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吴清明马艳的玄幻奇幻小说《吴清明马艳结局免费阅读春风肆剑番外》,由网络作家“青峰还是清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开始迈步向城中走去,山风拂过,殷红的剑穗轻盈晃动,如跳动的火焰,在他背后悠悠摇曳。“前辈,您可知道我身上这毒,该如何解?”脑海中虚影淡淡浮现:“此毒经百童血骨淬养,阴邪之气入髓三分。传闻文庙圣火千年不熄,至阳至刚,或可克化。”“文庙之火……”少年踉跄半步,“前辈可知何处寻得?”虚影似在轻笑:“我不问世事许久,哪管得了尘世变迁。你不如去前方城池,寻人打听。”“……”吴清明识海深处,混沌雾气翻涌。“如何?他可让你满意?”虚影负手而立。一道古怪透蓝的剑光悬浮在其面前:“资质过于平庸,难成大器。”虚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些年过去,你的眼光还是这般犀利不饶人。”对话声落下,识海深处隐隐传来低笑,消散在无尽黑暗之中。城郭间人潮如织,...
《吴清明马艳结局免费阅读春风肆剑番外》精彩片段
他开始迈步向城中走去,山风拂过,殷红的剑穗轻盈晃动,如跳动的火焰,在他背后悠悠摇曳。
“前辈,您可知道我身上这毒,该如何解?”
脑海中虚影淡淡浮现:“此毒经百童血骨淬养,阴邪之气入髓三分。传闻文庙圣火千年不熄,至阳至刚,或可克化。”
“文庙之火……”少年踉跄半步,“前辈可知何处寻得?”
虚影似在轻笑:“我不问世事许久,哪管得了尘世变迁。你不如去前方城池,寻人打听。”
“……”
吴清明识海深处,混沌雾气翻涌。
“如何?他可让你满意?”虚影负手而立。
一道古怪透蓝的剑光悬浮在其面前:“资质过于平庸,难成大器。”
虚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些年过去,你的眼光还是这般犀利不饶人。”
对话声落下,识海深处隐隐传来低笑,消散在无尽黑暗之中。
城郭间人潮如织,打铁声与叫卖声此起彼伏。
拐过两三街角,酒肆旌旗随风招展,一座刻着“醉仙苑“大字的牌坊映入眼帘。
露天酒肆里,一名身着粗麻短打的汉子醉卧桌前。他蓬头垢面,乱发间还沾着草屑,背上却斜挎着一柄古怪的绣铁长剑。
汉子醉态可掬,嘴里含糊不清地传来阵阵嘟囔:
“一杯酒,两碗酒,三壶四坛好朋友......“
吴清明随意瞥了那烂醉的汉子一眼,瞧他满脸凶相、衣衫不整的模样,心中暗忖此人不是什么善茬,当即打定主意绕道而行。
谁料,就在他刚要移步时,那原本趴伏着的汉子双眼蓦地一睁,目光如电般射向了他。
还未等吴清明反应过来,那汉子喉头一阵翻涌,对着他便是一阵狂吐:
“比老子昨夜吐的酒糟还恶心……”说罢,又“哇”地一声,吐出好大一口秽物。
少年满脸惊愕,呆立当场,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是说我恶心?”
可那汉子只顾着弓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呕吐,根本没再正眼瞧他。
吴清明也不想再多做纠缠,皱了皱眉头,加快脚步,匆匆转身离去。
吴清明才转过几条巷道,身后骤然炸开一阵喧闹。
回头望去,只见先前那个烂醉的汉子正被一群人追得满街乱窜。为首的妇人手持擀面杖,满脸怒容:“臭王八!还没人敢在老娘店里吃霸王酒!给我往死里打!!”
汉子跌跌撞撞冲到吴清明跟前,竟不顾形象地“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发髻歪斜、涕泪横流:
“小施主!咱俩相见即是有缘,求您借点钱财解燃眉之急啊!!”
吴清明望着汉子狼狈的模样,又瞥向气势汹汹逼近的人群,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袋铜钱,苦着脸递了过去。
解决这桩麻烦后,汉子却没打算离开,反而拎着酒葫芦一路踉跄,像片甩不掉的枯叶黏着少年。
“老子叫李无咎!小娃子,你叫什么?”他打着酒嗝,话语间混着酸腐的酒气。
吴清明皱着眉往旁让了半步,语气冷淡:“吴清明。”
“别这么冷冰冰的嘛!”李无咎突然伸手勾住少年肩膀,油腻的发丝垂在他脸上,“你这拒人千里的样子,可和你体内流转的先天一气不一样——那玩意儿,可比你果断多了。”
这话让吴清明猛地顿住脚步。他刚要反驳,却见李无咎突然凑到跟前,浑浊的眼珠里倒映着少年警惕的神色。一股混着呕吐物酸臭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他后退半步。
阵中,澹台神明话音刚落,天际之上,诸方势力面面相觑,左右顾盼,却无一人率先动作,场面陷入诡异的僵持。
天上三尊彼此对视,眼中似有思量。
白芒法相微微皱眉,看向青芒法相:
“儒生,我且问你,你真有把握确定,那物件就在他手上?”
其神色凝重,目光微微一沉:“十之有六!”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佛像陡然开口:“也就是说,二位对于此事,都还不能确定?真是荒唐!贫僧今日算是陪你们胡闹一趟了。”
说罢,佛像缓缓睁眼,目光如电,扫视一圈诸方势力,紧接着,悠悠佛音传遍四方:
“阿弥陀佛,澹台施主决心护子,贫僧又怎会不通人情?我佛慈悲,今日之后,望施主善用这份力量,为苍生谋福祉!”言毕,佛像瞬间化为一道柱状金光,直破云霄,消失不见。
青白两尊法相一时神色复杂:
“孔仲儒,你打算怎么做?!”
青光儒仕却淡然一笑:“呵,黄雀伺蝉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他妈的!那和尚见状说了几句漂亮话就溜之大吉了!”
青芒法相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合上,整个身形瞬间化作一道青光,也冲天而去:“如今,那物件若真落入澹台山手中,也未必是坏事。烫手山芋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成了众矢之的,还愁没有办法么?”
见此,他朝着虚空狠狠挥舞几下拳头,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此刻,天空之上,仅余四方势力。随着那三尊法相消失不见,原本翻涌不休的天空渐渐恢复平静,趋于正常。
四人缓缓飘落至地面那破败不堪的古阵之中。
“霆霓剑城,宇文邕。”紫衣老人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秀春山,风庇闲。”答话的是一位身姿修长细挑的英气中年。
“昭阳巅,轩辕鸿漠。”剑士神色冷峻,自报家门,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静清谷,王阳容。”最后发声的是身材魁梧壮硕之人,背后背着一把缠满绷带的宽大巨剑,面容坚毅,给人一种沉稳可靠之感。
四位来客,衣着、样貌与年纪各不相同,却毫不避讳,依次朝着澹台神明道出自己的来历名号。
澹台神明神色端庄,不见丝毫波动,微微作揖还礼后,开口说道:“几位的名讳,在下自是耳闻。诸位今日现身,莫不是也想要向在下讨要那件东西?”
名叫宇文邕的紫衣老者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澹台老弟,何必这般小心翼翼呢,你如今机缘傍身,我等应当恭喜才是啊。”
轩辕鸿漠紧接着插话:“就是,此物在澹台兄手中,那三位圣人也不好抢夺,呵呵。”
“这宝贝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澹台老弟造化非凡,我等又怎会再做文章。”风庇闲双眼微眯,阵阵轻笑。
“得了得了,三个老东西真是聒噪。”其间一位老妇人杵着根桃木杖,没好气地叫骂着。随即又将头转向另外一边,脸上带着几分犀利:“这回你澹台山日后要热闹了,也活该!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
老妇人又将头向着中年身后那位白衫青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这位,就是澹台山那个叫澹台君行的臭小子了吧?还真是个小白脸,难怪那么招人喜欢。”
听到这般对话,站在青年一旁的那位身着绿衣纤纱的纤纤俏女,双颊瞬间变得通红,慌张跑至老妇人的身旁,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扭扭捏捏地小声轻喃:
“曦木奶奶!行啦!”
妇人这才转过头,没好气地狠狠瞪了瞅女子一眼:“看来丫头还没满二十,就长大了啊?”女子扯着她的衣角,却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澹台神明的神色也有些尴尬,而一旁的澹台君行却是一脸茫然,客气行礼:“前辈言重了……”
谈话间,那女子不自觉地悄悄偏过头,斜着眼,一点点朝青年的方向偷瞄过去。可才刚瞥见青年的大致轮廓,她便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迅速撤回视线,生怕被人发现,脸上泛起淡淡润红。
宇文邕轻捻胡须,笑道:“我等为宝而来,如今物有其主,那我等也不再作叨扰了。”
说罢,其余几人亦缓缓消失在了此处。
然而中年却未喘下气来,在他的感知深处,自面前四位离开之后,仍然有三位极其磅礴的气息存在,死死伫立于某处空间之中。
直至在几人离开的数息过后,那三道不凡的气势,才淡淡的消失在他的感知之中。
男子神色复杂,如今看来,自己倒像是成了各方互相牵制的天平,平衡着每一股势力的野心。
“如何,打算回山吗?”男子向着青年轻声问道。
青年神色淡然,轻轻摇了摇头。
“当年你师父的事……我很抱歉。”
澹台君行依旧表情平静:“过去的事不必再提,当初,师父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山主不必为我担心,时机到了,我自会回去。”
顿了顿之后,他又用神识传音,轻声道,“关于这件事,我还有话与山主将……”
听到这番话,澹台神明的脸色微微划过几弧惊异之色,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最终,两人亦是化作两道剑气白虹,朝着不同方向飞驰而去。
————
乾清山顶峰,映月湖。
此地正浸月色,宛如一座静谧的坞地。地面上,笔直青翠的竹子肆意生长。于竹林的正中央,一方大大的湖泊宛如明镜般镶嵌其中。
湖心岛上,端坐着一位白衣居士,其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手中握着一副钓竿,面色平静地凝视着寂静的湖面。
突然,一道白色流光自天而降,悄然落在居士身后:
“先生。”
“小丫头没事吧?”
