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女相》,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的过去与命运,与祖辈的一段曾经息息相关,往事不可追,却让她的现在备受煎熬,拨开迷雾重重,寻找事情的真相。...
《女相》精彩片段
天元四十五年,岭南邵南王谋反被平叛。
岭南骑田岭大营里,许仲盯着下面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男子打扮的女子许久,才又开口道:“你可知在此说谎的后果,梅花针是崔太医一脉的不传之密,崔氏族人都是五岁习医,天资尚可之人也只能在满十二岁之后开始学,你既不通医术,又如何敢说自己会梅花针。”
沈瑾瑜看了眼许仲,只觉得这人目光冷峻,充满肃杀之感,打在脸上犹如针扎,一时觉得这段时间难捱之极,心里颇有些后悔。
只是后来想想尚在寺庙的弟弟,不由强打起精神来,努力按下害怕的心思,清一清思绪,轻声答道:“将军悬赏求医想必是无奈之举,至今两日,而悬赏榜单尚未揭榜,恐是没有找到神医解毒。我不通医术,只会梅花针而已,但是针法中确有能让人脉搏变浅,为龟息的状态的针法。如果未找到解毒之法之前,施针能先护住心脉,延缓毒发时间。将军若是不放心,我可将施针的脉络说与将军,将军在旁可随时探其脉搏,若有不适,怕是凭我也走不出这大营,我虽不才,对自己的小命却也是着紧的很呢。至于我梅花针的来历,我这里有崔氏信物。”
说完从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红绳穿的和田玉双手奉上,那玉大概有女子拇指大小,玉身淡黄,泛着微微的暖光,一看就知绝非凡品,系着绳子的那头雕着一只小小的药葫芦,下面刻了一个崔字。
许仲伸手接过,确实与之前看过的崔氏信物颇为相似,只是以前也没有看得真切,他也没有办法判断此物的真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边陲之地能遇上梅花针后人确实有些出奇,但算上今日,已是第三日,之前传来的消息,薛神医来此还要再一日半日的,虽然已经先吃了金丹,但灵蛇草的毒久了怕也控制不住,此时无人可用,军医也束手无策,要死马当活马医了吗……
他看了沈瑾瑜许久,她穿的是男装,却不掩周身的女气,照她所说,她是随母亲与弟弟来此寻父,结果和母亲也失散了,现在和弟弟一起借住寺庙,按时间来说,也是来此大半年了,长公主的手也不可能伸得这么长。
思及此处,许仲难耐的坐在椅上微微点头,对沈瑾瑜道:“你匆忙来此,想是赶了一早上的路,先在此休息,喝杯茶,等手稳了,再扎针不迟。”
说完便起身离开。
沈瑾瑜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便有士兵端上茶来,她此时心已经静了一些,没有了初时的那般慌乱,道了谢,才慢慢地喝起茶来。
过了些时候,便有人带着沈瑾瑜朝营帐后面走去,沈瑾瑜到了营帐后面,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脸色苍白,旁边的士兵还在不住的擦汗。
又等了一阵,许仲也走了进来,士兵见许将军进来忙上前行了个军礼道:“大人,参将大人从昨天到此时还未醒来,一直出汗却身体冰冷,刚才看,伤口还在流血,浸湿了包在外面的白色纱布。”
许将军嗯了一声,侧身站在病人身边,沈瑾瑜忙疾走上前,看了看病人的伤口,伤在左手臂,没有包到的周围都还有些红肿纱布上,果真还有红黑色的血深处渗出,听起来,也觉得病人的呼吸沉重。
因是乱世,总能看到许多战乱,疾病,饥饿,沈瑾瑜不再是那个刚从京城出来满眼只有繁华锦绣的小姑娘,就算是眼前的伤口看起来有些狰狞的感觉,她也能做到处变不惊。
沈瑾瑜便从腰间拿出一卷布打开,上面插着两排金针,她将布摊开放在床前的桌上,对着许仲道:“我施针之时,可否只留将军一人?”许仲看了一眼士兵,示意他离开。
沈瑾瑜便将最小的一枚金针取出在油灯火上烤了一下,这金针与常见之针灸看来短上不少,也更加纤细,许将军看得真切后方令沈瑾瑜可以伸手扎针。
