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张雅刘楠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张雅刘楠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白夜乌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收一回患者的礼物,还是在被曝光的前提下,居然是一桶小米,这也太掉价了。我推辞道:“大姐你别客气,我也没帮上啥忙。”“你就收着吧,不值几个钱,都是俺自己种的,俺那还有三桶呢,下午你请大夫给俺男人照灯,俺得谢谢你。”钱大夫笑道:“大姐,你带着老公来看病,还带几桶小米呀?”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家里困难,吃不起城里的饭,就带点小米熬粥喝。”这一下,我和钱大夫说不出话了。我都不记得大姐还说了什么,又是何时走的,只记得那天晚上,心里针扎似的难受。心内科的夜,从未踏实过。钱大夫常年熬夜,胃里落下毛病,小米养胃,我将那一桶都送给他了。之后两天是周末,我既没回家也没留在科里,跑了趟外地帮王主任办了点事。期间接了大姐几个电话。我是周...
《我在急诊科那些年张雅刘楠最新章节列表》精彩片段
我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收一回患者的礼物,还是在被曝光的前提下,居然是一桶小米,这也太掉价了。
我推辞道:“大姐你别客气,我也没帮上啥忙。”
“你就收着吧,不值几个钱,都是俺自己种的,俺那还有三桶呢,下午你请大夫给俺男人照灯,俺得谢谢你。”
钱大夫笑道:“大姐,你带着老公来看病,还带几桶小米呀?”
大姐有些不好意思:“家里困难,吃不起城里的饭,就带点小米熬粥喝。”
这一下,我和钱大夫说不出话了。
我都不记得大姐还说了什么,又是何时走的,只记得那天晚上,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心内科的夜,从未踏实过。
钱大夫常年熬夜,胃里落下毛病,小米养胃,我将那一桶都送给他了。
之后两天是周末,我既没回家也没留在科里,跑了趟外地帮王主任办了点事。
期间接了大姐几个电话。
我是周五上午给她出主意,去找院长告状,她回宾馆跟小姑子商量一番,下午又要等赵老师去照灯,因此选在周六上午去了行政楼,没有提前通知我,否则我会阻止她。
行政楼一楼大厅里有保安站岗,别说周末,就算工作日她也见不到院长,可人多的时候折腾一场,事情闹大,传到领导耳朵里,免不了有人关注,可她选在周末去,行政楼里根本没几个人,她就保安面前哭天喊地一番,保安队长通知带班领导,带班领导通知普外处理。
几个普外的医生加保安,软磨硬泡将她劝了回去。
领导倒是过问了,可重视程度不够,找李主任了解情况,以为普通的医闹,得知周一会给徐姓患者会诊就没有干涉。
而她这一闹,成了普外重点监控对象,每隔半小时就有护士医生去病房看看她。
周六下午,拿着机器去照射的赵老师也被堵在门外。
大姐知道我通过私人关系请赵老师帮忙,电话里不停道歉,说是给我添麻烦了。
我说没事,让她不要多想,可我心里却忐忑起来。
这一回,我肯定暴露了,赵老师于情于理都会把我托他照顾病人的事说出来,李主任绝对知道我非但没有帮忙,反而暗中扯他们后腿。
可等了一天,都没有接到吴强的电话,反倒是周日傍晚,杨主任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
“上次安排我去开会,我都收拾好行李了,老王打电话让我不用去了,留下盯着你,这次明明是他去广东开会,我什么也没准备,又一个电话,让我立刻收拾行李,明天的飞机,他要留下亲自盯着你,你小子干啥偷鸡摸狗的事被老王发现了?”
王主任这样做,显然要亲自参加周一会诊。
转天上去,院里打电话通知,出人去普外会诊。
当时我跟着钱大夫查房,护士接到电话直接通知了王主任,等我得知消息时,王主任已经走了好一阵。
我溜去普外病房也没看到他们。
赶中午,王主任回来,将我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骂。
“是你唆使患者家属去行政楼闹事?别说不是你!你那点小九九瞒不过我,我说你到底想干啥?好好的医生不干,改行当上帝了?知不知道你的事已经传开了?你现在在副院长那都挂上号了。”
我吓了一跳:“主任,没这么严重吧?大姐又没提我名字,他们咋知道的?有啥证据?”
“证据?”王主任指着我,气的手都抖了:“这种事还需要证据?会诊的时候我们交换意见,说的差不多了,老李来一句:老王,你们科里的小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不是我压着患者,是患者家属内部没有沟通好,到底是上手术还是保守治疗!听说小刘还让家属去委里告状?你得管着点,年轻人不懂事,闹大了对他也不好。”
“卧草,我啥时候让他们家去委里告状了?”我急了:“主任你相信我,我又不是傻子!这事闹到委里也没用呀!”
“我信你有什么用?大家伙都知道心内科的有个小刘是刺头。”
杀人诛心呐,李主任太狠了!
每个领导都不喜欢手下人太跳,李主任这几句话,其他科主任未必相信,但对我已经有了刺头的印象,真如王主任所说,在院领导那挂上号,基本没有留下的希望了。
见我脸色灰败,蔫了吧唧。
王主任安慰道:“行了,你也别太担心,说不定过段时间领导就忘了,先说说你那个老乡的事吧,断了两根肋骨,心包内出血,这下你知道老李为什么找你了吧?”
