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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都市连载
火爆新书《与姐姐双重生,却成了娇养团宠》逻辑发展顺畅,作者是“把酒叙”,主角性格讨喜,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重生前,在她嫁入东宫要成为太子妃当天,亲生父兄将她绑了,让她姐姐去替嫁给太子。这些年来她对爹跟哥哥们掏心掏肺,为他们谋划前程,助他们步步高升,得到的却还是他们的厌恶和算计。重生后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随改嫁后的母亲一起进入了王府。她倒要好好看了,这一次没了她的帮助,她的这些白眼狼爹爹和哥哥们还怎么出人头地。而叫她意外的是,王府里的长辈跟几位继兄都是真心待她,她不过是回馈了一二,就迅速成了整个王府里被捧在手心上的团宠。...
主角:谢殷闻昭昭 更新:2025-07-16 06: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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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殷闻昭昭的现代都市小说《与姐姐双重生,却成了娇养团宠推介》,由网络作家“把酒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火爆新书《与姐姐双重生,却成了娇养团宠》逻辑发展顺畅,作者是“把酒叙”,主角性格讨喜,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主要讲的是:重生前,在她嫁入东宫要成为太子妃当天,亲生父兄将她绑了,让她姐姐去替嫁给太子。这些年来她对爹跟哥哥们掏心掏肺,为他们谋划前程,助他们步步高升,得到的却还是他们的厌恶和算计。重生后她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随改嫁后的母亲一起进入了王府。她倒要好好看了,这一次没了她的帮助,她的这些白眼狼爹爹和哥哥们还怎么出人头地。而叫她意外的是,王府里的长辈跟几位继兄都是真心待她,她不过是回馈了一二,就迅速成了整个王府里被捧在手心上的团宠。...
谢殷的视线掠过少女,负在身后的手缓缓转了转墨玉扳指。
他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但是……
少女站在羲和廊里,向来乌润清澈的圆杏眼染上些许绯红,似乎是迎面的春风刮得太急,她簪在髻边的银蝴蝶急剧轻颤,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吹进危险的漩涡里。
叫他想要伸出手,将那只银蝴蝶牢牢攥在掌心。
罢了。
到底是祖母托付的人,他不想祖母难过。
他瞥向闻如风,缓缓开口:“闻二姑娘的字,是某亲自教授,虽然称不上绝佳,却也颇得意趣。既然你声称她的字比不上闻大姑娘的,那么敢问闻大姑娘师承何处?”
羲和廊刹那寂静。
在场的谁不知道,谢殷在白鹤书院念书那会儿,每年都是第一。
他的字也是极好,一幅字能卖出千两纹银的高价,只可惜他这几年忙于军务,墨宝鲜少流到市面上,令那些想要收藏的富商文人扼腕叹息。
如果是他亲自教闻昭昭写字……
那就解释得通了!
闻如风的脸色却隐隐发白。
怎么会?
闻昭昭的书法,怎么会是谢世子亲自所教?!
他心中涌出奇怪而又复杂的情绪。
他隐约记得很多年前,闻昭昭还小的时候,曾经求他教她练字。
小姑娘捧着热茶送进他的书房,大约是有话想跟他说,却又不敢贸然开口打扰他临摹字帖,只巴巴儿地趴在书案旁。
等他终于写累了放下毛笔时,她才奶声奶气道:“大哥会写字,大哥好厉害!我也想学写字,大哥能不能教教我?大哥的字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字,昭昭也要写出最好看的字!”
那一年,她好像才只有六岁。
小脸圆圆眼睛圆圆,满满都是对他孺慕和崇敬。
可他却很烦她。
他直言道:“你又蠢又笨,完全比不上俏俏,谁有空教你?快走吧,别妨碍我读书。万一误了我考取功名,我就拿戒尺打你手板心!”
小姑娘很伤心。
圆眼睛里悄然含起了两包泪。
可她却不敢说什么,只知道大哥读书考功名是最要紧的事,便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书房。
后来,他曾经撞见闻昭昭拿小棍子蘸水,蹲在台阶上练字。
他在窗后看了片刻,生出些许怜悯,正考虑是否要抽空亲自教她,二弟突然走过去骂了她一顿。
他没听清楚二弟骂了什么。
只知道自那以后,闻昭昭再也没有练过字。
可是闻如风没想到,他们几个亲哥都没空教闻昭昭,镇北王府的世子爷竟然会纡尊降贵,教她练字!
