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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80:极品老婆疯狂迷恋我结局+番外

意通明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冷!直入骨髓的冷!唯有胸前留存着一抹温暖!闻到刺鼻的霉臭味和若有若无的女人体香,陈大山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发黑、低矮茅草屋顶,以及霉迹斑斑的腐朽木板墙,弥漫着柴火烟雾的狭小屋子......猛地一低头,他就看到了一个赤条条的、紧紧搂着自己的女人!她是赵慧兰?这是当年那个茅草屋?我这是......重生了?陈大山用力摇晃昏沉的脑袋,眼眶很快变得通红!1981年的冬天,村里正式推行农村包产到户政策!继父李新鼎和母亲说是为了能让家里多分到一点田地和山林,安排他和眼前这个下乡女知青结了婚。陈大山结婚当天才知道,自己娶的竟然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跛脚女人!更让他憋屈愤怒的是,李新鼎所说的分家,就是让他带着赵慧兰住进大屋旁边堆放柴火的茅草屋,还...

主角:陈大山赵慧兰   更新:2025-05-17 18: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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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大山赵慧兰的女频言情小说《重生80:极品老婆疯狂迷恋我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意通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冷!直入骨髓的冷!唯有胸前留存着一抹温暖!闻到刺鼻的霉臭味和若有若无的女人体香,陈大山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发黑、低矮茅草屋顶,以及霉迹斑斑的腐朽木板墙,弥漫着柴火烟雾的狭小屋子......猛地一低头,他就看到了一个赤条条的、紧紧搂着自己的女人!她是赵慧兰?这是当年那个茅草屋?我这是......重生了?陈大山用力摇晃昏沉的脑袋,眼眶很快变得通红!1981年的冬天,村里正式推行农村包产到户政策!继父李新鼎和母亲说是为了能让家里多分到一点田地和山林,安排他和眼前这个下乡女知青结了婚。陈大山结婚当天才知道,自己娶的竟然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跛脚女人!更让他憋屈愤怒的是,李新鼎所说的分家,就是让他带着赵慧兰住进大屋旁边堆放柴火的茅草屋,还...

《重生80:极品老婆疯狂迷恋我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冷!

直入骨髓的冷!

唯有胸前留存着一抹温暖!

闻到刺鼻的霉臭味和若有若无的女人体香,陈大山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发黑、低矮茅草屋顶,以及霉迹斑斑的腐朽木板墙,弥漫着柴火烟雾的狭小屋子......猛地一低头,他就看到了一个赤条条的、紧紧搂着自己的女人!

她是赵慧兰?

这是当年那个茅草屋?

我这是......重生了?

陈大山用力摇晃昏沉的脑袋,眼眶很快变得通红!

1981年的冬天,村里正式推行农村包产到户政策!

继父李新鼎和母亲说是为了能让家里多分到一点田地和山林,安排他和眼前这个下乡女知青结了婚。

陈大山结婚当天才知道,自己娶的竟然是一个瘦骨嶙峋的跛脚女人!

更让他憋屈愤怒的是,李新鼎所说的分家,就是让他带着赵慧兰住进大屋旁边堆放柴火的茅草屋,还只给了一床破棉絮和两捆稻草!

急火攻心,加上饥寒交迫,陈大山没几天就病倒了。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若不是赵慧兰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夜里还脱光衣服抱着他,用体温把他从鬼门关前拽回来,陈大山此刻只怕早已一命呜呼!

......被陈大山惊醒的赵慧兰,瞬间惊恐地向后缩去。

她粗糙皲裂的脸上写满了畏惧:“你......你醒了?”

“我......我马上去给你弄吃的......”她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陈大山的额头,立即下床抓起打着层层补丁的粗布衣服,背对着床铺慌乱地穿在身上。

女人的手很粗糙,上面布满了冻疮!

看着她身上的那些淤青,望着她一瘸一拐、慌忙走向火堆的瘦弱背影,陈大山眼里满是自责和懊悔!

赵慧兰如此惧怕他,完全就是被他打怕了呀!

前世他不敢找继父理论分家的事,窝里横却是一把好手!

本就对这个跛脚女人万般嫌弃的他,竟把这个可怜的女人当成了出气筒!

赵慧兰身上这些淤青,全都是被他打出来的!

从住进茅草屋那天起,陈大山就没哪天是不打她骂她的!

“我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啊!”

想到自己前世接下来做的那些混账事,陈大山直接一耳光就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81年,村里的知青几乎全都已经返城!

怎么安排唯一滞留下来的,而且还是残疾人的赵慧兰,也就成了村里的一个大难题,连镇上的领导都过问得好多次!

精于算计的继父李新鼎得知这个情况,立马找上村委会说要让陈大山娶了赵慧兰!

条件就是让村里给他们家安排一个,到镇上鞭炮厂工作的名额!

李新鼎是帮她大女儿要的这个名额!

却不料几个村干部当场就给他做起了思想工作,让他一定要照顾一下残疾人,把这个名额给赵慧兰!

李新鼎没敢当面回绝村干部!

却是在陈大山和赵慧兰结婚当天就分了家,把他们赶进了茅草屋!

他要让他们冻死、饿死,然后顺理成章地拿到那个名额!

可李新鼎没想到,赵慧兰愣是在齐腰深的大雪中挨家挨户地磕头讨到了口粮,和重病在身的陈大山一起勉强活了下来!

气急败坏的李新鼎,立马就又生出了一条毒计!

镇上的鞭炮厂,可是公家开办的!

只要毁掉赵慧兰的名声,说她为了一口吃的乱搞男女关系,鞭炮厂那边就绝不可能要她!

反正村里已经把那个名额给了李家。

到了那个时候让谁去,不就是他李新鼎说了算了?

上一世,陈大山直接就信了李新鼎的鬼话,转头就进屋把赵慧兰打了个半死,跟个傻子似的让她彻底坐实了污名!

结果才过了几天,陈大山就从村里的有财叔那里得知了全部真相!

可他却愣是为了他那点可笑的脸面,始终都没对赵慧兰说过一声对不起,就更别说是帮她挽回名声了!

更浑蛋的是......因为不愿意面对赵慧兰,加上受不了村里的风言风语,陈大山竟抛下断腿重病的她,参军入伍离开了李家村!

他心里对赵慧兰是有愧的!

每个月都把部队发的津贴寄回家了!

可当他五年后回乡探亲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寄回来的那些津贴,母亲和继父一分都没给赵慧兰!

赵慧兰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年,就在一场大雪之中被倒塌的茅草屋压死了!

她完全就是被李新鼎和陈大山一起害死的!

要是能去鞭炮厂工作,她就能住进单位宿舍,后来的悲剧又怎么可能发生?

陈大山离开之后,李新鼎立马就撒泼耍横,强占了分给赵慧兰的田地!

村里人说,她都快过不下去了,都依然还在那间茅草屋里,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她所留下的遗物,就只有一件亲手给陈大山织的毛衣!

一件她跛着脚在陡峭的山崖上采摘草药,再徒步十几里地到镇上换钱,一点一点买毛线织出来的毛衣!

那天,陈大山嚎啕大哭着跪在了埋着赵慧兰的土堆前!

他一下又一下地狠抽自己的耳光,抽到了满嘴是血!

可无论他如何悔恨和愧疚,那个在茅草屋里苦苦等待他归来的女人,都不可能活过来了!

从此以后,陈大山便和家里彻底断绝了关系!

愧疚和悔恨,使得再次回到部队的他,每天都不要命地刻苦训练,用那种方式麻痹自己!

他在部队呆了十二年,是建国以后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现代特种兵。

直到受了伤才不得不退伍,转而下海经商,跟随国家发展的脚步,成就了一番事业。

再后来,坐拥百亿资产的陈大山也结婚了,娶了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女人!

长相甜美,身段妖娆,对他百依百顺!

每一次看向他的时候,都是一脸的爱慕和崇拜。

可直到陈大山重病垂危之际,才知道那个女人早就在外面养了情夫,合谋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夺走了他所有的财产。

可笑堂堂江城首富,临了却是落了个无钱治病,死在郊区小医院病床上的凄凉下场!

去世前唯一让他感到温暖的,就只有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赵慧兰给他织的那件毛衣!

还好!

再次睁开眼睛,他又回到了81年,回到了这间茅草屋!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犯混,犯傻!

他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妻子,让她吃饱穿暖,让她过上人人羡慕的幸福生活!

......听到耳光声的赵慧兰下意识地一转头,就看到了陈大山那双红到吓人的眼睛!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瘦弱的身躯不停颤抖,神色惊恐:“别......别打我......”啪!

陈大山又抽了自己一耳光,跳下床就将这个吓到瑟瑟发抖的女人,狠狠地搂在了怀里!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这辈子,我一定拼尽全力让你幸福,绝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了!”

听到陈大山沉声说出的这两句话,吓到浑身僵硬的赵慧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水开了,我去给你做吃的!”

赵慧兰觉得陈大山肯定是烧还没退,还在说胡话!

如果不赶紧给他做吃的,等他清醒过来之后,自己绝对又要挨打!

发现陈大山始终用力抱着自己,她吓到眼泪都不停地冒了出来!

听到拼命压制的抽泣声,陈大山赶紧松开了手,慌乱道:“是我弄疼你了吗?”

“别哭,别哭,我就是太激动了......”他手忙脚乱地想要给赵慧兰擦眼泪,却是吓得她直接缩到了火堆另一侧。

她抖抖索索地,从破瓦罐里倒向吊锅里的粗玉米面,一共才只有一小把,连一口都不到!

陈大山心里一痛,当即抓起衣服套在了身上:“你在家里等着,我出去弄点吃的!”

眼见他说完就朝自己走来,欲言又止的赵慧兰本能地缩向了墙角!

