严重的一次是,她把他的作业本弄湿了,害得他熬夜赶作业。甚至把自己闯的祸都想栽赃给他,后来连齐嘉彦也跟在她屁股后头了。

不过她的把戏瞒不过她爸妈,每干一次她就被骂一次,每骂一次她就更加变本加厉。

后来长大的姜程无数次回想,对这些做过的事有过深深的羞愧,想过道歉,但很多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也许在更早之前,或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嘉珩就已经讨厌她了,讨厌她这个爱哭又没有边界感的邻居家的小孩。

转折是在她摔坏许嘉珩一张CD之后。

齐嘉彦神秘兮兮告诉她,他哥有个很宝贝的东西,就藏在柜子里,问她敢不敢去?

其实后来对许嘉珩的恶作剧,大多变成了齐嘉彦牵头,姜程在许嘉珩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回应中,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愿再参与。

但更多的原因是,她已经是四年级的大姑娘了,不像小时候那么顽皮了

不过那次齐嘉彦却不罢休,拿各种话激她,她自尊心作祟,同意了。

还没长开的齐嘉彦比姜程还矮一截,根本摸不到那。

她踩上桌子,勉强能摸到柜子顶层。

手拿到东西的时候,许嘉珩也正好开门进来,她心里一颤,手也跟着颤。

CD是直接碎在许嘉珩面前的。

年少的她第一次看见许嘉珩脸上出现那么多表情。

从平静、疑惑、到不敢置信、愤怒。

齐嘉彦也吓傻了,站在她身边不敢说话。

齐女士听到声音,手拿着锅铲跑过来,看见的场景,就是许嘉珩气得攥紧拳头,她拿着碎掉的CD哭,齐嘉彦也跟着哭。

后来才知道那张CD,是许家爷爷送给他的礼物,里面都是他和他爷爷一起生活的回忆,而他爷爷在那时已经过世。

其实开始许嘉珩发火的时候,她虽然害怕,但还有点侥幸。在听到说齐女士那些话,清楚她不会站在她这边之后,她才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无措和心慌。

气氛一直僵持到许父回来,他厉声训斥了齐嘉彦,却没有说她什么。

他温声安慰许嘉珩,跟他保证会再帮到他弄一张。

这话姜程信,齐嘉彦信,但许嘉珩不会信。

许父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他老家的大哥,让他在父亲的遗物里找找。

打完电话又说,他明天带CD去看看能不能修复。

许嘉珩接受了许父的方案,面对她和齐嘉彦的道歉,冷漠以待。

姜程也没脸待下去,自己跑回了家。

起先她还不敢跟她爸妈说,再三追问之后她才开了口。

她妈拿起扫把就想打她,被他把拦住了,狠狠地骂了她一顿,隔天就带着礼物押着她再次跟许嘉珩道歉。

许嘉珩在他爸妈的示意下,才勉强收下了礼物。

但这事并没有结束。

齐嘉彦说CD没法修复,而且他哥好几天没和他说话了。

一直到许父老家的大哥打来电话,说找到了,又给复刻了几张,已经寄过来了。

她和齐嘉彦才松了口气。

许嘉珩跟他弟说了话,但对她还是那副样子。

她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敢再踏进许家,而且再不敢去许嘉珩房间了,但见到他都是目不斜视、强装镇定地走开。

饶是这样,也被齐女士看穿调侃,“程程现在看见小珩,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呢!”

这话姜程那时是反对的,但后来她不得不承认了,因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会在梦里反复经历,听见许嘉珩压抑着巨大的怒火问她,“姜程,你有完没完?”

冰冷的、带着嫌弃的眼神,她至今都忘不掉。

那是不懂事的她,开始知道许嘉珩对她的容忍和厌恶。

那梦似乎一直到初中才渐渐销声匿迹。

齐女士想尽办法消除他们之间的隔阂,在她儿子跟前说好话,又鼓励她主动跟许嘉珩说话。

那时候班里流行折纸鹤,她还给许嘉珩折了一大罐。

齐女士在旁边表情夸张地称赞她,许嘉珩收下了,情绪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仁慈地给了她三天的好脸色,然后又回归到了他们最初见面的状态。

姜程放弃了。

她在那段时间沉迷于看鸡汤名言安慰自己,不知道从哪看到了一句话,

“在错误的道路,放弃就是前进。”

她想跟许嘉珩搞好关系就是错误的,她都道过歉了,干嘛还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姜程升上五年级这一年,程女士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姜程,她不再需要等着齐女士来学校接,到许家和齐嘉彦排排坐做功课。

她闲暇打发时间,也不再只是去找齐嘉彦,她也有了一起上厕所一起放学回家的姐妹淘。

期中考考完最后一门,在小区里撞见许嘉珩的时候,姜程才发现,原来她和许嘉珩快半个学期没见过面了。

许嘉珩已经是个初中生,学校更远,比他们早出,也比他们晚归。

时间错开,原来同在一层楼,不见面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只不过这会儿她也没有时间想这些,因为她眼下正捧着一个纸箱,里面是三只才刚睁眼、还不会走路的小猫。