他可是王府世子,西南兵马都指挥使!
他身份高贵军务繁忙,他怎么有时间教一个小姑娘写字?
而且这小姑娘还不是他的亲妹妹!
闻如风无法理解谢殷的心理,感觉荒谬之余,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噬咬,蔓出丝丝缕缕的疼痛和酸涩。
仿佛他被谢殷抢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他身旁,闻俏俏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她的视线不停在谢殷和闻昭昭之间逡巡,想不通为何前世对她极其厌恶的青年,为何这一世会突然改变态度,对闻昭昭疼爱有加。
闻昭昭……
从幼时起,她就是家中最不讨喜的存在。
父兄不喜欢她,姑母亲戚也不喜欢她,这世上根本没有人喜欢她。
她事事都不如自己,活的就像是被她踩在脚下的影子。
可是为何……
为何这一世,她竟然能在镇北王府如鱼得水?
闻俏俏想不通。
亲眼看见从前不如自己的人,如今事事比自己强,嫉妒和不甘不禁在心底如疯草般野蛮滋长,几乎要彻底湮灭她的理智。
她本欲再说些什么,比如闻昭昭不堪的过往,比如闻昭昭小时候出的各种糗,一旁的杜太守突然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闹了半天,竟然是一场乌龙!”
其他人也舒展开眉眼,对闻昭昭的书法再无怀疑。
闻俏俏抿了抿嘴唇,理智回笼,按捺住了这一刻的好胜心。
来日方长。
闻昭昭还不知道,她得罪父兄会有何下场。
将来父兄飞黄腾达满门显赫的时候,她绝对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她拉了拉闻如风的衣袖,轻声道:“大哥,咱们走吧。”
“等等!”谢泽拦住他们,嚣张地拽了拽颈上的金项圈,“你们冤枉我妹妹,还没道歉呢!”
闻如云冷笑一声:“道歉?天底下岂有兄长向幼妹道歉的道理?我们敢道歉,可是她闻昭昭敢受吗?就不怕折寿?!”
“我敢。”
闻昭昭的声音清脆甜美,中和了那份过于清冷的语气,叫人轻易生出一种她人畜无害的错觉来。
她弯起圆杏眼:“二哥,我敢的。”
说什么折寿不折寿,她的命早在前世就还给他们了。
闻如云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攥紧拳头,威胁般一字一顿:“闻昭昭——”
“好了。”闻如风站出来打圆场,“昭昭,这次是我们误会你了,大哥向你道歉就是了。不过你也是,跟着谢世子学了这么久的书法,却连一点风声都不肯透露给我们,莫非是把我们当成了外人?今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说是道歉,却又数落了闻昭昭一顿。
到底是嫌丢脸,闻如风说完这番话,就带着闻家兄妹匆匆离开。
谢泽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闻昭昭没说什么,请谢泽先去看看翠翠他们的摊子摆得如何了。
她又转向谢殷,欲言又止。
杜太守会意,捻着八字胡须干笑两声:“看来本官妨碍到闻姑娘了。谢指挥使,本官去前面等你。”
他们离开后,闻昭昭才郑重地福了一礼:“今日,多谢世子爷。”
谢殷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看她。
春风卷起她身后的一幅幅水墨字画,少女青金色的裙裾被吹开涟漪,恰逢探进羲和廊的几枝桃花抖落甜郁香气,令人生出那香气是从她身上弥漫出来的错觉,仿佛她在这座芳园里撷取了一缕花魂。
谢殷收回视线,漫不经心:“你谢我的次数,似乎有些多。”
顿了顿,他弯起薄唇:“你应当知道,我最厌恶麻烦的人。念在祖母的面子上,我暂时不会把你撵出王府。可往后,你要是再给我带来麻烦……”
闻昭昭斗胆,仰头直视他的狭眸:“我会努力成为,对世子有用的人。”
闻家三兄弟惊呆了。
闻如云后知后觉,恶狠狠推了闻昭昭一把:“你疯了是不是?!竟然敢动手打你姐姐?!不过就是一盏灯而已,灭了再点起来就是了,何至于发疯?!”
闻昭昭被推倒在地。
她垂着头,隐在昏暗里的面容幽冷清寒,双手更是攥紧成拳。
她只是想为前世的自己供奉一盏灯。
为那个从生到死都不曾得到过至亲爱怜的小姑娘,照亮来路,祈福归途。
却没料到,闻俏俏这么贱,竟敢吹她的灯!