手悬在半空的陈大山叹息了一声,开门大步钻进了外面凌冽的寒风!

现如今,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借粮肯定是借不到的!

陈大山思索着左右张望了一下,一下就看到了旁边台阶上那个方形粗眼竹编箩筛!

“先抓几只鸟吃了恢复一点力气,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他立马上前拿起箩筛,又顺手拿上了旁边一根绳子。

在齐腰深的大雪中走到后山竹林时,陈大山已经是满身虚汗。

冷得直打哆嗦的他强撑着捡起一根木棍系上绳子,再用木棍将盖在地上的箩筛撑起了半边,又从积雪下面挖出一把烂树叶撒在了箩筛下面。

然后,陈大山便抓着绳子的另一头,趴到了不远处的雪地里。

大雪封山,鸟类也在到处找吃的!

冻得缩成一团的陈大山,很快就看到两只麻雀扑腾着钻到了箩筛底下。

而就在他准备扯动绳索,让木棍撑着的箩筛落下网住麻雀时......两只羽毛鲜艳的鸟儿,突然急速飞到了箩筛旁!

“这是......野鸡?”

看到那两只至少一斤多重的野鸡,陈大山骤然瞪大双眼,紧张到连呼吸都停住了!


大雪下了一个多月,连山里的动物都快饿疯了!

两只野鸡虽然还算警惕,却也只是在箩筛旁边盘桓了片刻,便一头钻了进去!

就是现在!

陈大山当即一拉绳索,把支撑着箩筛的木棍都扯到飞起来了!

箩筛瞬间落下,将两只野鸡盖在了里面!

可那玩意儿太轻了!

慌乱扑腾的两只野鸡,直接就把那一平米大小的箩筛,给顶起来了!

陈大山只用了两秒钟,就冲到了十几米开外的箩筛旁边,毫不犹豫地合身趴在了上面!

剧烈的运动,使得身体虚弱的他大口喘着粗气,两眼都在发黑!

而他的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

“有了这两只野鸡补身体,说不定慧兰就不会得那场大病了!”

“这大山完全就是一个大宝藏啊!”

他的眼里,闪动着坚定的光芒:“这个冬天,我不仅要让慧兰吃饱穿暖,还要让她顿顿吃肉,穿最暖和的衣服!”

......茅草屋里,赵慧兰早就已经饿到两眼发黑,胃部抽搐了!

可是那锅跟清水没两样的玉米粥,她却是一口都没敢吃!

想起陈大山刚才出门时说的话,她忍不住苦涩地摇了摇头!

她以为陈大山脑子烧糊涂了以后,还能硬气一回,去找他后爹要点吃的回来的!

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外面都是一片寂静!

以李新鼎的性子,如果陈大山去要吃的,肯定会迎来一通破口大骂,甚至是一顿毒打......大雪封山,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

赵慧兰连膝盖都跪肿了,村里的王婶子才瞒着自家男人,偷偷摸摸地给了她两把玉米面!

陈大山不去找李新鼎,还能从哪弄到什么吃的?

赵慧兰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加上虚弱和饥饿,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是被开门的声音惊醒的!

看到再次出现在门口的陈大山,赵慧兰瞬间一个激灵,慌忙掀开了身上的棉絮。

随即下床跑过去捧起地上那锅玉米粥,战战兢兢地说道:“玉米粥已经煮好了,你快吃点吧!”

她连看都不敢看陈大山,惊恐不已地解释道:“我......我真没有偷懒,我就是实在太困了......”陈大山伸手接过吊锅,眼里满满的都是自责和心疼:“慧兰,咱们今天不吃这个了,咱们吃肉!”

吃肉?

低着头的赵慧兰,眼里顿时就又多了几分死寂!

他是真把脑子都给烧坏了,醒着都在说胡话了呀!

我们到现在都还没饿死,就已经算是老天爷开眼了,哪还有什么可能吃上肉?

前些天他虽然动不动就打我骂我,但脑子还算正常,不管怎么说都还算个依靠!

可他现在连脑子都坏掉了......赵慧兰想着想着,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阵扑腾声!

下意识地一抬头,她就看到了陈大山举在面前的,两只羽毛鲜艳的野鸡!

赵慧兰直勾勾地盯着野鸡,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在这大雪封山的季节,他居然只用了这么一会儿,就抓了两只野鸡回来?

陈大山温柔地把赵慧兰扶到了床边坐下,将破棉絮重新盖在了她身上!

“你坐着休息就好,其他的事我来做!”

“以前都是你在照顾我,现在轮到我来照顾你了!”

听着这番话,看着立马转身忙活起来的陈大山,赵慧兰始终处于呆滞状态!

我这是在做梦吗?

他竟然说要照顾我?

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心安!

但更多的还是陌生!

感觉陈大山病了一场之后,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都已经变得她完全不认识了!

陈大山很快就利索地将吊锅里的玉米粥倒进了瓦罐,然后出门打来一锅水,挂在了火堆上的吊钩上。

家里做饭的工具,除了那口吊锅,就只有一把破菜刀!

他想了想,决定直接做个叫花鸡!

从外面挖回了黄泥,然后用热水把泥巴搅成糊糊,吊锅里剩下的水也已经开了!

陈大山格外熟练地拎起一只野鸡在门外淋开水去毛,然后进屋开膛破肚祛除内脏。

随即洗净抹上粗盐,然后裹上黄泥,扒开火堆深深地埋了进去!

他本来是打算把两只野鸡都吃掉的!

但想了想,还是歉意地朝赵慧兰说道:“对不起啊,这两只野鸡咱们只能吃一只!”

“不过没事,我很快就会让你吃饱的!”

“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我回来的时候,鸡应该也就熟了!”

陈大山说完之后,就拎起另外一只野鸡出了门!

透过门缝看到他所去的方向是隔壁大屋,渐渐回过神来的赵慧兰,忍不住再次面带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是要把那只野鸡,给他后爹送去吗?

人家连一点活路都没给他留,他却是刚弄到一点好东西,就这么巴巴地送了过去了?

赵慧兰猜错了!

陈大山并没有去给后爹一家送野鸡,而是一路走向了大屋另一侧山坡上的李有财家!

没有吃的,他和赵慧兰就会饿死!

可要是没有保暖的衣物,上一世赵慧兰曾得过的那场大病,也一样无法躲过!

咚咚咚......听到敲门声响起,屋里的李有财磕了磕烟头,皱眉闷声问道:“谁?”

“有财叔,是我,大山!”

李有财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并没有起身开门,而是警惕地说道:“是大山啊?”

“这天寒地冻地,你过来找我有啥事啊?”

“叔可要先给你说清楚了,咱们家也是快要断粮了的!”

李有财还以为陈大山是来借粮食的!

“有财叔,你要不要野鸡?”

“刚抓的,差不多有两斤重呢!”

咯吱!

房门打开,李有财看着陈大山拎在手上的野鸡,一下就瞪大了双眼。

“真的是野鸡?”

“你这是怎么弄到的?”

陈大山嘿嘿一笑,哆哆嗦嗦地进屋凑到了火堆旁边:“用箩筛网的,你不也是经常用那个法子吗?”

李有财:“......”陈大山抓野鸡的法子,山里人全都是知道的!

可他们基本是要么根本抓不着,要么就是抓几只麻雀或者画眉鸟什么的,勉强打个牙祭!

李有财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真就没见过有人用箩筛抓到野鸡的!

啪!

陈大山将野鸡丢在了李有财面前,笑呵呵地说道:“有财叔,我想用这只野鸡,找你换两套棉衣棉裤,你看成不?”

李有财沉默着磕了磕烟斗,随即点头:“成!”

“娃儿他娘,你出来一下,把我那两套旧衣服拿出来给大山!”

话音落下之后过了一会儿,里屋才传来脚步声!

接过老婶子黑着脸递过来的棉衣棉裤,陈大山朝着老两口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婶子,谢谢有财叔!”

在这山里,一只野鸡实际上是换不到两套棉衣棉裤的!

李有财是个心善的人,所以答应了!

而且他在李家村,也算是路子比较广的!

不然他也拿不出这两套棉衣棉裤来!

上一世他也不可能得知真相,逮着陈大山企图把他骂醒!

陈大山把手里的旧棉袄套了一件在身上,顿时感觉暖和了许多。

随后他又找李有财借了一把镰刀,然后抱着一堆东西快步回了茅草屋!

......陈大山推开茅草屋房门的时候,在外面解手的李新鼎,正好开门走出旱厕!

“他们怎么还没死?”

“这小兔崽子从外面弄什么东西回来了?”

隐约看到陈大山抱在手里的东西,李新鼎皱了皱眉,当即轻手轻脚地摸到了茅草屋门口!

紧接着,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就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这是......肉?”

“他们竟然还有肉吃?”

趴在门上的李新鼎瞬间瞪大了双眼,咽口水的咕咚声把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陈大山一进屋就笑着拿出一件旧棉袄,温柔地上前说道:“慧兰,这是我刚才找有财叔换来的棉袄!”

“来,我帮你穿上!”

赵慧兰的身体本能的一阵颤抖!

而这次她却是忘了躲避!

眼眸中泛起一抹惊讶,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陈大山,任由他将棉衣穿到了自己身上!

此刻她心里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陈大山,他真的变了?

真没有和以前那样,巴巴地讨好他后爹了?

而是用那只野鸡,给我换来了保暖的衣服?

替赵慧兰穿上了棉衣,陈大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迫不及待地转身跑到火堆旁边,用竹棍将埋在里面的叫花鸡刨了出来!

啪!

随着裹在外面的泥壳敲开,一股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哪怕赵慧兰此刻对陈大山依旧十分畏惧,也依然是忍不住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野鸡已经熟透了!