沈瑾瑜一边将所有金针都在火上烤了一遍一边解释道:“我用的这套梅花针讲的是八个半锁,青龙锁,还魂锁,紫金锁,白虎锁和总锁。青龙,还魂,紫金,白虎各两锁,青龙在左右缺盆,云门共四针,还魂在左右天溪,共三小锁,紫金在左右期门共两针,白虎在气冲急脉和阴廉,三小锁。合计十六针,总锁在任脉穴,只有一针。”
“床上这位将军所受之伤看起来毒虽重,但伤的不是很严重,伤在上肢,只需要青龙锁与紫金锁就可。”
许仲不置可否,不动声色。
沈瑾瑜似为他释疑道:“民间近来确有八把半锁之称的推拿绝技,那就是我祖父以化名行医的称呼,也是从梅花针所来的。”
“推拿只讲开锁,穴位对便可,现在上锁,需用金针,用穴位配以特殊的针法与力道,三者缺一不可。”
许仲这次微微点点头,问道:“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沈瑾瑜竭力镇定,但耳根处慢慢红了起来道:“将军,有一事需要帮忙。”她表情似乎很是为难,咬了咬下唇,长呼一口气,似下定决心才道:“所针的穴道都在上身和,和,和,我……”
许仲见她犹豫半天也是未能将话说出口,问道:“你可是不会隔衣针?”
沈瑾瑜默默点点头。
青龙锁,紫金锁都在上半身,还魂锁在腹部,白虎和任脉穴更是靠近男子下身,难怪她一个年轻女子无法说出口。
许仲了然的点头道:“若是不影响你施针,我便帮你脱去患者的衣服,再者将油灯只留一盏,你看可好。
沈瑾瑜如释重负,道:“多谢将军体谅,我施针过后,再有人问起,可否不要提起梅花针一事,一则,我是崔氏后人,但不便提起,二则……”
许仲微微颔首,这些穴道由一个姑娘家针出,确实不便出口。
沈瑾瑜有许仲帮忙后,便找到穴道,犹豫了片刻,闭目凝神定气后,便坚定的伸手将金针刺下约一寸左右,针入一寸后,又在每个穴位处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捻动,左右调试施力,过后便将针拔出,放回布袋中插好,然后继续下一针。
许仲看着她施针,暗忖道:“这个小姑娘穴位针法分明都生疏的很,可是胆子却不小,刚才主营之中,初始慌乱了一下,后来便镇定自若,这份胆识比许多男子都不遑多让,说是崔氏后人,也有可信之处。她若在吴金南身上不出错,倒是可以去试试看……”
耗了小半个时辰,勉强按照记忆里的针法扎了一遍,羞怯又加上紧张,沈瑾瑜已是满头大汗,脸色早就涨成了红色。见她针已扎完,许仲才将一直搭在病人脉搏处的手缓缓移开,见病人虽仍旧未醒,但汗已逐渐减少,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方放下心来,转过头对沈瑾瑜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看他脉象平稳了很多,你扎一次针能维持多久?”
沈瑾瑜回说:“我因为不懂药理,所以脉象之事不敢多言,按照以往祖父教授针法只是告知,以我给他针灸的力度,一次可以维持两个时辰左右,现在已经是酉时,大概亥时还要再扎一针,因为他本身已是受了伤,我不敢用太大的力度,我看他好像中毒多日,恐怕也是多日未进食,就算这种力度,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许仲站在床前又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却不置可否,对沈瑾瑜道:“跟我来。”
说罢便向营帐外面走去,沈瑾瑜不敢耽搁,急急的跟了出去。
出了主营,向左边的一个营帐走进,与刚才主营外森严的警备相比,这个营帐外的人并不多,但沈瑾瑜却觉得有种无形的压力从四面蜂拥而来,她恍惚觉得自己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但转身看看四周又无人在旁,她心想难道这就是父亲以前说的高手在旁,还没来得及细想,许仲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异状,问她道:“你会内家心法?”