澹台君行放慢语调,全然没了先前的冷淡:“多谢先生之前的提醒,去得还算及时,并未让她遇险。但,不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居士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青年微微皱起眉,反问道:“先生不问我‘春风剑冢’之事?”
前者淡笑道:“此事应该和那丫头没有关系。况且,此行我只是让你去保护好她,其余的事,你不必太过操心。”
青年听后,沉默不语。
白衣居士将钓竿轻轻放在身旁,缓缓站起身来,微笑着看向青年:
“君行,你的悟性很好,有些东西,即便我没与你讲过,你大概也略知一二。但是,一个人若总是想得太多,把自己逼得太紧,并非好事。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关于这一点,你始终学得不甚很好,不是吗?”
说罢,他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而后缓缓向后方的竹林走去。
数日之后————
在澹台山一处名为“春不庭”的地方。
连绵的山间,布满了许多奇异不一的花田庭海,其间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数座长廊阁殿。
朱漆描金的螭纹帐幔轻垂,殿阁内萦绕着袅袅沉水香。
少女斜倚在云纹卧榻上,鸦青鬓发散乱,苍白如纸的面庞映着茜纱宫灯,连唇色都褪成了霜雪般的淡色。腕间金镶玉镯随着说话的动作轻晃,发出细碎声响。
澹台神明执一盏青瓷茶盏静坐在梨木榻边,他目光沉静地凝视少女,偶尔轻抿茶盏的动作带着几分从容,将殿内浮动的不安尽数敛入眼底。
“……这些,便是我这次出行的经历了。”
他微微皱眉,若有所思:“没想到春风剑冢的传闻竟然是真的。我原本以为,他们是故意编造谎言作为借口,目的是加害于你。”
澹台神明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沉声道:
“真龙现世何等惊天动地,若当真有此异相,怎会独独只有你一人察觉?况且以你和李渊的修为,莫说降伏龙种,自保都未必周全。这一路太过顺遂,还有那能共享修为的秘术,分明是算准了会有人上钩。“
他忽然抬眼,眸中寒芒闪烁,“定然是有人在暗处设局,竟敢算计到我女儿头上,这笔账,我定会讨回来!“
说到此处,他周身气势骤然迸发,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拳头,语气也随之柔和下来:“你且安心休养,借着曦灵送来的药不出半月便能痊愈。日后行事,切不可再如此莽撞。“
少女的神情有些异样,她低垂着头,脸上满是难过之色:
她蜷缩在锦被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爹,若我不曾负气离开澹台山,若我没有莽撞踏入那片天地……”
“若我能再强一些……”
她肩头剧烈起伏,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那个少年,是不是就不会……”
话音未落,滚烫的泪珠已簌簌坠落,洇湿了袖口。
看着女儿这般模样,澹台神明心中一阵酸涩,他轻柔地抚摸着少女的后脑勺:
“秀秀,天地大道如长河奔涌,有些浪涛即便倾尽全力也难以阻挡。昨日种种,无论是非对错,皆已化作覆水难收的前尘。“
“爹想告诉你,我们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过去……但未来的样子,却掌握在当下的我们手中,是可以靠我们的双手去塑造的。为了不再重蹈昨日的痛苦,好好把握今天,这便是我们不断前行的意义。“
“我……我……”
少女的嘴唇微微颤动,带着哭腔的低喃从她口中传出。
“好啦,等你伤养好了,爹听你慢慢说,不急。”
“我……”
少女繁复地吐着同一个字,断断续续,哽咽脖颈似乎就要喷涌,
“我直到最后,都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
话一出口,她的哭声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再也无法抑制。
此间之外,另一处高山巅顶。
浓厚的月色倾洒而下,为四周镀上一层银辉。木亭里,一白衫男子静坐石台,双目微闭。
男子陡然睁眼,却见自己的对立面,已端坐一位青衫秀俊之人。白衫男子见状,连忙起身:“公子。”
他开口问道:“公子可成功取到那件物件了?”
青衫男子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古怪。
“公子,发生了何事?”
其微微眯起双眸,眸光深邃幽远,答非所问:
“想当年,‘春风’神剑乃是追随神君四处征战的神兵。‘平一’之役后神君却离奇消失,这把神剑也被人族设法封印起来,想必连它的意识也遭到了禁锢。可当我踏入那片神秘空间之时,却惊异地发现……它竟然已认了新主。”
这一番话语过后,白衫男子双目圆睁:“公……公子,您的意思莫不是……,‘神君’他回来了?!”
青衫男子神色平静,微微皱眉,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我也不敢妄下断言。虽说仅凭这把神器还不足以确凿地证明,但以神君的实力,我始终无法相信他会如此轻易地陨落于世。”
白衫中年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之色:“公子,那您此后有何打算?”
青衫男子微微顿了顿,望向远方,语气沉稳而有力:“如今不过是有了这样一种可能罢了。天道变幻无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倘若那新主并非神君,我自会亲自将神剑取回。”
他微微颔首,脸上却露出一抹轻蔑之色:“自神君于‘平一’之役后,那些人族便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说到此处,那双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语气愈发不屑:“人间处处弥漫着私利的腐臭气息,狡诈奸邪之辈横行无忌。简直连蝼蚁都不如!”
青衫男子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悠然:“可这蝼蚁之中,也不乏有大个儿的。”
后者面色瞬间一沉,脸上满是愤懑之色,显然极为不悦:“当日我着实未曾料到,那看似毫不起眼、仅仅修炼了千年的小小人族,竟能施展出那般诡异的剑意招式!”
说到此处,他脸上青筋暴起,又对着眼前的青衫男子深深颔首,言辞中满是自责:“都怪属下无能,竟将公子的大计延误了整整千年之久!实在罪该万死!”
看着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青衫男子似笑非笑:“白泽,不管是百年,千年,就算是万年,既是赌约,输了便要认的。”
其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探究的意味:“白泽,依你之见,那日倘若他与我正面对峙,胜负几成?”
他斩钉截铁地答道:“君上六,其四。”
青衫俊士肩披如墨秀发,闻言轻轻一笑,缓缓举起手中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喉结微微滚动:“一个小小的人族,竟能有四成赢我的胜算,当真是不容小觑啊。”
他突然将目光投向长空:
“时光荏苒,一晃已过千年……此前,我一直信守约定,如今,你的棋局时限已至。虽不知你心中究竟有何盘算,但……”
他顿了顿,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也该轮到我落子了。”
喃喃念出最后一句时,他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一阵微风悄然拂过,青衫男子身形一闪,化作点点细碎的星光缓缓消散。只留下名叫白泽的男子,独自伫立在原地。
“如今近在咫尺,难道真要就此放手?”话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裹挟着几分不甘与迟疑。
“他很像神君。”
白泽闻声侧身,只见一道婀娜身影自阴影中缓步走出。
他猛地旋身,墨色广袖带起凌厉风声,眼底寒芒迸射:“藏头露尾的东西,也敢在此窥探!”
女人指尖捻着玄色大氅,笑意却比春溪更柔:“瞧你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倒像是我欠了你八百年似的。”
她缓步上前时银铃轻响,发间碎玉随着步伐轻颤,“不过是见月色清寒,怕你这铁石心肠的人,冻坏了心肝儿。”
他未作言语,身影已化作流萤消散在廊角。
女人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低语裹着叹息碎在风里:“若你能有真有个三分人气,那也到好了……”
————
芙蕖洲北域。
开阳山剑宗,一处大殿内。
紫阳长老轻轻抚动着长长白须,端起茶盏,茶汤澄澈如琥珀,映出他含笑的眼睛。
“今年的新茶,火候不错。”他轻啜一口,喉结滚动,皮肤下隐约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仿佛吞下了什么活物。
玄霄微笑,指尖摩挲着杯沿——那里刻着一行极小的字,写着:
陈氏女,丁卯年生。
“师父,这一杯,可是‘诚心’炼的。”
“小玄呐。“
老者忽然捏碎盏中一片浮叶,汁液竟在案几上爬出蛛网般的红丝,
“火候太大,诚心...就苦了。“
“是的,师父。”
殿外钟声荡过山雾,惊起檐角铜铃。那铃声撞碎在风里,像谁家孩童遗落的银脚镯,在青石板上叮当滚远。
芙蕖洲中东之域。
三人一直朝着山谷以西的外围跋涉,过去了数段时日,曾经频繁出没的凶兽逐渐销声匿迹,让这场险途多了几分难得的安稳。
在澹台神秀的严苛指点与狼群妖兽的实战磨砺下,少年体内灵力如涓涓细流汇成江河,修为愈发凝实。
是夜,山风轻轻掠过。篝火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噼啪作响,火星子扑簌簌窜向半空,转瞬便被黑暗吞噬。
灵瞳裹着粗布毯子蜷在一旁;澹台神秀抱剑假寐,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吴清明独自坐在稍远处,目光怔怔地望着跳动的火苗,倒映在瞳孔里的光,明明灭灭。
“前辈,您觉得,我有希望追上澹台姑娘吗?”吴清明在心中默默发问。
老者的虚影在空气中微微晃动,似有若无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那丫头生来便带着几分神性,天赋卓绝。你若想追上她,自是艰难。不过,只要你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若老夫心情好了,再点拨你一二,日后在修行路上,倒也能闯出些名堂。”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若真能变得强大,就算被前辈您夺舍了躯壳,想来也是值得的。”
老者闻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臭小子,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待他日老夫兴致来了,便借你这副躯壳,好好去这世间闯荡一番!”
