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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术林海徐广涛全文+番茄

卷帘西风666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林海蹑手蹑脚的进了楼,摸到了食堂门口,本来合计大吼一声冲进去将小偷制服,不料鼻子里却闻到一股酒香。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探头往里看了眼,却差点笑出了声。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背对着房门津津有味的喝酒呢。只见他端起酒盅,一扬脖,美美的喝了口,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感觉非常享受。放下酒盅,又夹起粒花生米,嘎嘣嘎嘣的嚼着。对了,这油炸花生米是早上王心莲炒的,还有盘大葱煎鸡蛋,当时没吃完,就放在冰箱里了,王心莲说,晚上让他热一热吃,结果便宜这个老贼了。有心冲进去把他抓了,可看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和略显佝偻的背影,又有点于心不忍。唉!就算是个小偷,这么大年纪了,我冷不丁冲上去,再给吓个好歹,反而麻烦,算了,吃就吃吧,也不值几个钱,再说,没准也是实在饿急了...

主角:林海徐广涛   更新:2025-05-18 22: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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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海徐广涛的女频言情小说《官术林海徐广涛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卷帘西风666”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林海蹑手蹑脚的进了楼,摸到了食堂门口,本来合计大吼一声冲进去将小偷制服,不料鼻子里却闻到一股酒香。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探头往里看了眼,却差点笑出了声。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背对着房门津津有味的喝酒呢。只见他端起酒盅,一扬脖,美美的喝了口,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感觉非常享受。放下酒盅,又夹起粒花生米,嘎嘣嘎嘣的嚼着。对了,这油炸花生米是早上王心莲炒的,还有盘大葱煎鸡蛋,当时没吃完,就放在冰箱里了,王心莲说,晚上让他热一热吃,结果便宜这个老贼了。有心冲进去把他抓了,可看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和略显佝偻的背影,又有点于心不忍。唉!就算是个小偷,这么大年纪了,我冷不丁冲上去,再给吓个好歹,反而麻烦,算了,吃就吃吧,也不值几个钱,再说,没准也是实在饿急了...

《官术林海徐广涛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林海蹑手蹑脚的进了楼,摸到了食堂门口,本来合计大吼一声冲进去将小偷制服,不料鼻子里却闻到一股酒香。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探头往里看了眼,却差点笑出了声。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背对着房门津津有味的喝酒呢。只见他端起酒盅,一扬脖,美美的喝了口,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感觉非常享受。

放下酒盅,又夹起粒花生米,嘎嘣嘎嘣的嚼着。

对了,这油炸花生米是早上王心莲炒的,还有盘大葱煎鸡蛋,当时没吃完,就放在冰箱里了,王心莲说,晚上让他热一热吃,结果便宜这个老贼了。

有心冲进去把他抓了,可看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和略显佝偻的背影,又有点于心不忍。

唉!就算是个小偷,这么大年纪了,我冷不丁冲上去,再给吓个好歹,反而麻烦,算了,吃就吃吧,也不值几个钱,再说,没准也是实在饿急了呢。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看这老东西一口酒一口菜的模样,不像是饿急了的样子,那份惬意,倒像是在享受生活。

正拿不定主意,那男人却突然头也不回的说道:“瞧你那熊样,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跟做贼似的,进来陪我喝一杯。”

林海一愣,以为男人在跟别人说话,可片刻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是说给他的,惊讶之余,又有些好奇。

“你在跟我说话嘛?”他迈步进了食堂。

“废他妈的话,这楼里除了咱俩还有人吗?”老者说着,缓缓的转过身,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林海也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男人。

七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凌乱,脸上的皱纹跟老爷岭的沟壑一样多,最有特点的是那个大鼻子,鼻尖通红,闪着油光,看着就腻得慌。

哦,这就是王心莲所说的张大鼻子吧?他默默的想。毕竟,这特点很明显。

“你是......”他试探着问道。

老者也不回答,只是指了指桌子上的空盘子:“给我炒两鸡蛋去。”

“你让我干啥?”林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瞪啥眼睛,老子这岁数,跟你爹差不多,让你给炒俩鸡蛋,有什么问题嘛?亏你还是个国家干部,尊老爱幼是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咋在你身上一点都没体现出来呢?”老头理直气壮的说道。

林海都不知道该说点啥了,略微犹豫了下,还是笑着道:“炒鸡蛋没问题,先报个名号吧,我总得知道你是谁呀?”