心包内出血是心脏伤口,造成中心静脉压和舒张末期压升高,使周身静脉压逐渐上升,一旦心脏舒张严重受限,排血量减少,动脉压下降,心脏内无血排出,会使病人进入休克状态。
休克不同于一般的昏迷,一旦引起严重并发症,随时有丧命的危险。
院方会诊就是相关科室集中诊断病人的情况,写出会诊意见,签名盖章。
照王主任所说,李主任撺掇我请钱大夫去会诊,还让他不要多说,显然是要隐藏徐姓患者心包内出血的症状,一旦患者死亡,这口锅就结结实实的扣在钱大夫头上。
这种事可大可小,家属不追究,患者就是病死,追究起来,排查死因,就是心内造成的医疗事故。
李主任兜了这么大的圈子,煞费苦心的忽悠我,倒不是为了陷害我,只是给自己加个保险,真到了最坏的局面,病人死在他科里,和其他科室疏忽造成病人死亡,完全是性质不同的事情。
我问:“既然查出来了,要把病人接到咱科里嘛?”
“这是心胸外科的事,跟咱们有啥关系?已经送患者转神内了,手术也安排上了。”
这样的结果让我稍稍心安,起码没有白折腾一场。
“今天就从吴强家里搬出来吧,以后不要多管闲事了。”
即便主任不说,我也不会再和吴强住在一起。
当然,我找了一位同学帮我搬家,我在医院住了几天,吴强不闻不问,显然知道我扮演了什么角色,我有家里的钥匙,不需要联系他,和同学收拾好行礼,一点点往楼下搬。
快搬完时,满身酒气的吴强回来了。
他先是冷笑两声,见有外人在,不好多说,阴阳怪气道:“要走啦?不送!等那一家穷鬼给你立生祠吧,烂泥扶不上墙。”
我没搭理他,抱着东西经过他身边。
走出门外,突然想起一句话,我扭头说:“吴强,你真恶心,我瞧不起你!”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值班室男女混住,就是个值班时小憩的地方,在外面住了几天,回来后十分不习惯,我又踏上找房的路程。
其实附近有不少待租的空房,原先觉得不合适是价钱太高了,我只需要一间七八平米,能摆张床的小屋,地下室都无所谓,这样的房子一般月租金一千五左右。
吴强的两室一厅,一个月租金八千,我跟他合租时,每月给他三千块。
有了前面的大手笔,这一次也能狠下心花钱了,我按两三千的标准找房子,很快在附近的小区里租了一间次卧。
连找房带搬家,忙碌六天。
至于徐姓患者和那位大姐,我以为转到神内科又安排了手术,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结果那天下午,大姐背着破烂的书包,怀里抱着个白瓷罐,出现在我面前,旁边还有个三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是她小姑子。
大姐双眼红肿,我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没事,来跟我道别,明天就回老家了。
我以为要转院,问她:“老家安排好了?徐大哥刚做完手术,最好不要长途跋涉。”
大姐拍拍怀里的罐子:“没做手术,他在这里面了。”
徐大哥走了。
周老板从未想过治好他,担心家属闹得厉害,才和李主任商量了软刀子割肉,慢慢耗的计划,被我打断后,凶相毕露,索性撒手不管玩失踪,大姐家拿不出手术费,徐大哥三天前的夜里去世。
尸体不能运输,张雅能回老家是保定离得近,硬找关系接回去的,徐大哥只能就地火化。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打心底里为大姐一家感到憋屈,可冷静下来想,其实是最好的结果,摊上这样不负责任的老板,即便做手术留一条命又能怎样?
周老板绝对不会负责后续费用,与其病恹恹拖累家人,早点走,反而是解脱。
我帮大姐抱了会罐子,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桶小米和一小袋白面,是送给我的礼物,也是她和小姑子来京这一段时间,没吃完的口粮。
我问大姐,回去之后准备怎么办?
她说没想过,没了男人,她什么也不懂。
我让她先回家办丧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最后,大姐带着小姑子朝我鞠了一躬,感谢我的帮助后,抱着骨灰罐走了。
望着她有些驼背的身体,我胸口闷得厉害。
小米是自己种的,白面是自己磨的,我提着这两样东西回13楼,径直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
“主任,我老乡走了,就姓徐的那个。”
正在写材料的王主任直起腰,轻描淡写道:“我知道,神内的人前几天跟我说了,知道是你老乡,让我转告你一声,我忘记告诉你了。”
整个房间里只有柳长安那盏莲花照亮了方寸之地,也照亮了扎人外婆那不断变幻的脸。
我一开始以为是我眼花了。
“表叔?!”
徐明云惊恐颤抖的声音证明了,我所看到的并不是幻觉。
这一次,就连徐明云那个固执到极点,什么都不肯说的父亲,也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
我脑子里面灵光一现,突然就明白了扎人外婆那不断变换的脸究竟都属于谁,应该是之前死于重丧煞的人!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扎人外婆变换出的那几张脸,我都觉得有些眼熟。
有几个画面在我脑海中转来转去,终于我猛地想起来是在哪里看到过这些人的脸了!
就在我昏迷的那10天中,我醒来前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到的是那场葬礼,扎人外婆的葬礼……
现在我看到的脸就是属于参加葬礼的人!
我仔细的回忆着那个梦境,惊悚的发现能够记清楚面孔的,只有死在扎人外婆手里的被害者以及茂茂的父母和他的外公。
就在我开始努力思考那个梦究竟代表什么的时候,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我在扎人外婆的脸上看到了一张隐约覆盖其上的脸,那是王志才的脸!