顾不上烫手的陈大山,只是轻轻一扯,就把两只鸡腿全扯了下来!

热气蒸腾,屋子里的香气愈发浓郁!

陈大山想到鸡腿还很烫,索性直接递到了赵慧兰嘴边。

“来,尝尝好不好吃!”

“小心点,不要着急,别烫到了!”

看着陈大山近在咫尺的面容,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温柔和关切......赵慧兰呆滞半晌,才在男人的催促声中,迟疑着咬了一小口!

还没咀嚼,那种连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味道,就已经充斥了她的每一个味蕾!

这一刻,身体的本能一下就盖过了对陈大山的畏惧,她立马就用力咀嚼了起来!

咸香而又劲道!

前所未有的美味,使得她连眼泪都刷刷不停地冒了出来!

看着一边大口吃,一边不停流泪的赵慧兰,陈大山的眼眶也是一片湿润!

实际上野鸡也就熬汤好喝,做成叫花鸡吃肉的话,是算不上好吃的!

再加上唯一的调料就只是一点粗盐,就更是和美味两个字沾不上边了!

可是对于赵慧兰来说,却是无上的美味佳肴!

陈大山心中满是疼惜,轻声说道:“慧兰,慢点吃,还有呢!”

赵慧兰抬眼看了看他!

目光里的畏惧,已经渐渐被感动和心安所替代!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伸手自己拿起嘴边的鸡腿,闷声说道:“你也吃!”

“好!”

陈大山点点头,从剩下的叫花鸡上撕下一块肉吃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饿得太狠了,也或许是因为这难得的温馨!

他莫名就觉得这用野鸡做出来的叫花鸡,竟然比前世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美味几分!

不到两斤的野鸡,去掉羽毛和内脏,剩下的肉并不多!

陈大山心疼地把大多数都给了赵慧兰,两人很快就把一只鸡全都吃完了!

眼见赵慧兰还在拿着连肉丝都不剩的鸡骨头啃,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的他,当即再次起身抓起地上的镰刀,转身走向了门口。

“慧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你别省柴火,把火烧旺点,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

“我再出去弄点吃的,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一只野鸡,不过是让他们勉强吃了个半饱而已!

想要真正的吃饱穿暖,那就必须马上继续进山打猎!

而这时,门外的李新鼎突然跳脚大骂了起来:“赵慧兰,你要是还没死,就赶紧给我滚出来!”

“不要脸的贱货,为了一口吃的,竟然连陪睡男人睡觉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

这个老东西已经在门口趴了很久了!

闻着那股诱人的香味,听着屋里两人大口吞咽的声音,他从始至终都在不停地咽口水!

他在乎的并不是陈大山逮到了野鸡,而是在乎他们两个竟然有了活路!

他们这是死不了了?

那鞭炮厂的工作名额,还怎么弄到手?

听到李新鼎的骂声,陈大山原本温和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上一世,这人也是这么大叫大嚷地往赵慧兰身上泼脏水,闹到人尽皆知的!

陈大山后来才从一位老中医那里得知,赵慧兰的跛脚只是先天性髋关节错位!

这种情况,完全是可以通过正骨手法、辅以通络活血的药物,彻底根治的!

可是赵慧兰在被坐实污名当晚,就用一根枯藤在茅草屋里上吊了!

虽然因为枯藤不够结实没死成,可她那只跛脚却是又摔断了一次!

如果前世发生过的事再次重演,那她的腿可就完全无法医治了!

那样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一次!

这一次,陈大山要让李新鼎当着所有人的面,还赵慧兰一个清白!

......门外的李新鼎越骂越凶,声音越来越大,还狠狠地砸起了房门!

赵慧兰身躯剧烈颤抖,慌张地抬头看着陈大山,语气满是紧张和焦急:“不是,不是那样的,我没有......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陈大山语气坚定地说完,一把就拽开了发霉的木板门!

赵慧兰愣在原地,惊恐慌乱的双眼带着茫然!

他刚才说什么?

不让任何人欺负我?

那可是他从小到大都怕得要死的后爹呀!

前几天分家,人家连一点活路都被给他留,他都没敢说出半个不字的!

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陈大山的一声怒吼:“闭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你要是还敢满嘴喷粪败坏我媳妇的名声,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赵慧兰身躯猛地一颤,满脸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了门口那个男人的背影。

他真的在帮我说话?

还为了我,把他后爹都给骂了?

媳妇?

他说我是他媳妇?

赵慧兰眼眶泛红的看着门外,不禁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门外,陈大山冷冷看着眼前身形干瘦,皮肤黝黑,小眼睛里满是精明和算计的老男人,满身都是肃杀之气!

李新鼎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

神情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脑袋上稀稀拉拉的几缕头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犹如冬日里田埂上的枯草!

陈大山三岁丧父,次年母亲便带着他和姐姐陈桂花改嫁李新鼎,一同来到了李家村。

姐弟俩打小就起早贪黑地下地干农活挣公分,晚上回家还要操持家务到半夜,稍有懈怠就会迎来继父李新鼎的毒打。

大饥荒的那几年,李新鼎更是连饭都不怎么给姐弟俩吃,而且连陈桂花带着陈大山挖回来的野菜,都会被他理直气壮地抢走大半。

可姐弟俩这些年来在李新鼎面前,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甚至是连话都没敢大声说过!

而现在......李新鼎瞪大小眼睛看着陈大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小王八羔子,你敢骂我?”

这人立马熟练地抓起一根一人多长的柴火棍子,朝陈大山当头砸了过来!

陈大山只是微微侧身,就躲过了这一棍子!

反倒是李新鼎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啊......陈大山,你这个王八蛋,你婆娘都在外面偷人了,你竟然还要护着她?”

“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贱女人,你竟然连老子都敢打?”

“大家快来看啊,恩将仇报啦,儿子打老子啦!”

“家里出了这么一个天打雷劈的兔崽子,我不活了呀!”

冷冷看着李新鼎趴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叫,像头发疯的老驴似的不停打滚,陈大山什么话都没说!

他和李新鼎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就是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大雪封山,村里人全都在屋里烤火窝冬。

刚才李新鼎嚷嚷的时候,就有不少村民伸着脖子看热闹了!

现在这么一闹,周围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李新鼎更来劲了!

他一边在雪地里扑腾,一边扯着嗓子哭嚎:“大家伙儿可要给我做主啊!”

“他媳妇在外面偷人,我只是想帮忙他教训一下而已啊!”

“他倒好,不仅是护着那个贱人,还对我这个当老子的动起手来了!”

“我这个后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这小子拉扯大,现在他结婚了都还在跟着操心的啊!”

“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摊上这么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还让他娶了个不要脸的贱人回来,这日子还咋过哟!”

听到这番话,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顿时皱起了眉头!

几个大妈大婶更是立马看向茅草屋里的赵慧兰,激动不已地议论了起来。

“以前还真是没看出来呀,她竟然连这么伤风败俗的事都做得出来!”

“真不要脸,还好昨天她去的时候我在屋里,不然我家那口子,指不定就和这娘们儿滚到床上去了......”面对着这些人满脸厌恶的指指点点,赵慧兰的身躯顿时一阵剧烈摇晃!

快步出门的她因为太过着急,一下就被门槛绊到了那只跛脚,一头栽向了门外结冰之后分外坚硬的台阶!

“啊......”赵慧兰本能的一声惊呼!

然而下一秒,一只有力的臂膀,便接住了她瘦弱的身躯。

“你不用出来的!”

“外面太冷了,这事儿交给我处理就好!”

听到耳边陈大山温柔的声音,睁眼看着他那满是心疼和关切的双眼,赵慧兰一时间都忘了害怕和挣扎!

他真的相信我?

而且还在关心我?


围观村民当中,一个姓张的大爷杵着拐杖来到两人近前,朝着陈大山呵斥道:“大山,你婆娘做的这种事,放在以前可是要抓起来游街浸猪笼的!”

“新鼎这个当老子的,只是帮你教训她一下而已,你咋还对他动手哩?”

“儿子打老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马上跪下来给你爹磕头道歉,再把你婆娘好好教训一顿!”

“你们家出了这种事,丢的可是我们全村人的脸,你要是还敢犟嘴,可别怪咱们这些老少爷们对你不客气!”

此人的话还没说完,周围村民就已开始响应,齐刷刷朝陈大山两人逼近了几步,一副马上就要朝他俩动手的架势!

看到这一幕,赵慧兰瞬间浑身冰凉,眼泪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以前的陈大山到底有多怂,她实在是太清楚了!

刚才在李新鼎面前说了几句硬气话,就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他都那么瞧不上我,咋可能为了我这个瘸腿女人,跟德高望重的张大爷作对,还得罪这么多乡亲?

而就在赵慧兰心如死灰之际,陈大山的手便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男人冰冷的目光径直看向张大爷,一点面子都没给:“老东西,你既然是老糊涂了,那就给我把嘴闭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媳妇在外面偷人了?

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打李新鼎了?”

赵慧兰豁然瞪大双眼,神情呆滞地转头看向了陈大山!

她那晦暗泛红的双眼,终于是浮现出了一点点亮光!

周围那些村民脸色一僵,全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那个脊背犹如标枪般挺直的男人!

这还是我们认识那个陈大山吗?

他竟然敢用这种语气,朝张大爷说这种话?

陈大山没理会气到脸红脖子粗的张大爷,而是直接抬眼迎向了众人的目光。

“老少爷们儿,婶子大娘们,李新鼎这些年是咋糟践我和我姐的,你们心里应该都跟明镜似的吧?”

他说着,又抬手朝茅草屋里指了指:“瞧瞧,你们再瞧瞧他是咋分的家,这是完全没给我们留活路啊!”