这已经是很客气的了,不料那老者听了,却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你个小兔崽子,让你炒个鸡蛋,问起来还他妈的没完了,不炒拉到,赶紧滚蛋,别耽误我喝酒。”

林海真想薅着衣服领子把这个蛮不讲理的老头扔出去,可转念一想,又瞬间释然了。

既然这个大鼻子和自己前任王主任有些交情,好歹也算是个客人吧,至于出口不逊嘛,就更无所谓了,再怎么说也是七十多岁人了,和自己父母年纪相仿,有点倚老卖老,也在情理之中。

他本就是豁达之人,只是这十年在机关工作,整天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的变得有些阴郁刻板,离开了县委那压抑的工作环境,骨子里的率真本性又被激发出来。

长夜漫漫,跟这么素昧平生的老汉喝上两杯,倒也并非什么坏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样想着,也不再说什么,去冰箱里取了三个鸡蛋,又找来几个辣椒,不大一会,一盘辣椒炒鸡蛋就端到了桌子上。

老者尝了口,微微点了下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味道不错,小兔崽子,你还有两下子嘛。怎么样,咱俩喝点?”

林海也不客气,直接在对面坐了,老者从怀中拿出个酒葫芦来,拔掉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飘了出来,未曾入口,便有了三分醉意。

“你这酒不错呀。”林海赞道。

老者也不吱声,小心翼翼的给林海倒了一点。

“就这么点啊,你咋那么抠呢,多来点啊。”林海笑着道。

老者则连忙把酒葫芦揣进怀里,瞪着一双小眼睛说道:“你个兔崽子,尝尝味就行了呗,酒这东西,喝多了乱性,年轻人少喝为妙。”

“我喝多了乱性,你喝多就不乱性了呀?”林海反驳道。

老者眼珠转了转:“我这么大岁数了,就算是乱也乱不到哪里去了,你可不成,会惹麻烦的。”

林海也懒得跟他争辩,只是端起杯来喝了口,感觉刚入口的时候非常辛辣,嗓子眼都快要冒火了,但那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之后,回味却很甘醇绵长。

“感觉如何?”老者问道。

他眨巴了下嘴:“挺有劲儿的。”

老者嘿嘿一笑:“所以不敢多倒嘛,就你那小身板,二两下去,就彻底废了。王大胡子人高马大的,喝这个,半斤也就倒了。”

王大胡子就是王心莲的父亲王增全,林海之前也听人叫过这个绰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会看病的张大鼻子吧?”他笑着问。

老者哈哈一笑:“没错,我这个人,无论走到哪里,这鼻子就是个招牌,老远就被认出来了。”

“你这鼻子确实挺有特点的。”林海皱着眉头说道:“对了,我听王心莲说,你对林场的经营还有些想法和见解,今天反正也没啥事,咱爷俩聊一聊?”

张大鼻子却白了他一眼:“当年刘玄德为了请诸葛亮出山,还曾三顾茅庐呢,你用一盘辣椒炒鸡蛋,就想套我的话呀,想什么美事?至少得来个小鸡炖蘑菇呀,否则,一切免谈。”

林海无奈的摇了摇头:“老爷子,你这嘴可真够大的,居然敢和诸葛亮比,今天外面风可大啊,舌头别吹跑了。”

张大鼻子哼了声:“混账东西,诸葛亮咋了?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而已,关老爷是武圣人,位列仙班,我天天跟他老人家睡在一起,自比个诸葛亮,有啥不可?”

这纯粹是个精神病嘛!怪不得当年王主任说他狗屁不懂,林海心中暗道,还是别跟他瞎耽误工夫了,赶紧打发走算了。

这样想着,态度便冷淡许多,张大鼻子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抿着酒,吃着菜,不大一会,花生米和辣椒炒鸡蛋都被吃个溜光,他打了个饱嗝,站起身来,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去。

见他醉醺醺的样子,林海还多少有点担心,于是便问了句:“我送你回去呀?”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生怕这疯疯癫癫的家伙真答应,自己反而没台阶可下。

不料张大鼻子却连头都没回,只是摆了摆手道:“竖子不足与谋,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告辞。”

前半句文绉绉,后半句却是乡间的俚语,这样两句话组合在一起,倒也很有点特色,林海望着张大鼻子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不由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四更过了哟,天要亮;

妹儿的心里还有点痒;

想让那小老鼠钻洞洞;

想得心儿直发慌。

张大鼻子的二人转小调又传了过来,在寂静的夜空中回旋飘荡,宛如有魔法似的,听得林海心微微一颤。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王心莲说道。

“那就受累了啊,晚饭不用太复杂,弄八个菜,包四样馅儿饺子就可以了。”他开玩笑的道。

王心莲白了他一眼,继续忙去了。

出了家门,他骑上自己的电瓶车,直奔县委办公楼。

在电梯里就遇到了几个同事,大家都很热情,问长问短的,并相约找个机会聚一聚。

推开办公室的门,老刘更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上下好一顿打量。

“你这胳膊咋还受伤了呢?”老刘问。

他淡淡一笑:“别提了,昨天割了个口子,缝了好几针呢。”

“这么大的人了,咋还毛毛愣愣的呢。”老刘埋怨了句。拉着他在身边坐下了。

临近中午,大家的工作状态有点松懈,办公室里没什么人,他抓紧时间,低声问道:“刘哥,今天下午到底要开啥会呀?”