闻如雷气急败坏地护在闻俏俏身前,怒骂道:“亏俏俏还让我们过来给你道歉,我看根本就没这个必要!像你这种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对你好还不如对一条狗好!”
“大哥、三哥,你们别说了……”闻俏俏哽咽开口,“都是我不好,是我自作主张伤害了昭昭,她打我也是情有可原,你们别怪她了。”
闻家三兄弟见她小脸惨白,清瘦娇弱的身体颤抖如风中落叶,顿时心疼的不行。
闻如云怜惜地抱起她:“你就是太善良,才会被闻昭昭欺负!”
他又冷冷瞥向闻昭昭:“你这种人,活该大家都不喜欢你!我把话撂在这里,从今往后,我闻如云只有俏俏一个妹妹。你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与我无关!”
说罢,沉着脸大步离开。
闻如风叹息,居高临下地注视闻昭昭:“昭昭,你太让大哥失望了!我做主,你回去以后就写一篇万字检讨书,向你姐姐好好认个错。再附带你这个几月的月钱,一并交给我。大哥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么大的人了,也该分清是非好歹了!”
他们离开佛殿后,闻如云悄悄从外面锁上了殿门。
他神情严肃:“俏俏是咱们捧在手掌心的珍宝,我们连她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可是闻昭昭那死丫头竟然敢打她!咱们今夜就把她锁在佛殿,叫她好好反省反省,想想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也好。”闻如风沉重地点点头,“希望她能改过自新,重新做回从前的自己。否则,连我这做大哥的也不想再原谅她了。”
佛殿里。
闻昭昭眼眶通红,却没掉眼泪。
她今夜冲动了。
动手打人的时候,大约和祖母期冀她成为的高门贵女大相径庭。
但是,她不后悔。
她捡起长明灯,重新点燃,供奉在了佛殿里。
做完这些,她才平复了心情,安静仔细地整理仪容,敛去那股子疯劲儿,仿佛又变回了镇北王府里那位从容温婉八面玲珑的闻姑娘。
角落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闻昭昭寻声望去。
角落里设了一张案台,白衣胜雪松姿鹤逸的青年坐在案台后,戴半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头顶悬挂的九重莲花宫灯曳落光影,隐隐绰绰地照亮了他眉心的一点朱砂痣。
是镇北王府的二公子,谢厌臣。
闻昭昭很怕他,可是今夜被他撞见自己的私事,少女骨子里的血液叛逆沸腾,冲淡了那份畏惧。
她道:“我竟不知,二哥哥有偷窥别人的习惯。”
“我一直坐在这里问卦解签,是你自己没有发现,怎么就成我偷窥你了?”谢厌臣的声音清越动听,“闲来无事,昭昭妹妹要不要来算一卦?”
闻昭昭看着他。
这位王府二公子真是古怪。
不仅住在堆放尸体的义庄上,还在深更半夜跑到佛殿,给人问卦解签。
她道:“你的卦很灵验吗?”
谢厌臣抬手作请:“昭昭妹妹一试便知。”
闻昭昭在他对面坐了,认真地摇了摇签筒,须臾掉下一支签来。
谢厌臣拾起那支签,念道:“‘东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月半边。莫道圆时还又缺,须教缺处复重圆。’”
他把玩那支木签,温声细语:“乌云蔽月,难见前程。看来昭昭妹妹如今的处境,迷惘而又艰难。”
闻昭昭面无表情。
闻家驱逐她,谢殷想杀她。
她的处境可不就是很艰难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我先告退。”
谢厌臣弯着眼睛,目送她走到佛殿门口。
闻昭昭伸手去推佛殿的大门,却怎么也推不动。
闻如风他们走的时候,竟然故意锁了殿门!
闻昭昭咬牙,本想翻窗离开,哪知刚转过身就撞上了谢厌臣的胸膛。
青年戴着半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昏暗的佛殿里危险瘆人。
闻昭昭吓了一跳,纤薄的脊背紧紧贴在门上:“你……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签文尚未解完,昭昭妹妹急什么?”
谢厌臣的视线如同利刃,一寸寸凌迟过少女颈间的淡青色血管:“虽然昭昭妹妹的签文上显示浮云蔽月前路暗淡,但签文还说,妹妹将来总有得遇贵人,拨云见月的时候。”
闻昭昭沉默半晌,问道:“二哥哥该不会是想说,你就是我的贵人吧?”