“是,分家这事儿是我自己点头应下的,怨不得旁人。”

陈大山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却又透着一股硬气,“可他倒好,还蹬鼻子上脸,跑上门来编排我媳妇,说些没影的瞎话败坏她名声,这不是非得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想到前世的一切,陈大山的眼眶微微泛红,情绪也愈发激动起来:“我就问问大家伙儿,哪个老爷们能咽下这口气?”

他轻轻搂着赵慧兰瘦弱的肩膀,动作温柔而坚定。

“分家的时候,李新鼎那可是一丁点儿粮食都没给我留啊!”

“我们这些天吃的那点粮食,全是我媳妇在冰天雪地里跪着,一家一家磕头讨来的!”

陈大山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村子里回荡,一路传得老远:“我这条命,是我媳妇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往后要是还有谁敢在背后瞎咧咧,编排我媳妇,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赵慧兰身子猛地一震,转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身边这个男人。

他竟然这么维护我?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陈大山吗?

怎么病了一场下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刚才村民们看到赵慧兰从茅草屋里出来时,都没怎么留意屋里的情况。

直到这会儿,他们才顺着陈大山的手指,瞧见屋里那张破旧的木板床,还有床上铺着的那点稻草和破得不成样子的棉絮。

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愤怒。

村里有名的快嘴王婶子,第一个开了口:“这李新鼎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就算大山是继子,可也叫了你十几年的爹啊,你咋就能这么狠心呢?”

“这天寒地冻地,把大山两口子赶到这四面透风的破棚子里,这不是要人命嘛!”

刘大爷也是磕了磕烟袋,摇头说道:“大山说的没错,李新鼎这个后爹,这些年是真没少折磨他们姐弟俩啊!”

“我有好几次从他们家门口路过,都瞧见他在家里打孩子,下手那叫一个狠呐......”听到这些话,李新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你们都给我闭嘴!”

“我们老李家的事,还不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指手画脚!”

“分家的事,是这小兔崽子亲口应下的,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别想反悔!”

“他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活不下去能怪谁?

怪他自己没本事!”

“我不过是个后爹,养了他十几年,已经仁至义尽了,难道还要我养他一辈子不成?”

“我可没说要重新分家!”

陈大山打断李新鼎的话,冷声说道:“我现在说的,是你往我媳妇身上泼脏水的事!”

“你不会以为我真不知道吧?”

“你分家的时候把我们往死里逼,现在又跑来坏我媳妇的名声,为的就是把村里给我媳妇的,去鞭炮厂上班的那个名额,弄给你大女儿李春梅!”

陈大山没拐弯抹角,直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李新鼎的心思抖落了出来!

李新鼎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傻在了那儿。

村委会的人都是私下和我说的,这小兔崽子最近也一直都没出过门......他怎么会知道这事儿的?

一旁的村民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炸锅了!

王婶子像一阵风似的冲到李新鼎面前,手指几乎戳到他脸上,破口大骂:“李新鼎,你这个老王八蛋,你他娘的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啊!”

“为了让你家春梅吃上公家饭,就把大山两口子往死里逼,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王婶子的战斗力,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

李新鼎压根不敢接她的茬,恼羞成怒之下,挥舞着手里的柴火棍子,朝陈大山冲了过去。

“我打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账玩意儿!”

“我家春梅明明就是因为各方面的条件都符合,才被人家鞭炮厂选中的!”

“那可是公家开的厂,职工都是吃公家饭、拿国家工资的,怎么可能把名额给到一个跛子?”

“打死你!”

“我今天非得打死你这个遭雷劈的小兔崽子不可!”

他这是完全不讲理,开始撒泼耍横了!

眼看着李新鼎手里的棍子再次砸了过来,陈大山搂着赵慧兰,自然是半步都没打算躲的。

咚!

李新鼎直接被陈大山一脚踹倒在了雪地里:“要么,你就当着老少爷们的面说实话,还我媳妇一个清白!”

“要么咱们就一起到村委会,不,直接去找公安来做公证重新分家,再让他们帮忙调查清楚,还我媳妇一个公道!”

“胡乱编排毁人名声,犯的可是侮辱罪和诽谤罪,到时候你可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犯罪?

坐牢?”

嚎个不停的李新鼎瞬间哑火,脸色发白地梗着脖子喊道:“你少在这里唬我!”

“我......我就是说了几句话而已,犯什么王法了?”

“要抓也是先抓你,我说几句话就是犯法,儿子打老子,那就得枪毙!”

陈大山直接起身,一副马上出发的样子:“好,那我现在就去报公安,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在吓唬你!”

李新鼎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下意识地伸手就想拽住他!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戾气十足的尖叫:“混账王八蛋!”

“敢打我爹,我砍死你!”

拎着一把菜刀从屋里跑出来的,是陈大山母亲改嫁李新鼎后所生的小儿子李德文!

他一直都被李新鼎夫妇捧在手心里宠着,小小年纪就成了村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这小子打小就看陈大山不顺眼,总觉得家里的日子过不好,全是因为母亲当年带过来的两个“拖油瓶”。

此刻他一出来,就像发了疯的小狼崽子似的,一路冲到陈大山面前,高高扬起菜刀,恶狠狠地砍了下去。

霎时间,周围响起一片惊恐的惊呼!

连坐在地上的李新鼎,都被自家宝贝儿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得瞪大了眼睛,完全傻掉了。


十五岁的李德文满脸戾气,一路冲到陈大山面前,扬起菜刀就砍!

前世,幼年丧父的陈大山觉得是因为李新鼎,他们娘儿三个才能活不下的。

再加上李德文比他小了八岁,所以他对这小子一直都是百般忍让!

而此刻......啪!

陈大山一巴掌就把李德文抽翻在地,然后手疾眼快地一脚落下,踩在了这小子拿着菜刀的手上。

“啊......”李德文嘴里的嚎叫声才发出了一半,就看到那把黑黢黢的菜刀,径直朝自己的脑袋劈了下来!

嚎叫声戛然而止,下身一片温热!

这小子都被吓尿了!

周围几个村民一声惊呼,慌忙上前推了陈大山一把,那菜刀咔嚓一声砍在了李德文脑袋旁边的雪地上!

“大山,你快住手,快把刀放下!”

“你疯了吗?

德文他只是个孩子,你跟他较什么劲?”

“你这一刀真要是砍到了他的身上,可是要吃枪子儿的!”

这些人七手八脚地架着陈大山,一边夺刀一边大喊!

陈大山杀气腾腾地盯着李新鼎,一边挣扎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你是把事情说清楚,还是等着我去报公安?”

“现在公安要抓的人,可是又多了一个了!”

“大家伙儿都看到了,你儿子刚才是真打算砍死我的!”

“就算没成,也叫杀人未遂,也得抓起来坐牢,而且至少是十年起步!”

他自然知道,十五岁的李德文就算是被抓起来,也不过是送“学习班”管教而已!

可后世人尽皆知的常识,对于眼前这些村民来说都是如同天书,他们哪知道陈大山说的是真是假?

满嘴污言秽语的李德文一听这话,顿时就再次哑火了!

坐牢?

十年起步?

这对山里人来说,跟天塌了有区别?

李新鼎也是被陈大山突然爆发出来的狠劲,以及所说的这番话,唬得愣在了原地!

这时候,周围的村民也七嘴八舌地叫喊了起来:“李新鼎,你赶紧把事情说清楚!”

“大山现在是真没了活路,是真红了眼的。”

“你要是不听劝,可别怪我们撒手不管,让你们闹到公安那里去!”

被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养子,逼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头认错?

在陈大山面前威风了这么多年的李新鼎,哪里丢得起这个人?

他气到脖子青筋直跳,立马就梗着脖子喊道:“还诽谤、侮辱?

杀人未遂?”

“小兔崽子,你以为学了几个新词,就能唬住我了?”

“我告诉你,找谁来都不好使,我就是听到有人说......”他反应过来了!

压根不信这个从未出过大山的继子,还能懂什么法律!

“听人说?

你是听谁说的?

让他过来当着咱们大伙儿的面说!”

李新鼎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怒吼!

众人转头望去,便看到李有财手里拎着烟斗,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小赵挨家挨户磕头讨饭的时候,可都是大白天,好些人都看到了的!”

“你们有谁看到她进过谁家的门了?”

李有财大步走到李新鼎面前,挥舞着烟斗厉声道:“有福亲口对我说的,你让大山把小赵娶回家,就是为了找村里要一个去鞭炮厂上班的名额!”

“村干部让他照顾残疾人,把名额给小赵,你这个混账东西就起了歹心,把大山两口子往死里逼......”前世,陈大山这个当丈夫的都没相信赵慧兰,直接就把他打了个半死!

所以李有财是过了两天,实在忍不住了才逮着他骂了一顿!

而现在,陈大山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态度和决心!

所以一直都在远处看着的李有财,立马就站了出来!

李有财的弟弟李有福是生产队的小队长,虽然不算正式的村干部,但也还是有机会知道很多内部消息的。

听到李有财斩钉截铁地说出的这番话,村民们立马就跟着附和了起来!

“有财叔说的没错,人家小赵虽然是挨家挨户地磕头,却是真的谁家的门都没进过!”

“我就说大山又能吃苦又能干活,长得也不赖,怎么会娶一个跛脚女人的呢?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事!”

“现在为了让春梅吃上公家饭,他竟然连大山两口子的命都想要了,就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吗?”

李新鼎呼呼地喘着粗气,黝黑的脸部肌肉一阵抽搐,拽上宝贝儿子李德文就往屋里走。

“反正我是听人说过的!”

“就算是听错了又怎样?

出了这种事,我这个当老子的,难道连问都不能问了?”

“你们少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老李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指手画脚!”

他知道这盆脏水是泼不到赵慧兰身上去了,立马耍起了无赖,准备直接开溜!