老刘神秘的一笑:“这个会可挺重要的,与你有很大关系啊。”

“是嘛,那快说说看。”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老刘说道:“杨书记的特点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只要认准的事,必须在最短时间里付诸行动,任何延误和推诿,都会被认定为工作态度和能力的问题。”

新任书记的这些特点,林海是有所领教的,听罢并不以为奇,只是连连点头。

老刘又接着道:“提出以林业为突破口的战略构想之后,第一个具体措施立刻就跟上了。”

“什么措施?”

“将四家国营林场合并为一,成立黄岭县林业总公司。实行事业单位企业管理,除了自收自支之外,每年还要上缴利润。这还不算,同时提出,对全县的林业资源进行统一管理和开发,一年之内见项目,两年之内见成效,三年之内见利润。”

林海默默的听着,事实上,杨书记的这套打法,倒是与他的构想很对路数,只不过,要实现这些,有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条件-----钱。

黄岭的财政状况,用一句歇后语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

罗锅上山,钱(前)紧!

林场属于差额财政拨款单位,如果实行事业单位企业管理的模式,那就意味着连人员工资都要自行解决了,这显然是不太现实的。在他看来,杨书记的这招与其说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其实更像是要急于甩包袱。

“这能行吗?林场拿什么自收自支啊!”林海沉吟着问道。

老刘也是眉头紧锁:“不行也得行,目前的大环境就是这样,黄岭在全省的县级城市中GDP排名垫底,杨书记这次任务就是要彻底扭转这种局面,他的压力也很大,所以,只能将压力逐级分解下去。不仅是对经济,在干部调整上也有大动作,据说马上要破格提拔一批年轻干部,徐科长首当其冲,估计很快就要被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了。”

怪不得徐广涛最近这么消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闹了半天,是在节骨眼上啊!

平心而论,徐广涛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县委办公室是个承上启下的部门,没两把刷子,还真就应付不了,但他却游刃有余,把各项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不服不行。

“我个人觉得,林业总公司肯定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林业局那帮家伙都鸡贼着呢,你下午要少说话,遇事在脑子里过下,别张嘴就来。”老刘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林海连连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当时专家讲了个非常生动的例子。

临省某县的经济很落后,当地政府绞尽脑汁,始终收效甚微,后来发现,辖区境内有一座庙宇的香火很盛,所供奉的菩萨也很奇特。

菩萨的雕像,大多端庄慈祥,可那座庙中所供奉的菩萨,却是微微歪着头,慈祥之中,还带着几分俏皮。

这可不是质量问题,而是有原因的。

据说是当年菩萨的金身塑像太高了,无法请进寺庙大殿,于是有人无意中嘀咕了句,要是菩萨能歪下头就好了,哪知话音刚落,菩萨真就歪了头,众人大惊,纷纷伏地叩拜,然后齐心合力,小心翼翼的将菩萨的金身请进了大殿。

菩萨会歪头的消息一经传出,信众纷至沓来,各种灵验不断,名气越来越大了。

这种传说的真实性当然无法考证,但当地政府以此为契机,不仅对寺庙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和修缮,还将歪脖菩萨的故事大力渲染推广,并从佛学经典中找出了理论依据,几年的时间,便将本地打造成了佛教旅游的圣地,最红火的时候,每天来朝拜的信众和游客有十多万人,旅游业带动了第三产业,第三产业红火了,地价房价自然就上去了,经济得以快速发展。

相比之下,关老爷在民间的受崇拜程度丝毫不亚于菩萨。关公不仅代表忠诚和正义,还是财神爷之一,释道儒三教都推崇备至。平民百姓也好,达官显贵也罢,无不顶礼膜拜,如果把这段历史和传说渲染加工,势必可以引来众多的游客,虽然不敢说能带动整个黄岭县的经济,至少改变老爷岭的现状是毫无问题的。

这简直是个神创意!与杨书记的以林业为突破口,振兴黄岭经济的想法不谋而合,真是天赐良机啊!想到这里,顿觉浑身的疲倦一扫而光,兴奋得猛拍了下桌子。

可能是太用力的缘故,胳膊上的伤口又撕裂般的剧痛,搞得汗都下来了。

正龇牙咧嘴之际,王心莲正好推门进来,见此情景,连忙走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没事,走,马上去关帝庙。”