谢厌臣将那支签文抵在闻昭昭的下颚线边缘,痴迷地盯着她的脸:“只要妹妹出得起价,我愿意帮你惩治闻家四兄妹。”
“二哥哥心仪的价码,是什么?”
青竹木制成的签文削薄如片,刮过少女的脸颊,像是玉匠小心翼翼地轻抚世上最珍贵的玉料。
谢厌臣倾身低头,凑近闻昭昭:“当然是你的脸。”
多好看的一张脸呀。
若是剥下来珍藏,每日闲暇时观看赏玩,岂不是美事一桩?
闻昭昭浑身汗毛倒竖。
难怪前世姐姐每次回家,一提起谢厌臣就会面露惊恐之色。
她隐约记得,有一次姐姐是哭着跑回家的,央着父兄为她延请蜀郡神医,说她身上被谢厌臣缝了一块黑狗皮,她怎么也弄不掉。
佛殿烛火被风吹熄几盏。
黑暗如有实质,从角角落落蔓延而来,凉意钻出地砖的缝隙,顺着闻昭昭的脚踝攀援而上,仿佛是要把她困在这里的绞索。
闻昭昭惊惧地咽了咽口水。
万松院,西厢房。
谢殷靠坐在官帽椅上,一页页翻看闻昭昭的文章。
闻昭昭背着手站在书案前,低头盯着绣花鞋尖。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墨香,墙上开着两扇如意海棠花窗,正月将尽,靠窗的一树桃花隐隐蔓出些许碧绿嫩芽。
本该适宜的读书环境,却因为和谢殷独处,而令闻昭昭生出度日如年的煎熬之感,恨不能立刻拔腿离开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殷才放下那一沓文章:“基础太差了。”
闻昭昭咬了咬唇瓣。
她要是基础好,还用得着他教吗?
“写字讲究形意俱全,闻姑娘的字空有形而无意,不禁细瞧,也无风骨。”谢殷点评,“‘辞之待骨,如体之树骸’,闻姑娘真想学字,不妨先学作画。”
“作画?”
闻昭昭怀疑谢殷想坑她。
“画梅花。接下来的半个月,闻姑娘不必练字,每日画上五幅梅花图即可。”谢殷吩咐完,懒得多言,径直走了。
闻昭昭走到书案前,拿自己的字和谢殷的字作比较。
他的字时而飘逸如浮云,时而苍劲如龙骨,内藏气象万千,确实赏心悦目。
“画梅花……”
闻昭昭意识到,谢殷是想让她学习梅花的风骨。
通过描摹梅花的嶙峋遒劲,将那一分精气神融进书法里。
可是闻昭昭最喜欢的树不是梅花树。
固然梅花贵为四君子,可她更喜欢桃花。
桃花盛开在春天之始,代表花团锦簇,万物新生。
而她恰是新生。
思及此,闻昭昭铺纸研墨,开始在纸上勾勒描摹起如意窗外的那一树桃花。
谢殷吩咐闻昭昭每天画五幅画。
闻昭昭把万松院的桃花树画了个遍,每天都要画十多幅才肯罢休。
半个月后,谢殷再次踏进西厢房,瞧见书案上堆积如山的画作,不由挑眉。
闻昭昭立在旁边:“请世子查阅。”
谢殷一张一张看过去。
少女没有偷懒,每一幅画都倾注了心血。
有的是晨曦时分笼罩在雾色里的桃花树,有的是冷雨里的桃花树,还有的画作似乎是夜半醒来时所画,画作里,悬挂在窗下的灯笼映照出一片暖黄光晕,一株幼嫩的桃花树在夜色里若隐若现,恣意生长。
谢殷按住那些画纸。
他掀起眼帘。
少女恰站在窗下。
初春的光照进来,少女面若桃花,明明是个娇弱纤盈的小娘子,眉眼却藏满了向上攀爬的生命力,一如她笔下的桃花。
他道:“你可以开始练字了。”
闻昭昭惊喜,又听见谢殷道:“我书房里有不少书法名家的字帖,你过去挑几幅,每日观摩参悟,对你大有裨益。”
闻昭昭是第二次进谢殷的书房。
他的书房端肃古朴,几乎没有任何古玩珍宝,只有堆积成山的古籍旧书和各种字画。
转进内室,她瞧见一座博古架上摆满了印章。
各种材质都有,芙蓉石、荔枝冻、寿山石、鸡血石、封门青等等,大约都是谢殷的藏品。
谢殷挑了几本适宜女子临摹的字帖。
瞥见闻昭昭的目光,他道:“喜欢印章?”