小猫是在路边的一个垃圾桶旁捡的,她原想着带回家,可是她爸妈估计不会愿意,于是她在楼下找了个隐蔽的草丛,把它们藏进去了。

接着急急忙忙跑到家里,盛来了一碗米汤。

但小猫太小了,根本不会自己吃。

她又跑回了家,找到以前打针留下的小针筒,一点点喂给它们。

她忙活完,太阳已经快下山。

连着好几天,姜程都赶在程女士前几分钟赶回家,那时间也正好是许嘉珩回来的时间。

不知道是第几回在电梯里遇到,许嘉珩主动跟她搭话,“小区里不让养流浪猫。”

姜程看了他一眼,很快顶上一句,“不用你管。”

电梯门开了,许嘉珩径直走了出去。

姜程追着喊了一句,“哎,你不准说出去。”

许嘉珩没理。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放学,姜程照例喂完小猫,转头就看见了程女士,她吓得一抖,“妈……”

“回家。”程女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姜程知道,越是这样,她妈就越生气。

回到家,餐桌上摊着她的期中考卷子,姜程心虚地站在门边不敢过去。

“怎么,还得我请你过来?”

“为什么退步这么多?”

“退步这么多就算了,还不想着好好学习,就想着玩?”

姜程不服气地小声反驳:“老师都说试卷难了……而且我也没玩啊,就十几分钟的事……”

“难?为什么别人能考得一样好?没玩?刚刚在楼下做什么?”

姜程闭着嘴没应话。

当晚,程女士就通知了物业,把猫送走了。

姜程心里攒的气,全都发泄给了许嘉珩。

这事她连齐嘉彦都没说,只有许嘉珩撞见过!如果不是他说了,她妈怎么会那么早回来堵她?

隔天放学,许嘉珩就在他的书桌上,看见了被涂得乱七八糟的课本,以及一个大猪头。

姜程正蹑手蹑脚准备离开客厅,余光瞄见许嘉珩出来,不正眼看他,扬起下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许嘉珩抱胸看着姜程,嘴里极轻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不过,这事姜程也仅仅只敢在怒意的驱使下做一回,回家她就怂了,现在面对许嘉珩,她真的很怂。

2008年的夏天,随着奥运会的落幕,姜程成了一个初中生,尽管她内心十分抗拒,但她和许嘉珩还是到了同一个学校。

开学的第一天,姜程就在升旗仪式上见到了许嘉珩,只不过他在台上,而她在台下。

中午,齐嘉彦绕过大半个教学楼,揽住她的肩头,“有人请客,嘿嘿,今天好好搓一顿。”

姜程拍开他的手,皱了皱鼻子,“饭堂有啥好搓的?”

到了饭堂,已经没多少空位了,但齐嘉彦带着她左拐右拐,找到了一处空位,而占位的人,是许嘉珩。

姜程咬着筷子尖想,她和许嘉珩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来着?

一双筷子从她的餐盘里夹起了一大块鸡排,姜程眼疾手快地敲他的筷子,“齐嘉彦!”

“小气!”

“那把你的鸡翅给我。”

姜程作势就要去夹鸡翅,齐嘉彦拿起餐盘,半个身子挡住她,“我错了我错了,好吧?”

对面,许嘉珩扫了一眼又低下头专心吃饭,似乎是习惯了他们的打闹。

站在饭堂门口等齐嘉彦时,姜程和许嘉珩有了短暂的独处时间,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姜程摸着后颈,斟酌着开口,“许……呃那个我先走了……”

许嘉珩嗯了声,“走吧。”说罢,就迈步走了。

姜程愣了几秒,还是跟在了他身后。

九月,盛夏已经过去,但G城的温度还是居高不下。炎热的天气,最惨的不是没有空调,而是户外活动。

姜程班里的体育课,一次在周二上午最后一节,还有一次就是现在,周五下午倒数第二节课,即使已经站在树荫下,但那种热意还是无法抵挡。尤其是放人自由活动之前,还得例行在操场跑两圈,姜程感觉头都要热得冒烟。

淡粉色的信封,粘着个可爱的爱心贴纸,有女生拿着情书,找到坐在树下的姜程。

“许嘉珩?”姜程表情迷惘地看着情书,“我跟他不熟。”

“开学那天你们不是一起吃饭吗?”陪着来的朋友插嘴道。

“吃饭也不代表熟吧?”

“那起码比我们熟嘛!同学一场,你就帮帮晓晓吧,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表白的!”

姜程心下不悦,面上还是保持礼貌,“不好意思,我真的跟他不熟,要是齐嘉彦,我还能帮忙。”

拿着粉色情书的手收了回去,脸上是一阵失落。

她朋友温声安慰着,“算了,人家不愿意帮忙,我们再找别人吧。”说罢,还不满地扫了姜程一眼。

姜程心里本就热得烦躁,还要被人莫名其妙地白一眼,刚想起身,就被身边的杨一拦住,“算了算了,跟她们计较什么?”

“许嘉珩很受欢迎?”姜程拧眉问道。

杨一一脸诧异,“你不知道?开学那天之后,就有很多女生打听他了。”

姜程欲言又止,“真想不到……我以为齐嘉彦比较……”

“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杨一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不过也不是说齐嘉彦不好啦!”