“去什么关帝庙,你得马上去医院。”王心莲皱着眉头道:“伤口那么深,必须缝合,否则长不上。”

他连连摇头:“不着急,等去了关帝庙再去医院也不迟。”

“不行,关帝庙有什么可去的,听我的!这事没商量。”王心莲说完,扯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林海拗不过她,再说也确实疼痛难忍,于是也就依着了,可下楼之后,四下看了看,笑道:“啥意思,咱俩走着去镇上啊,到地方估计就中午了。”

“当然是骑车呀。”王心莲说着,指了下不远处停着的一台摩托:“走吧。”

“你骑车驮着我?”他问。

王心莲扑哧下笑了:“那依着你,我还得背着你骑摩托车呀?”

林海不住的挠头:“你能行吗?”

“怎么不行,我爹都坐过我的车。放心吧,摔不着你。”王心莲说着,走过去,启动摩托,缓缓开了过来,笑着道:“上车!”

林海还在犹豫:“要不,还是我骑车载着你吧。”

“不行,你那胳膊使不上劲,这路本来就颠得厉害,万一摔了,人倒是无所谓,车摔坏了咋整!”王心莲说完,咯咯的笑出了声。

林海跨坐在摩托车后座,可两只手却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正常情况下,是该搂着骑手的腰,但是......


“搂着我点,别摔了。”王心莲说道。说完,见林海还迟疑着没有动作,直接抓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上一次搂女孩的腰,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说得夸张点,连啥滋味都忘得差不多了。当手触碰到那纤细而柔软的身子,林海的心不由得微微颤了下。他不敢搂得太紧,生怕有冒犯之嫌,只是轻轻扶着,颇有几分绅士风度。

王心莲的摩托车开得很慢,尽量避开坑洼不平的地方,即便如此,林海坐在后面,还是有好几次差点被甩下去。

“还是我开车吧,在后面坐着更提心吊胆。再说,就你这速度,到镇上至少得一个多小时。”他商量道。

王心莲毕竟是女人,自己骑还勉强凑合,但载着个人,就有点力不从心了,于是缓缓停了车,回头问道:“你胳膊能行吗?”

林海跳下车,笑着道:“我用脚开,都比你强。”

王心莲嘟着嘴,无奈的下了车,换了位置之后,她可不讲什么淑女风度,两只手紧紧的搂着林海的腰,整个身子都主动贴了上来。

“对了,你干嘛那么急要去关帝庙啊?”王心莲贴在林海的耳边问道。

“找张老师聊天啊,你爹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林海回道。

看过那篇文章之后,林海对张大鼻子的印象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用老爷子那样比较随意的称呼,而改称老师了。

“张老师?”王心莲还有点不适应,略微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笑着道:“去了也没用,他回省城了。”

林海一愣:“你咋知道的?”

“昨天跟我说的呀,说是要回去处理些事情,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他每年都要回去几次的,少则两三天,多则个把礼拜。”

林海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问:“昨天晚上,他到底跟你嘀咕些什么呀?”

王心莲突然不吱声了,沉默了片刻,这才笑着道:“你为啥非要打听这些呢?”

“好奇呀!张老师不是说了嘛,让你告诉我为官之术的最后一点答案。”

“嗯......那也不能这么轻易就告诉你呀,得看你的表现如何。”王心莲咯咯的笑着道。

“要怎么样才算表现好呢?”林海大声说道。

王心莲又沉默了,好一阵没声音,他还以为没听清楚,于是又大声问了遍。

“嗯......等你伤好了再说吧。”王心莲支支吾吾的说道,说完,两只手抱得更紧了。

半小时之后,摩托车总算开进了老爷岭镇,在王心莲的指引下,径直开到了镇卫生院的门前。

镇卫生院并不是医院,只相当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有一名全科医生坐诊,平时也就是挂个点滴和处理个外伤什么的,此刻还没上班。王心莲忙着打电话联系,林海则独自坐在诊疗室的椅子上,或许是伤口发炎的缘故,他感觉身上有点冷,打不起精神。

正想打个盹儿,王心莲却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了,低声说道:“不好了,贺老六带着人来了,你赶紧躲一躲。”

林海抬头往窗外望去,果然见贺老六带着五六个壮汉朝卫生院走过来,几个人眉毛拧着,眼珠子瞪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在这儿待着,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出来。”他说着,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诊疗室,还没等走到大门口,贺老六几个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大莲呢?我刚刚看见她在门口晃悠呢,眨眼的工夫,人跑哪去了?”贺老六撇着嘴问。