陈大山看着李新鼎的背影,冷声开口:“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再走,我就立马下山报公安!”

“你也可以试试,看我是不是在吓唬你!”

“你侮辱诽谤我媳妇、你儿子持刀杀人,乡亲们全都看在了眼里,全都可以作证的!”

“等到公安来了,你们父子两个谁都跑不了,全都得进去吃牢饭!”

李新鼎浑身一震,转头的时候都已经气到了面容扭曲的地步:“天打雷劈的兔崽子,我养了你十几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啊?”

“送自己的老子和弟弟去吃牢饭,你就不怕一辈子都被人戳脊梁骨?”

“浑蛋玩意儿,你今天要是敢去报公安,老子就和你拼了!”

陈大山冷冷地看着此人,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就算被人戳脊梁骨,也比活不下去了好!”

“对了,等到公安来了,这家也得重新分!”

“你藏在厨房楼上的那几袋玉米,至少得分我三成,还有你床板下面的那些粮票和钱......”李新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眼神中满是挣扎与不甘。

他看了看周围义愤填膺的村民,又看了看一脸决绝的陈大山,心中明白,今天这事儿要是不妥善解决,自己怕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犹豫了好一会儿,李新鼎才咬了咬牙,极不情愿地开口:“行......我错了,我不该乱说你媳妇,是我瞎编的......”他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

“大声点!

你没吃饭吗?”

陈大山皱眉吼道。

李新鼎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道:“我错了,我不该污蔑赵慧兰,都是我胡说八道的!”

喊完这句话,他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瘫坐在了台阶上。

看着他这副模样,陈大山才冷哼了一声,转身朝周围村民抱拳道:“多谢各位叔伯、婶子、大娘帮我主持公道,大山将来一定报答大家的恩情!”

村民们纷纷点头之余,眼里也是带着满满的诧异!

他们是看着陈大山长大的,全都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这孩子怎么突然就有胆子,和李新鼎硬碰硬地干上了?

莫非是因为病了一场,突然开窍了?

再次被陈大山搂住肩膀的赵慧兰,更是整个人都痴了!

她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陈大山的脸上!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可是......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赵慧兰盯着陈大山看了一阵,忽然明白了!

是眼睛!

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没有前些日子的厌恶和嫌弃,而是亮晶晶的,带着温柔和怜惜,仿佛自己......是他最珍视的宝物!

赵慧兰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飞快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把话说清楚了就行了,咱们快进屋吧,外面冷!”

“对对对,快进屋,外面冷!”

陈大山赶紧挥手和陆续散去的村民道别,火急火燎地扶着赵慧兰进了茅草屋!

把她按到床上用被子盖好之后,他立马就又抓起了地上的镰刀和绳索,快步走向了门口:“你就在家里好好的休息,我出去弄吃的!”

说完也不等赵慧兰答话,便再次钻进了寒风!

看着漫山遍野的,被白雪压弯了腰的竹子,陈大山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随即他又抬手抓起了一把锄头,然后迈开大步走向了远处的大山!


陈大山穿的袜子和解放鞋全都是破的,在后山抓野鸡的时候就灌了不少雪进去,一双脚早就冻到没啥知觉了!

他跑到路边地里扯了几张干玉米苞叶垫在了鞋底,又在鞋子外面包了好几层,用绳子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这模样虽说看着怪,但好歹起了点保暖作用。

李家村周边山脉连绵数百里,山里野货应有尽有。

老一辈常念叨,早年还在老林子里见过老虎和熊瞎子。

前些年情况还好,村里民兵队有枪,还能镇得住场面。

可如今民兵队解散,枪支被回收,也就少数村民手里还有自制的土铳。

那土铳杀伤力弱,准头还差。

关键每次开枪,都得往枪管里重新灌火药,再用铁钎把火药捣实,最后装上铁珠或者铁屑。

真要碰到一枪打不死的凶猛野兽,压根就没有第二次开火的机会!

积雪没过了陈大山的膝盖,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里走去。

凭着记忆来到一片竹林时,他停下了脚步。

没有枪械,制造陷阱就成了唯一可选的,最有效的捕猎方式。

曾是特种兵的陈大山,野外生存技能娴熟,制造陷阱对他来说也是轻车熟路。

他拿起找李有财借来镰刀,很快就砍了几十根竹子!

只用了半个多小时,他就削出了一大捆尖刺,还有好多弹力十足的竹竿和竹片!

这时候,他才来到刚才就看到了的地方,扬起锄头开始挖坑!两块十几米长的大石头,形成一个漏斗状的夹角。

而陈大山选的位置就在漏斗口上。

地上结着厚厚的冰,土里石头也多!

陈大山身体还十分虚弱,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陷坑挖好。

他喘着粗气稍作休息,便把削尖的竹子插在大坑底部,又砍了些树枝盖在上面,用枯叶和积雪掩盖起来。

然后,他还在周围布置了几个用绳子做的套索。

陷阱已然准备好了!

凭陈大山的经验,这地方肯定是有野兽出没的。

可他实在等不起了,之前去后山抓野鸡的时候,才走了那点距离,他就累到了两眼发黑的地步!

要是又饿上一天,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力气走到这儿来。

忽然,皱眉思索的陈大山,看到了不远处那一大簇密密麻麻的葛藤。

葛藤的下面就是葛根,挖出来榨出葛根粉,也是可以烙饼子或者做糊糊吃的!

不过这玩意儿太难挖了!

关键是费上一肚子的功夫,都还不一定能吃上一顿饱的!

对眼下的陈大山来说,用葛藤来替代不够用的绳索,反倒更有用处......山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树枝被积雪压断的声响,格外清晰。

突然,山顶方向传来尖锐的哨音,还有咚咚咚的敲击声和呼喝声。

无数鸟儿被惊得冲天而起,茂密的灌木丛也晃动起来。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林子里的动静愈发大了。

突然间,三只浑身长着灰黑色绒毛、一尺来长、模样有点像猫的动物,慌慌张张地从一个大树洞里钻了出来。

“是果子狸,一整窝果子狸!”

陈大山心里一惊,瞬间激动起来,“运气太好了,要是能逮住这些家伙,可就给我解决大问题了。”

他兴奋不已,一边拼命奔跑,一边吹着竹哨,将这些果子狸往陷阱方向驱赶!

野生动物对危险是有着本能的感知的!

那几只果子狸闻到陷坑方向残留的人类气味,很快就改变了方向,转头跑向了另一侧!

好在陈大山早有准备!

他立刻跑到一旁,捡起地上葛藤的一端,用力一扯。

紧接着,他之前费了好大劲才弄到树枝上、用葛藤串着的大雪球,便一个接一个地,从各处掉了下来。

咚咚咚......篮球大小的雪球飞速砸落。

虽然没啥攻击力,但动静却是不小!

那三只果子狸见状,立马又跑向了另一边。

可陈大山布置的雪球,已经把这片山坡包围了。

随着又一串雪球落下,三只果子狸终于朝着陷坑方向跑去。

陷阱左右那两块大石头,足有两米多高,而且又陡又滑,果子狸也上不去!

慌不择路的果子狸一家硬着头皮往前冲,转眼就到了“漏斗口!”

唰!

绷紧的小树猛然弹起,其中一只果子狸瞬间就被挂在了半空!

剩下两只果子狸惊跳而起,落下的时候却是正好掉进了陷坑!

这玩意儿单只重量才十几斤,而且皮毛厚实,陷坑里的竹刺是扎不死的!

陈大山完全就是顺着山坡滚下去的!

猛扯了一下最后一根葛藤,堆积在大石头上的,十来块脸盆大小的石头便哗啦哗啦地砸进了陷坑!

陈大山这才呼呼不停地喘着粗气,有些虚脱地瘫坐在了雪地里!

那些石块,是他刚才挖陷坑的时候,从泥土里挖出来的!

为了搬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去,他连手都磨破皮了!

好在,所有的努力都没白费!

三只果子狸,每只都有十几斤重!

这是实打实的大丰收!

......泥瓦房的窗户很小,即便是大白天,屋子里的光线都极为昏暗!

用条石围着的火塘烧的很旺!

烟雾缭绕,火光摇曳,映照着李新鼎阴沉的脸色!

这人恶狠狠地瞪着角落里老实巴交的中年妇女,手里的烟锅都在石坎上砸出了火星:“瞧见了吧?

那就是你生的好儿子!”

“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如果没有我,那个遭雷劈的小兔崽子,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荒郊野岭了!”

“可他倒好,现在翅膀硬了,当着那么多人都敢跟我对着干了!”

卢招娣穿着一件黑黝黝的粗布对襟棉袄,上面补丁摞补丁,袖口上的污渍在火光中泛着油光。

面对李新鼎破口大骂,她就那么缩着脖子,低眉顺眼地坐在角落里,自始至终都没吭声!

她作为陈大山和陈桂花的母亲,这些年从来就没有在李新鼎面前,维护过自己的儿女半句!

全都是跟今天一样!

不管闹出多大的动静,不管姐弟两人被打得有多惨,她都跟鸵鸟似的躲在一边,好像是只要不听不看,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爹,您也别上火。”

李德文都十五岁了,这会儿还赖在卢招娣腿上。

他小小年纪,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阴狠劲儿,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我听人说了,那个王八蛋也就是运气好,用箩筛在后山弄到了两只野鸡。”

“这种好事能碰上一次就不错了,哪能天天有?”