这一幕只是一瞬间的闪现,紧接着扎人外婆头顶上那盏莲花就忽然砸落下来,如同是一座沉重的五指山,直接把它砸的塌在了地上。
随着扎人外婆倒地,陈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脱力了一般,整个人瘫在那里,就连一向看着比较在乎形象的柳长安也是到墙边靠着墙去站着了。
我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危险解除了,还是又来了一个中场休息,不敢轻举妄动。
身为临时场外救援兼救命的张雅,朝着扎人外婆走了过去。
我以为是又要打一轮,结果却看见张雅单膝跪地,从那盏莲花下面把扎人外婆给揪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永生都无法忘记。
张雅徒手撕开了扎人外婆的头皮,从里面取出了一根大约10公分,像毛衣针一样粗的,不知什么质地的金属针。
啪嗒一声,病房里的电灯终于恢复了光亮。
在房间恢复光明的同一时间,张雅的身影消失了,连带着那根被他从扎人外婆头皮里取出的针。
我听到身后有重物落地的动静,回头就看见王志才的父母双双躺倒在地上。
全都吓晕了。
这两位毕竟年纪大了,我赶紧过去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身体状况,确认只是吓晕,没有犯心脏病什么的,这才安下心来把他们两个扶着躺平在地上。
“啊——!”
徐明云的父亲突然大喊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扎人外婆倒下的地方,口中含混不清的喊着一个名字,应该就是扎人外婆的原名了。
我看着他这副涕泪横流,凄惨无比的模样,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不出多少同情来。
或许是因为这对老夫妻实在太心狠了,不管为了什么原因,也不能搭上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更何况那些人还都跟他们是亲人。
坐在地上的陈树突然嘲弄的笑出了声,他讽刺的问道:“现在知道哭了,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该找谁去哭呢?”
徐明远的父亲似乎完全没听到这句话,只是跪在尸体旁边,哭得肝肠寸断。
我视线余光偏向呆呆坐在地上的徐明云,突然就想起扎人外婆彻底被压垮的前一秒,我看到的属于王志才的那张脸。
他还活着吗?
如果连他也死了,那徐云以后要怎么办?
他们还有一个儿子留在这个世界上,然而她的公公婆婆恐怕已经把她当成一个灾星和仇人了吧。
靠着墙休息了好半天的柳长安,走到徐明云父亲身边,伸手取回了他的那盏莲花,同时准备将一颗佛珠放在扎人外婆的尸体上。
徐明云的父亲发了疯似的拦着柳长安,想要把那颗佛珠扔出去。
向来温柔好脾气的柳长安,此时却是动了真火。
“她已经无法转世轮回,你还想把她永远困在这句即将腐烂的皮囊里吗?”
这问题让许明明的父亲重重一抖。
徐明云听到柳长安的话,呆滞的眼珠动了动,就像是一只被外界惊动的木偶,找回了自己的灵魂。
“爸,我不管你和我妈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还是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吗?”
徐明云的父亲,终于松开了柳长安的手。
佛珠接触到扎人外婆的瞬间,她的身体变化为齑粉,消失于无形。
陈树强撑着站了起来,把地上那只放着蜡烛的纸船拿给了我,顺手掏出一个打火机,把蜡烛点上。
他对我说:“刘小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让你下楼梯的时候是怎么走的吗?”
我点点头,他又继续说:“拿着这个东西,和那天晚上一样往下走走,到你该回来为止。”
我现在对我们医院的太平间已经快产生心理阴影了,尤其是想起那天,我就是在去往楼下的路上遇到了张雅,我更是感到头皮发麻。
虽然随着灯光亮起,张牙已经在房间里消失了,可我总觉得今天主动找张雅出来还向他求救,不像是一个什么好征兆。
“陈树,你跟着他一起去。”
柳长安把刚才直接让扎人外婆化为粉末消失的那颗佛珠,放到了纸船上。
我看着那个佛珠就浑身不舒服,一想到它曾经接触过扎人外婆就让我有点儿无法接受。
陈树一下子就不干了:“凭什么要让我跟他一起去啊?”
柳长安安面无表情的抬手,让他去看徐明云和徐明云的父亲,又指了指王志才昏迷的父母,再加上躺在圈里,看上去还是睡得比较香甜的茂茂。
这一连串的行为简直就是无声的威胁,是要跟我一起下楼,还是要留在这里跟柳长安处理这些烂摊子?
很显然,陈树并不是一个想给自己找太多麻烦的人。
“行吧,行吧,反正你们这些人厉害的很,我只能乖乖听话。”
陈树嘟嘟囔囔的抱怨着,看见我还站在原地不动没好气的说:“刘小楠,你又站在那干嘛?别告诉我,你想让我自己一个人下去啊。”
我问他:“那假如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呢?”
“那我现在就把张雅找回来,跟你原地结婚!”陈树咬牙威胁到。
我迫于无奈臣服于陈树的淫威之下,和他一起从楼梯那儿开始往下一层层的走。
这一路上又和我第1次按照陈树的吩咐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一样,每一层都有那么几个病人在等着,跟在我的身后。
也许是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也有可能是因为陈树在我身边跟着,这一次我已经没有上次那么害怕了。
我数着楼层到达负1层的时候,果然那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楼层又出现了,而且让我头大的是我看到了,等在那个楼道口的是张雅。
她目光柔和的望着我,从我手里接过了那一只纸船对我说:“刘医生你以后还是不要总往下走了,对你不好。我替你送他们下去。”
我撇了撇站在旁边,装作一脸无辜的陈树,心想着我也不想下来,这不是身边总有坑货吗?
我注意到张雅一出现,身后的那些病人就都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敢再继续放松聊天了。
至于张雅本人对此倒好像没有察觉,端着纸船看了看,很快就没了兴趣,而后手掌一翻,掌心多出来了一根粗针。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从扎人外婆的脑子里抽出来的那根。
我以为她是要自己留作收藏,没想到的是,她刚拿出来就转手递给了我。
我看着那东西,咽了咽口水,都快要哭出来了,这是什么定情礼物吗?小妹妹我不想要行不行啊?