此刻已经是午后两点多了,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房间里潮湿而阴冷。

“大莲,你别忙活了,赶紧做饭吧,这都啥时候了,林主任还饿着呢。”老高说道。

王心莲答应了声,铺好床之后,便转身出去了。老高则掏出包十块钱的红塔山,笑着递给林海一只,又殷勤的帮着点燃。然后说道:“大莲的厨艺还是不错的,一会你尝尝就知道了。”

“一共多少人吃饭啊?”林海问。

老高嘿嘿一笑:“应该就你自己吧。”说完,又连忙解释道:“其他人都住在附近,自然回家吃了,这样,伙食费省下来,月底就分给个人了。”

按照规定,林场员工每人每天有十五块钱的伙食补助,如果有结余,一般就按人头分了。

林海想了想,又问:“除了你们俩,其他人都跑哪去了?”

“这两天都上山挖蕨菜去了,一会我通知下去,明天把大家都召集过来,听领导训话,但贺老六够呛,他忙,估计不能来。”老高说道。

五六月份,是东北地区野生蕨菜的采摘季节,小时候林海也经常上山去挖,然后卖给专门收蕨菜的客商,能换些钱花,但没想到林场的正式职工居然也干这种出苦力的活。

“挖蕨菜赚钱吗?”林海问。

老高苦笑:“咱们就是挣个辛苦钱,大钱都被贺老六赚了,这附近方圆百十里的蕨菜,都被他垄断了,然后卖给日本老板,两个月下来,十多万就到手了。”

原来是这样,林海沉吟着道:“是嘛,想不到咱们林场还有这样的能人,居然做进出口生意。”

“可不!老六县里有人,以前的徐书记有个弟弟,叫徐广涛,听说也是政府的什么领导,去年还来过一次呢,他跟贺老六磕头拜把子,两人联手,几乎把咱们县的蕨菜和山货贸易给垄断了,其他外来收购的,不是被挤走,就是给打跑了。”

我靠!怪不得徐广涛出手如此阔绰,闹了半天,私下里还做生意啊。还有这个贺老六,应该也是个不好剃的脑袋。林海默默的想。

“你和大莲咋没去挖蕨菜呢?”他不动声色的又问道。

老高挠了挠头:“我腿不好,上不了山,至于大莲嘛......”说到这里,略微犹豫了片刻,含糊的道:“我也不知道为啥,你还是问她吧。”

话刚说到这里,老高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接了起来。电话是他老婆打来的,也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挂断之后,老高便起身说道:“对不起,林主任,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趟,明天我把人都召集过来,再听你老人家训话。”说完,也不待林海答应,便急匆匆的走了。

听着三轮车突突的开远了,林海不禁无奈的一笑。

怪不得谁都不愿来,看来,这里的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别的不说,光这个贺老六,就够难对付的,不把此人搞定,林场其他员工就没法摆弄,工作更无从谈起了。

正琢磨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房门一开,王心莲探头说道:“林主任,吃饭了。”

林海答应了声,跟着王心莲下了楼。

“这里是咱们的食堂。”王心莲指着一个房间说道。林海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食堂收拾得很干净,热情腾腾的饭菜已经摆好了。

林海确实饿了,也没客气,坐下之后,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别说,老高的话不假,王心莲的厨艺确实挺好,虽然都是些家常饭菜,但味道非常可口。

“嗯,好吃!”他道,说完,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王心莲,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你不吃嘛?”

王心莲犹豫了下,看了眼窗外。

雨比刚刚大了许多,而且,还伴随着滚滚的雷声。

“我......”王心莲沉吟片刻,最后在林海对面坐了,默默的吃了起来。

林海吃得很快,刚放下碗筷,王心莲便起身要收拾,却被他拦住了。

“不着急,吃完了再收拾不迟。”他道,见王心莲又坐下了,这才问道:“你家离这儿远嘛?”

王心莲点了点头:“还可以,我骑摩托车。”

林海点上一根烟,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皱着眉头说道:“雨这么大,一会你怎么回去啊?”

“等雨停了再说吧。”王心莲低声说道。

林海点了点头,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女人,王心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也不敢抬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嗯......那个......平时也是你做饭嘛?”林海没话找话的问了句。

“是的。”王心莲的声音怯怯的:“不过平时很少有人在这儿吃饭。”

林海哦了声,又问:“对了,刚刚老高说,林场的员工都去山上挖蕨菜了,你怎么不去呢?”