当二者神识对话渐歇,一道纤细黑影悄然挪至篝火旁。
吴清明余光瞥见黑袍下若隐若现的蚀烂指尖,嗓音不自觉放柔:“怎么了?“
灵瞳蜷缩着往火光更深处凑了凑,跳动的火苗将她的面具镀成暖金色:“感觉有些冷,我睡不着,想说说话。“
少年望着那在火光中显得愈发单薄的身形,喉间突然发紧。他忽然意识到,被毒疮日夜啃噬的她,究竟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她的脸盯着跳跃的火苗:“你和漂亮姐姐的关系真好,她每天都会很耐心地教你功夫。“
“我也好想和漂亮姐姐说说话,让她教教我一两招,但每次看你们打架,我都看不清姐姐的剑式。而且,我感觉她不太喜欢我……“
吴清明心头一揪,看着少女蜷缩在黑袍下的小小身影,强笑道:“怎么会呢?你那位漂亮姐姐她只是性子冷些。“
她声音微微有些低沉:“如果,我不是这副模样,是不是也能和你们一起练剑呀?“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溃烂的皮肤,疼得睫毛轻颤。
少年张了张嘴,那些安慰的话却卡在喉间。
最终,他只沉默着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噼啪作响的火星窜上夜空。
少女的脸注视着火堆,面具之下,并不能看清她此刻的面容:
“我不怕疼,也不怕烂……”
“可我怕死了就没人记得娘亲了。所以我很想活着。”
这句话像块滚烫的铁,重重烙在吴清明心口。他猛地抬头,声音不自觉拔高:
“说什么傻话呢?你看,每颗星星都是天上的亲人,你娘就在最亮的那颗里看着你呢,一定会保佑你平平安安。”
话音落下,他指尖轻颤,从怀中摸出几枚布满铜绿的黄褐色古币,边缘还留着岁月摩挲的凹痕。
他利落地扯下衣襟上的粗麻线,三两下搓成细绳,将铜钱仔细串起,郑重地挂在少女颈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身价银。我们那儿的规矩,戴上它能驱邪避灾,让你平平安安长大。“
听言,灵瞳沙哑嗓音颤道:“这是你娘亲的心意,太贵重了......“
少年忽然咧嘴一笑:“犯啥傻呢?灵瞳对我来说也同样很重要。“
话音落下的刹那,少女原本僵硬的身躯猛地一颤。破碎干枯的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明朗的“嗯!“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像眶中的瞳眸一样。
夜风轻柔地掀开澹台神秀垂落的发丝。她抱剑假寐的身形微动,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随着山风轻颤,将那抹泄露的动容重新掩进夜色深处。
翌日。
吴清明与澹台神秀照例在林间空地展开切磋。
剑光乍起,少年身形如狡兔般疾闪,右手倏然探出,精准扣住对方握剑的皓腕,借力一甩,将那道纤影狠狠掷向三丈开外。
“澹台姑娘,你出剑的招式怎么变慢了?”吴清明收势而立,眉头微皱,
“若一味相让,这切磋对我便失了意义。”
澹台神秀足尖点地轻盈落地,青丝随动作飞扬,冷艳面容未起半分波澜:
“对付你,这般速度已绰绰有余。”她反手挽了个剑花,寒芒如星子破空,语气却莫名带了几分不耐。
两日后,山林渐显萧疏,枯木残枝在风中簌簌作响。
少年驻足于视野豁然开朗的荒原,他俯身轻抚头狼“小异“泛着红白光泽的鬃毛:
“替我看好它们。“
话音未落,狼眸忽然泛起幽蓝,喉间发出不安的低鸣。
就在此时,方圆十丈的枯叶突然诡异地悬浮而起,无数暗金色符文在虚空中流转。
泛黄的符箓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从地底、树梢、云霭中蜂拥而出,每张符纸都膨胀至门板大小,朱砂勾勒的镇魔咒在日光下泛着刺目红光。
云海翻涌如沸,符箓翻飞如送葬的纸钱,那些踏符而来的身影却似没有影子一般,轻飘飘的立于纸上。
道士群中衣袂翻飞,玄色道袍、朱红法衣与月白长衫交杂其间,唯有森冷剑尖如林,齐刷刷指向场中三人。
为首的白袍道士拂尘一挥,声若洪钟震得枯叶簌簌坠落:“孽障!我三山道门已布下天罗地网,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吴清明猛地将颤抖的少女护在身后,他紧绷的脊背死死挡在她的身躯前:“灵瞳别怕!有我们在呢!“
玄九猛然扯动腰间太阳八卦佩,剑锋直指苍穹:
“启三劫诛魔阵!莫要再让这妖女遗祸人间!我玄九以开阳山名义立誓——生擒此女者,三枚极仙丸即刻奉上!“
话音未落,三方道士双掌翻飞如蝶,三十六道手印在空中凝成玄奥法印。刹那间,天穹仿佛被撕开裂缝,暗紫色的咒文化作实质屏障轰然落下。
“道友们,斩妖除魔,在此一举!“
少年侧身将少女挡在身后,以“小异”为首的七匹血狼獠牙泛着寒光,又将二人护在中央。
突然,身旁一道青色倩影凌空旋身,剑锋掠出,将第一道剑气斩成齑粉。
“吴清明!这法阵会压制我的力量,给我找出此阵的阵眼!“
言罢,女子竟凭一剑,对抗着天空百记剑修,然少年对这阵法却一窍不通。
好在这时,那道沉音再次袭来:
“这三劫阵的阵眼分为三处,天枢劫主杀伐,与雷相克;地煞劫主困缚,于地下三丈;人怨劫主幻术,大多为了遮蔽主阵眼的方位。小子,静下心来。”
吴清明的目光在混战中来回游移,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剑鸣与符咒炸裂声。场中女子虽以一敌百,可再拖下去迟早会被耗死在这三劫阵中。
“小异!“他突然单膝跪地,手掌重重拍在头狼脊背上,
“用你的嗅觉,找地底有异常气息的地方!“血狼竖瞳猛地收缩,喉间发出短促的嚎叫,带领狼群分散开来,利爪刨开地面仔细嗅探。
与此同时,吴清明仰首凝视高空。数百道遁光交织成流动的光网,看似杂乱无章的阵型里,他却捕捉到一抹刻意的违和————人群后方始终有个青袍道士,招式绵软避重就轻,每当剑气逼近便灵巧闪退。
“找到了!“他瞳孔骤缩:
“主阵眼不破,辅阵便如野草重生。但是,如何擒出那藏在人群中央的‘阵眼’呢?”
疑惑之时,他忽觉衣角一紧。低头只见小异正用利爪指着不远处。
那里赫然出现一个深坑,一块刻满玄奥符文的金砖符箓正散发着刺目金光。
他拳间灵气骤涨,拳锋裹挟着破空锐响狠狠砸下。金砖符箓寸寸碎裂,爆发出的气浪掀飞四周砂石。
“好样的!“他重重拍了拍小异的脖颈。
“这最后的杀伐阵眼……”他目光随即锁定战场前方——那个周身灵力波动最为汹涌的白袍道士,玄九身上。
似是想到了什么,吴清明扯着嗓子对着高空大喊:“澹台姑娘,用你的雷狠狠的劈他们!!”
少女闻言,原本黯淡的眼眸中电光一闪,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一股凌厉而霸道的气息弥漫开来,隐隐有龙吟之声从她体内传出。
只见她手中的剑气之上闪烁着六道电光,随着她一声轻喝,六道神雷瞬间幻化为龙形,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呼啸而去。
“这?这怎么可能?明明被压制了灵力还有这等逆天威势?!”玄九瞪大眼睛,不禁脱口而出。
雷霆乍响的刹那,阵尾那始终藏头缩尾的青袍道士脸色骤变。他再也顾不得伪装,竟抛下同伴独自遁逃。
玄九见状怒发冲冠,手中拂尘狠狠一甩:“竖子!坏我大事!“
与此同时,雷电轰下,他不得不奋力抗衡。
“赌对了。”他双腿如弹簧般重重蹬地,直扑那仓皇逃窜的单影。
见得此景,在他灵枢的深处,虚影心间淡淡一笑:“不错,倒是有些急智,能借血狼之敏寻地脉阵眼,又靠察言观色揪出阵中主眼,只是最后实力境界还是道硬坎儿啊……
虚影又留下一声笑叹:“算了,看在我心情好的份儿上……”
就在吴清明一拳轰向那人的时候,他的拳头突然爆发出一股雄浑的力量,巨大的灵力波动带着一股业火之势,甚至还未触及那人的衣服,其便已经在拳下灰飞烟灭。
同一瞬间,三劫阵的束缚之力如潮水般退去,场内也仅余那主杀伐的加持阵眼。
另一边,吴清明望着自己仍在微微颤抖的双手,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方才那股磅礴力量仿佛还在体内翻涌。
玄九目光游离,最后又驻足在少女身上,他微微眯起双眼:“哼,虽不知你究竟是何来历,可别以为这样就能胜我。”
其双目上下打量:“仙子这般倾国倾城的容貌,世间罕有。依我看,不如归降于我,我定能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享尽世间尊荣……”
远处女子却满脸寒霜,十指掐诀:
“云听我令,风为我属,化作神雷,去!”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其手中的剑身骤然爆发出刺目雷光,整把剑仿佛化作了一条蓄势待发的雷龙,猛冲而去。
刹那间,那最后一道杀伐阵眼在这凌厉的攻击下应声而碎。玄九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一条手臂被凌厉的剑气斩落。
其余的剑修们被这恐怖的威势一吓,纷纷化作遁光,慌不择路地逃窜而去。
玄九强撑着剧痛,却是将目光恶狠狠地移动向吴清明:“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可知你身后是什么人!”
少年寸步不让,剑眉紧蹙:“我只知道,她,是你们没资格轻易评头论足之人!