沈瑾瑜道:“我们家我和母亲没有习武,父亲和弟弟都是习武的。他们练的是……”
说着犹豫了一下,含糊道,“好像是会内家心法。”
好在已经是走到了内帐,许仲来不及再问,床前守着的不是士兵,看上去像是一个军官,那脸,同许仲一样,满是肃杀,那军官没有行礼直接对他二人道:“还没醒,那个怎么样了。”
许仲对他耳语一番,两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会儿,说话的功夫,上来一个士兵行礼后,给沈瑾瑜看了座。
沈瑾瑜等了半柱香,见两人都不说话,就低头在椅子上等着,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士兵,对着许仲耳语几句,许仲神色稍稍放松的对沈瑾瑜道:“令弟也来了,现在已经安置在营中了。你先来给这人针灸吧。”
沈瑾瑜心中略安,意料之中。想必是刚才等待的工夫去的寺庙。
只是来揭榜之前没有想到会是两个病人,原本打算如果成了,当然最好,他们姐弟二人都可以顺利回京,如果不成,她留下一条命来,换得弟弟回京,好歹有一个算是有了依靠。
现在,成了一个,也算有了丁点儿希望。
只是希望弟弟不要多话。
沈瑾瑜心里嘀咕了一阵,虽然有些担心,也只得平了一下心境,将刚才用过的金针细细擦过,依次放在火上烤一遍又插回,便上前看病人。
眼前这人虽然症状同方才那人相似,但好像却更严重些,除了脸色惨白外,嘴唇也泛着青紫之色,他伤在右腹,伤口用纱布包着,她并未打开查看,但从渗血的状况来看,伤口也似更深一些,还好刚才已经扎过一次,她心里也有了点底气。
对许仲道:“他伤的比较严重,又伤在腹部,可能八锁需要用到六锁。”
许仲点头允,示意她可以动作了。
沈瑾瑜这次动作也比刚才娴熟了些,只是这人受伤似乎很重,她下针力度轻了许多,怕病人受不住。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瑾瑜放下针已是全身近乎脱力,低声说好了。
许仲看看病人,同刚才那人一样,汗少,脉搏也少了些,这才松了口气,看神色颇放松了些,对着沈瑾瑜也是客气许多,低声道歉:“刚才多有得罪,只是事关挚友生死不得已为之。治病之事我另有安排,你只需稳住他二人即可。”
又道:“我派人去了你所说居住的寺庙查看你的来历,看到令弟并接来了,还望姑娘见谅,最近你就留在大营照顾此人,等他好了,我必会按照榜单所写付你百金的赏金,并让你和弟弟团圆,今天先这样。”
他的神态虽然客气,语气中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沈瑾瑜见他态度颇为坚决,又想到军令如山,料想道求情便是无用,只得再三拜托,请他照顾好弟弟,并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心照顾病人。
沈瑾瑜跟着走出了营帐,被安排在主营边住下,她吃过晚饭后,略略梳洗一下躺倒床上,才觉得一阵阵后怕袭来。
她早就想到,许将军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孩童,如今还去寺庙接了弟弟为质,她原本想,就这么两个孩子,该如何千里迢迢从岭南回京,且不说他们一路千山万水,就说现在这邵南王起兵造反才被平叛,周围流民四起,一路并不太平,他们俩个孩子,还带着点钱财,不若羊入虎口。
她听说这军营悬赏名医救命,原本打算豁出去试试,如果成功了便要求随军队回京,如果不成功,她留下一条命,就让弟弟留在寺庙,自己靠着这些钱财安身立命,没想到事到临头,她还是满心的放不下。
梅花针一事,该怎么解释,会来解毒的大夫又会是谁,万一回到了京城,有人问起她该怎么回答呢?