王心莲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沉吟半晌,最后低声说道:“不为什么,不想去。”

“是嫌不赚钱吗?”林海并没有注意到王心莲神态上的细微变化,仍旧继续问道。

王心莲突然不吱声了,良久,冷冷的回了句:“别问了。”然后就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林海有点懵,搞不清楚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但又不便多问,只好讪讪的说了句你忙吧,然后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回到了办公室,他打开卷柜,本来是想随便看看,不料却被码放整齐的各种资料吸引住了。相比起破败的环境和涣散的人心,这些资料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所有资料都被整理分类,井井有条,随手抽出一本台账,娟秀的字体清晰准确的记录了各种林木的品种数量,非常专业正规。

正赞叹之际,王心莲推门走了进来。他连忙问道:“这些资料都是谁做的?”

王心莲浅浅一笑:“是我做的。”

“是嘛,非常好,尤其是这字,现在很少有人写这么漂亮的字了。”他很认真的说道。

被领导称赞,总是件很开心的事,王心莲的脸微微红了下,说道:“我爸是个非常认真的人,就这,他还不是很满意呢。”

“看来,王主任对工作很负责啊,值得我学习。”林海由衷的说道。

王心莲低着头,犹豫片刻,这才支支吾吾的又说了句:“林主任......刚刚对不起,我......态度不好。您别介意。”

林海一笑:“没事,我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可能是哪句话得不妥当了,你别介意才是。”

王心莲叹了口气:“其实,之前我也挖蕨菜的,但自从我爹出事之后,就不再也不干了,贺老六有钱有势,惹不起,躲得起总行吧。”

又是贺老六,看来,徐广涛的这个拜把子兄弟故事还挺多,他想,于是把台账放回去,微笑着问道:“这个贺老六到底是什么人啊?”


黄岭县县政府综合楼小会议室。

十多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乱哄哄的聊个不停,林海坐在角落里,有点心不在焉。

2001年,他大学毕业后考取了黄岭县的公务员,并被分配到了个前途无量的部门---县委办公室。怀揣着对人生的无限憧憬走上工作岗位,可转眼十年了,他还是综合科的一名普通科员,当初的万丈豪情早就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了。

今天他有点低烧,本来打算请假去医院瞧瞧的,却被告知下午有个重要会议,任何人不许缺席,于是只好咬牙坚持了。对他而言,冗长而无聊的会议几乎成了工作常态,所谓不得缺席,无非是为了显示会议组织者的权威和地位而已。

一点四十分。

科长徐广涛准时推门走了进来,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科长居中而坐,先是扫视了一圈,然后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说道:“好了,下面开会,首先传达下县委组织部的决定。”

大家听罢,都面露惊讶之色。

正常情况下,组织部的决定一般都与干部任免有关,看来,这确实是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啊。

林海却仍旧打不起精神,因为无论提拔还是重用,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县委机关的人事关系复杂而微妙,充满玄机。一次看似平淡无奇的人事变动,都是各方势力较量和平衡的结果,而像他这种三无人员,就只配做个看客,在宣布结果的时候,配合的鼓几下掌而已。

三无指得是无背景、无人脉、无靠山,实际上,林海还得加上一无:无人民币。家境贫寒的他,参加工作之后才还清了助学贷款,目前每个月三千多块钱的工资,还房贷就几乎占了一半,剩下那点钱,除去正常的生活开销之外,基本上所剩无几了。

这年头,职务晋升往往与经济实力挂钩,说得直白一点,是需要送礼的,林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想送,但实力真的不允许。

会议还在继续,徐广涛大声说道:“根据县委组织部的要求,近期将从机关选拔一名年轻干部,充实到基层担任领导职务,具体要求如下,一,党员、男性;二,政治思想过硬,作风扎实,肯挑重担,有开拓精神;三,参加工作十年以上,年龄在四十岁以下。今天咱们开会,就是确定下综合科的推荐人选。”

按照相关规定,干部任免必须走民主推荐流程,但今天这个民主推荐会却有点诡异的色彩。

综合科是县委办公室的下设科室,虽然叫科,其实就是个股级单位,目前在编人员十三人,其中六男七女。

而这六个男性之中,四十岁以下的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科长徐广涛,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在推荐范围之内的,

剩下的就只有林海了,因为另外那个四十岁以下的男同事,才刚刚上班两年,无法满足参加工作十年以上的要求。

徐广涛的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林海,显然,这条件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林海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坐在对面的徐广涛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真诚笑容背后,依稀隐藏一丝讥讽和不屑。

他们俩是同期进入县委工作的。

与林海的原地踏步不同,徐广涛的进步非常快。三年前被提升为综合科科长,据说,明年还非常有可能晋升为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

众所周知,县委办公室比县政府办公室要高半格,县委办公室主任一般都是县委常委,副县级待遇,有相当的话语权,而副主任虽然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但以徐广涛的人脉关系,这个宝座迟早是要坐在他屁股下面的。