“什么啊?我跟齐嘉彦才不是那种关系。”姜程稍稍抿唇。

五点35分,姜程走出校门,有些破旧的公交站牌下,她瞥见一个瘦高的身影,脚步顿住。

犹疑了一会儿,她的双脚转了个方向,还是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了。

但是好死不死的,回头走几步就撞见齐嘉彦,他的声音简直比喇叭还响,“姜程你怎么又跑回来了?车来了都!”

姜程下意识回头,车就停在公交站,视线一转,就和许嘉珩撞了正着,几秒后他淡淡转开眼上了车。

“我忘拿东西了。”她说完就向齐嘉彦挥手道别,跑进学校里。

又不是第一次躲,管他的。


深秋的一阵凉风吹来,姜程冷得缩起肩膀,她真后悔早上拒绝了程女士的建议。

她在布告栏的成绩单上,一行行地找着自己的名字。

第89名,姜程。

第95名,齐嘉珩。

姜程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在百名内,还在齐嘉彦前面,不用挨批了。

她挤出人群,鬼使神差地,在初三的成绩单前停留了一会儿,看见熟悉的名字,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每次一有成绩出来,她都庆幸跟她同级的是齐嘉彦,不然她真要被虐死了。

11月中旬,是许嘉珩的生日,齐女士邀请了姜程一家一起去庆祝。

沙发上,散乱地放着“HAPPY BIRTHDAY”的字母气球,许父正一个个地粘上去,而齐嘉彦还奋力地打着气球。

“程程,你看看这字歪吗?”

姜程往后退了几步,定睛看了一会儿,“不会,正好。”

许嘉珩9岁之前,是在许爷爷身边长大的。据说那会儿齐嘉彦刚出生,又没人来帮忙带,只得把大儿子送回老家。后来齐嘉彦长大了些,接回来住了两三年,因着没有本地户口,又送回了老家读书。

是以,许爸许妈对许嘉珩多有愧疚,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这次生日,其实是瞒着许嘉珩偷偷准备的,往年在许嘉珩的坚持下,他都是跟朋友过,回来也只是吃个蛋糕庆祝而已。

“程程来啦?你爸妈呢?”齐女士从厨房里出来,脸上还沾着点面粉。

“就过来了。”姜程尾随着齐女士进了厨房,台面上放着一个快要成型的蛋糕胚子。

姜程此刻想说,许嘉珩这小子也太幸福了吧?

“来了!来了!”接近九点钟,齐嘉彦在阳台上远远看见许嘉珩的身影。

屋子里立马变得一片漆黑。

有人敲了门,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转动、开门、开灯。

“Surprise!”齐女士拿着蛋糕走了过去。

许嘉珩先是一愣,后有点无奈又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怎么弄这么隆重?”

“儿子快许愿!”

灯又被关上。

寿星公被强行扣上生日皇冠,乖乖地闭眼许愿,表情平淡。

可姜程却看见他的耳朵似乎在一点点地变得通红,她得意地想着,原来许嘉珩也有难为情的时候啊!

许完愿,分完蛋糕,在齐嘉彦的怂恿下,许嘉珩把礼物都拆开了来,虽然没写名字,但也不难猜出是谁送的。

姜程坐在沙发上,有些心虚地叉起一小块蛋糕。

她送的是一本英文字典,逛街正巧碰见一个书店关店清仓打折,花了不到一半的钱,剩下的她自己留做了零花钱。

本来上面还有贴了个价格标签,她撕的时候把膜给撕坏了,后来又找了包装纸给包上,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

时针指向11点,姜程跟着父母一起离开,许嘉珩站在门口,替他们开了门。

她走在最后,换完鞋起身,毫无防备地,就对上了许嘉珩的眼。

她仓促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撞上鞋柜。

许嘉珩扶了她一把,“谢谢你的礼物。”

那一本打折的字典,让姜程在暑假前夕,也收到了来自许嘉珩的礼物。

一套精装的康熙字典。

姜程扯着嘴角道谢,假装没看见许嘉珩眼里稍纵即逝的戏谑。

考完最后一科,暑假正式开始。

这也意味着姜程和许嘉珩同校的日子,要告一段落了。

是个好消息。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程女士即将去参加为期一个月的教学培训,意味着她可以度过毫无管束的一个月。

但,乐极总生悲。

在姜父和送回爷爷奶奶家之间,程女士选择托付给即将回娘家的齐女士。

放假之后,她对姜程睡到日上三竿的行为深恶痛绝,坚信让姜程去齐女士的乡下娘家过过苦日子,都比留在家里或是去她公婆家好。

姜程再怎么反对,也被押着跟齐女士走了,当然同行的还有许嘉珩和齐嘉彦。

七月艳阳天,水泥地上翻涌起白烟,姜程第一次对热浪有了具象化的了解。

而当天晚上,她就被蚊子吵得睡不着。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发现头上跟着成群的蚊子,现在隔着蚊帐都在耳边嗡嗡叫,她觉得她都听得都快神经虚弱了。

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起了床,齐嘉彦也是,他们互相指着嘲笑对方。

齐嘉彦的外婆和齐女士一样热情,第一天开始就努力给他们找乐子。

钓鱼、抓鸡、捡鸡蛋、到田里浇水摘菜……开始几天,她和齐嘉彦玩得不亦乐乎,可久了也觉得没意思,做来做去也就是那几样。

他们开始跟着村里的孩子一起玩,不过没多久就会被齐女士叫回来。

有一回,他们跟着走到了很偏僻的地方,她一直拉着齐嘉彦的袖子,提醒他回去。

可齐嘉彦玩性起,谁也拦不住。

后来不知怎么的,人都走散了,只剩下她和齐嘉彦。

她有记路的习惯,可是村里的房子长得很像,她也忘了到底是哪座。他们在路上弯弯绕绕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出那个地方。

路上问了人,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住的地方,说了齐女士的名字,却说不认识,外婆的名字又不清楚。

天越来越黑,也没有灯,他们就站在路边,周围都是荒地杂草,偶尔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齐嘉彦在她身边越贴越紧。

“姜程,你有没有觉得阴森森的?”