沈瑾瑜翻了个身又叹了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也不知道弟弟在这里怕不怕,虽然他是男子,又习武,总归是比她小几岁,毕竟是第一次一个人,身边没有爹娘,也没有阿姐。
想得心烦,为了静心,她把那套在寺庙背的烂熟的针法又背了一遍,心里暗暗为自己鼓劲:我第二次用针能这样也算不错了,又想起了离开时状态不明的父母,又安慰自己,到了京城韩伯伯家就好了吧。
毕竟白日里累得慌了,虽是满腹惆怅,也慢慢睡着了。
接下来这一日半里,她依时施针,倒也相安无事,又看到许将军几次,告诉她关于弟弟的状况,好叫她安心,虽然不许见面,但心里还是踏实一些。
到了第二日的半夜,突然听得外面有些许动静,有人在帐外叫她,沈瑾瑜忙起身,穿好衣服往外走,她白日里待过的营帐里灯火通明,不由一阵心慌,该不是针扎出问题了吧,这两人一直没有解毒,都这么虚弱了,再几针怕也是受不住了,来不及细想已经走到营帐外,门口守的也是白日见过的,见她忙说:“你来的正好,薛神医到了,怕他有问题要问你,赶紧叫你来。”
沈瑾瑜赶紧进去,就听得有人道:“金丹吃的及时,只是药力有限,针法虽生疏,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如果等到我来再处理,恐怕会毒入五脏,就算解毒了,身体也是大亏,于寿命有碍,我给他将毒血排出,再开点药,赶紧抓了煎好。”
她见到一位老者,虽然满目风尘,但精神尚好,转头面向沈瑾瑜,停滞了一下,然后问道:“丫头,是你扎的针吧,过来帮我煎药。”
说罢将他脚边的药箱打开,把东西一一摆出,许将军点头道:“你将药拿给小邱。”边上名唤小邱的士兵将药接走,许将军又对沈瑾瑜道:“军中都是男子,手脚难免粗些,你来帮忙照顾。”
看来这人便是请来的神医了,她心里便停当下来,病人起码性命无忧了,她后两次扎针的时候便觉得这两人的中气越来越弱,下手都有点不忍,有人坐镇,便安心的当起下手,好好照顾起病人来了。
其余的人都被请出帐外,薛神医便从他随身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香炉,点上,又拿出两粒绿豆大小的丹药,自己拿一颗塞入鼻中,余下一颗给了沈瑾瑜。
沈瑾瑜不明所以,但还是依样画葫芦,自己也塞入鼻中。初时点上香炉的时候,只觉得有股异香,让人绵软不已,这时候加了一粒丹药,头脑慢慢清醒起来。
香燃过一会儿,薛神医便开始动手清创解毒了。
她被留下来帮忙照顾主营中之人,帮忙擦血熬药,敷药膏忙得不亦乐乎,不似前两日只是扎针而已。
神医话不多,听来往的小兵讨论,这人就是有名的薛神医。身为医痴,不通人情世故,只爱静心看病。
果然薛神医每日里只是看病人,闲来就摆弄自己的药材,再不然就喝喝小酒,有时候问两句针理,沈瑾瑜知道他医痴的性格,有时候两句答得好,惹的老人家哈哈大笑,夸她道:“你的针法记得很熟,只可惜不通医理,若是从小学起,假以时日倒是有机会成为一方大家啊。”
沈瑾瑜想起也是觉得后悔,哪里想到日至今日自己会有用得上的一天呢。
如此过了三日,沈瑾瑜看护的病人也已经是大好,慢慢的都开始恢复知觉,偶尔间手还能稍微动一动,有时候前来替换她的士兵和她闲聊几句她也慢慢知道了她照看的是何人。
躺在床上的病人名叫吴金南,是位参将,与另外一位病人是被同一把剑所伤,只是受伤没有那位那么严重,有时候听得士兵私下里讨论,说许将军不相信吴金南,并不知道他是如何受的伤,怕是觉得他这伤受的蹊跷,他是长公主的人马,又怕他会往外传递消息,并将吴金南身边的亲兵全都调走了,这才有了沈瑾瑜照顾他的事情。
沈瑾瑜对军队内部的斗争恍若不闻,一心只是照顾病人,也并不与人讨论多嘴。对熬药换伤口之事已经是越来越纯熟。
薛神医说这两人毒已尽解,而且两人都在习武,所以身体底子不错,也快要清醒过来。醒过来就没有大碍了。
沈瑾瑜忙碌不似从前,心里安定不少,总算是有空看清了她病人的美貌,偶尔还忍不住暗暗感慨一番,这么漂亮的脸,生得仿若一个女孩子,白皙的皮肤,虽见得到风霜之色,但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五官又偏秀丽,怎么会是一名参将。