“我刚才已经把咱家箩筛收起来了,保管那个王八蛋连鸟都逮不着一只,只能和那个臭瘸子一起饿死。”

听到这话,李新鼎顿时露出了笑容。

他伸手慈爱地摸着李德文的脑袋,说道:“还是我家德文懂事,爹都老糊涂了。”

“你说得对,那小兔崽子和那个瘸子迟早得饿死,犯不着为他们生气。”

“他们现在是弄到了口吃的,有了点力气,等他们饿昏了,爹立马就去给你报仇。”

“儿子打老子,还敢对我家德文动手,我绝对饶不了他们......”正说着,屋里几人便听到门外传来有人脚踩积雪发出的咯吱声。

紧接着,他们便听到陈大山格外激动的声音,从茅草屋方向传了过来:“慧兰,你怎么出来了?”

“哈哈,你快看,我又逮到好东西了......”
第一个坐不住的是李德文!

这小子猴急地从卢招娣腿上跳了下去,撒开脚丫子就往外冲!

李新鼎紧也没多耽搁,拎着烟斗跟着出了门!

而父子俩到门口时,却是啥都没瞧见。

天寒地冻,陈大山刚看到赵慧兰在外面,就快步上前轻推着她一起进了屋!

看着陈大山消失在门口的衣角,李新鼎朝着那边狠狠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道:“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还在这儿死要面子,这兔崽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还说什么又逮到好东西了,骗鬼呢!”

“就他那两手空空的,要是能在山里弄到啥好货,我李新鼎以后连名字都倒着念!”

李德文眼珠子滴溜乱转,抬腿就想往陈大山那边凑。

李新鼎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哄着说道:“德文呐,咱进屋,没啥好看的。”

“他们刚吃了顿饱饭,这会儿还有些力气,保不准又对你动手。”

说着,他心疼地给李德文揉了揉脸上还没消下去的巴掌印,接着又跳脚破口大骂了好一阵,这才转身进了屋。

茅草屋里!

赵慧兰被陈大山扶着坐到床沿,瞧见他肩膀上搭着的三只果子狸,整个人都懵了。

她是最后一批下乡的知青,可在这山里也待了几年了。

果子狸这东西,她虽没亲眼见过,却也听人说起过的。

听说这东西在林子里跑起来那叫一个快,还能蹦起三尺多高,而且还会上树。

陈大山出门时就带了一把镰刀、一把锄头,还有一根绳子!

就凭这点工具,能逮到一只果子狸算是个奇迹了!

可他竟然一下子就弄了三只回来?

赵慧兰满心疑惑,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弄到的?”

“我在野人坡那边挖了个大坑,又布置了几个套索,然后跑到山坡顶上一阵吆喝,没想到还真就弄到了好货!”

陈大山一边兴奋地解释,一边在火堆旁的石坎上磨了磨那把破菜刀,然后就开始给果子狸剥皮!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赵慧兰听了,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

野人坡,那是几里地外一座极为陡峭的山坡。

那地方山势陡峭险峻,灌木丛生,听说还有猛兽、甚至是野人出没,就连山里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不敢往深处去。

大冷天的,陈大山竟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赤手空拳跑到那个地方打猎去了?

赵慧兰瞧了陈大山好一会儿,看到他手上的伤后,终究还是鼓起勇气,从墙上抠下了两块蛛蛋皮。

随即走上前去,轻声说道:“手都受伤了,咋不先把血止住呢?”

“以后别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待会儿我拿这些肉去找人换点粮食,等熬到开春日子就好过些了。”

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山里人大多用这种蜘蛛卵囊,或是门轴周围的细灰来止血。

至于说酒精消毒什么的,别说是根本不懂了,就算是知道也舍不得花那个钱!

看着赵慧兰细心地把蛛蛋皮敷在了自己手上的伤口上,听到她略带着几分嗔怪的话语,陈大山眼里满满的都是温柔的笑意!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从赵慧兰身上感受到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陈大山顺势握住赵慧兰的手,认真说道:“慧兰,我说过一定得让你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的。”

“男人说出来的话,那是一定要做到的。”

“你放心,你男人我本事大着呢,就算老虎见了我,都得绕着走。”

听到他说的“你男人”三个字,赵慧兰脸上微微一烫,心跳突然就加快了几分。

陈大山又扶着她来到床边坐下,叮嘱道:“你要是觉着冷,就把被子裹上。”

“换粮的事儿你别管,吃完饭我就上街去一趟。”

“这果子狸,肉和皮都能卖钱,我不光要换粮食,还得换两床棉被回来。”

换钱?

换粮?

还要换两床棉被回来?

看着转身专心忙活的陈大山,赵慧兰神色复杂,眼里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

很快,陈大山就剖出了一只果子狸!

然后又用菜刀分出一半,胡乱砍成了几大块,清洗过后加水丢进吊锅,挂在了火堆上的挂钩上!

他刚用竹子削了两双筷子,锅里的水就开了!

热气蒸腾,肉香弥漫在茅草屋内!

果子狸的腮边和眉心长着白毛,因此山里人给它起的名字,就叫做白眉子!

山里人都说“天上龙肉,地上白眉子肉”!

哪怕锅里没放任何调料,这香味都勾得陈大山直咽口水。

他赶紧往锅里加了点粗盐,迫不及待地蹲在火堆旁,拿着刚削的筷子在锅里的肉上一下又一下地戳了起来。

仿佛多戳几下,这锅肉就能熟得更快似的!

......另一边,大屋里李新鼎一家也开饭了。

在这山里,日子穷苦,家家户户每天都只吃两顿饭。

他们家的晚饭,不过是埋在火堆下面烧出来的几颗土豆,还有用瓦罐在火堆边煨出来的一小点米饭。

土豆是李新鼎和卢招娣吃的,米饭则是专门给李德文准备的。

这山里不产大米,只有耐寒耐旱的玉米、红薯和土豆。

他们给李德文吃的这点米,全都是把土豆背到街上换来的。

六斤土豆,才能换到一斤米!

而且还得是那种形状规整、个头大的好土豆,才能换到。

对山里人来说,这么金贵的大米,就算没菜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李德文心安理得地抱着瓦罐,拿起筷子从桌上碗里挑了点辣椒酱搅和进去,便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可吃着吃着,他就突然停住了!

这小子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咽了口唾沫,大声嚷嚷道:“肉,是肉香味!”

“爹,娘,你们快闻闻,是不是肉香味?”

他扔下手里的瓦罐,拽着李新鼎一阵就是摇晃,“有人在吃肉!”

肉?

正在就着辣椒酱啃土豆的李新鼎,嘴里猛然一停,同样地贪婪地吸着气!

闻着空气中的肉香味,老东西连哈喇子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好重的腥味,是毛狗子肉,还是猪獾子肉?”

李新鼎一边嘀咕,一边扔下手里的土豆,起身往屋外走去。

在家里向来不怎么吭声的卢招娣,这时也开了口:“当家的,你去隔壁有财哥家瞅瞅,要是他们弄到了啥野货,你就跟人家好好说说,借点回来。”

说着,她满眼宠溺地看向李德文:“咱德文,可是好久都没沾过荤腥了。”

“对对对,爹,我要吃肉!”

李德文眼睛放光,立马跟上李新鼎,“我跟你一块儿去!”

李新鼎到了堂屋,想了想,又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把烟叶夹在腋下,然后把双手拢在袖子里,带着李德文出了门。

“怪了?”

刚出门,李新鼎就扭头看向了茅草屋方向:“这肉味儿,咋像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爹,陈大山那个王八蛋不会真搞到肉了吧?”

李德文馋得不行,还没等李新鼎搭话,就兴奋地跑向了茅草屋。

“爹,肉味儿就是从茅草屋传出来的!”

这一刻,李新鼎整张脸都黑了!

那个小兔崽子真弄到肉了?

还好刚才周围没有外人,不然我以后岂不是连名字都倒着念了?

结果下一秒,远处的李德文就看着自己的老爹,前仰后合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爹,你刚才说了,他要是能弄到好东西,你以后就把名字倒着念的!”

“哦哦,我爹要改名咯,以后都叫鼎新李咯......”可真是个“大孝子”!

哪怕李新鼎平日里对这小子宠得不行,这会儿都恨不得抽他一顿。

茅草屋里,陈大山听到外面李德文的大喊大叫,眼睛微微眯起,顺手就抄起了那把镰刀。

下一秒,房门就被李德文砸得砰砰响:“陈大山,你们是不是在里头吃肉呢?”

“我都闻到味儿了,快,给我弄几块尝尝!”

这小子根本没等陈大山回应,就伸手拽开了木板门。

而他还没进门,一把镰刀就直接戳在了他鼻尖上!


看着鼻尖上冰凉的镰刀,李德文脚下一僵,瞪大眼睛就骂开了:“陈大山,你个挨千刀的!”

“上午打我的那一巴掌,老子都还没找你算账呢,这会儿又拿镰刀对着我?

你反了天了!”

陈大山目光如炬,冷冷地盯着李德文,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滚!”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竟然敢叫我滚?”

李德文满脸狰狞,戾气四溢:“我可是你弟,亲弟弟!”

“你现在搞到了肉,难道不该先紧着爹娘和我吃?

你还是不是个人?”

“陈大山,你给老子把刀放下!”

李新鼎跟着破口大骂的同时,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屋里的吊锅。

作为土生土长的山里人,他一眼就认出了锅里煮的是果子狸肉!

果子狸肉脂肪丰厚,对于一年到头难见荤腥的山里人而言,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村头民兵队的李富贵,早年跟着队里吃过一回果子狸!

就那几小块肉、一口汤,愣是让他念叨了好些年,做梦都想再吃上一口。

此刻,李新鼎也在使劲地咽口水!

瞧见茅草屋里还撂着两只果子狸,眼里的贪婪更是几近实质化:“你个王八羔子,德文怎么说都是你弟弟,你竟然连几块肉都不愿意给他吃?”

“而且虽然是分了家,你也还是我儿子,老子把你养了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吃独食的?”

陈大山眼睛一眯,直接扬起镰刀就砍!