“你会害死更多无辜之人!今日之仇,日后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说罢,他身影一闪,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少年神色未动,只是漫不经心地回头,却骤然看见灵瞳瑟缩在原地,单薄的身躯如风中残叶般不住颤抖。
灵瞳声音发颤,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那个人...和之前抓我的是一伙的,他们身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玉佩。”
吴清明目光如炬地望向后方,指节因用力攥拳而泛白。片刻后,他的声线陡然变得温柔:“别害怕,有我和澹台姐姐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灵瞳垂眸,语气染上几分落寞:“这里离石子镇不远,我想回去...看看弟弟。”
少年没有丝毫迟疑,剑眉微扬: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话音刚落,他已笑着跨步向前。
握剑女子眸光微闪,紧跟在二人身后。
开阳山剑宗某处。
玄九跪在地上,神色极为敬重地迎着前方一道身影。
烛火摇曳间,那身影露出一张稚童般的脸——杏眼朱唇,头戴一顶缀满婴铃的玄冠,道袍下摆却绣着密密麻麻的《度人经》。
他双眼微眯,嘴尖却环绕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下去儿吧,二回儿,师父的茶可要换道新口儿了”他声音轻柔,却听得玄九肝胆俱颤。
待其离开,这人坐于木椅,忽然从袖中抖出一个琉璃瓶,瓶内跳动着着数颗黄色弹丸。
“挑哪个好呢?”
最终,其将一枚放入茶盏,杯中却传来阵阵水沸躁动。
“如此活泼的糖丸儿,要是再发酵发酵…就更好了。”
——
天风裹挟着沙砾呼啸而过,三人行至一座斑驳的牌坊前。黑压压的云层低垂,似是要将“石子镇”三个褪色的大字吞噬。
踏入镇中,众人便被一道道奇异的目光笼罩,如芒在背。尤其是那位黑袍女子,所到之处,镇民纷纷捏紧口鼻,更有甚者,当场弯腰呕吐,狼狈不堪。
几人七拐八绕,停在一间破旧的小屋前。黑袍女子的身形微微一颤,她伸出枯枝般的手,缓缓拉开生锈的门栓,每一步都仿佛承载着千斤重量。
艰难地迈进屋内,门上的对联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干枯的辣椒串散落一地,她心中了然,这里已没有她心心念念的弟弟。
少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被女子提前打断:
“我没事,我现在只想好好活下去。”她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像是砂纸摩擦一般。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驼背老头缓缓走了进来。
他上下打量着三人,开口道:“三位看起来似乎不是凡人,到此处来,可是和这家里的人有关?我看那位黑袍的背影,也有些眼熟……”
女子立刻冷声回应:“老爷爷认错了,我们只是看这里门面有些破烂,想着可能会没人住,欲来借宿一晚。”
老者轻叹一声,说道:“既如此,看来是老头子想多了。数年前,这家母子三人突然失踪,此处便成了空房子。细细想来,这家妇人也不容易,第二个孩子刚出生,男人便采药出了意外,女人孤苦一个好不容易将两个孩子拉扯这么大,却……”
说到这里,老者突然沉默,摇了摇头,“唉,这家主人本来就是个心善的,你们在此处住一晚也没什么,不过老夫还有一事想拜托三位。”
他的余光,瞟向众人:
“昨日镇上河流水源突遭变故。上游出现妖物作祟,如今河水浑浊不堪,百姓连日常饮水都成了难题。不知各位能否出手相助,前往探查一番?”
少年面露难色,转头看向黑袍女子。
灵瞳却语气平静:“你们先去吧,我想在此处静静待会儿。”
少年神色紧张,心中满是担忧,迟迟不愿挪动脚步。
“不用耽误太久,二位只需看一眼就行,不用急着处理,天黑前便回。”老者再次说道,少年这才缓缓走出门去。
灵瞳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桌面上那些用石头划出的图案,往日的种种场景纷纷涌来。
她恍惚看见娘亲就坐在身旁,温柔眉眼弯成月牙,正轻声讲着故事。弟弟清脆的笑声萦绕耳畔,熟悉的场景近在咫尺,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很怀念吗?”
一个诡异的声音突然响起。灵瞳抬头,只见一位身穿道袍、头戴道冠的矮个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
他杏眼微眯,嘴角挂着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就在这一瞬间,无数可怕的画面在灵瞳脑海中炸开:
她看到娘亲在其脚下,痛苦地蠕动着;一碗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怪药强行灌入自己口中,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瞬间蹲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喉咙,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噩梦般的日子。
“无量天尊~~”
道士唱了个肥喏,袖中滑出半卷《度人经》。
“小友可知?《黄庭经》有云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乃成真……”
道士身形鬼魅一闪,佛尘挥动瞬间,青铜面具碎成两半滑落地上。
那不堪入目的烂肉面庞,尽收眼底,道士调转拂尘,在其脸上深深一刮,任得女子在地上抽搐不停。
“玉液还丹,快成了呢。”
道士眯眼,二指一挥,一颗黄丸强行塞入口中。
“莫怕莫怕,你的娘亲不已被你灌入腹中了么?”
伴随着道士掐诀念咒,灵瞳腹中突传来孩子的哼唱声。正是幼弟常念的采药谣。
道士闻言大喜,掏出一紫金钵孟扣在她头顶。
钵孟内部刻满《血湖经》超度文。
“来,对着钵孟叫娘亲——”
钵中竟响起娘亲的声音:
“瞳儿……”
“乖…把弟弟咽下去……”
她不停地抽搐着,喉间传来呜咽,意识却逐渐模糊。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这可是祝你们全家‘形神俱妙’呢。”
道士袖中拿出三根黄香,就着‘丹液’点燃插于天灵盖之上,烟气凝合成‘合家欢’三字……
远处另外一边。
吴清明和澹台神秀跟着老者渐渐走出镇外,顺着河流步步往上。
天色阴沉的可怕,越走,吴清明心里却愈加发毛,
眼见越走越远,少年猛地一把上前揪住老者的衣领,大吼道:
“到底什么情况?!”
下意识间,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要那般做。
突然,后方阵阵哀嚎声传来,少年心跳猛然加快,急忙往石子镇赶去。
刚到镇子口,眼前的大火便将少年的眼球笼罩。
此刻,这里一片死寂,再无半点哀嚎之声。唯有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迸溅出火星,噼里啪啦地作响。
整个镇子的每一处角落,只横陈着无数残破不堪的尸首;被殷红血迹浸染的玩具小鼓上。
以及那瘫倒在尸山血海中,悲恸哭泣的少女————灵瞳
吴清明心头跳的无比之快,他的头脑却一片空白,没有办法思考。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近女子身旁。
此时的女孩儿,已经没了面具衣物遮罩,露出满身的烂肉,以及那不停地哭泣哀嚎。
“是我......这些人命,都是我造的孽......”
她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浓重的腥甜,像是从溃烂伤口里硬剜出来的呜咽,在死寂中碎成刺耳的颤音。
刹那间,远方天际轰然炸开刺目白光,恍若千百个烈日同时坠落人间,灼得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无数道剑光撕裂云层,白衣剑修如潮水般自九霄压下,凛冽剑意将整片苍穹都染成森冷的银白。
为首之人负手而立,细眉下杏眼微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赫然是先前那诡谲的道士。
道士负手而立,衣袂随风轻摆:
“小家伙,你拼了命护着的无辜之人,如今双手沾满的鲜血,可比你以为的恶人多得多了。”
一旁,澹台神秀脸色苍白,紧紧握住剑柄的五指指节泛白。阴沉的天空,落下无数雨点。
倏地,女子化作一道锋芒,伴着细雨划破长空。
见此,道士神色平静,语气淡然:
“诛邪。”
身后数道白影同时间倾巢而出。细雨夹杂着剑声雷鸣在耳边隆隆作响,却不及眼前的哭哑之音震耳。雨点顺着少年的面庞,从眼角流下。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她佝偻着身躯,喉间溢出破碎呜咽,
“我好想再见娘亲一次啊......”
话音未落,远方天际轰然炸响沉雷般的怒喝:“魔女!你还不认罪!
吴清明猛地攥紧双拳,他赤红着眼,朝着云端那群白衣身影嘶吼:
“她不过是想活下去而已!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放过她?!你们口口声声说诛邪,你们诛的是什么邪?!”
“包庇邪人罪加一等!我等便连你……”
突然剑光划过,此人的头颅已被穿在了那清冷女子的利剑之上,而后随手一甩,丢落地面。
一时间,双方再次陷入剑光交织之中。
地上,少女腐烂的手臂突然抓起一旁的剑刃,将剑柄递到少年手中:
“我好怕,真的好怕......”
“我双手沾满鲜血,造下了这么多孽,娘亲一定不想再见到我了......我好害怕死了又变成一个人……”
“但是灵瞳知道,现在,我必须死……只是,我想让清明哥哥,最后送送我。”
少年却始终无法接过那向着自己靠近的长剑。
她见他迟迟不肯接过剑,那低沉沙哑的呜咽又更大了些。
突然,女子右手猛地用力,竟带着泛出毒气利掌,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黑色的血水从她的嘴缝止不住溢出,淌在全身的烂肉之上。
吴清明瘫噩在原地。
天穹之上,百余剑修结成的剑阵在她剑影翻飞间轰然瓦解。白衣翻飞如雪片坠落,那无数修士竟无一人能挡其锋芒。
杏眼道士负手而立,望着战局骤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刹那间,桃木剑已稳稳握于掌心。下一秒,他身形如诡异扭曲,眨眼间便闪现在女子身前。
女子几个剑光斩去,然而那身形却在空间各处爆闪,竟是接连躲了过去:
“小丫头确实有点架势,不过‘天星’和‘地磐’整整一个境界的差距,还能斗过贫道?”
时间流逝,女子清冷的面庞愈加苍白,渐渐失去了力气。
“这株好药,贫道便收下了。”
道士突然结下二指手印,一手莲花印散出金光,就要将其罩下。
然而顷刻间,澹台神秀神色一厉,大吼道:
“给我出来!”