这日里,薛神医把过脉,告知沈瑾瑜此人毒已大好,应该在今天就能醒来。
下午的时候,他破天荒的找来沈瑾瑜一起喝酒。
他带着沈瑾瑜在离大营不远的溪边,让人架了桌子,面对面的摆了两张凳子。
沈瑾瑜知道薛神医不拘小节,便在他对面坐了,帮他斟酒。
薛神医开始的时候并不说话,俩人默默的坐在对面。
过了一阵子,薛神医像是终于想起来还有人坐在他对面一样,抬头看了眼沈瑾瑜,幽幽开口道:“时间真快,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好像你这么大。”
沈瑾瑜愣住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薛神医自己又倒了一杯杯的酒喝完了。又是一阵阵的沉默。
一壶酒喝光了,薛神医倒出最后一滴,摇了摇壶。将壶放下,起身慢慢走到河边。
沈瑾瑜不明所以,还是跟着去了。薛神医似在回顾的喃喃自语。
“天元初年那场大灾,我第一次看到她,她与你年纪相仿,穿着一身绿衣,像仙女一样。”
“义庄里尸体都堆满了,根本没人管的上,四周都是流民,有病的没病的都关在一起,官兵四处守着,到处都封死了。我当年才八岁,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病人,我虽然当了一年多叫花子,见这阵仗还是吓坏了。”
“当时都是什么病。”沈瑾瑜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
薛神医并没有回答她。
“后来事态严重了,人越来越多。反正都活不下去,不如拼死一搏,当兵的都不敢近身靠近,官府将红门大炮都拉出来,准备全灭。”
薛神医面色寻常,却又带着点不同寻常的欣喜之色自语道:“后来听说有贵人谏言,说朝代之初便这样杀生,怕是有违上天好生之德,又来了五六个大夫,自愿的检查这些病患,没病的人被安置在单独一处,得了病的,按照严重程度被分开处置,人群中,她穿着一身绿衣,那么醒目,终我一生,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子。”
“瘟疫治不了,但凡得病之人,全都死了,但当时几个大夫愿意进义庄,才给了我们这些人,都有了一丝丝活命的机会。”
“我当时没有得病,但我觉得连仙女都来帮我们,肯定会没事的,我留下来帮忙,也因此跟得名医,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
“后来才辗转打听到,这仙女,是色艺双绝的清河崔锦。”
“那你后来,见过她吗?”沈瑾瑜问道。
“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沈瑾瑜问道。
“初见,你会梅花针,我疑心你是崔家的人,后来便对你多有留意,发现你们居然有几分相似,时间久了,才觉得你们不像。”
“她是我见过的最骄傲,最大气,最神采飞扬的仙女,你个小姑娘,针法都不熟,你们不像。”
薛神医虽然一连用了三个不像来否定,但沈瑾瑜丝毫不觉的尴尬,被称赞的是她的祖母,她满心欢喜,与有荣焉。
薛神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边走的时候,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后来只可惜,红颜薄命啊。”
沈瑾瑜见得薛神医的背影,呆呆的立在河边,不知是喜是忧。
她早前就知道祖母盛名在外,都是原来家中的旧仆断断续续说些片段给她听,今天听得外人这么盛赞祖母,她内心极为复杂,一时感慨万千。
等待心情平复了些,沈瑾瑜想到二位伤员的病体将愈,仿若看到了回京的路途都近在眼前,心情大定,复又开心起来,将她分内之事做好后,到了傍晚无事可做,又觉得心中惶惶然,想起弟弟爱吃松子,去将军派人从庙中送来的行李中,翻了翻,找到娘亲尚在旁时准备给她俩的松子找了出来,为了将心静下来,就着灯哼着歌慢慢剥起了松子。