闻昭昭轻声:“我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印章吗?”
就像大哥和姐姐那样。
拥有刻着自己名字的私印,平日里收藏在随身的荷包里,既可以在自己作品的角落上篆刻出一方朱红印记,也可以在买来的书本上盖个戳,表明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闻昭昭一直觉得拥有印章是很风雅的事。
直到察觉旁边的视线,她才想起自己是在和谢殷说话。
这个人面善心黑,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不定又要怎么嘲笑自己。
她从那些印章上收回视线:“我只是随口说说。”
她接过谢殷手里的字帖,认真地福了一礼:“多谢世子爷。我看完之后,会完好无损地还给您的。”
谢殷目送她离开。
少女系在髻后的碧绿丝绦,随着她的脚步扬了起来。
那样鲜丽翠亮的颜色,轻柔地飘过他的书房。
像是春天曾经来过。
青年修长的手掌无意识地抓了抓。
仿佛是想留下这片刻的春天。
…
就在闻昭昭专心练字之际,闻家。
因为宅院不大的缘故,兄妹几个共用一间书房。
闻俏俏撑着脸坐在窗下,却没什么心思练字。
反正她的字一向很不错,前世就被夫子选上在羲和廊展出,想必这一世也能被选上。
她想着,拿毛笔在纸上勾勒出一个英俊的侧脸。
皇太子……
还要再等两年,她才能跟着父亲进京,和皇太子定下婚事。
她等的可真是煎熬。
她眷恋地盯着纸上的侧脸,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不远处传来闻如风关心的声音:“好端端的,俏俏为何要叹气?”
“没什么。”闻俏俏掩上那张人像,“这次游园盛会,大哥的书法肯定能被夫子选上。”
毕竟,大哥可是两年后的探花郎。
一手行楷艳惊天下,书法作品流传出去,不知道被多少读书人争相模仿!
闻如风闻言,却是皱了皱眉。
他的字其实不怎么样,在书院只算得上中等。
也不知怎的,这些天他总是心神不宁,仿佛他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庸庸碌碌的样子。
他疑心是自己没休息好才会产生错觉,因此笑道:“我选不选得上无所谓,只要俏俏能被选上就成了,毕竟你那么优秀!”
闻俏俏神秘道:“大哥,这次游园盛会,不仅你我会出风头,三哥也会大出风头,你信不信?”
闻如风不解:“俏俏何出此言?”
闻俏俏笑的更加神秘。
根据她前世的记忆,三哥会在游园盛会的演武比试上,遇见他此生的贵人,从此参军入伍一发冲天。
他们家的好日子,就要正式开始了!
只是这些秘密,她还不能告诉大哥。
她娇声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阳春三月,春风拂面柳如线。
闻昭昭从书院回来,踏进西厢房的时候,谢殷已经到了,正翻看她这两天练的字。
谢殷转了转手中的桃花枝。
人面桃花交相辉映,青年妖颜如玉绮红若花,薄唇缓缓噙起弧度。
他道:“某竟不知,闻大姑娘如此喜爱参与镇北王府的家事。”
闻俏俏面色一僵,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他说闻昭昭的事,是他的家事……
这是在间接承认闻昭昭是他妹妹吗?
可是前世,她穷尽一生也没能得到他只字片语的温柔!
怎么会这样?!
“俏俏,”闻如风心疼地牵起她的手,“快要开宴了,咱们进去吧。”
闻俏俏红着眼眶低下头,乖乖跟着他们离开。
直到看不见谢殷等人,闻如云才讥笑:“我早就说那死丫头城府深会算计,这不是把谢家人算计进去了?!只可惜,谎言和虚假只能蒙混一时,却不能蒙混一世。日子长了,他们自然就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闻如雷赞成道:“二哥说得不错,只有俏俏这样的姑娘才是真正的好姑娘!反正我这辈子,就只认俏俏一个妹妹!”
闻如风叹息一声:“也不知从何时起,昭昭长歪成现在这样。以我看来,镇北王府除了谢殷有些本领,其他公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根本比不得咱们三兄弟有潜力。将来,只怕昭昭有的后悔。”
闻俏俏拿手帕按了按湿润的眼尾。
大哥说得不错,前世她们家确实显赫。
其实她无需嫉妒闻昭昭得到了镇北王府的庇佑。
按照前世的轨迹,她的亲爹亲哥哥将来会飞黄腾达,她以后是能当太子妃的。
太子妃,可不比世子妃稀罕?