张雅歪着头看着我,对我怎么都不肯接东西,好像有点疑惑。
我生怕她因为我的拒绝多想,赶紧就硬着头皮把针拿了过来。
刚接触到那东西,我就觉得自己半只手都麻了,这玩意儿太冷了,别抓着一块冰还冻得慌。
张雅好像都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东西不能直接交给我一下子有点慌乱。
陈树一个健步窜了过来,从我手里把那根粗针拿走,嘴里还在跟张雅念叨着。
“哎呀,妹妹,这东西你给他就不太好了呀,我帮他收着吧,反正以后我也是要继续护着他的吧。”
我发现陈树的手上戴着一只黑色的手套,那材质并不像是常见的材质,再联想到柳长安把他赶下来,那时候陈树还装出不乐意的样子,我心中只能呵呵了。
他其实根本就是奔着这根针来的吧!
不过我对这根针的确就是不明白,现在陈树愿意接受,我也不会再去往回抢,那不是蠢吗?
有了张雅主动接手,我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正常人谁会愿意天天往“下面”跑啊!
就是告别的时候场面有点尴尬,一般人打招呼都会说再见,但跟张雅说这两个字,我实在是有那么一点点言不由衷。
还好有陈树这个没脸没皮的,自然热情的跟人家挥挥手喊再见,喊的好像情真意切。
我把事情进展和王主任一汇报,他立马就给我调了个班,让我赶紧去亲自请陈树。
上了去大觉寺的地铁,我才拖拖拉拉的给陈树打个了电话,结果他说他没在家,在大觉寺。
我心里有点好奇,陈树跑到大觉寺去做什么?
不过,这倒是让我心里的忐忑少了点。
打从上次的那通电话我就知道,陈树想给我配阴婚的心思一直没断过,这也是我抵触和他接触的原因之一。
现在把见面地点约在大觉寺,佛门清净地,他总不好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今天是工作日,大觉寺却依旧来往香客如云。
旅游的、拜佛的、还愿的……大敞的山门容纳了这世间百种人生,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在这里求个如愿以偿。
我站在山门前等了一会,就见一个灰扑扑的沙弥一点也不稳重的跑了出来。
那沙弥有点眼熟,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该回医院去看眼科。
“沈毅,你小子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还好今天我有空,不然你就在外头且等着吧!”
这不着调的做派,不着四六的风骚气质,是陈树没错了。
“你怎么……”我指着陈树的脑袋,后半截话说不出来。
这家伙,一颗脑袋剃了个秃瓢,明光锃亮的,都能反光了。
“当然是高人见我有慧根,领我遁入空门。”
陈树忽然就收了一身懒骨头,似模似样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还真把我给唬住了。
就在这时,山门那边追出来好几个小沙弥,气势汹汹地四下一寻摸,眼神一下就定在我们这边,随即大步跑过来,那架势活像是要捉哪个为祸人间的妖孽。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什么情况?
陈树还在和我吹:“沈毅啊,你现在也看到了,哥哥我如今拜入高人门下,有些事情就不能掉价。虽然我也很想看在情分上帮你,但这出场费,也不能太低,太低了就是打我高人师父的脸!”
“抓住他!把这个骗子送去警察局!”
小沙弥一声暴喝,几个小和尚从身后一把将陈树扑倒。
“卧槽!沈毅!救我!”
我一脸麻木地看着陈树在地上四爪扑腾,活像个被人掀翻了的王八。
呵,这玩意可不就是个王八龟孙子,去尼玛的高人,又特么忽悠老子!
在警察局走了一圈,我才知道,陈树这个混账玩意,再网上买了套沙弥的衣服,混进大觉寺,借着给游客算命来赚钱。
大觉寺那边已经找他很久了,今天可算是逮着了他。
陈树认错态度良好,大觉寺的出家人慈悲为怀,警察叔叔和稀泥。
于是,我顺利地签了字把陈树领了出来。
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睥睨他。
“高人慧眼识你?”
陈树干笑。
“出场费低了打高人的脸?”
陈树继续干笑。
我被这王八犊子气得肺疼,一个字都不想和他多说,抬脚就要走。
“哎哎哎!沈毅,沈小毅!别着急走啊,哥哥这不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陈树没脸没皮的拽我,又说:“你要是走了,怎么和你们王主任交代?不怕你领导给你小鞋穿?”
我顿住脚步,考虑两秒,决定做一个冷静成熟的社会人,不要和陈树这种不要脸的玩意计较。
这是我脾气大度,绝对不是因为怕被领导穿小鞋。
回到陈树那个有两棵大银杏树的家,陈树仿佛立志要“戴罪立功”,特别积极地跟我问起了周老板的事情。
我把周老板的情况和陈树详细说了,就见他表情一点点凝重起来。
看他这样,我心里没底,想问问,又怕他继续忽悠我,心里不上不下的,那叫一个难受。
半晌,陈树问我:“沈毅,你是想救那个煤老板,还是想救那个大姐?”
我愣住,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大姐是在绝望之下,带着满心恨意投水。这种和一般的没脸子可不一样,要么你让她把仇人弄死,了结心愿自己离开。要么就得把她打散,让她不能害人。”
陈树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泼下来,让我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按照正常思维,那肯定是让活人继续活着。
可是,我想到那个削了半边脑袋的徐姓患者,想到办公室里还没吃完的那些山西小米,有些理智上该说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为什么要救那个人渣?这种缺德玩意,谁知道他害过多少人?他难道不该遭报应?
我一路纠结着,带着换上正常衣服的陈树回了医院。
陈树把我和我说过的话,又和王主任说了一遍。
王主任连个犹豫都没有的,直接就说:“救活人。”
我喊道:“主任!可是那……”
王主任连话都没让我说完,直接问我:“把姓周的弄死,谁给赔偿款?他们家那个上初中的孩子,你来养活?还是让他辍学出去打工?”