“你……别吓人。”姜程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和齐嘉彦开始背靠背站着,后来又坐到了地上,两个人在黑暗里疑神疑鬼地看来看去。

许嘉珩拿着手电筒出现的时候,她觉得简直就是天神降临。

齐嘉彦撒腿就奔向他哥。

这个时候姜程还待在原地,不是她不想跑,是她腿软了。

她看见齐嘉彦紧紧抱住他哥手臂的时候,她竟然在想,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喜欢齐嘉彦的了。

“受伤了?”许嘉珩正在变声期,那声音粗粝又沉闷,她惊觉,许嘉珩已经长成少年模样。

“我腿软。”姜程无比庆幸现在是夜晚,不然肯定能见着她红透的脸。

最后是许嘉珩背她回去的。

得承认,她趴在那个肩膀上,感觉到了奇异的安全感。


姜程和齐嘉彦安分了好几天。

每天被齐女士催促着干完活,两人就开始躺尸。作业是带了的,但是,不到暑假最后一天,怎么可能动笔?

齐女士看见两个人这副样子,实在没眼看,发了善心,说做完三张试卷,就带他们去镇中心逛逛。

姜程和齐嘉彦一阵欢呼。

他们做完试卷,已经是两天后了,第三天早上齐女士如约带他们去了镇中心。

姜程有些失望,说是镇中心,其实也就是一条店铺比较多,人比较多的街。

基本上也都是卖吃穿用的,能玩的地方,也就是超市门口那排娃娃机,还有几个网吧和打桌球的地方,她一点也不开心。

倒是齐嘉彦开心了,齐女士准许他玩一个小时的游戏。

嘱咐完许嘉珩每隔10分钟报平安之后,齐女士带了她一起去逛街。

姜程很快就受不住了,因为她们转战其他店铺的时候,经常要走过很多没有遮挡的马路,太阳又很晒,进到店里很多还只有风扇,没有空调,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脚也很酸。

姜程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可她也不好意思打断兴致高昂的齐女士,就这么强忍着跟着。

一个小时后,她们回去找齐嘉彦,那里的空调一吹,姜程才觉得活过来了。

只不过她还没享受多久,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她中暑了。

姜程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把她背了起来,像那天晚上许嘉珩背她的时候一样,很安稳。

她迷迷糊糊睁开过一次眼,她已经在一个诊所里,靠在一个人的肩膀上。

她没力气往上抬头,只看见一只手,还有手腕上那小小的一颗痣。

只有许嘉珩有。

她挣扎着要起来,但一点力气也没有,闭上眼睛之前,她在想,许嘉珩不知道有没有闻到她身上的汗臭味。

姜程是在颠簸中再次醒来的。

那时村里还没有那么多人买得起小轿车,出行工具要么单车要么电动车。

人多的话,就只能叫那种载客的三轮车,带了篷的,前后没有遮挡,里面只简单架了两块带海绵的宽板子,能坐四个大人。

她就在前座,被人揽着,风呼呼地刮过她的脸,车还时不时地颠簸几下。

她睁开眼抬起头,许嘉珩的脸离她很近,近到可以看清脸上的毛孔。

她猛地坐直,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来,后脑勺就撞到了蓬里的一根铁杆上。

旁边的许嘉珩脸上闪过一丝关切,又很快消失不见,手默默放了下来。

她听见齐女士焦急的声音,“程程?哎呀疼吗?快别乱动了……”

又有手从后面伸来摸着她的头,检查了一下。

姜程捂着后脑勺,表情扭曲,缓了好一会儿,说,“没事没事。”

齐女士松了口气,“再休息会儿啊,快到家了。”

姜程在颠簸里点头。

后半程,姜程一直用手抵着头靠在杆子上。

齐女士的声音又在身后传来,“程程,不舒服靠小珩身上,没事的。”

姜程看见坐得笔直的许嘉珩,眼尾也没扫过来,赶紧摇了摇头。

下车之后,齐女士还是坚持让许嘉珩背了她回去。

许嘉珩不是第一次背姜程,他之前并不觉得累,但这次,他不得不多次停下来调整。

后背有一大半空空的,他估计中间的距离都能塞下一个枕头。

那时姜程趴在许嘉珩的后背,恨恨地看着前面身影单薄的齐嘉彦,关键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

中暑的病人有赖床的权利,但没能赖多久,姜程就被毫无遮挡的天光叫醒,打着哈欠拧开水龙头洗漱完,餐桌上摆着给她留的早餐。

一如既往是水煮蛋、油条和豆浆,姜程夹起一根油条,面对着门口的方向坐下。

刚过早上10点,空气里已经有了迫人的热意。

许嘉珩戴着草帽,脚上踩着人字拖,站在日光照射的水泥地上,手臂微屈着,正解着麻袋上的绳子。很随意的样子,可是配上棱角分明的侧脸,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姜程最后一口油条吃完,院子里的人也进了来,霸占了餐桌前的电风扇。

屋子里是一阵安静,只有风扇在孜孜不倦地发出声响。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姜程剥着鸡蛋壳问。

“我妈带外婆去镇上医院了。”

“齐嘉彦也去了?”