回廊里。
谢泽等人先去了前院,只剩闻昭昭和谢殷。
闻昭昭认真地行了个屈膝礼:“多谢世子爷出言相助。”
谢殷冷淡道:“闻姑娘误会了,某只是维护镇北王府。”
闻昭昭明白自己在王府的尴尬身份,当然晓得谢殷不是在帮她。
但她间接受到了维护,也算承了他的情。
她正欲离开,谢殷忽然又道:“某从前以为,闻姑娘贪慕富贵、攀附权势,今日与令姐打交道,方知在这方面她更胜一筹。”
闻昭昭垂着手,捻了捻腰间的红缨丝绦。
总觉得谢殷话里有话。
谢殷走近她,将一朵桃花别在她的髻上。
看似亲昵的动作,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动听:“以令姐的手段和在贵府受重视的程度,她想跟着令堂进入王府可谓易如反掌,想必她自己也是很向往王府富贵的。所以,敢问闻姑娘,为何最后来王府的人却是你?”
春风拂面,莺声呖呖,桃花挤挤簇簇地开了满园。
可闻昭昭却在这温暖的春日里,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她抬眸同谢殷对视。
青年笑的宛如艳鬼,眉眼间的枯野沉寒似要将她冻结。
刨根问底,草灰蛇线……
本就是他最擅长的事。
可她总不能回答,她姐重生了一遍,所以不想再重蹈覆辙了吧?
她和闻俏俏都会被当成妖鬼处理掉的。
于是她道:“世子爷在战场立下赫赫军功,受朝廷封赏,担当西南兵马都指挥使一职,可谓位高权重手眼通天。然而自打我进入王府,世子爷似乎就格外喜爱为难我。怎么,昭昭一个小小女子,竟比敌国的千军万马还要可怕吗?竟叫世子爷防备至此。”
平静却暗含嘲弄的语气。
谢殷的眉骨危险下压。
前院隐隐传来热闹的鞭炮声。
要开席了。
谢殷拿丝帕慢悠悠擦了擦指尖。
他温声道:“某不过是好奇。”
闻昭昭福了一礼,没再与他多话,径直去了前院。
前院贵客云集,座无虚席。
老太妃坐在正中央,旁边陪着镇北王和谢殷,谢二公子谢厌臣也回来了,就坐在谢殷身侧,谢三公子却是不知所踪。
丫鬟们端着珍馐美酒往来穿梭,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老太妃问道:“怎么不见老四和昭昭?”
话音刚落,闻家兄妹上前,恭敬地向她请安问好。
老太妃疑惑:“这几位是?”
镇北王谢靖起身,笑道:“母妃,这是灵茹在闻家生的那几个孩子。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听说您今儿过寿,特意赶过来为您庆贺。”
老太妃点点头:“你们有心了。”
闻俏俏柔声道:“启禀太妃娘娘,我和哥哥们特意为您准备了寿礼,是一座砚屏。”
众人望去,便见闻如雷将砚屏献了上来。
用金丝楠木雕刻成的砚屏,中间镶嵌上好的羊脂白玉石,雕刻麻姑献寿的图案,昂贵而又讨喜。
是闻俏俏和闻如风三兄弟昨晚花光积蓄,才买下来的。
她听着周围人的赞扬,不禁露出一个微笑。
闻昭昭送的寿礼也是砚屏。
却不及她的贵重精致。
她故意抢在闻昭昭前面送礼,待会儿老太妃见了闻昭昭的砚屏,就会产生高下立见的效果,从而让这老太婆疑心闻昭昭不重视她的六十大寿。
老太妃向来喜爱孩子们,并没有因为闻家兄妹是卫灵茹给前夫生的,就厌弃嫌恶他们。
她温声道:“都是好孩子,叫你们破费了。”
说着话,示意陈嬷嬷打赏他们。
闻家兄妹们捏着薄薄的红包,知晓里面包着的乃是银票,顿时产生了一种回本的感觉,个个笑逐颜开,说话间愈发谦恭温驯。
闻俏俏又道:“咦,怎么还不见昭昭?这般重要的日子,难道她又调皮跑到外面玩去了?”