我哑口无言。
王主任摇摇头,不再说我,而是对陈树道:“你只管开价,这是周老板的买命钱,我想他不至于要钱不要命。”
从王主任办公室出来,陈树就催着我带路去感染楼找周老板,半路上,他老大哥似的拍拍我的肩膀。
“沈小毅,别这么丧啊,晚上哥哥带你去放松一下?”
我没精打采地把他的手推开。
上次去保定,陈树去花了三千块钱坟头蹦迪,我还没忘呢。放松一下?可别回头跟他一起被警察叔叔找去喝茶。
陈树又说:“哎,你也别太难受了。人嘛,都是这样活着。谁也不是神仙,没法普度众生!”
我没吭声,任由陈树勾着我肩膀,被他半拖半拽地往外走。
王主任和陈树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心里就是憋屈,难受,像是点了一团火,烧得我脏腑窒闷。
带着陈树去了感染楼周老板的病房,关着门的病房里吵的快要掀了房盖。
我和陈树对视一眼,以一种双胞胎心有灵犀般的默契同时行动——陈树放下想敲门的手,将门扒拉开一小条门缝,撅着个腚在那偷看加偷听,我则是想办法把过来看情况的小护士们都劝回去,拍胸脯保证这边病房的事情我能解决。
多半是周老板这病房“有问题”的事情已经在感染楼传的人尽皆知,小护士们态度都很不坚定,见我揽责任,扭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病房里站着周老板那个前凸后翘的美女秘书,旁边还有三个陌生面孔。
两个作道士打扮的男人,年长的约莫四十岁左右,年轻的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瞅着仙风道骨的。
剩下那个男人和陈树那孙子一样,剃了个秃瓢,手里捏着串佛珠,但是没穿僧衣而是穿了身运动装,因为他背对着房门,看不到脸,只能看穿衣风格推测应该是个年轻人。
运动装一直没说话,一老一少俩道士那小嘴叭叭的就没停过,声音还神秘兮兮的压低,搞得和做贼似的。
我跟陈树站门口都不怎么能听清,只隐约听到“怨气太大索命危及性命”之类的词语。
大约是被他们的话给刺激着了,周老板跟回光返照似的,也不哼唧了,一连串说出一堆恶毒话来。
“我要让她魂飞魄散!”
“多少钱我都给,给我弄死这个贱人!”
“还有她那个死鬼丈夫,让他们都永世不能超升!”
“下地狱,让他们都给我下地狱去!”
“他们活着是废物,死了还敢和我作对,这些臭不要脸的东西!”
我在门外,听着周老板这些混账话,脑子里跟炸了似的,很想拉开房门冲进去狠狠揍他一顿。
陈树压住我的胳膊:“你能赔得起人家煤老板一条命的钱?”
于是我就冷静了。
周老板的秘书小梅给屋子里那仨人每人一个红包,把人往外送。
我和陈树赶紧闪身躲到一边去。
等小梅送完了人,陈树拉着我敲响了病房的门。
周老板这会儿已经没有刚才的精神头,病病歪歪地躺着。这也没多久时间,人消瘦得和饭局上判若两人了。只是,都这样了,他还不消停,嘴里还在哼哼唧唧什么“都去死吧不得超升”之类的话。
看到我带着陈树进来,周老板狠狠拿眼刀子削了我一眼。我怀疑要不是这货现在爬不起来,他可能想自己动手把我脑袋拧下来。
他肯定是知道徐姓患者夫妻俩在医院的时候,我都做过什么的,看我不顺眼很正常。
我全当什么都没看见,给他和小梅介绍了一下陈树。
当然,是尽量往靠谱的方向介绍,至于那些不靠谱的,一个字都没说。
周老板没说话,只是轻蔑地笑。
小梅看老板那态度,直接就单方面撕毁了和我的约定。
“我们已经请了大师,您还是去别处找找生意吧。”
陈树眼皮子一掀,懒懒散散的靠在房门上,那姿态比周老板可嚣张多了。
他用看臭虫的眼神看着周老板,还撇着嘴“啧啧”两声。
“那些人肯定没告诉你,你活不过今晚了。”
周老板脸色嗖的一下就黑了。
从医这么多年以来,和朋友聚会的时候,被问过最多的问题往往不是你见过最难治的患者是什么样子的,而是:你老在重症监护室工作,有没有遇见过什么灵异事件?
每次听到这样的问题,我都是呵呵一笑,回答有,而且还不少。
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医院的ICU(重症监护)应该算是最干净的地方,因为每天24小时都有专人来负责清洁和消毒工作,甚至在PM2.5最严重的时候,三甲医院也能保证你呼吸的每口空气都是新鲜的。
但从玄学的角度上来说,ICU却是最‘不干净’的地方,因为被送来这里的患者,毫不避讳的说,很多都是已经接近油尽灯枯,就算靠着最先进的医疗手段把命抢回来,一出院,用不了多久也会撒手人寰。
所以我们这些医生大夫,私下里都会把ICU称为用钱买命的地方,你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于你有多少存款。
从刚毕业实习的时候,我非常有幸被上京最有名的三甲医院挑走,成为同届毕业生中唯一一个进入‘某和’医院实习的幸运儿。
在医学界,这个医院几乎可以代表我国医疗的技术的最高水平,在这里实习过后,就算日后跳槽,也会被各大医院抢着要。
而我刚一实习,就被分配到了急诊!我至今仍然记得,接待我的心内科王主任问我的第一个问题。
“你信邪吗?”
当时他把我问愣住了,我不明所以的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咱们做医生的,其实不是跟患者打交道,而是跟阎王爷打交道,从他的手里抢人,所以我问你信不信邪?”