许嘉珩点头,从风扇前离开。

“哎,”姜程急急叫住他,“需要……我帮忙吗?”

许嘉珩回头,打量了一下姜程,“你能帮什么忙?”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捣乱。

“喂,你少瞧不起人!”

许嘉珩倚在门边,黑沉沉的眼睛又再打量她,“姜程,我不叫哎,也不叫喂。”

姜程微愣。

最开始是嘉珩哥哥,后来在长辈面前不得不开口叫人时,是嘉珩哥,但私底下她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哪有经常叫他喂?

姜程看了一整个下午的电视,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惬意,沙发是那种硬邦邦的红木,怎么坐、怎么躺都咯得慌。

太阳快下山了,许嘉珩重返阵地,拿着一根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把谷子都推成了一堆。

想了想,姜程还是起身,走到许嘉珩身边,替他撑开了麻袋。

许嘉珩只看她一眼,便又埋头劳作中。

水泥地上还残留着炙烤的余温,没一会儿姜程就感觉到了热意,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那种热意更甚。

最后一袋谷子收完,骨节分明的手熟练地打上结,姜程又看见了手腕边那颗小小的痣,视线不知怎么的,随着它移动。

手打完了结,停住不动,姜程才恍然回过了神,下意识抬眼看许嘉珩。

毫无防备地,她对上他略带汗意的脸和眼睛。

直到远远听见熟悉的“突突”声,姜程忽地就收回扶在麻袋旁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自然地开口:“应该是阿姨他们回来了。”

许嘉珩嗯了一声,矮下身收拾起地上东西。

姜程抬步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许嘉珩叫了她一声。

她转头,许嘉珩还蹲在地上,他说:“姜程,你在躲我吗?”


暑假结束从乡下回来,姜程就没再和许嘉珩有过多交集,只在电梯楼道擦肩而过,或是在许家的客厅偶尔撞见,她很大度地主动跟他打招呼。

姜程什么都好,就是受不了别人激她。那天她的回答被回来的齐女士匆忙打断,于是她就用实际行动证明。

开始时许嘉珩是惊讶,后来也习惯了她客套式的招呼,点头回应。

齐女士很是欣慰,笑眯眯地说,“这样才对嘛。”

但只有姜程自己知道,那一声声若无其事的招呼,她在心里反复练习了多少回。

姜程觉得不对劲,是听到班里一个女生谈论喜欢的人时。

每听一句,姜程的心就沉重几分。

后来她们都在调侃她和齐嘉彦,其实平常也不是没人说,她当笑话就过去了,可她心情极差,敷衍地回了几句,周围人也就识趣不说了。

那天放学从电梯里出来,就看见齐嘉彦的背影,正高兴出气筒来了,于是像往常很多回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回过头来的人,却是许嘉珩。

她怎么也没想到许嘉珩会和齐嘉彦是一样的装扮。

齐嘉彦冬天就喜欢在校服外面穿一件外套,再戴上帽子耍酷。

他哥许嘉珩,永远规矩地穿校服,温度实在低了,他也是穿上羽绒服。

姜程惊得后退了一步,没放下的手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你……回来啦?齐嘉彦呢?”

许嘉珩淡淡地说了一句还没回来,就转身往家里走了。

往常姜程这时候应该会识趣地离开,可那时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许嘉珩的背影,她又想到了后来女生意味深长回答她的话,“其实有个方法最简单直接,就是……亲一口,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不知道这话可信度有多高,可是她需要确认一下。

已经走远的许嘉珩去而复返,停在她面前,问她怎么了。

眼神里有探究,还有些……柔软?

姜程的脑子正混沌着,眼前的许嘉珩被蒙在帽子里,少了以往的距离感,心念一动,眼疾手快地就抬手拉他帽沿,踮起脚亲了他一口。

姜程放开他的时候,听见自己的心跳平静一片,困扰了她多时的心事有了答案,她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抬眼看见许嘉珩,他像是愣住了,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时姜程突然觉得不太好意思,可也不敢说出亲他的原因,强装自然地道了个歉,看他还是没反应,就想开溜。

许嘉珩在她跑开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问,“什么意思?”