闻如雷嚷嚷道:“太妃娘娘有所不知,闻昭昭玩心很重的!以前我爹过寿,大家商量着去酒楼吃一顿好的,可等我们都到了酒楼,她却不知所踪,可把我们急坏了!后来我们回到家才知道,原来她去找隔壁小孩玩了!她特别不懂事!”
老太妃眼眸微动,看着他们的怜爱目光出现了变化。
她唇角噙着笑:“是吗?我瞧着,昭昭那孩子还挺乖的。”
“乖什么呀!”
闻如雷还想说什么,喧天锣鼓陡然响了起来。
六头绚丽多彩喜气洋洋的醒狮,迈着威严的步伐,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了园子。
老太妃好奇:“这是?”
她还不知道谢泽为她准备了惊喜。
谢殷温声:“是四弟特意为祖母请来的舞狮。”
他说着话,目光落在了更远处。
桃花树后,一头小小的粉色醒狮正抱着大酒坛子探头探脑。
谢殷捻了捻指腹。
怎么……多出了一头舞狮?
谢厌臣吃了口酒,左右看了眼,问道:“大哥,昭昭妹妹呢?”
闻昭昭第一次在谢殷面前,清楚地表达了对闻家兄妹的厌恶。
谢殷缓缓笑了:“那么在闻姑娘眼里,什么才是有价值的?镇北王府的权势?还是祖母赏赐你的金银珠玉?”
闻昭昭抱紧那双靴履,仰视面前的青年。
似乎是忍无可忍,她那双圆杏眼里弥漫出厌烦。
她道:“世子爷,麻烦你搞搞清楚,归根结底,难道不是你父亲强娶我母亲的吗?一个男人用权势霸占一个女人,却对她的亲生骨肉吝于付出,欺负孤儿寡母,这就是你们镇北王府的格局?别说我不曾觊觎你们的富贵权势,就算我觊觎了又如何,我随母改嫁,你们原本就有抚养我的义务!”
四目相对。
蠡壳窗上倒映出两人剑拔弩张的姿态,仿佛是初生的稚嫩青荷绷紧了身子,试图对抗春夜索命的艳鬼,在这寒夜里顽强地绽出莲华。
闻昭昭绷紧小脸。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起初的勇敢过后又感到了一丝后怕。
人在屋檐下,也许她不应该逞一时口舌之能,去得罪谢殷。
是她冲动了。
她低下头,蜷了蜷手指,重新缝补起鞋底。
她声音极低,寂静的冬夜里似是掺杂了一丝哽咽:“我年岁尚小,还不能自立门户。如果世子执意将我撵回闻家,那么我又得过上和从前一样,给闻家兄妹为奴为婢的日子。
“世子疑心我贪慕虚荣,是,我承认我喜爱金银珠玉。天底下,又有谁不喜欢这些呢?只是比起这些,我留在王府更重要的原因,是时间。在这里,我的时间属于我自己,不必伺候谁,可以肆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对我而言,时间,是比金银珠玉更宝贵的东西。”
谢殷默然。
他的视线从她的额头落在她的手上。
许是从闻家带过来的毛病,她手指生有冻疮,冬日里看来并不纤细白嫩,即便来王府之后仔细搽过药,十指也依旧轻微红肿。
黑色丝线从她指间穿过。
柔韧又细密,将鞋底严丝合缝地重新缝补起来。
她今年十四岁。
过往的许多年,那些寒冷的冬天,她便是孤零零坐在小杌子上,低着头为闻家兄妹做衣裳、做鞋袜的吗?
正在这时,扶山匆匆过来,声音略显夸张:“不好了,世子爷!咱们沧浪阁丢了东西,是先王妃留给您的双鱼玉佩!今日沧浪阁没有外人进出,只有闻姑娘来过!”
谢殷冷冷扫他一眼,幽幽道:“看仔细些,真丢了再来禀报。”
扶山紧张。
世子爷的回答,和他们先前计划的不一样啊!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那……那到底是丢了,还是没丢呀?”
谢殷:“……”
闻昭昭已然听出了名堂。
她放下缝好的靴履,起身道:“原来世子爷今夜请我过来,并非是为了靴履,而是想栽赃陷害,让我背上盗窃的罪名,好将我撵出府去。”
谢殷不置可否。
闻昭昭凝着他,一字一顿:“难为世子爷,在我身上如此费心。”
烛火映照在她脸上。
少女那双乌润清澈的圆杏眼里,已然漾开了水意。
她隐忍地呜咽一声,红着眼圈行了个退礼,飞快地转身走了。
扶山茫然:“世子爷?”