我摇头说:“王主任,我相信科学。”
他只是诡异的一笑,说:“记住,晚上12点到凌晨1点,绝对不要去查房。”
我一脸黑线,问他为什么?
他却装神弄鬼的来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王主任有点怪,差一点就说出:“您不太像心内科的大夫,或许精神科更适合你。”
可是当晚,我就深刻的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当时是数九寒冬,是心脑血管病高发的季节,每年的这个节气都是急诊最忙碌的时候,急诊总共有20张床位,都已经挤满了人,抢救室门口的走廊里挤满了口音各异的患者家属,他们拎着铺盖席地而坐,有的低声哭泣,有的鼾声大作,有的低着头啃着冷了的烧饼馒头。
医院的门口停放着三五辆排队的救护车,可是抢救室床位已满,医院已经无力抢救这么多患者,我站在门口,跟救护车的家属说:“医院已经满了,大家可以去距离最近的某医院,他们现在还有床位!”
可是一个年龄四十多岁的妇女抓住我的手直接就跪在地上了,说:“大夫,我求求你了,我女儿今年才20多岁,她撑不住了,您救救我女儿吧!”
看着这个母亲声嘶力竭的样子,我不由的动容起来,偷偷问了站在旁边的王主任,说:“王主任,咱们还能不能再加张床位了?”
王主任说:“她活不过今晚的,你别白费力气了。”
看着她母亲跪在冰冷的地上,我为她争取着最后的希望:“王主任,根据送交过来的病例来看,她可能有陈旧性心脏病,目前出现了房颤迹象,我们把她接了,先做除颤,然后挂上消炎的抗生素,是有很大把握救好的。是很优质的患者。”
患者,在医院也分三六九等。
因为医疗资源有限,在患者过多,医院床位已经接近饱和的情况下,接诊人员往往会对送来的患者做初步的筛选,优先接纳可以救好的,最后再接纳那些病程繁琐,不易救活的。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好医疗资源。
说白了,能救的我们会尽力去救;不能救的,您趁早另请高明。
像这名房颤患者,实际上并不算很棘手。
见王主任不说话,我赶忙追说:”抢救室的7号床旁边那个旮旯,可以临时再塞进去一张床,还能放上去抢救设备!”
说完,我自作主张的把患者接下了车,把临时的床位塞进了抢救室。王主任把我拽到一旁,说:“刘楠,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我说医者仁心,明明可以在多救一个,你却见死不救,我看你才是疯了!
王主任吹胡子瞪眼,说:“你把她接进抢救室了,却不知道会害死更多的患者!”
“她只是大叶性肺炎伴随房颤,又没有急性传染病,怎么会害了其他患者?”
“你难道没看到,这个患者的身上有个人在掐她的脖子吗?”
王主任话音落下,刚好一阵过堂风吹过,弄的我有点冷。
我擦了擦眼睛,仔细朝着推床上的女患者看去,她此时已经处于昏迷状态,血压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即使已经上了呼吸机,但是她仍然呼吸困难,脸色已经有发青的迹象。但我很确定的是,她的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人’,有‘人’掐她的脖子,是无稽之谈。
终于,我还是说出了白天我没敢说出的话:“王主任,我觉得您不适合在心内科,您更适合去精神科。”
我扭头而去,他只是在身后说了一声:“你会后悔的!”
管他呢?
装神弄鬼。
根据病人的情况,她最严重的问题并非心脏,而是严重的肺部感染,根据CT片来看,她的肺部已经感染了将近60%,只剩下40%的肺能正常工作,呼吸科的赵主任立刻对她的情况进行了会诊。
除颤。
升压。
这一切动作没超过一分钟,在这些常年混迹于急诊的医疗人员面前,一切都是那样的信手捏来。
“刘楠,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吧?”
在对这名患者进行完抢救之后,赵大夫擦了一把汗,看着趋于稳定的心率和血压,问道。
我说是。
余光一扫,我注意到这名患者的名字叫张雅,只有21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问道:“这个床位是你加塞上去的?”
我也说是,毕竟我只是一个实习生,是没有权力这么做的,但是我受到的教育让我并不后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这么做违反了规定,等患者抢救过来,我自己辞职。”
“有意思。”赵大夫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膀说道:“你又没做错,为什么要辞职?我看好你,现在患者的呼吸稳定了,抗生素也上了,接下来就是你们心内科的事儿了,去叫王主任来会诊吧。”
“我不想找他,他装神弄鬼的,一开始还拦着不让我接。”
赵大夫突然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张雅,小声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有人掐患者的脖子,还说我接了她,会害死其他的患者,赵大夫,您说是不是太可笑了?”
我话音落下,赵主任突然脸色一变,指着我说:“刘楠,你……”
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但我觉得他的意思可能是说我闯祸了?无所谓。
当他离开抢救室以后,我突然注意到张雅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血压骤然下降道70/35,这是相当凶险的信号!我赶忙喊人过来,这次来的是王主任,他已经戴上了手套和口罩,拿着张雅的化验单道:“她静脉血里检测到体内的二氧化碳成分太高,上一些排碳的药,另外……”
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有些害怕,“刘楠,你去找家属把病危通知书签了,还有医疗告知书。”
站在这里,我帮不上什么忙,我小跑着出门,看着情绪激动的家属,说明了张雅目前的情况。
张雅的母亲含着泪,颤抖着把字签完,问我她还有没有的救?
我说:“我们会尽力的,她目前肺部大面积感染,这是最棘手的问题,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看样子,她的肺炎已经拖了很久了。”
“沈大夫,昨天白天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可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呼吸困难,说感觉像是有人掐着自己的脖子一样……我们第一时间就去了当地的市医院了……”
她母亲的话刚说完,我突然打了个激灵,也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怎么的。
我怯怯的问了一声:“您的意思是,只是一天,她就这样了?”