姜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手挣扎着,“没什么意思,就是……一时冲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敢了以后。”

她那时看不懂许嘉珩的情绪,只感觉他的眼神一点点冷下去,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她终于忍不住叫痛,许嘉珩才放开她的手。

“姜程,你总是不长记性。”

说完这话,许嘉珩就丢下她离开了。

回家后姜程懊恼又惶恐,惴惴不安地度过了好几个星期,但许嘉珩似乎并没有介意。

她试探地跟许嘉珩搭过话,还买了礼物悄悄送他,都得到了他友好的回复。

她猜测许嘉珩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然后就是许嘉珩高考、填报志愿,等待录取通知书,离家上大学。

生活有条不紊地过着,姜程只在偶尔的时候想起许嘉珩来,别人不经意提起许嘉珩的时候,她听着她的心跳,一如既往的平静。

一切都是她想多了,姜程心里庆幸。

时间久了,她对那个吻的记忆也慢慢淡化了,包括对许嘉珩的感觉。

但,人在放松警惕的时候,常常就容易犯错误。

姜程犯的第一个错误,就是不该在她爸妈吵架那天,跑去找齐女士;第二个错误,就是不该在齐女士的提议下,睡在许嘉珩的房间里;第三个错误,就是不该带那本小说过去。

在姜程的印象里,她爸妈虽然不像别人那么在人前恩爱,但也很少红过脸,只有一些小吵小闹。

程女士摔杯子的时候,姜程嘴里含着薯片,吓得不敢出声。

她看见她爸和她妈用极快的语速,来来回回地对骂,她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面,一会儿跑去拦着她妈摔东西,一会儿跑去拦着他爸别说话,但没有一点儿用。

最后她还是敲开了许家的门,请求齐女士帮她一起劝架。

有了外人的调解,她爸妈暂时歇了战。

她回到房间的时候,齐女士也进来了,“程程,今晚去阿姨家睡好吗?”

姜程摇头。

“你妈妈说的,听话。”

姜程终于点了头,带着她的枕头,又拿了一本书去了许家。

齐女士带她去了许嘉珩的房间,她有点别扭,总感觉许嘉珩的眼睛无处不在地盯着她。

“阿姨,要不我睡客厅吧?或者我跟嘉彦换。”

齐女士正给她换着新的床单和被子,安慰她,“不怕,小珩离这十万八千里呢,不会知道的。”

姜程不得已点了点头。

关了灯之后,她翻来覆去,很久都没有睡着。

最后她去客厅找了个手电筒,蒙进被子里看小说。

觉察到房间灯亮起来时,姜程疑惑地钻出被子,看向门口。她以为是齐女士,但没想到看见的人,是许嘉珩。

他身上的背包还没放下,手扶着门把,脸上有一瞬怔愣。

姜程张大了嘴巴,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许嘉珩迟疑着没有动,“你……”

床上的人这才如梦初醒一样火速下了床,又拿走枕头和书,一边解释着一边就要出去。

许嘉珩终于拉住了她,“不要折腾了,我睡客厅,你在这睡。”

姜程有点犹豫。

“大半夜的,大人会担心。”

姜程有点被说动了,又看着许嘉珩,“那你……”

“我拿点东西就走。”许嘉珩说着,就放下包往书桌那去。

姜程迟疑了会,也跟着慢慢走回去,把枕头和书放回床上。

许嘉珩是回来补身份证的。

他最近有些倒霉,先是丢了饭卡和身份证,然后电脑摔了,作业全没。

通宵了几晚赶完作业,又连夜坐车回来,到家时已经疲惫得连澡也不想洗。

打开灯,以往空荡荡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还瞪大着漂亮的眼睛看他。


姜程的眼睛很漂亮。

许嘉珩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瞪大含泪的眼睛看他。后来水汪汪的眼睛一哭,全家人都围着她,他只觉得烦躁。

而刚刚,他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光,她坐到他床上时,他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一个念头,就是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过话了。

“能看看你的书吗?”许嘉珩就这么开了口。

姜程惊讶抬头,看见许嘉珩的视线停留在她的书上。

她忍着把它藏到身后的冲动,淡定地回答,“就是课外书,你不会感兴趣的。”

“我想看。”

这话带着点任性,太不像许嘉珩会说出口的话了,姜程忽然就不忍心拒绝他,把书递了过去。

许嘉珩坐到了转椅上,真的就翻起书来。

他开始只是不甚感兴趣地翻过几页,又翻过几页,最后突然就停在某页,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几分钟,姜程度秒如年。

她终于不自在地开口,“我困了……”

许嘉珩嗯了一声,眼睛却还看着书,他一字不落地看完那一页,才慢悠悠合上书,还给姜程。

他没有起身离开,眼神认真打量起姜程来。

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姜程亲他的那一天。

她道歉了,他后来也接受了她的道歉,本来该翻篇的,但他总不自觉想起,心里总像堵着什么似的,哪哪都不畅快。

尤其是她像没事人一样笑着,那种不畅快更是明显。

他初时以为是愤怒,可在后来无数次重演的梦里醒来,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未知不是最可怕的,一知半解、似是而非的混沌状态才最可怕,因为那会使人产生很多莫须有的幻想和期待。

他在想,今晚他得解开谜题。

“姜程,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姜程接了书,正松了一口气,听见这话奇怪地看他,“我什么时候……”

许嘉珩替她回忆,“那天,你把我认成嘉彦,叫住我……”

“停,”姜程打断他,“如果你是说我……的事,我已经跟你道歉了。”

“那不算。”

“怎么不算?”

“我说原谅你了吗?”