随即一阵金光,竟是从女孩儿额头中心,一抹玉兰花印之中绽放而出……
地上。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二人身上,灵瞳的生气飞速流逝。
霎然间,一抹似有似无的气音,微微颤颤传入少年的耳中:
“冷……
“好冷啊……”
似乎听到了女孩儿的呢喃,少年睫毛轻颤,缓缓看向那浸在雨水里丑陋不堪的腐烂肉体。
突然,一阵暖流,从她的背后传来。
那暖流,渐渐蔓延,传至她的胸口处。
只见,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挪至她的身旁,用他那并不宽大的胸膛和手掌,将那满是毒疮,触之即死的身体,全然抱在了怀里。
————
“娘亲,你在干什么呀?”
“这是艾草,可以帮你驱蚊哦,小瞳快睡吧……”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睡觉吗?”
“会呀。”
“那娘亲答应我,我就算睡着了也要陪着我。”
“好,好,好。都依小瞳的。”
“姐姐,为什么我们没有爸爸?学塾里的弟子们老是欺负我,还说就算把我打死,也没有爸爸会帮我报仇……”
“小眸,你要是再这么说,姐姐可真的要生气,不要你这个弟弟了哦。娘亲一个人把我们拉扯大,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是个小男子汉,难道不应该快快长大,好好保护娘亲吗?”
“姐姐,我知道错啦!以后我不仅要保护娘亲,也要把姐姐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
脑海里,片片画面在女子眼前闪过,那胸口处的温暖缓缓袭来,这份温暖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两只手不自觉将少年的身体抓的更紧。
吴清明仍然将其抱在怀中,尽管胸口处的毒素已经渐渐染黑胸膛,被腐蚀的血肉一块接着一块的落下,他依然不管不顾。
少年微微扬起嘴角,清浅的笑意染上眉梢,他淡淡传唱起那句,娘亲从小给他唱的睡谣:
“月儿明,风儿清,摇啊摇,到天明……”
“青石板,小巷深,娘亲在,梦儿甜,星儿闪,云儿飘,乖乖睡,没烦恼……”
“月儿明,风儿清……”
“……”
少女的嘴角划过一丝弧度,她看到,一位温柔的妇人和男人,拉着一幼男,缓缓朝着她温柔地招着手。
隐约间,吴清明紧闭的双眼,似乎看到了一个女孩儿,女孩儿长得非常漂亮,笑起来很好看,她有一双极其清澈的灵瞳,比这世间任何的山水美玉,都要好看。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流下。
刹那间,原本幽静的周遭突兀地响起一阵“叮呤当啷”的脆响。
吴清明如遭雷击,猛地睁开双眼,目光惊恐地落在那散落在地的“身价银”上,那正是他亲手为她串起的铜钱。
紧接着,他感到怀中一轻,那小小的身躯竟在眨眼间幻化为漫天飞萤。点点荧光围绕着他缓缓盘旋。
三圈过后,飞萤四散而去,只余下一条绕了三匝、打着如意结的红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缓缓落入他的手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道士突然掐住自己喉咙,指缝里渗出黑血——
那血竟凝成《黄庭经》的字句,又瞬间被火焰焚毁。
他腰间悬挂的一味褐色悬葫炸裂开来,数十只蛊虫像是发疯似的,疯狂啃咬他的七窍。
“三尸反噬?!不可能!“
他尖叫着抓挠胸口,皮肤下浮现出和灵瞳一模一样的丹毒纹路,血肉竟也开始变得腥腐。
他连忙将目光看向地上的少年,大声吼道:
“怎…怎么可能??!你这个臭小子!!竟敢坏我道行!!”
话毕,未等澹台神秀那眉间剑光落下,这道士却以一种极为诡异的遁术飞速逃离。
然而女子的剑光却依旧抓住一抹间隙,金光闪过,那道士的一只手臂已生生落地。
那断臂落下之后,竟是在地面散作无数躯虫,四处消散。
天边,乌云淡淡褪去,夜色的星光在那轮极为猩红的血月下,显得无比黯淡。
吴清明死死跪扑在原地,蜿蜒的躯体吊挂着他那颗低垂的头颅,缭乱的头发之下,难以看清面庞。
“我……错了吗?”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正道是什么?,魔又是什么?”
“我当初的善意…错了吗?”
“不…不对,如果灵瞳她是因为暗地里遭遇了什么毒手呢?那群道士来的那般凑巧……”
“不…不对,如若今日发生的事,并无他人指使,灵瞳因为控制不了毒丹而突然爆发呢…”
吴清明的声音在血月下震颤:
“我…我又是谁?我做的这些究竟是对是错…”
他右手拾起方才的剑刃,寒芒抵住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骤然发力的瞬间,一股冷香却扑面而来——
澹台神秀不知何时已从背后环住他,如霜雪般的指尖死死扣住剑刃,左手贴在他被毒雾侵蚀的胸口,灵力化作银丝飞速缠绕成缚结。
“放开我!”
吴清明喉间溢出呜咽,绝望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你不明白吗?无论真相如何,那些亡魂都因我而死!我才是该下地狱的人!”
然而清冷少女的手却陡然收紧,那冰冷的面颊上,垂下两滴晶泪:
“灵瞳她…最后是笑了吧?”
少年的挣扎骤然僵住。
女子再次带着细微的颤音追道:
“对吧?”
他颤着点了点头,咸涩的泪水无声划落衣襟。同时,手中的红绳,被他紧紧攥住,贴于胸口处。
翌日。
少年与少女,将石子镇中的所有村民尽数埋葬,而那少女的墓碑,二人却单独选了一处视野开阔,风景好的地方。
当那刻有灵瞳之名的墓碑缓缓立起之时,周遭的空气陡然间变得有些异样。
无数猩红的彼岸花,竟诡异地从地面破土而出,像是地狱中伸出的触手,将这方小小的墓地环绕。
澹台神秀望着这一幕,神色黯然,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那些不幸逝去的村民们,心中的怨恨依旧难消,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也是……”
少年却神色正然,走到墓碑前,声音轻柔而平静:“地狱有什么好怕的?谁欺负你了,到时候跟我说!”
说罢,他取出一把利刃,割开自己的手掌,将自己的鲜血洒在墓碑四处。
“我觉得凭他这废物没本事保护你,还是让姐姐来吧。”旋即,少女竟亦将玉腕割出鲜血,洒于四处。
陡然间,随着二人血液洒落,那无数彼岸花突然自燃,灰烬中浮起幽兰光点,那焦土之中,竟开始绽放出许多银白色的月见草来。
一阵山风拂过,夹携着阵阵铃响,拂至月见草的花心,带着阵阵艾草的香味,轻柔触动着两人鼻尖。
吴清明对着澹台神秀会心一笑:
“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我听到,灵瞳在对我唱昨天我给她轻哼的歌谣。”
“你还会唱歌谣?本姑娘怎么从未听过?现在唱给我听听!”
“不要不要!”
“你给本姑娘站住!”
“……”
——
——
在距离开阳山数十丈之外。一白衣道士踉踉跄跄,从高空跌落泥潭。
他七窍已经腐蚀的快要失去形状,无数月见草竟自他的体内拔根而起。
“这毒……竟是慈母心!”
那掉在他面前的道冠之上,五岳真形图突然渗出血墨,将泥水染成卦象。
他挣扎时掐出的法诀,竟是让月见草,编制成了,往生咒。
可,每句经文,都缺了一个最为关键的字。
伴随着喉间最后一株月见草的生出,道人离了最后一口气。
就在他咽气瞬间,泥潭里突然浮现出无数婴儿手掌般的莲叶,每一片都写着,那缺失的所有字。
在那翻白的眼瞳深处,一位紫袍道人缓缓走至其身旁,袖中滑出一把玉茶匙,轻敲徒弟天灵盖:
“火候不足啊…“
碎裂之声如冰裂,湿粘的液体从中流进茶匙,被他优雅地倾入琉璃瓶。
“下次记得——“他晃了晃瓶中浮沉的黄丸,
“慈母心…得用文火慢炖。“
说完,紫阳道人闪过一抹寒光,弹指间便将其化作一黄色小丸,装进了琉璃瓶……
在山顶的悬崖边,少年与少女相对而坐。只见她毫不犹豫地咬破右手食指,将指尖鲜血摁于卷轴之上。
转瞬之间,黑色页卷骤然燃烧起来,化作一团夺目金光,紧接着,金光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两人的体内。
刹那间,少年的身躯缓缓朝着高空上浮。他双眼紧闭,眉头紧蹙。与此同时,死寂的黑暗之中,六道流光悄然显现,自山脚朝着少年飞速涌来。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流光愈发宏大、明亮,且颜色各异,直至最后,全部没入少年那小小的身躯里。
流光刚一融入,两人所处之地瞬间剧烈抖动起来,整座巍峨巨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塌陷。
半空中,少年双目猛地睁开,双瞳骤亮,身形如闪电般一转,好似出于本能,迅速朝着少女飞去,稳稳将她抱起,悬浮于空中。
震耳欲聋的声浪在四周激荡回响,在两人脚下,山体突然爆发一阵出蓝金色的冲天光束。
“姑娘,你没事吧?”少年焦急地问道。
少女脸上有些惊讶:“你…竟然能这么快适应这份力量?”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下意识地,像平时走路使唤手脚一样,念头一转,就到你身边了。”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少女左手腕上的白色铃铛毫无预兆地开始以极快的频率疯狂震动起来。
仅仅两三息过后,一只青色长笛从铃铛之中飞射而出,紧紧贴在了吴清明的胸口,任凭两人如何用力拽拉,都无法将其取下。
最后竟是化成一道流光,遁入其胸口。
“我的笛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少女惊叫道。
看着少女满脸的震惊,少也疑惑:“姑娘难道也不知缘由?”