“妈呀......”李德文吓得一声尖叫,本能的就是往后一缩。

他这一退,把身后的李新鼎也给撞得失去平衡,两人一同狼狈地滚下了台阶。

砰!

陈大山手里的镰刀狠狠砍在了木板门上,刀刃深深嵌入木门,门板险些被砍穿,木屑飞溅。

李新鼎盯着门上那把颤巍巍的镰刀,只觉得一股寒意直窜脑门,浑身冰凉。

这个小畜生,他是真敢砍啊!

刚才要不是德文躲得快,怕是连脑袋都被他砍掉半边了!

“再敢凑过来,我就砍死你们!”

陈大山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摇晃两下扯下了门上的镰刀,冷冷看着李新鼎道:“你说你养我?”

“我五岁就踩着板凳上灶台给一家人做饭,我姐七岁就被你赶到地里挣工分!”

“这些年在你家,我有哪口饭是白吃的?”

“从十几岁起,我和我姐哪天挣的工分不比你多?”

“到底是谁在养谁?

我看是你趴在我和我姐身上吸了这么多年的血!”

前世,陈大山总念着母亲的养育之恩,也觉得李新鼎好歹给幼年丧父的自己和陈桂花提供了一处栖身之所。

所以在部队时,他把津贴寄回家,还在附言里嘱托李新鼎合理分配。

那时的他,见识了外面广阔的世界,天真地以为农村那些琐碎的矛盾,不过都是因为穷闹的。

他以为只要日子能好起来,李新鼎便不会那般算计,母亲也不会一直那么懦弱。

直到他再次回来,得知那些津贴赵慧兰一分都没拿到!

包产到户之后,日子明明是过得好起来了,而且还有他定期寄回来的津贴......直到那一刻,陈大山才知道,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坏种!

重活一世,他要比他们更凶,比他们更狠,让他们永远都不敢来招惹自己!

李新鼎被陈大山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却依然还是厚着脸皮在门口喊道:“好,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我这个后爹的死活你可以不管,你这点肉我也不稀罕吃!”

“可你别忘了,你亲娘还在呢,春梅和德文也是你的亲妹妹亲弟弟!”

“你这个不孝的畜生,自己吃着肉,却让你娘和弟弟妹妹啃土豆,你还有良心吗?”

“当年你爹死了以后,你娘带着你们姐弟两个......够了!”

陈大山一声怒吼,打断了李新鼎的话,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你少拿我娘当借口,李春梅和李德文,这些年来也没把我当过哥哥!”

这时候,卢招娣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搓着衣角,嗫嚅道:“大山啊,你就别跟你爹置气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的!”

这是陈大山重生以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

哪怕对这个人已经彻底失望,他的眼眶仍忍不住微微泛红。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惨笑道:“娘,如果不是为了让你的宝贝儿子李德文吃上肉,我这会儿就算是被李新鼎打死了,你怕是也不会出来说句话吧?”

“别在我面前儿演了!”

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冷漠了起来:“我听山外面的人说过一句话,只要我没有道德,那就谁都别想绑架我!”

“别跟我说什么孝不孝顺!”

“这肉,是我拼了命才从山里弄来的,你们谁都别想沾手!”

李德文看到卢招娣都出面了,陈大山依旧是不松口,顿时就满脸不甘的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继续开骂!

李新鼎眼珠子一转,伸手一把拽住了这小子,假惺惺地缓和了语调说道:“大山啊,爹知道,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们!”

“可那不都是因为日子太穷,实在没办法把一家人都照顾周全吗?”

“现在你有本事了,就算不管我这个后爹,总得管管你娘,照顾照顾弟弟妹妹吧?”

“三只果子狸,你分一只,不,半只出来......”陈大山又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冰冷地扫过眼前这一家三口。

随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连句话都不敢说的娘!”

“也没有从小到大都没把我当家人,动不动就对我又打又骂的弟弟妹妹!”

说完,他的眼里已经尽是寒意,同时还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镰刀!

李新鼎见状心里一怵,知道这肉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上了!

他恶狠狠地看了陈大山一眼,咬牙切齿地吼道:“好,你这个遭雷劈的不孝子,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直接把在地上打滚撒泼的李德文抱了起来,又狠狠踹了卢招娣一脚,气急败坏地带着他们,灰溜溜地回了屋。

砰!

陈大山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房门!

此时,锅里的果子狸肉已经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连吃饭的碗都没有,陈大山直接用筷子戳了一块最大的,递到了赵慧兰面前:“慧兰,快吃吧!”

赵慧兰伸手接过筷子,语气满是担忧:“大......大山,别人你可以不管,但你亲娘......”陈大山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脸上扯出一抹苦笑:“上慈才有下孝!”

“摊上这么个既懦弱又偏心到骨子里的娘,我这个当儿子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们划清界限!!”

“当然,我终究是个人,而不是个畜生!”

“如果我娘将来真有啥过不去的坎儿,我还是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搭把手的!”

说到这里,他目光微冷,语气也加重了几分:“不过仅限于我娘,至于李新鼎和他那对儿女,就算是死了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赵慧兰闻言深深地看了陈大山一眼,随即低头咬了一口筷子上的肉!

刹那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悄然爬上她的嘴角。

他是真变了!

虽说当初迫于无奈才嫁给了他......可现在看来,倒也算是老天爷开眼,自己没嫁错人!

果子狸的肉实际上有点肥腻的,加上烹饪方式实在是太过粗糙,味道着实算不上多好!

可陈大山和赵慧兰两人,实在是太久没沾过荤腥了!

一口咬下之后,即便是肥油直冒,也没有觉得任何的油腻,反而是觉得满口鲜香,仿佛连舌头都要吞了下去!

当过兵的陈大山本就没有什么吃相,前世即便当了大老板,他都是一样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十分豪放!

此刻在他面前,赵慧兰也渐渐没了拘束。

饿极了的她,吃着吃着,便把碍事的筷子搁到一旁,像只小仓鼠似的,双手抱住那块肉,大口啃了起来。

一番风卷残云后,两人都吃得满脸是油。

突然,两人宛若心有灵犀,同时看向对方。

紧接着,这对终于吃上一顿饱饭的小夫妻,瞧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同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此时,约莫已是下午三四点钟。

陈大山猛地想起,镇上的供销社、外贸站那些单位,到点就会关门。

他赶忙三两口把手上的肉吃完,随后拎起剩下的两只果子狸,匆匆出了门。

天黑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把棉被买回来。

虽说赵慧兰这会儿还没生病的迹象,但要是再冻上一晚,可就说不准了!


村里通往镇上的小路,足足有十几公里。

那条小路蜿蜒曲折地穿梭在茂密树林间,坡度陡峭,其中还有好几段是在山岩上开凿出来的。

前些年,大队倒是牵头组织各生产小队合力修了条土公路。

但为了兼顾沿途所有生产队,还要避开农田,绕过难以炸开的山岩,最后修成了七拐八绕的模样。

要是顺着公路去镇上,走上一天都未必能到。

不过这对陈大山而言,厚实的积雪,反倒成了助力。

他用麻绳将两只果子狸牢牢绑在背上,又把剥下的果子狸皮垫在了屁股底下。

除了必须用脚走的地方,其余路段,他都是坐在雪地里一路往下滑的。

别人要用两个小时才能走完的路程,他却是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走完了!

......从镇上经过的国道,已经通车一年多了!

街道旁边立了不少简陋招牌,开上了不少小饭店。

不过目前也只是有什么做什么,给那些过路的长途车司机提供简单的饭食!

路边立着的是紧密排列的木质电线杆,电线不高,在寒风中晃来晃去。

街上行人寥寥,人们穿的衣服也多是蓝、黑、灰等暗色。

唯一还算鲜活的气息,就是几个放爆竹的小屁孩!

他们嘻嘻哈哈地笑闹着,穿着开裆裤的小屁股冻得青紫,却依旧玩得不亦乐乎,浑然不觉寒冷。

陈大山无暇欣赏这些风景,更没有时间去怀旧!

下山可以一路滑下来,上山却是只能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要是等到天黑山路难辨,再加上山里还有野兽出没,就算是他也不敢保证不出事!

街道不长,他脚步匆匆,很快就来到了外贸站。

在这个年代,山里人出售本地特色的农产品、畜产品、手工艺品之类的东西,都会直接送到这里。

外贸站是一座单层的红砖房,外墙水泥涂层已被岁月侵蚀斑驳。

门旁边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一行规整的黑色大字:丹水镇外贸站。

陈大山在门口张望了一番,发现屋内空荡荡的。

他从大厅那些散发着阵阵药香味的麻袋中间穿过,去最深处的休息室找了一下。

还是没找到人!

挂在墙上的挂钟显示,这会儿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

陈大山本来是准备直接去供销社那边的!

不过到了门口之后,他还是朝周围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我卖东西!”

他并没把外贸站的人喊来!

而是把旁边小饭店里的一个中年人喊了出来!

这人头上戴着一顶毡帽,身上裹着一件军大衣,脚下穿着山里少见的黑色高帮帆布棉鞋。

看到陈大山身上的两只果子狸,还有手上的果子狸皮,这人眼睛顿时就亮了。

“小兄弟,你过来,咱俩聊聊......”陈大山原本是没打算理会的!

可当他看到停在饭店门口那辆解放牌大卡车之后,心里却又突然一动,迈步走了过去。

中年人一把就把他拽进了屋里,直截了当地说道:“小兄弟,你这些野货我全都要了,开个价吧!”

陈大山目光微闪,略带警惕地仔细回忆了一下!

这个年代的经济政策已经开始放松了!

虽然还没允许大规模的个体经营,但大城市里也已经是开起了不少小店。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定,当即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又能给什么价?”

中年人直勾勾地看着他身上的果子狸,“豪气”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大团结,拍在了陈大山面前。

“我刚才打听过了,你们这边的猪肉凭票是七角五分钱一斤!”