徐广涛的人脉很广,首先,前任县委书记许广海是他的堂兄,其次,徐氏家族是黄岭县的名门望族,从政者甚多,据说上上下下足有几十号人。最后,徐广涛家境殷实,出手豪阔,相貌堂堂外加能说会道,自然朋友众多。

而林海却一直不喜欢他。

倒不是因为仇富心理,事实上,林海虽然出身贫寒,但生性率真自信,与其他家境好的同事都能和睦相处,看不惯徐广涛主要原因,是因为这家伙媚上欺下的小人嘴脸,即便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也照样带搭不理,除了工作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交流。

其实,在机关工作,类型的情况很多,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大家还是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他们俩之间却偏偏不消停。当然,冲突并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一个从乡镇借调到综合科帮忙的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叫林苗,是林海的老乡,都是黄岭县北沟镇人,两人之间还沾点拐了八个弯的远亲,按辈份论的话,林海要叫一声姑姑,当然,这只是笑谈,实际上,他从来没叫过,林苗对林海这个大侄子也非常尊重。

林苗刚刚结婚,年轻漂亮,人又聪明,很珍惜在县委机关工作的机会,不论谁有什么事,从来都是随叫随到,深得办公室同事的喜欢。

可谁也没想到,已经娶妻生子的徐广涛却对林苗起了歪心。他经常以工作为名,单独带林苗外出,开始林苗还挺开心的,可后来便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便总是找借口推辞。

这年头,有钱有势的男人,想在婚外找点刺激,也并非什么稀罕事,只要是你情我愿,外人也懒得干涉,但如果是利用手中的权力逼女人就范,就不那么地道了。

被林苗拒绝了几次之后,徐广涛便开始以各种借口找毛病,三天两头的训斥,林苗被骂哭了好几次,大家虽然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毕竟事不关己,都佯作不知。

林海也是如此,但后来实在没忍住,便为林苗说了几句公道话。徐广涛见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当然不答应,于是二人就吵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双方还都很冷静,只是就事论事,林海说林苗并没什么不妥之处,没必要吹毛求疵,而徐广涛则让林海干好分内的工作,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话不投机,争吵很快升级,林海很含蓄的点了徐广涛几句,大致意思是别太过分,谁都清楚你心里咋想的。

这当然戳了徐广涛的肺管子,他当即暴跳如雷,以林海侮辱他人格为由,撸胳膊挽袖子冲了过来,如果不是被同事及时拉开,两人差点动手。后来,林苗也自知没好日子过,索性就主动返回原单位了。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更僵了,即便走个面对面,也互相看都不看一眼。

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徐广涛怎么可能把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白送给我呢?林海心中暗想,哪怕是馅饼落到我嘴里了,这小子也得想方设法给抠出来啊!


“我们综合科满足推荐条件的就是林海同志,如果大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啊。”徐广涛很认真的说道。

林海冷冷的插了句:“请问徐科长,县委如此大张旗鼓的选拔干部,是要充实到哪个基层岗位啊?”

“看到了嘛,林海同志的特点就是比较鸡贼,生怕自己吃亏,凡事必须问明白,大家得多学习这种较真的精神啊。”徐广涛说道,话虽然略带贬义,但用得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啥毛病都挑不出来。

林海也懒得计较,只是淡淡一笑。

徐广涛接着说道:“这个岗位非常重要,是怀远书记亲自点将,前途远大,未来可期。”

先渲染了一番之后,这才将结果说了出来。

怀远书记是县委书记杨怀远,黄岭县的一把手。刚刚上任半年,上周,他去黄岭县老爷岭国营林场调研,对林场的无序状态非常不满,当即指示县委组织部,从机关选拔一名年轻有为的干部到国营林场任职。

众人听罢,都面面相觑,林海更是脑袋嗡的一声,差点直接跳起来。

奶奶的,这哪里是天上掉馅饼,分明是飞来横祸啊,表面上看似提拔,其实跟发配差不多!怪不得徐广涛把馅饼硬塞到我的手里,闹了半天是公报私仇,变着法儿的整我呢!他在心里恨恨的想。

老爷岭国营林场位于黄岭县西南的大山深处,距县城五十多公里,山高林密,交通不便,连车都不通,前任林场主任王增全因病去世之后,职务一直空缺着。

别的职务空下来,动作稍微慢点都可能被抢走,而这个职务却始终无人问津,究其原因,条件艰苦是一方面,另外最担心的是怕一旦干上,就很难调回县里了。

林海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对局势迅速做出了判断。

原则上是可以拒绝被推荐的,但需要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徐广涛的大帽子立刻就得扣过来,什么对工作挑肥拣瘦,不响应县委号召,政治觉悟低下,没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等等,冠冕堂皇,很难反驳。

这样想着,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一直做文字工作,对林业一窍不通,推荐我去林场,这不是瞎胡闹嘛?工作干不好,个人荣辱无所谓,关键会给国家财产造成损失呀!”