姜程第一次见许嘉珩这么无赖,气急道,“你这不是耍赖吗?都过了这么久了,不原谅你当时怎么不说……”

“嗯,耍赖又怎样,”许嘉珩语气平静,脸上又是刚刚那种孩子气的任性,“谁让你做对不起我的事?一句道歉就想了事?”

姜程一时语塞,没了气势。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那你要什么?”

许嘉珩没有说话,但眼神从姜程的眼睛,慢慢滑到她的整张脸上。

房间里是一阵奇异的安静。

姜程感觉到许嘉珩的审视,在这种奇异的安静里,突然慢慢紧张起来。

过了好半晌,许嘉珩才开口,“等价交换,这样才公平。”

姜程好一会儿没动静,不确定这等价交换是不是她理解的等价交换。

她手渗出了汗,努力克制着不自然,“什么意思?”

许嘉珩长腿一伸,带着轮子的转椅就滑到了她面前。

腿碰着腿,脚碰着脚。

下一瞬许嘉珩手就扶住她的脸,慢慢靠近,说,“可以吗?”

姜程身体僵住,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许嘉珩看着她的神色,停了好几秒才低头。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像那天一样。

姜程那双漂亮的眼睛还看着他,许嘉珩又忍不住低头凑近。

生涩温柔的吻,从她的脸颊流下,蔓延到嘴角、下巴,然后是唇边齿畔慢慢试探,轻柔得像绵长细雨。

直到觉察到似有若无的回应,他像是得到什么信号似的,开始毫无顾忌地尝试、探索。

那些重演过无数的梦,经由他一个个动作,从虚幻变成现实,浅尝辄止似乎不够,要更多、更多,才能看清、驱散那些混沌的、似是而非的东西。

夜里格外地静,只有时缓时急的呼吸。

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的呼吸都是乱的。姜程的脸和耳朵血一样通红,平时张牙舞爪的,现在整个人像被定格住了。

这个时候的姜程没发现,许嘉珩眉眼都是柔和的,嘴角似乎还扬起了一点弧度。

她只记得许嘉珩又靠近她,啜了一下她的嘴角,还在她耳边亲了一记,跟她轻声道别,“我走了。”

回过神来时,姜程脸蒙进了被子,心里有深深的懊恼,怎么会任由他亲下去?随即又因为自己一些隐秘的情绪而惆怅难过,后来又生起一点怒意:这算什么等价交换?

第二天醒来时,她踌躇着不敢打开房间门,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别扭的感觉。

她在床上又磨蹭许久。

等她终于鼓足勇气走出来,做好跟许嘉珩见面的心理准备时,他已经不在家了。

齐女士说,他一大早就出了门,办完事直接坐车回学校。

姜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迷惘的感觉,心里闷得难受。

之后,他们又有好久没见面。

有时候,在某个夜深人静回想起来时,她总怀疑那是不是她曾做过的一个梦?

她也隐约有过大胆的猜测,但想到许嘉珩平时对她的冷淡,又很快否认了。

她愤愤地想,也许就是他随兴而起的一个报复吧。

算了,她想。

他们现在谁也不欠谁了,把小时候的一切也都抵消了。

许家的小客厅里,电影还在放着。

后背触到沙发那一瞬间,姜程一下子清醒过来,立马把许嘉珩推开了,她坐直了身子,整理自己的头发、衣服,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许嘉珩也调整了坐姿,眼睛看着屏幕,懒懒开口,“我妈说,让我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说?”

姜程沉默了半晌,说,“有合适的都可以见见。”

“什么样算合适?”许嘉珩问。

姜程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事业有成、人品好、顾家……性格平易近人最好,长相嘛,看得过去就成。”

许嘉珩点点头,“听起来,嘉彦就挺适合,之前怎么没在一起?”

姜程心口一滞,无所谓地笑笑,“这不是错过了嘛?”

许嘉珩没再说话,似乎真的在专心看电影,直到电影结束,他才开口,“行。”

姜程率先走出客厅,想到什么似的,半路又折返回去,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许嘉珩嘴上的口红,满意之后,她才扔了纸巾准备离开。

许嘉珩这时突然开口,瞥了一眼她的手腕,说,

“手表合适吗?”

“我应该不会记错。”

姜程的脸隐隐发烫。


聚会之后,姜程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她在G城一家通信公司上班,算是一家老牌企业,全国都有分公司。她当时在众多offer中选择它,一个是离家近,另一个就是听说工作强度不会太高。

工作两年多下来,她加班的次数不多,但有时候也避免不了一些突发状况需要通宵。

姜程付了款,头昏脑胀地从的士上下来,感叹自己熬夜水平真是大不如前。

以前通宵完还能活力四射地去上课,现在她只想躺在她那张柔软的床上。

姜程没想到这么早还能在电梯上遇到许嘉珩,那天从许家回来,好像有小半个月没见到月。

许嘉珩说了声早,才问,“你这是……”

“刚加班回来。”

许嘉珩点点头,进电梯前又问她,“最近有空吗?”

姜程迟疑着没回话。

“不是想要我介绍相亲对象吗?”