快到晚上,吴金南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睛见到的画面便是离他床不远的地方,一个男孩正就着油灯铺着帕子慢慢剥好松子一个个摆上去,他昏迷几日,有点不知身在何处,一时又不知今夕何夕,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来,又看了看熟悉的大营,才敢确定。
那男孩仿佛才十一二岁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可是那五官……分明是个女孩子。
吴金南大伤未愈,说起话来有点沙哑的声音,低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沈瑾瑜大喜过望,饶是她平日里素来稳沉,也忍不住欢喜道:“你,你终于醒了,我,我马上告诉许将军去。”
往外跑了两步,见他勉力起身又觉得不妥,回转身问:“你还好吧,身体还觉得不舒服吗,要喝点水吗,伤口没有全好不能起身的。”
吴金南现在已经恢复了些神智,回问道:“你现在身处军营,不懂得服从吗,问你的问题可有回答。”
沈瑾瑜才回过神来,想起他不是她之前照顾了好几天的漂亮娃娃,他现在醒来就是令行禁止的参将,他平日里闭上眼睛的时候,像个漂亮的女子,但是现在他睁开眼睛,就有了戾气,和许将军的肃杀不同,他的戾气更阴沉许多。何况她尚在军营,不能如同之前在外一样随心所欲了,便上前行了个礼,恭敬回答道:“我叫沈瑾瑜,之前您昏迷,我是许将军派来照顾您的,现在您醒了,我要去通传一声。”
吴金南哦了一声,不再多话,也没吩咐她,自己慢慢起身,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沈瑾瑜回了将军,便被吩咐要她回自己的营帐内,回营帐等了一下,弟弟也被人送了过来,沈怀瑾见到她便扑了过来抱住沈瑾瑜欢喜叫道:“阿姐阿姐,好几日了,你担心死我了。”
沈瑾瑜这几日不仅要承受与父母分离之苦,还要担心弟弟,更怕她所照看之病人没有活过来,她与弟弟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病人醒了,弟弟又无恙,一时欢喜得抱住弟弟哭了起来。
沈怀瑾被抱得呆呆的,急声问:“阿姐阿姐,你哭什么,你被欺负了吗?我帮你去找他们,你别哭,别哭。”
“我现在好好的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快闷死了,他们把我从庙里带回来,我问他们要干什么,他们也什么都不说,也不准我去外面,天天呆在营帐里,我无聊的时候只能看看书,又不知道爹娘去哪里了,又不知道你去干什么去了,我,阿姐,你没事吧。”
沈瑾瑜见到弟弟,又听他同往日一样,还是像连珠炮似地,一时之笑了出来,只自己擦了眼泪道:“我没事,只是担心你,看到你没事就好了。”
沈怀瑾见此才放下心来,委屈的嘟囔道:“说好要一起的,你那天一早就留了封信走了,害我好怕哦,你还哭呢,边哭边笑,猴子撒尿。”边说还边伸手在脸上羞了两下。
沈瑾瑜这才笑出声来,对沈怀瑾道:“你记得我来之前说的话吗,他们有没有问你什么?”
沈怀瑾正色道:“记得,都记得。”
然后又撅了嘴道:“我还想说呢,这几天都没人理我。什么都没说。”
沈瑾瑜轻叹一声,细细讲哪些不可以提及的事情一一交代
两人又闲聊一阵,才分别休息不提。
次日有士兵通传她许将军要见她,她略收拾了一下,起身跟着士兵走向主营,此时听说伤势较重之人也已经醒来,她走进最近较为熟悉的大营却发现,吴金南搬去了别的营帐,现在营帐里待着的是许将军,许将军已经不见初时的着急,端坐在营帐的桌前,身后挂着大型的地形图,旁边还摆着沙盘与一摞文书,他边上坐着的是另一位伤者,沈瑾瑜见了忙行了个礼。
上位的年轻人此时起身相迎,笑言道:“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且有让恩人行礼的道理,何况,你并非我军中之人,只是这几日奸细颇多,为了安全,只能委屈姑娘及令弟了。”