“你这两只果子狸加起来应该有二十来斤,二十元卖给我,是肯定不亏的!”

“我花这么多钱买了你的东西,这张皮子就搭给我回去做个帽子手套什么好了!”

陈大山听到这话,顿时就笑了:“老哥,你这可就有点不厚道了!”

“你要是诚心买,那就五块钱一斤,这张皮子算你八块!”

那中年人盯着陈大山伸出的五根手指,喉结滚动两下:“五块?

这价都能买七斤猪肉了!”

陈大山不动声色把身上的果子狸往背后推了推:“老哥,您跑长途见多识广,肯定比我更清楚广省清平市场的野味行情。”

“上个月刚有个司机说,那边酒楼收果子狸,都是八块一斤了!”

他故意把“八块”二字咬得清晰,目光扫过对方军大衣上的铜纽扣——那是正宗的军用品,和镇上供销社卖的仿制品截然不同!

中年人深深地看了陈大山一眼,突然嘿嘿笑起来。

他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弹出两根大公鸡香烟,往自己嘴里叼了一根,又给陈大山递了一根。

“本来是想占点小便宜的,没想到碰到了个懂行的,倒是让你见笑了!”

“行,就按老弟你说的来,按五块算!”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他以往接触到的那些山里人根本就不一样!

虽然是穿的破破烂烂,却是没有丝毫的怯懦和卑微!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司机,可是个非常高大上的职业!

而且他作为一个城里来的人,在山里人面前也是有着很大的优越感的!

可陈大山却是始终镇定自若,身上甚至还有着那种大人物身上才有的雍容气度!

奇怪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窝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的?

莫非是滞留下来没有回城的知青?

......司机姓罗,名叫罗红军!

他是这家小饭馆的常客,每次经过丹水镇,都会守在外贸站附近捡漏!

眼见两人买卖谈成,饭馆老板立马就熟练地拿起一杆秤递了过来!

“二十二斤八两,凑个整,算你二十三斤!”

罗红军格外敞亮地送了陈大山二两秤。

随即解开皮带,从内裤上带拉链的兜子里拿出钱,数了一沓递给了陈大山:“加上皮子的钱,一起一百二十三块,小兄弟,你点一下!”

一百二十三块!

厚厚地一沓大团结!

外贸站虽然也收购果子狸,却是只收三块钱一斤,皮子四块八毛五一张!

和罗红军的偶遇,让陈大山手上的东西,足足多卖了五十三块七毛五分钱!

在这山里,五十多块钱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猪肉七毛五一斤、大米三毛五一斤、玉米才九分钱一斤,火柴才两分钱一盒............罗红军很快就蹲在卡车旁边检查起了防滑链,准备连夜出发了!

陈大山则是和他挥手告别,揣着钞票快步走向供销社。

远处红砖墙上“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已被冰雪侵蚀覆盖了大半。

供销社旁边巷子里的墙角,蹲着三个戴狗皮帽子的汉子。

其中一人用草绳捆着裤脚,正在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着什么。

“要票?”

这人抬头时,陈大山闻到一股浓烈的旱烟味。

他点头的同时,还瞥见了对方棉袄袖口露出的红色带绒秋衣。

这在山里可是稀罕物,只有县城国营厂的工人才能分到。

他点了点头:“有没有布票和棉花票?”

如今虽然有不少东西都已经放开供应了,但是一些紧俏物资还是得凭票购买的。

狗皮帽子伸出三根冻得通红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泥垢:“布票三毛一尺,棉花票五毛一斤!”

陈大山心里那种收获的喜悦,顿时就被冲散了一半!

供销社的棉花是三块八毛六一斤,再加上买棉花票的钱,就是四块三毛六一斤!

做一床双人棉被,怎么也得六斤棉花!

一床垫的一床盖的,光棉花就要花掉五十多块。

还要另外花钱买床单和被套......
陈大山也就只沉默了一瞬,就从怀里掏出了两张大团结:“我要二十尺布票、十二斤棉花票、十斤粮票、三斤肉票......”崭新的大团结,在雪地里泛着青光。

狗皮帽子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连捂在怀里的搪瓷缸子都掉了出来,把上面的“奖”字红漆都摔掉了一些......交易,在沉默中完成!

随着国道通车,供销社里的货物种类也丰富许多!

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糖、两分钱一颗的小龙人奶糖......友谊雪花膏、百雀羚、上海牌香粉......甚至连那种红艳艳的小丝巾都有,只是价格有点贵,得三块钱一条!

棉麻制品区的柜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嫂子。

穿着深蓝色中山装样式的制服,嘴上好像还抹了点口红,站在柜台后面,骄傲地挺着胸脯。

她瞥了陈大山一眼,懒洋洋地问道:“你要买点什么?”

在这个年代,她这个态度就已经算很好了!

主要是陈大山个子高挑,长相确实不耐,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要是换个穿成这样的人来,她恐怕是连问都不会问。

毕竟她这个柜台里的东西都不便宜,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陈大山礼貌地笑了一下:“双人的棉絮还有没有?”

小嫂子耳尖微红,赶紧别过头朝指了一下身后:“是这种吗?”

陈大山点头:“对,麻烦你拿给我看看!”

两人说话之际,不远处两个挽着手看香粉的小姑娘,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盯着陈大山,当即错愕地瞪大了双眼。

“他怎么在这里?”

李春梅惊讶极了!

昨晚听李新鼎说要让她去鞭炮厂上班,她兴奋得一夜都没怎么睡,早早地就起床下山到镇上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跑去参观了一下自己未来的工作单位,又在镇上几个初中同学面前好一阵炫耀,春风得意了一整天!

可是现在,本以为死定了的陈大山,却是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

而陈大山刚才说的话,更是让李春梅惊掉了下巴!

买棉絮?

他怎么可能有钱买棉絮?

而且还要买双人的?

和李春梅挽着手的刘二妮,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春梅?

你怎么了?

脸色这么难看?”

“他就是陈大山!”

李春梅目光闪动,咬牙道:“去鞭炮厂工作的名额,明明是村里给我的!”

“可他非要让我爹给他那个瘸子媳妇,把我爹气得把他赶出了家门,这会儿又专门到街上堵我来了!”

刘二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轻声道:“你别瞎猜,他说不定只是来买东西的!”

“买东西?”

李春梅说话的声音都拔高了两度:“那可是二三十块一床的双人棉絮,他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人,能买得起这个?”

李春梅越说越烦躁!

去鞭炮厂的唯一一条路,就在供销社旁边!

陈大山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买东西!

他肯定是来堵我,甚至去厂里闹事的!

我爹把你从三岁养到二十多岁,还帮你娶上了媳妇,你竟然连个工作名额都不愿意让给我?

此刻,陈大山正在轻轻摩挲着面前的棉絮!

很厚实,很暖和!

上面的线也很密,也很结实!

陈大山满意极了:“多少钱一床?”

柜员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荆城运来的,用了足足六斤上好的新棉花,棉花三块八毛六一斤,加工费五毛,一共是二十三块六毛六,外加六斤棉花票!”

陈大山点头!

这年头,镇上中学里的代课教师,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十七块五左右!

花一个半月的工资来买一床棉絮,绝对是奢侈消费!

不过,陈大山舍得!

他挣钱,就是为了带赵慧兰过上好日子!

别说是二十三块多了,就是再翻个倍他也舍得买!

“把剩下的那床也拿给我,再给我拿一床被套和一床被单!”

“我还要两套秋衣,男女款各一套,再拿一件小码的棉背心......”柜员瞪大了双眼!

啊?

这......他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

加起来可是近八十块哩!

这个小嫂子在供销社上了几年的班,都没见过一口气消费这么多的顾客!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大山,当即客气地说道:“您等一下,我去后面仓库去帮您拿!”

说着,她赶紧就从身后烤火的屋子里喊了个人出来顶班,立即小跑着去了仓库!

陈大山盯着柜台看了片刻,想起赵慧兰脸上的皲裂,还有那满手的冻疮,当即转头走向了化妆品柜台!

李春梅见陈大山朝自己走了过来,顿时就晃了晃刘二妮的胳膊:“你看,我没说错吧?”

“他就是来找我的!”

刘二妮眉头一皱,当即泼辣地把自己的好闺蜜护在了身后:“连自己的妹妹都欺负,你这个人还有没有点良心?”

她的声音又尖又高,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视线!

陈大山站在李春梅两人面前,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道:“你们是?”

李春梅微微愕然,眼里迸发着怒火!

这个王八蛋还知道要脸?

以为装作不认识我,就能糊弄过去了?

然而,陈大山是真没认出她们!

前世,李春梅过完年就去鞭炮厂上班了!

后来陈大山回乡探亲的时候,她也已经是嫁了人!

所以现在的陈大山,是有四十多年没见过李春梅了!

再加上李春梅实在是长得普通,扔进人群里都找不见,他就更是没印象了!

人群中,果然有人笑出了声!

“哈哈,还以为有什么好戏看,结果人家根本就不认识她们啊!”

“不对吧,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还能把人都认错咯?”

“不好说,不过看样子,那小伙子好像是真不认识她们!”

听到周围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李春梅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当即跺脚指着陈大山喊道:“大家可不要被他骗了!”

“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娘带着他改嫁我爹的时候,他才三岁,是我爹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的!”

“可他不仅没打算报恩,还要把我爹好不容易帮我弄到的工作名额,抢了给他媳妇!”

“我爹不答应,他就找我的麻烦,都专门跑到街上堵我来了!”

把妹妹的工作名额,抢了给自己媳妇?

乖乖!

在这个山区小镇上,这种事可算是大新闻了!

没一会的功夫,周围就围了一群人,指着陈大山低声议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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