“是的。”
我嘀咕着说不可能啊,肺炎的病程不可能蔓延的这么快,60%的肺部感染,最起码也应该拖了三天啊,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呢?
她母亲却坚定的说道:“她昨天白天还去打了羽毛球,一直都是好好的。”
“您刚才说……患者说感觉有人在掐自己的脖子?”
她母亲点头。
我装作不经意的噢了一声,解释道:“呼吸困难的患者都有这种感觉的,主要还是肺部的原因,您拿着单子去交一下费用吧。”
患者母亲一路小跑去缴费了,我站在抢救室的门口,看着手上的这几分告知书,突然又联想起了王主任在门口对我说的话。
“有‘人’站在她身上,掐她的脖子!”
“你这样做,会害死其他患者的!”
“她活不过今晚的!”
一个冷颤,我鬼使神差的走回抢救室。
抢救工作已经完成,继赵大夫之后,王主任把张雅第二次从死亡的边缘拽了回来,抢救室里只剩下王主任一个人了,我拿着告知书和王主任说:“王主任,患者家属已经签字了。”
他嗯了一声。
我又说了一句:“她母亲说,患者昨天晚上感觉有人掐自己的脖子……您……”
突然,王主任抬起头盯着我,用手指了指张雅的脖子:“你自己看吧。”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三枚手指印突然出现在眼前,我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可我一眨眼,那几枚手指印竟又消失不见。我怀疑是我的视觉出了问题,张雅的脖子明明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出现掐痕呢?
“你看见了什么?”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手指印,可是……又没了。”
王主任冷笑一声,说:“呵,年轻人,你以为你学了望闻问切,会扎针输液,就真有本事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人了吗?你还差得远呢。”
我嘴硬道:“可是她情况不是已经稳定……”
“小子,你别嘴硬,我说了,这个患者绝对活不过今晚,甚至很有可能会害了其他的患者,不信你就走着瞧。”
我撇撇嘴,说:“您说的太邪乎了,她血压正常了,房颤也消失了,目前呼吸也正常了,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转病房了,我就不信还能有什么突发情况,除非您故意跟我较劲,把她……”
“你他妈觉得我会害死她?”
王主任吹胡子瞪眼,拿着告知书就离开了抢救室。
“等大佬来了,它们自然就消停了。”
陈树在一片“哐哐哐”的砸墙声音里打了个哈欠,病房里的灯光清楚的照出他眼角因为困而挤出的一点水光。
大概是陈树的态度实在和他之前说的危险程度对不上号,以至于我看着窗户玻璃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不停消失又出现,层层叠叠的手印,因为太过密集带来的恶心感都快要比恐惧感多了。
只是,我们俩这边的气氛显然没有感染给那对小夫妻。
他们俩靠在一起,坐在孩子病床边上,面有菜色,尤其是孩子的妈妈,那身体发抖的频率就像是被放在了甩脂机上。我觉得她今天要是能活下去,明天称体重一定会很惊喜。
陈树从他那个百宝袋一样的背包里取出了一截蜡烛。
那蜡烛的颜色十分古怪,并非常见的白蜡或者是红蜡,而是青黄混杂的颜色,有些像是秋天青黄混杂的草地,让人看着就发自内心的感到不舒服。
陈树头也不抬的忽然对我说:“刘楠,伸手。”
我下意识的就伸出了手,陈树动作飞快的在我手上掠过,紧接着,我手指一疼,鲜血涌出。
“你干什……”
我质问的话还没说完,陈树就用那根越看越古怪的蜡烛在我手指上用力碾压了一下。
蜡烛里那根发霉一样的棉芯吸饱了血,渐渐变成了艳红色。
这样的颜色转变绝对是不科学的,然而在陈树这么个人面前,我也没办法讲究什么科学了。
陈树把蜡烛塞给我,郑重叮嘱:“拿着,就算死了也不能松手。”
我:……
我死了以后那是我能控制的吗?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我真想给他上上课。
把蜡烛给了我,陈树又拿了两张符纸给那对夫妻,并且,收走了他们一家三口所有的红色三角形护身符。
我有些不放心的跟他耳语:“那个护身符挺有用的,你的符纸确定能行?”
陈树二五八万的拿眼角瞥我。
“那要不然今晚你上,我歇着?”
行,你赢了。
我看看手里那根像是在垃圾桶埋了半年才能有这种颜色的蜡烛,忍者把它扔掉的冲动,对陈树问:“蜡烛什么时候点上?”
陈树:“蜡烛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一直在怼我?”
陈树惊奇:“你刚发现吗?”
我:“……”
就在我短暂沉默的时候,我才发现,外面那些踹门敲窗户砸墙的声音,好像都在逐渐减弱。
而在这减弱的杂音里,有一道阴冷冷的声音,模糊难辨,分明是听不清楚的,却让我能发自内心的恐惧,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树侧耳倾听片刻,突然说:“来了。”
我鬼使神差的看向手机屏幕。
12点了。
病床上睡着的小朋友轻轻咳嗽了两声,这边本来应该让人感到开心的声音,在此时此地,硬是把他父母吓得像是进了阎罗殿一般。
那孩子醒来后,第一眼就看向了病房门板。
他张了张嘴,像是在喊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我看了半天,才从他的口型里辨认出,他喊的是两个字。
——外婆。
“你说的大佬就是他外婆?”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陈树,“一个护身符就打退了,你至于这么如临大敌吗?”