沈瑾瑜有些受宠若惊,最近习惯了被当个丫鬟似的使唤,又被当成半个士兵礼来礼去,现在这样的待遇,还有些不适应,口中道不敢居功,说着又起了身,抬头看着伤者。
沈瑾瑜初见吴金南之时,还暗暗讶异了一下,见到许将军那种满脸肃杀之人,觉得这种才是军人。但现在看着这伤者又觉得军人怎么会有这种白面书生似的人物,他容长脸,五官端正,气质斯文,脸上的线条却不甚柔和,眼若寒星很是有神,若不是略带些苍白的脸色,都让人忘了他是重伤刚愈。
许将军此时也起身解释道:“姑娘受委屈了,这位程副将受的伤多亏了你,先前局势不明,这次的毒主要是冲着程轩而来,我们不得不多加小心些。”
程副将?沈瑾瑜想起之前市井流传的“程福将”于沙场上取邵南王首级之说方才明白过来,可是又和传说中有那么点不一样
程轩笑道:“你可是在奇怪,我怎么没有长成凶神恶煞之样。”
他的声音与许将军的高亢不同,有一种温婉又不失浑厚磁性,很有安抚人心的作用,沈瑾瑜紧张的情绪终于轻松了些,她在进入军营这些天第一次稍稍放轻松了些。她跟着笑道:“只是没想到程福将是这么年轻。我还以为能将战事提前结束之人会是年过半百的武林高手呢。”
传说未免误人,程轩笑道:“行军打仗,怎么可能会是一人之功,只是大家都只看到杀敌这一段,行军布阵可不是一人能成事的。”
说完便让沈瑾瑜在下边的椅子上坐。
沈瑾瑜看他不居功,也平易近人的很,心不由放下大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着小兵上来的茶,心里开始盘算该如何开口。
这时许仲挥手,小兵托着一个盘子出来了,上面盖着一块粗布,摆在了沈瑾瑜手边的桌子上,许仲还未开口,沈瑾瑜已抢先道:“许将军,程副将,我这次来诊,不是为赏金,是希望你们能带我们姐弟回京。”
许仲与程轩对望一眼后,示意沈瑾瑜接着说。
沈瑾瑜取出上次给许仲看过的崔氏印章,递上去给许仲,道:“我知道二位对我梅花针来历存疑,我的外祖父是沈柟,外祖母则是清河二崔的崔锦。”
程轩惊道:“天元三年的十八岁探花,清河二绝的崔锦?”
之前因着梅花针一事,许仲心中存疑不少,而且他们查过沈瑾瑜的行李,她有些钱财,犯不着以身犯险。乱世之中,钱财多,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与程轩商议,本想通过今天的会面弄清来历,不曾想,开口沈瑾瑜说的便是如此让人震惊的人物。
其实程轩听她说完立刻就相信了三分她是崔氏的后人。清河二崔当年是以色艺双绝于天下,长得倾国倾城自是不必说,不提沈瑾瑜的容貌,单说她只身揭榜的气度,犹若闲庭漫步,就让程轩刮目相看。
沈瑾瑜对他的惊讶早有准备,轻轻点头道:“正是。”
她早就听母亲提及过,外祖父是大周朝最年轻的探花,天元三年他连中两元,世人说起的的时候,都未免有些为祖父抱不平,乡试会试一路走来都是第一名,只在殿试的时候,当年的天元帝觉得他太过年青且恃才傲物,更喜欢韩峒的稳重,才点了他的状元,可十八岁的探花郎,在大周也算是前无古人了,所以外祖父在士子学生中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沈瑾瑜不止一次的想象过,年轻的外祖父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的街头游街,周围无数欢呼的少女或羞怯或大胆的丢下清早刚剪下的鲜花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踏遍长安花几乎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不及弱冠的探花当年是多么的轰动。
她丝毫不讶异程轩的惊讶。
沈瑾瑜道:“我所持的崔氏印章就是我外祖母留下的,当年,外祖父离京之时几乎什么都没有带。外祖母过世之后他就带着母亲离京了。”
程轩道:“这段往事确实离现在时日已久,我们当年所听到的传言都是说沈探花跟着当年的大火….”