谢殷靠着书案,一手抵在眉心。
视线落在那双重新缝好的靴履上。
不知怎的,脑海中反复掠过的却是闻昭昭长着冻疮的双手。
扶山又问:“世子爷莫非是后悔了,不想把闻姑娘撵出府去了?其实闻姑娘挺讨人喜欢的,她留在府里,总能哄的太妃娘娘高高兴兴,世子爷时常不在府里,她留在王府,倒是能替您在太妃娘娘膝下尽孝。”
谢殷吩咐道:“把我库房里的那瓶宝相琉璃膏送去屑金院。”
屑金院是闻昭昭居住的院落。
宝相琉璃膏则是最好的伤药,无论怎样的伤疤,都能完美祛除。
扶山闻言,便知道自家世子是打算留下闻姑娘了。
他高兴地应了声“诶”,连忙去办了。
屑金院。
闻昭昭端坐在烛火下,已经换上寝衣。
她转了转那瓶宝相膏,弯起浅红如花瓣的唇。
看来今夜,是她赌赢了。
谢殷,骨子里是个非常重视亲情的人。
他为人长兄,爱护幼弟,是以,他鄙夷闻家兄妹的所作所为。
他对她生出了一丝怜惜。
上位者的一点点怜惜,就足以令她留下来。
闻昭昭垂落眼睫,挖出一大块药膏,慢条斯理地涂抹在自己的冻疮上。
转眼便是年底。
书院放假,谢厌臣也从义庄回到王府,府里热热闹闹的。
因为卫灵茹称病的缘故,执掌王府中馈和打理庶务的依旧是老太妃。
老人手把手带着闻昭昭,一点点教她如何统御奴仆收买人心,如何整理账本统筹宴会,种种繁冗,全是做高门主母的必备本领。
闻昭昭不知自己将来是否会嫁人,是否会用到这些本领。
但她愿意用心学。
到了正月间,王府每日都有前来拜年的宾客,老太妃把闻昭昭带在身边,让她试着交际夫人小姐。
待到用过午膳,后园子开始搭台唱戏,闻昭昭则服侍老太妃去更衣。
老人缓缓道:“这官场上的亲疏远近和各家动向,从内宅妇人身上便可窥探一二。所以,小丫头你可别小瞧了咱们这几天的交际。”
闻昭昭若有所思,半晌,道:“听闻赵都护年前被大哥哥革了军职,今日他夫人携女儿登门拜访,又送了重礼,想必就是求祖母在大哥哥面前替她们家说说话,好叫赵都护官复原职?我瞧她女儿正值妙龄,她又屡屡提及大哥哥身边缺人照顾,莫非她还想……”
“是了。”老太妃赞许地看她一眼,“可赵仲之贪污军饷,犯了你哥哥的大忌。所以这些钱财美人,咱们不能收。如今她们娘儿俩还等在垂花厅,小丫头可能替我应付她们?”
闻昭昭知道,老人家这是要历练她的为人处世了。
她福了一礼:“愿为祖母分忧。”
陈嬷嬷送她出门,像是拉家常般笑道:“说起来,这赵都护跟了老王爷二十年,屡次三番陪着出生入死,也算忠心。也是年纪大了,临了竟犯糊涂,贪污了两万两军饷。好在世子爷念及他过往的功绩,自掏腰包补上了窟窿,也没要他的命。”
闻昭昭知晓这是陈嬷嬷有意提点她,莫要太给赵家母女难堪。
她领了情:“多谢陈嬷嬷。”
陈嬷嬷赞许地目送她离开,才回去伺候老太妃。
老太妃坐在榻上:“昭昭这孩子,先是救了老四,又百般孝敬我、哄我高兴,我是真喜欢她。若能培养出来,将来未必不能嫁进高门大户。”
陈嬷嬷叹息:“可惜出身差了些,到底不是咱们王爷的亲闺女。”
垂花厅。
谢殷本是来万松院告诉老太妃,谢厌臣已经返回义庄了。
穿过廊檐的时候,却见花厅里坐着赵家母女。
他知道这母女俩的心思,因此没驻足,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又听见座屏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望去。
出来招待赵家母女的人竟然是闻昭昭。
他知晓从年底到正月间,闻昭昭一直在跟着祖母学习为人处世。
却不知她学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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