“哦,”姜程压下不自在,说,“下周末或者下下周末。”

回到家,姜程快速地冲了个澡,睡前习惯性地看了看手机的信息,有一条好友验证。

是许嘉珩。

她犹豫了几秒,最后点了通过,然后关了手机睡觉。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她摸到手机,看了一眼,只有几条工作群里的信息。

收到许嘉珩的信息是在两个星期后,只说了一句周六早上9点楼下等她。

姜程又问了地点,没有收到回复。

她认命地在9点时下了楼。

一直到车驶出半个小时,她才发现他们的方向是往郊区去的。

什么相亲对象啊?约这么远。

“很远吗?”姜程问。

许嘉珩手扶着方向盘,说,“一个多小时,困了就睡会。”

又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车子停在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建筑前。

坐得太久,姜程下车时腿都麻了。

姜程跟在许嘉珩身后走进院子里,直到坐上桌看到菜单,她才知道这里是一家私房菜馆。

看装潢,老板估计花了不少心思。

她拿着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了出去。

她走神的这会功夫,服务员上了茶和热毛巾。

“人还没来?”姜程有些疑惑。

许嘉珩放下擦手的毛巾,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说,“就来。”

不一会儿,菜一道道上来,可姜程却一直没见到所谓的相亲对象。

“你骗我。”她不悦地开口。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耐心点。”许嘉珩夹起一块鱼肉到她碗里,“尝尝。”

面对许嘉珩,姜程时常有种吃了哑巴亏无无处宣泄的憋屈感。他表面上是尽心尽力地帮助你,可又会给你使些无关紧要的绊子,咽下去又心不甘,吐出来又好像没必要,就卡在嗓子眼堵得慌。

姜程见等不来人,索性不纠结了。

面前的菜卖相不错,她拿着手机换着角度拍了起来,许嘉珩等着她拍完才动筷。

不得不说,这厨师确实有两下子,每道菜都做很香,很合她胃口,直到肚子真的塞不下了,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饱了?”许嘉珩问。

姜程抑制住打嗝的动作,点了点头。

稍坐一会儿,服务员收走了桌上的盘子,只留了茶杯。

门再次被推开时,却不是先前的服务员,是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端着果盘。

他放下果盘之后,没有离开,反而坐了下来,“味道怎么样?”

眼睛是看着姜程的。

姜程愣了一下,瞥了一眼许嘉珩才说:“很好,每道菜我都喜欢。”

男人笑了,“那就好。”然后头转向许嘉珩,“不介绍介绍?”

许嘉珩这才放下茶杯,对姜程说,“我朋友,方远。”

然后又对方远介绍,“我跟你提过的,姜程。”

打完招呼,姜程默默打量起方远来。

身形比许嘉珩稍胖些,长得也不算帅,但笑起来很有亲和感,人也健谈。

姜程和他攀谈了几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这家私房菜馆的老板兼厨师,做了几年,生意还不错。

姜程笑着又问了几句,心里默默想着,说不定真可以发展一下。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余光里却看见许嘉珩正盯着她,眼里有她看不懂的审视。

“对了,小姜妹妹,你是在T城读大学吗?”方远突然问了一句。

“是啊,怎么了?”

方远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没事,就是问问。”

“听说T城风景好,搞得我挺好奇。”

姜程想了想,说,“T城其实好玩的地方不太多,但是好吃的很多。”

方远正想接话,许嘉珩这时却开口说有事得先回了。

姜程不想那么快走,但许嘉珩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还是跟着一起告辞离开了。

车开到半道,她就和许嘉珩分道扬镳,去了沈瑜家。

她俩是高中时的同桌,大学时姜程去了外市,沈瑜还在G城,很少见面但还一直联系着。

沈瑜大四时就签了现在公司的offer,虽然分配到的分公司算是郊区,但包住宿,公司还有食堂、班车,年薪也比其他家高,她火速就定下了。

一切都挺好,就是跟朋友家人见面麻烦了些,光是坐地铁就得两个小时,所以现在在同个城市,见面也算不上频繁。

下车时,沈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远远地看见有个人替姜程开了车门。

上了楼,沈瑜才说,“还真给我说中了诶。”

姜程点头。

沈瑜可惜道,“说起来,高考那次旅游见过之后,我就没见过许嘉珩了,哎可惜。”

“少来,刚让你过来你不来?”姜程横她一眼。

“你知道我最怕见这种半生不熟的人,”沈瑜耸了耸肩,又问她相亲对象如何。

姜程想了想,说,“暂时感觉还不错,不过没聊得很深,估计得再接触接触。”

“说真的”,沈瑜靠近她,低声问,“你真的不考虑下许嘉珩吗?说起来,也算是你青梅竹马吧,而且他妈也喜欢你。”

姜程一愣,坚决摇头,“我对他有阴影。”

“有时候人是会放大恐惧的,”沈瑜说,“你知道那次在S城见他,我都感觉跟你讲得是两个人,他态度蛮好的。”

姜程咬着吸管,“旅游那次?那是因为有你们在啊,以前我可没少吃瘪。”

沈瑜不以为意,“人家前脚拒了白明薇说没空,后脚就带你去玩了哦!”

“可能……他有点良心?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尽尽地主之谊也应该吧?要么就是他妈的命令。”姜程说。

沈瑜神秘兮兮地,“我觉得不是。反正有机会你就上,肥水不流外人田。”

姜程此时心虚地喝了口奶茶,没敢再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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