沈瑾瑜点头道:“外祖父离京之时悲愤不已,散尽仆役,一把火把皇上赐的府邸烧掉了。当年母亲尚在襁褓,等她记事之时,祖父已经是一名商人了,在京城附近,人称崔掌柜的。”
程轩笑着低叹一声道:“妙人啊,沈探花果然明白大隐于市的真理。没人想到,才华堪比大儒的探花郎居然做了陶朱公。”
沈瑾瑜笑道:“听娘亲说,祖父离京之后,以商人自居,而且行事颇有几分不羁,除了年轻时候的至交好友,其余往来的皆是贩夫走卒,可谓是来往皆白丁,谈笑无鸿儒。养育娘亲之时,不尊礼法,学的是四书五经,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几乎是无一学过,以前祖父的好友笑话说,这是想要教出一个女状元来。只是到了我启蒙之时,偏偏学的全是女红,琴棋与针法。”
程轩叹道:“那沈探花现在何处,可否为我们引荐一下。”
沈瑾瑜面露为难之色:“我始龀之时,祖父开始带着全家往南边搬迁,再两年,祖父便离开了,至今没有音讯。离开之时交代母亲,我们一家不可再返京,只是如今战乱,我父母也不知所踪,我们不得已,才想拜托将军将我们带回京城,投靠亲友。”
程轩大感惋惜之时,许仲开口道:“这事自然是可以,你姐弟二人上路确实也不安全。”
程轩附和道:“战争虽了,还有些流寇犯案。随军走也是个法子。”
沈瑾瑜大喜过望,笑着起身行了个礼:“如此,先谢过两位,解了我二人的燃眉之急。”
程轩道:“你也是无需多礼,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赏金你若不收,便算我欠你人情,以后你有需要只管开口。”
许仲也微笑道:“程兄弟的承诺可是胜过百金,此事值得。”
沈瑾瑜笑道:“此事就拜托二位,只是祖父提醒过,让我不得提起梅花针与崔氏后人一事,此事舍弟都未知晓,只是我当时事急从权,不得已才以梅花针为名来揭榜。还望二位将军能代为保密。”
二人自是应诺不提。
这边沈怀瑾正在营中等待沈瑾瑜无聊至极,营外走来一个人,他抬眼看,不由愣住,这个将军,未免也太好看了吧,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军官的衣服,再是普通不过,却遮不住眉眼如画,丹凤眼,高鼻梁美艳尤胜过女子。沈怀瑾跟着父亲奔走也见过不少的风流少侠,此时也觉心神皆醉,何况这唇红齿白的颜色,长在男人脸上也太过浪费了吧。
正在他惊心之时,这人说话道:“沈瑾瑜是住在这帐中吗?”
沈怀瑾也算见多识广,却依旧呆呆的模样。
那人颇有些不耐的重复了一遍
沈怀瑾此时才回过神来,上前叫道:“这位哥哥,你是来找我阿姐吗?我阿姐出去了,我正无聊呢,你长的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沈怀瑾,你找我阿姐有什么事情,她一会儿才能回来呢,我们准备要回京城去。。。。”
那人何时见过如此话多之人,况且他原本最痛恨别人称赞他的样貌,但在恩人的弟弟面前脾气又不得发作,而且偏生沈怀瑾虽唠叨,但稚气犹在,又有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真诚之意,仿佛他赞的不是一个男子的样貌,只是在描述一朵花,只是由心之举。
他只得放开了那点怒气,勉强道:“沈兄弟,我叫吴金南,是特来谢谢令姐的救命之恩的,如今她不在,我就晚点再来好了。”
沈怀瑾忙道:“吴哥哥,我阿姐等下就回来了,你,你在这等等吧。”他可怜巴巴的望着吴金南:“我好几天没和别人说过话了,我一个人在军营待着好几天了,他们都不和我说话,我快闷死了,你陪陪我吧。”
沈怀瑾怕吴金南拒绝他,说的又急又快,还从口袋中拿出一包剥好的松子,献宝似地拿给吴金南道:“我阿姐剥的松子,我们一起吃,你,等下再走吧。”
吴金南不由有些呆住,早些年,没有人有松子能分给他,这些年,怕是没有人敢拿出松子和他分享了,他想起前几天他刚醒来时,看着沈瑾瑜在油灯前剥松子的场景,原来……一时间竟然有些艳羡。不自觉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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