“我怎么会清楚?!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我真没做什么啊……”
“姑娘,小心!!”少年突然大喊。
刹那间,一道来自深渊般森冷、裹挟着毁灭气息的剑光,从两人下方的地面猛地暴射而出。
这道剑光所过之处,空间都被撕裂出道道黑色裂缝,空气被搅碎成混沌气流,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
吴清明迅速抬手一撑,一道璀璨光障瞬间结成,可那剑光撞击光障的刹那,就像万吨重锤砸在薄冰之上。
光障仅坚持了一瞬,便如玻璃般寸寸龟裂,化作无数碎片消散。
吴清明的右手被冲击力震得血肉模糊,森森白骨都隐约可见,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块漂浮山壁上。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嘴里不断咳出带着内脏碎末的鲜血。
那道剑光却没有丝毫停歇,掉转锋芒,再次朝着他们迅猛刺来,速度比之前更胜几分,空气都被其摩擦得燃烧起来,拖出一条长长的火尾。
“吴清明,你没事儿吧?”
他紧咬着牙,强撑着站起,左手将少女紧紧护在身侧,右手成拳,再次向剑光对去。
然光剑的气息愈发汹涌,就要将他们彻底吞噬。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吴清明的右手连带着二人身躯,被那股强大的力量逼得不断往后空飞去。
眼见那凌厉锋芒就要刺中两人,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倾尽全力用右手往侧方奋力一推,终是勉强卸去了那道恐怖剑气。
但他的右臂也在这股巨力之下彻底扭曲变形,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一次的剑光,再让吴清明真切感受到了力量差距的绝望。
而自己即便拼尽了全力,却只似脆弱的蛋壳一般,在它的面前不堪一击!
吴清明不敢有丝毫犹豫,在避开锋芒的瞬间,他将所有能量汇聚于右手,猛地一拳轰向高空。紧接着左手迅速一握,少女便被流光紧紧包裹。随后他摊开手掌,猛地一震!掌中的少女如离弦之箭,向着远空飞速冲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没有半分拖沓。
万幸的是,高空之中终被他打出了一个小小的窟窿。
“吴清明!你干什么!”少女大惊。
“姑娘,再见!”染血的手指擦过少女衣角,在青蓝布料上拖出三道猩红指痕。
少年迅速转过身,直面刚才那诡异恐怖的攻击。
“噗——”
不知发生了什么,少年口中突然涌出汩汩血水。
就在他刚回过身的瞬间,光团便如鬼魅般穿过了他的肚膛,紧接着又朝着少女逃离的方向迅猛追去。
血沫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停地从他口中、肚膛流淌而出。
此刻,就连最简单的呼吸对他来说都成了奢望。耳畔的轰鸣声渐渐减弱,变得朦朦胧胧。
由于失重,他的身体开始朝着空洞的下方极速坠去。那毫无神采的瞳仁里,映射出一道裹挟着死亡气息的剑气,正以摧枯拉朽之势疯狂刺向少女。
剑气所到之处,空气像是被锋利的刀刃划开,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四周的空间都被这股恐怖的力量震得扭曲变形。
少女身姿悬浮于半空之中,恰似无根的飘萍。她眼睁睁地看着吴清明为了保护她,被那利剑贯穿了身体,自己却如同被缚住手脚,丝毫动弹不得。
感受着眼前森寒的剑光裹挟着凛冽杀意,越来越近,少女心中仿若被苦涩的潮水狠狠淹没。
她并非畏惧这剑光会带来死亡,而是满心自责,痛恨自己毫无用处,没能帮上少年分毫,这份无力感如针般刺痛着她的心。
就在这绝望的死寂之中,那苍白的双瞳,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一动,
恍惚间,点点细碎的光芒,仿若黑暗中闪烁的微弱星辰,悄然汇聚起来,渐渐融入他的黑瞳。
刹那间,那原本空洞死寂的眼眸,竟蜕变成为一道凌厉而坚定的剑眸,,
随着一声怒喝,他那残破不堪、好似风中残烛般的躯体内,竟化作一团刺目光幕,向着那道致命的剑影猛刺而去。
在这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瞬间,吴清明的速度竟超越了那道如流光般迅猛的光团。
“对不起……”
少女的嘴角微微颤动,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致命的光影越来越近,可她连一丝灵力都无法调动。
“嘭!——”
一声巨响,仿佛是天地崩塌的前奏。
就在光影即将刺穿少女身体的千钧一发之际,那光体竟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猛地撞偏,擦着少女的肩膀飞了出去。
她猛地睁开双眼,张了张嘴,想要呼喊些什么,刹那间,眼前的一切光景却陡然消失,她的意识,也在哭喊中渐渐模糊。
结界内。
吴清明悬浮于高空,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嘴唇轻轻开合:“娘,清明没让你失望吧……”
他的身体如同一颗陨落的星辰,在这无尽的虚空中,没有挣扎,没有动静。
————
在某个暖阳高悬的地方,连绵着一座座巍峨秀丽的青山。群峰之中,一座古朴典雅的木亭屹立在山巅。
亭下,两位青年男子相对而坐。其中一位身着青色衣衫,尤为特别的是,他的头顶生出一对微微凸起的犄角,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另一位则身着洁白长袍,头戴束发冠,较前一位,多一丝年少的朝气。
两人目光专注地落在中央的棋盘上,随着盘中棋子逐渐减少,天色也不知不觉地渐变至落霞时分。
青衣男子手指夹着棋子悬于棋局之上,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突然,他身体一震。
“公子,发生了何事?”白衣青年见状,开口询问。
青衣男子缓缓将手中的黑子放下:“‘春风’已至。”
白衣男子瞬间神色一凛:“公子可要赶赴?”
青衣男子摆了摆手,语气平淡:“不急,棋局未尽。”
后者苦笑着摇了摇头:“公子,您这一步棋,想必早已看透我的棋路,接下来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在下实在惶恐,耽误了公子的大事。”
他微微一笑:“你觉得,此局成败的关键所在?”
白衣男子抬眸,自然明白他所指何事:
“我觉得,其一是公子重创古龙,使得那丫头能轻易斩杀;其二,公子采用了某种手段,使得吴家小子能拥有一定灵力修为;还有那吴云明的暗中策应。”
青衣目光中游离:“这结界怪就怪在会排斥灵相不全的所有对象。然而世间生灵,又怎会同时拥有风,雷,水,火,土,木六种灵相。”
“结界内有六百余人,每一百人上下,便对应一方属相方位。嵿印共有六层,与这六方位一一照应,缔结联系。
由此,这结界就有两类可进。
一是天地间刚诞生的生灵,灵相为开。
其二便是生来便拥有着六类属相灵气,并且纯度极高那类。
若不是十年前,澹台山出了那个资质惊天的孩子,想要破开还是无从下手啊。”
青衣男子继续道:“那秘术可短暂让两人之间共通修为,但是,真正解除那六道灵力封印的,应该是那小子的身体,不知被动了什么手脚,一但体内的灵力达到一定程度,那六方封印能量便全都遁入到其体内,为他所用。
“所以重点在于通过借助那丫头,让吴家的小子有得到那巨大封印之力的基础。”
白衣男子唇口微闭:“可六道封印破除了,嵿印怎么破呢?,这不是和天地共存的吗?
而且既说那结界有某种束缚,不容许里边的人施展修为,可为何那吴清云能够从内策应?
而且我亦不明白,他吴清云堵上那么多,就为了他一个孩子将全族之人得性命杀害,当真心狠手辣。”
男子手中捏起一枚棋子,悠悠说道:“里边儿封印着的东西可不简单,那封印再强,却也需要纽带连接,一但能够斩断也没什么厉害的了。”
至于吴清云,他的身份是历代都会有一位的结界镇灵使,作用就是帮助六方人域保持数量平衡,以此保证封印稳定。”
听到这儿,白衣男子连忙追问:“那镇灵使大可刻意控制人数,破除六道灵力封印啊?”
青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因为,如果这么办,他们的灵魂便永远没有了轮回的机会,那个鬼地方,别看小,他们世代几千年的魂魄,可都还在那儿呢……”
夜幕悄然降临。青衣男子站起身,右手背在身后,背对着棋台的白衣男子,缓缓走向峰下的石阶:“也罢,该去拿东西了。”
白衣男子见状,连忙站起身,抱拳弯腰:“愿公子春风得意。”
日岁月更迭,乾清山又送走了一秋,迎来寒冬。吴清明独坐药亭之中,周遭依旧满布盎然春色,与亭外纷飞的白雪形成奇妙的反差。他抬手,缓缓接住飘落的晶莹雪花,任由凉意自掌心蔓延。
“清明,在想什么呢?”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吴清明如梦初醒,慌忙抬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与局促:“齐……齐㳯师姐,你怎么来了?”
齐㳯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眼波流转间皆是温和:“转眼间,快过去半年了。园子里的药植,经你悉心照料,愈发茁壮了呢。”
吴清明紧抿双唇,沉默良久,似有千言万语卡在喉间难以言说。齐㳯见状,抬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指尖带着如春阳般的暖意。“宗门最近打算安排弟子下山历练,每支队伍都需要一名药师随行照应,你只需在后方辅助,不必涉险。清明,去外面走走,散散心吧。”
少年抬眼,望着师姐温柔的面容,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愧疚感更是汹涌而来。
他刚要开口,齐㳯却先一步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药草需得沐浴日月星辰的光辉,承接雨露滋养,方能蓬勃生长;人也需要游走四方吸纳灵气,才会焕发精神。你放心去吧,药园这边,师姐定会替你悉心照料。”
吴清明喉头哽咽,心里的话最终却化作无声,只能别过脑袋。低垂的侧脸下,他眼眶里闪烁的泪光,倒映着天边的雪景。
暮色渐浓,残阳西斜,原本飘雪的晶蓝天空已恢复平静。吴清明将衣袍整理妥帖,向齐㳯师姐郑重道别后,便沿着山道缓缓下山。
行至半途,一道刺目的夕阳余晖突然闯入眼帘。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待视线恢复清明,只见五道身影正逆着金光,不疾不徐地朝他走来。
吴清明心头一颤,不自觉地后退半步,神色间满是不安。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闪至他身侧。
“吴师弟,许久不见,此番还得劳烦你与我们拖月峰同行。”陌寒裴眉眼含笑,语气熟稔得仿佛两人从未生分。
吴清明面色发白,垂眸低声道:“陌……陌师兄……对不起,我如今已不再是拖月峰的弟子了。”
陌寒裴爽朗一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傻话!当日之事,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话音刚落,许禾小跑着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嘟囔道:“我之前特意求长月师兄来邀你同队,他还一口回绝,装模作样的!”
