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她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前世白怀瑾娶她不过是为着桑谢两家的盟约,那些年她在深宅里熬干的眼泪,总要教他也尝尝剜心的滋味!
刚下值就匆匆赶来的谢钧钰翻身下马时,正撞见白怀瑾疾步出府。
他欲开口招呼,对方却似未闻,马鞭破空声里,胯下坐骑已消失在长街尽头。
棋盘街的梆子敲过两响,谢钧钰提着牛皮纸包叩响桑府角门,正瞧见桑知漪倚在梅树下发呆。
月光漏过枝桠在她裙裾绣上碎银,听见脚步声回头时,眼角还残存着未拭净的水痕。
“我们桑大小姐这是被谁欺负了?”他故意晃了晃手中油纸包,松子与饴糖的甜香漫出来,“城西王婆子新炒的果仁,再不用冰鉴镇着可要泛潮了。”
桑知漪破涕为笑,接过纸包时指尖擦过他掌心薄茧。
谢钧钰呼吸一滞,忙转身去够梅枝掩饰:“前日你说想看《金石录》,我托人从翰林院誊了副本...”话未说完,袖中书卷已被抽走,少女发间茉莉香掠过鼻尖,惊得他倒退半步踩中枯枝。
暗处传来极轻的瓦片碎裂声。
谢钧钰蹙眉望向屋脊,只见残雪簌簌落下。桑知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漆黑夜空唯余疏星几点:“怎么了?”
“许是夜猫罢。”他将大氅解下披在她肩头,狐毛领口还带着体温,“听说朱雀街新开了间胡商酒肆,明日带你去尝玫瑰毕罗?”
桑知漪拢着尚有馀温的氅衣,忽然想起前世某个雪夜。那时她守着冷透的参汤等到三更天,等来的却是白怀瑾一句“不必等我”。
而现在谢钧钰呵着白气替她系紧披风带子,指尖冻得通红还要嘴硬说不冷。
更鼓声里,她轻轻点头。
谢钧钰眼底霎时绽开的笑意,比檐下的琉璃灯更灼人。
“怎么一下子送我这么多好东西?”她尾音轻扬,春水般的眸子映着少年骤然绯红的耳尖。
谢钧钰喉结滚动,昨日他分明已将那些肉麻的情话排练了千百遍,此刻却被她眼波一荡,喉间便似堵了团浸水的棉絮。
半晌忽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清亮:“见着糖人想你会不会牙疼,瞧着绒花又怕俗了你的妆奁...”他自嘲般轻笑,“原是我不争气,看万物皆要拐个弯想来送给你才好。”
桑知漪解系带的指尖微颤。
油纸包里剥得莹润的松子仁挨挨挤挤,竟连半片碎壳都不见。
她捻起一粒放在舌尖,甜香混着淡淡皂角气息萦绕齿间,恍惚想起昨儿自己不过随口赞了句西域松子难得,多吃了几口,结果他今日就立马买来了。
“傻气。”桑知漪嗔笑着将油纸包重新卷起,“这般费工夫的事...”话音未落,腕间忽地一暖。
少年掌心薄茧擦过她肌肤,触感却比松仁更酥麻。
“你爱吃便值得。”谢钧钰说罢似被自己唐突惊着,倏地松开手退后半步。
“明日...明日带你去尝东市新开的蜜饯铺子可好?”
此后半月,桑府门前的青石板上总留着两道新鲜车辙。
谢钧钰或是携着食盒,说里头是韦夫人新制的玫瑰酥;或是揣着手炉,称前夜观星见着帝星晦暗,怕倒春寒冻着她。
就连桑府角门当值的婆子都识得那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见着马儿踏露而来,便笑着往里通报:“谢小将军的糖画儿又送上门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