陈树一脸认真地瞅着我:“今晚要是能活过去,你还是去找个同事给你看看病吧。”
他用食指压在太阳穴,说:“我看你这里有问题。”
病床那边,孩子父母听清楚孩子喊的是什么之后,两个人都吓得不轻,视线跟着孩子的目光看向病房门那边。
这个时候,外面那些杂音已经完全消失了。玻璃上的手印也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几十几百个手印在上面反复重叠的可怕画面似的。
门外,苍老喑哑的嗓子唱着一首耳熟能详的歌谣。
只是,越听,我越是毛骨悚然。
“摇啊摇,摇啊摇,一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说我坏宝宝,外婆打我眯眯笑,手里握着杀人刀。”
那声音简直像是从一个个又老又破的风箱里发出来,一路划破声带,带着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沙哑。
只是,在听清了歌词以后,那声音带来的恐惧,完全不值一提了。
我心想着,这是外婆?
这是狼外婆吧?
孩子的父母显然也都听清了,全都是不可置信的模样,紧接着,俩人齐刷刷的护住了躺在病床上的孩子,尽管,他们也一直在发抖。
陈树手中握着桃木剑,目光如炬地盯着门板,严阵以待。
诡异的歌谣停在门口,门板响了两声。
“茂茂,开门,外婆来看你了。”
这本来该是个相当温馨的开场白,可说话的人捏着嗓子,那装出来的温柔反倒是更加可怖一些。
病床上的小孩儿瑟缩在父母的怀里,一动都不敢动,纯洁的眼睛里,盈满了恐惧无助。
房门吱吱嘎嘎的颤抖着,提醒所有人,门的那边有谁正在努力的想要打破这一层名为保护的阻隔。
“嘎吱——!”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阵寒冷的气流直冲进房间里,那一瞬间,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冻僵了。
走廊里的灯光不知何时熄灭了,房内的灯光向外照出一片四边形的区域,一个满脸惨白,眼珠浑浊,嘴唇黑紫的老太太,神情阴翳地站在那里。
孩子妈惊恐万状喊了一声:“妈……”
扎人外婆好像根本没生过这个女儿一样,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用那可怕的脸,硬生生摆出一张扭曲的慈爱面孔来给小孩看。
她脸上的沟壑褶皱一挤就簌簌掉落不少白色粉末,挪动脚步的时候,两条腿都是僵直的,黑色的裤管像是两根木桩子,“咚咚咚”地戳到地上。
孩子妈已经吓得满脸是泪,她死死抱着孩子,哭喊道:“妈,你别过来,求求你,茂茂是我儿子啊!”
然而,没有用。
那催命符似的“咚咚咚”声在病房里格外刺耳,一秒不停。
眼看着扎人外婆都要走到病床前,我心提到了嗓子眼,陈树怎么还不动弹?
这货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唰!”
陈树扬起桃木剑,划破空气,带起劲风,我眼前有金光一闪而逝,直直落在扎人外婆头顶!
扎人外婆抬起木头一般的右臂,那皱巴巴的紫黑色手腕与桃木剑撞到一起,发出“咔嚓”一声。
断的不是扎人外婆的手腕,而是陈树的桃木剑!
半截桃木剑掉落在地,陈树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双目圆睁,竟是一时间没了动作。
扎人外婆的脖子像是装了生锈的齿轮,缓慢的,一格一格地转向他,那双像是装了污水的浑浊眼睛,锁定在陈树的脸上。
我大喊一声:“陈树!”
陈树浑身一颤,猛然惊醒,在扎人外婆出手的瞬间,将手里剩下的半截桃木剑捅了过去。
“咔嚓!”
最后半截桃木剑,也碎在了扎人外婆手里。
这短短的十几秒让我在心中惊颤不止,先前觉得陈树是故意夸大其词想要骗我找阴媳妇的想法也淡了下去。
陈树的桃木剑我是见识过的,如今在这所谓重丧煞的手中,竟是被摧枯拉朽!
扎人外婆再次抬起手,我分明见到了她手中有寒光闪烁。
陈树被划破脸的那一幕在我脑海中闪过,绝对不能再让他受伤,那伤口太古怪,血流不止!
我一着急,就想掏出陈树刚才从一家三口那拿回来的护身符往扎人外婆身上扔。
可我手才伸进兜里,陈树就喊道:“别用护身符!”
我顿时进退两难。
他狼狈闪开扎人外婆手里的寒光,仗着老太婆行动不便,在狭窄的病房里兜着圈子。
“拿着蜡烛,去那孩子身边,谁让你走都别离开他!”
我看他那左支右拙的样子,捏着护身符的掌心里满是汗水。
“快去啊!”陈树又一次大喊。
我闭了闭眼,将护身符推到口袋深处,捏着蜡烛快步走到孩子的病床边上。
我刚走到那孩子病床边上不到一步远的地方,手中的蜡烛“呼”的一下燃烧起来。
我闻到了一股子呛鼻的味道,像是在烧塑料袋,又像是在烧发臭的垃圾。
总之那味道让我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一只小手捏住了我的衣角,我差点被吓得当场跳上房顶,一低头,对上了小孩儿那双写满恐惧却仍旧澄澈的眼睛。
我单手捏着蜡烛,另一只手盖在他的眼睛上。
“没事,闭上眼睛。”
掌心有睫毛滑过的柔软触感,这是个乖孩子。
就在我收回手的那刻,脑袋忽然就犹如针扎一般的产生剧烈疼痛。
“那孩子就是个祸害!”
“你不把他送人,那就是想逼死我!”
“我是为了你好啊!”
“乖孩子,你爱你妈妈,就不该害她。”
“听话,把这个吃了。”
无数记忆碎片在我脑海里像是滚油一般沸腾着,我几乎无法站稳,只能扶着病床的床头,才不至于丢人的瘫坐在地上去。
手里的蜡烛火光摇摇晃晃,照得我眼前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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