“我听得很清楚。”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只见一名身姿挺拔的青年缓步走过,
他目光如炬,语气严肃:“此次下山要去的是妖兽肆虐之地,都打起点精神。准备好了就去山门前集合吧,此行带队的还有一人。”
“什么?竟然有两位前辈一同带队?咱们这次出任务,不会真折在外面吧?”黄星脸上满是疑惑与担忧,眉头拧成了麻花。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要是怕死,就别跟着我。”陆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紧接着用力踹了他一脚。
宗门大殿内人头攒动,无数弟子早已在此等候。在大殿的一隅角落,一抹青衣倩影踏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她戴着半块青色面纱,只露出一双墨眉凤眼,眼波流转间英气十足,动人至极。一袭白色长裤勾勒出修长身形,周身散发着清冷肃穆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这位是澹台师妹,也是你们此行的第二位领队。”长月面带笑意,向众人介绍道,“别看她年纪与你们相仿,实力可比我还要强上几分。”
此言一出,五位弟子皆是满脸震惊。长月作为大师兄,不过二十出头,在同辈中实力出众,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如今眼前这位看上去不过和他们相仿,十二岁上下的少女,竟有如此高深的修为,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吴清明目不转睛地盯着澹台师姐,目光中不只有惊艳,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面纱之下藏着一个未解之谜。
就在这时,许禾轻轻碰了碰他,挤眉弄眼地调侃道:“师弟要是喜欢,我去帮你问问?”
吴清明慌忙摆手,耳尖瞬间染上一抹红晕。
“哎,你这有啥可扭捏的。咱们这位澹台姑娘不仅容貌出众,名声也是响当当的,宗门里,又有几个弟子不喜欢的。不过师弟你一直待在药园,没听过这些事倒也正常。”许禾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吴清明的肩膀。
“你听我说哦,这修行之道,分为七大境界,还有六大灵相属性。这七大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武体、会心、通气、鸣势、走元,再往上便是地磐和天星之境。长月师兄如今的修为,应该还未达到‘走元’境。可这位澹台师姐,可是已经有了第六境——地磐境的实力!”许禾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绘声绘色地讲述着。
听闻此言,吴清明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位澹台师姐如此厉害!”
许禾意犹未尽,接着说道:“这还不算完呢。一般人的灵力属相,不过是风、火、水、雷、木、土这六相中的一种罢了。而且每一种灵相,还得按照在修士灵脉中的精纯度,分为高、中、低三个阶别。可那澹台师姐……”
说到这儿,许禾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吴清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她不仅六种灵相全都具备,更厉害的是,每一种灵相竟都是高阶灵相!”
听闻此语,吴清明不禁心头一震,这才真切意识到眼前这位澹台师姐的超凡之处。
“所以啊,吴师弟,”许禾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你想想,宗门怎会放心让这样一位天赋异禀的弟子独自涉险呢?依我看,此行必定有宗门里修为更高的长老在暗中护佑。如此一来,咱们这次出任务,稳了!”
吴清明微微点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又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女子偷偷瞥了一眼。心中暗自感慨:“原来这世上,有人天赋竟能强到这般地步,也能弱到像我这般……”
待长月与澹台师姐将注意事项悉数交代完毕,七名弟子便分成两队,各自御剑启程。吴清明、许禾、陌寒、裴子砚四人跟随澹台师姐,余下两人则由长月带领,八柄飞剑刺破云层,化作流光直上九霄。
“此次任务是捣毁兽巢。“长月剑指下方,眉头紧锁,“诡异的是,兽巢竟位于离城镇不过百里的落雁谷——按常理,妖兽绝不会在如此近的地方盘踞。“
“兽类生性多疑,即便繁育幼崽也会选择隐秘之地。“女子的声音裹挟着灵力传来,清越中透着冷冽。
“难道真的有东西能将它们……“她的面纱被罡风掀起一角,露出的下颌线条冷硬如霜。
“具体缘由暂未可知,但为了城中百姓,必须尽快拔除这个隐患。“长月握紧剑诀,正色言语。
吴清明仰头望去,师姐纤细的身影立在剑首,发间玉簪在阳光下折射出幽光。明明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身形却比同行的少年高出半头有余。
窈窕的身姿却能不停流转灵力凝成淡青色光盾,连一丝风刃都未能靠近众人衣角。
吴清明静静地凝望着前方那道倩影,她秀丽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晃荡,纤细白皙的手腕优雅地背在身后,透着一股清丽的气质。
蓦地,那女子微微侧过脸庞,眸光流转间看向了他,轻柔的声音传来:“小师弟无需担忧,此行我定会护你周全。”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话语传入耳中,吴清明只觉一股热意腾地涌上脸颊。
他愣愣地看着她转回头去,恍惚间,不知为何,竟觉得她的嘴角似是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听到这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人,还是一位姑娘,说出要保护自己的话,吴清明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身后的许禾冷不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吴清明下意识转过头,却见许禾冲他竖起大拇指,脸上还挂着一副“干得漂亮”的神情,那眼神中满是揶揄之意,直看得吴清明一头雾水,心里暗暗犯嘀咕,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随着剑光闪烁,众人眼前陡然出现一抹刺目的红光,脚下的飞剑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等靠近些,才发现那红光是从城池中冒出来的熊熊火光,整座城池似乎正遭受着妖兽的猛烈入侵。
几个瞬息之间,女子和长月已然置身于弟子们的外围,他们手中的剑爆发出赫赫威势,剑刃挥舞间,发出阵阵炸响。四位弟子则迅速将吴清明环绕在中央,结成严密的飞剑阵势。
眼前的场景,勾起了吴清明内心深处那段痛苦的回忆——昔日济湓城被妖兽屠城的惨状,仿佛就在眼前。
而如今,这些妖兽正一一倒在同门师兄们的剑下。他看着众人身上剑气纵横飞射,各种灵力在与妖兽的拼斗中激烈交织,心中陡然涌起一阵酸涩。
原来,他们是如此的厉害啊。还好,当初自己被宗门除名了,没有成为他们的累赘,没有在这样的战斗中拖大家的后腿……
不过盏茶功夫,妖兽或伏尸就地,或仓皇遁入山林。所幸众人及时驰援,城中伤亡未至不可挽回的地步。
吴清明疾步穿行在焦土废墟间,将倒地的伤者逐一扶起。他指尖凝起淡金灵力探入伤者脉络,又从乾坤袋中取出玉瓶,将琥珀色药液喂入伤者口中。这些凝聚着药园灵气的疗伤灵液,甫一入喉,便让昏迷者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
“吴清明!“陆鸣的暴喝惊飞檐下栖鸦,
“凡人自有郎中救治!你把灵草灵药都喂了他们,待会儿同门受伤怎么办?“
吴清明动作未停,指尖仍有条不紊地为伤者施针止血。他抬头时眼神清澈如泉:
“灵草与凡药,都是为了救人治病。他们之中一些人的伤势,根本等不得郎中抓药煎服——“
他指了指不远处面色青紫的老者,“这老伯心脉受损,若不用护心丹吊命,三刻后就要气绝。我带的药份量早有盘算,会留足应急的。至于消耗的药材,等结束后我会用宗门贡献点补上。“
陆鸣张了张嘴,最终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其余弟子见状,也不再多言。
“我去巡查城中残敌,长月师兄在此接应。”女子话音未落,身影已化作一道青芒,消失在烟雾缭绕的城郭上空。
陌寒裴悄然走到吴清明身边,伸手扶住一位受伤的老妪。他目光温和,声音低沉而诚恳:“吴师弟,你心怀仁善是好事,但也别怨陆鸣师兄多言。若是同门重伤垂危,而你恰好耗尽了救命灵药……”
他顿了顿,注视着吴清明的眼睛,“你可曾想过,到那时最煎熬的人会是谁?”
见吴清明沉默不语,陌寒裴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伤者或许能坦然接受命运,可亲手看着同门因无药救治而倒下,这份愧疚与自责,才是最伤人的。换作是我,绝不会怪你分毫,我相信陆鸣师兄也是如此。但你也要为自己考虑,莫要让善意反而成了日后心头的枷锁。”
吴清明怔在原地,目光扫过那些因灵药暂时稳住伤势的百姓:“我懂师兄们的顾虑,大家都是为了周全。只是……”
他攥紧了腰间空掉的药瓶,“若见着人命悬于一线还能无动于衷,我往后夜里闭眼,满脑子怕都是呼救声。”
陌寒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抬手揉了揉少年凌乱的发顶,无奈又宠溺地轻笑出声:“我这小师弟啊,真是个没心肠的烂好人……”
暮色渐浓,几个时辰的光景悄然流逝。
城内知县为表感激,将七人妥善安置在城中最气派的客栈。此刻,烛火摇曳,几人围聚在宽敞的宾室中,正热烈商讨着明日的行动计划。
“这些妖兽虽不算难对付,可它们似乎掌握着一种空间的妖术,一旦逃跑起来,很快就会消失无踪。若是贸然闯入巢穴惊动了它们,想要将其彻底剿灭,恐怕会十分棘手。”长月淡淡说道。
女子眸光流转,轻启朱唇:“不如用蔽气符隐匿气息,悄悄潜入,再布置轰雷符,来个瓮中捉鳖?”
陌寒裴闻言,眼中闪过惊喜,连忙附和:“此计甚妙!如此一来,定能将那些妖畜一网打尽。”
长月神色凝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这办法可行,但布置和撤离时容不得半点疏忽。轰雷符威力惊人,只是这符无法以灵气引爆,一旦整套符法布置完毕,必须在一刻钟内全部撤离。”
说着,他转头看向吴清明,语重心长道:“吴师弟,明日行动务必紧跟我等。”随即又望向陌寒裴,郑重叮嘱:“你身为大弟子,定要多留意清明师弟,切莫落下他!”
“……”
敲定战术之后,众人围坐烛前,就每个环节展开了细致推演。反复确认蔽气术持续时长,陌寒裴更是将撤离路线在地图上用朱砂勾了又勾。末了还特意用传音术又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
第一抹晨光撒下,长月将刻着繁复纹路的蔽气符逐一递到众人手中,又分发了叠成三角的轰雷符,指尖凝着灵力将注意事项再次叮嘱。七道身影渐渐没入藤蔓缠绕的山洞口。
洞内湿气裹挟着腐臭扑面而来,众人足尖轻点,踏着嶙峋怪石行进。长月抬手虚画,数道符纸便如灵蝶般贴附在岩壁缝隙。
转过九曲回廊,豁然开朗的巢穴内,数千只三眼魔兽蜷成墨色巨毯,额间竖瞳泛着诡异幽蓝,呼吸间带起阵阵腥风。
长月喉间发紧,暗自庆幸先前决策——若是硬碰硬,仅凭几人之力,想要算数歼灭定是无望。
吴清明攥紧符纸,目光扫过穹顶垂落的钟乳石。就在前方空间骤然开阔之际,一道清冷传音在识海炸开:“分散布符!我以灵力为引,收到传讯即刻回到此处汇合。吴师弟,务必小心!”
他喉结微动,朝着东南方布满蛛网的岩壁疾行,掌心符咒已渗出薄汗。
正低头布符时,一抹幽蓝冷光如鬼火般掠过眼角。吴清明猛然抬头,只见岩壁凹陷处斜生着一株透着蓝光异草——正是他前些日子在药园将师姐种坏的寒月草!
循着光晕前行,蓝光愈发浓烈,碎石小径上竟散落着零星药香。吴清明心跳如鼓,想着给师姐做些补偿。他攥紧腰间黄符,拨开藤蔓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眼前竟是一片蓝汪汪的寒月草海,月华般的光晕在叶片间流淌。然而,在花海中央,竟是紧密堆叠着数百枚泛着鳞片光泽的兽卵顶端还残留着未干的黏液,隐隐透出那些魔兽特有的幽蓝纹路。
“布置完毕,快速返回集合!”
耳边突传来长月师兄的传音,他便连忙原路返回,打算将此处的事情告知众人。
然而,当六位师兄师姐的身影终于在朦胧光影中若隐若现,刹那间,整个洞穴剧烈震颤,抬眼的瞬间,师兄师姐周身的空气诡异地扭曲变形,无数猩红竖瞳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蕈,密密麻麻地爬满每一寸空间。
那些眼瞳同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空气中响起尖锐的嗡鸣。一道泛着油光的血色结界如活物般缠绕而上,瞬间将六人吞没。
在吴清明眼里,他只看到众人面色如纸,仿佛被抽走魂魄的提线木偶,唯有结界表面翻涌的符文,在红光中闪烁着邪恶的幽芒。
“长月师兄!这究竟怎么回事?!”陆鸣握剑的手指节泛白,声音里满是惊惶与焦急。额间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他望着纹丝不动的长月,又警惕地扫视着不断变幻的诡异空间,眼底尽是无措。
整个结界内的景象如走马灯般轮转不休。前一瞬众人还置身于森然的火山岩浆之间;眨眼间又坠入刺骨的冰海;紧接着地面扭曲成布满獠牙的深渊巨口。众人接连挥出数道灵力攻击,却都如泥牛入海,连结界表面都未激起一丝涟漪。
“长月师兄!”一道清越女声划破混乱,“你先前提过,这类妖兽会用空间之力遁逃吧?”
她望着不断重组的虚幻场景,眸中闪过冷光,“不知它们何时察觉了我们,但眼下这变幻莫测的空间幻阵,可能是他们倾巢而出设下的局,我虽可以找出此阵的阵眼将其破处除,但是时间……”他面色再次凝重下来。
“师兄师姐!这可怎么办?轰雷符马上就要爆了哇!!”黄星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带着哭腔,发颤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襟。
长月与那女子对视一眼,两人眉间皱成死结,紧抿的嘴唇不见一丝血色。长月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握紧腰间佩剑。
“别嚎啦!烦死我了!!”许禾狠狠踹飞脚边石块,剑穗随着剧烈动作疯狂甩动。他烦躁地扯松领口,却压不住眼底翻涌的惧意。
“妈妈!我不想死在这里……都怪陆鸣哥!非要拉我进山修行……我当初拼了命拒绝,现在我要被他害死了啊!”
陆鸣紧锁着眉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这怒斥根本无济于事。
而黄星早已听不进任何斥责,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凄厉的哭嚎着,在不断变幻的血色空间里回荡。
阵外岩壁渗出的水珠顺着吴清明的下颌滚落,他死死盯着结界表面流转的猩红纹路,瞳孔猛地收缩——原本贴着洞壁的轰雷符突然泛起诡异紫光……
“糟了!”
喉间溢出的低语被阵法嗡鸣吞没。想象中雷符连环爆炸的画面在脑海炸开……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电光火石间灵光乍现。他将全身灵力汇聚于右手,掌心终于迸发出一簇微弱的火苗。随着他颤抖的手指轻轻一引,那火苗在木棍上蔓延开来,化作一支跳动的火把。
旋即他转身冲入布满兽卵的巢穴。他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朝着黑暗中那数千只闪烁的幽光放声咆哮:
“畜生们!看清楚了!“声音在洞穴中激起阵阵回音,他猛地抬脚,用脚狠狠踏碎身旁一颗兽卵,粘稠的液体顿时喷溅而出。
刹那间,整个巢穴沸腾了。密密麻麻的瞳孔骤然收缩,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骨骼爆裂声,无数三眼巨兽从阴影中显形。獠牙间滴落腐蚀性的唾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然而,远处那诡异的幻阵仍旧稳稳地矗立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消散的迹象,很明显几人依旧被困在阵法之中,难以脱身。
而雪上加霜的是,那密密麻麻的轰雷符之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细碎的紫色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开来,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吴清明紧咬着牙关,脸色因愤怒和焦虑而涨得通红:“算了,赌一把!拼了!”
只见他猛地将手中燃烧着的火把,用力朝着那堆积如山的兽卵之中丢了过去。熊熊燃烧的火焰腾空而起,迅速朝着那些卵壳蔓延而去。
就在火焰即将接触到卵壳的陡然一瞬间,那无数巨兽的眼珠子猛然睁得巨大无比,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其眼皮在剧烈地抖动着,仿佛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同一时间,幻阵之中那股强大而恐怖的巨大空间力量,竟在刹那间全然消失不见,紧接着,如同汹涌的海浪一般,朝着吴清明所在的方向疯狂地冲来!
“幻阵……怎么突然停了?!”长月瞪大双眼。
陌寒裴猛地攥紧腰间玉佩,瞳孔骤缩:“吴师弟呢?!”他踉跄着转身,却见千余只三眼妖兽张着渗血的獠牙,如黑色潮水般朝着角落的身影扑去。
“吴师弟!”陌寒裴周身灵力炸开。可刚迈出半步,一股无形巨力突然掐住后颈,将他整个人拽回原地。余光瞥见一抹冰蓝色残影擦着耳畔掠过——她发间银铃骤响,身形化作流光,眨眼间便冲向了吴清明。
陌寒裴刚要再度起身冲向那危险之地,却被长月一把拉住了衣襟。紧接着他周身灵力激荡,如同一股无形的巨力,将剩余的弟子紧紧裹挟其中,一刻也不敢耽搁,发了疯似的朝着洞口夺命狂奔。
“臭小子,想啥呢?”
刹那间,数百道轰雷符如同被点燃的引线,齐齐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力。就在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即将将他们彻底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并不高大却无比坚毅的身影,稳稳地挡在了几人身后。
大部分力量竟被硬生生卸去。紧接着,他迅速回过头,又带着几人朝前方奋力冲去。
巨大的力量引得乌云如墨般滚滚翻涌。长月以及身旁的四名弟子伫立原地,脸上皆笼罩着一层沉重的阴霾。
“尚长老……”长月微微低首,眉头紧锁,嘴唇微动。
这时,那道矮小却坚毅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此刻,他的神情略显疲惫,而他的一条手臂,已被炸得血肉模糊,只剩下半边。
“谁让你们用轰雷符的??”老者的声音虽已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炬地扫视着众人。
长月紧咬嘴唇,头垂得更低了,一言不发,脸上满是自责与懊悔,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在此刻凝固。
老者满脸怒容,可眼眶中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打转,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罢了,是老夫失算了,没料到那妖兽竟有这般诡异的招数。”
话音刚落,他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又冲进那被爆炸削去一大半的巨山之中。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焦急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出现在众人身旁。
原本凝重如霜的脸色,此时似乎有了些许缓和:“那儿没有澹台丫头的灵气残留,她多半是被空间之力卷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老者缓缓转身,想要迈步离开。可他的脚步虚浮,在平坦的地面上竟接连打了几个踉跄,身子晃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直直地跪倒在地,让人看着揪心不已。
长月咬了咬牙,强忍着眼中的泪意,朝众人微微点头。最终,一行人步伐沉重地跟在长月身后,缓缓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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