徐广涛却把脸一沉:“业务不熟可以学,以你的聪明和才干,还不是分分钟搞定啊,再说,现在是封山育林期间,林场也没什么具体业务,主要工作就是抓好安全就可以。”

“安全也不是闹着玩的呀!”林海回了一句。

“当然不是闹着玩的呀,所以才有这么多要求啊,否则的话,随便在当地找个农民不就行了吗,杨书记看中得是干部的政治素质和工作态度,你完全符合要求。”徐广涛步步紧逼。

林海沉吟片刻,皱着眉头说道:“可是,选拔林场主任,应该是林业局负责推荐吧,怎么轮到县委办公室了呢,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徐广涛冷笑一声:“话可不能乱说呀,这是杨书记亲自拍的板,要不,你当面去问问他?”

林海一时无语。

徐广涛见状,继续说道:“去年11.7大火之后,杨书记对林业局的班子非常不满,之所以从县委县政府机关选拔干部,也是给他们个警示,你可千万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如果在林场主任的位置上干出点成绩,几年之后,没准能提拔个林业局局长呢!”

去年十一月七号,黄岭县龙潭乡山林发生重大火灾,过火林木面积高达一千多亩,导致两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五千余万元,事后查明,火灾原因系附近村民在承包山林中砍伐时随手丢弃的烟头所致。犯罪嫌疑人当即被捕,当地林业站的站长因渎职罪被依法追究责任,龙潭乡以及黄岭县主管林业的领导也被免职。

当时杨怀远刚刚上任两个多月,这起大火,无异于迎头给了新书记一记闷棍,肯定恨得牙根痒痒,未来肯定要对林业局的班子进行彻底的调整,但要说林海有可能被提拔为林业局局长,那纯属忽悠之词。

“许科长,我还是觉得不妥。”林海坚决的说道:“我确实不适合这个岗位,这与政治觉悟无关,完全是出于对组织和国有资产负责的态度,如果非要推荐的话,我个人持保留意见。”

徐广涛斜了他一眼:“适合不适合,是组织部门考虑的事,你参加工作十多了,早就该提拔了,我这可是一片好心啊。”

我靠!这招挺狠啊,把我摁得死死的,想推都推不开,林海暗暗的想。

“我能考虑下吗?”他沉吟着问。

徐广涛哈哈一笑:“可以考虑,但时间不能太长,杨书记下的命令是,48小时之内必须把推荐人选报到组织部。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可考虑的,咱们推荐上去,组织部还未必通过呢,只是个候选人而已。反正我是一片好心,你不稀罕无所谓,但万一传到杨书记耳朵里,问题可能就严重了,他的作风,你应该清楚。”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林海已经听出了话外之意。

如果拒绝,消息立刻就会添油加醋的被汇报上去,杨书记上任不久,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刻,一旦得知自己的命令无法得到贯彻,势必会大发雷霆。

不是对工作挑肥拣瘦嘛,那就给你个更瘦的!不去,不服从组织安排,这在体制内是个足以压死人的罪名;去,那就等着遭罪吧,至少在杨书记的任期之内,是休想翻过身的。

相比而言,先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毕竟,自己只是被推荐的候选人之一,并非正式任命,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样想着,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苦涩。

在县委干了十年,天天盼着有提拔的机会,可提拔的机会终于来了,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坑,真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啊。

见他沉默不语,徐广涛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对推荐人选没有异议,咱们就举手表决吧。”

会议室里非常安静,只有两三个人举手,其他人似乎有些犹豫,明显在观望。

见举手的人不多,徐广涛微微皱了下眉头,开玩笑的说道:“林海啊,看来你这人缘不咋样啊,同志们对你都有看法嘛。”

话音刚落,综合科的老刘苦笑着接过了话茬:“小林啊,我是这样想的,机会还是很难得的,毕竟是往上走一步嘛,我想被推荐,还没这个资格呢,对吧?”说完,缓缓的举起了手。

老刘是科里年龄最大的同事,五十多岁了,为人谦和忠厚,大家都拿他当老大哥。见他表态了,剩下的人也都纷纷举起了手。

“非常好,全票通过,那就这样,我马上就把推荐结果汇报上去了。”徐广涛说完,起身扬长而去。

正常情况下,接下来发生的场面应该是这样的,大家围拢上来,纷纷对林海表示祝贺,并说一些虚头巴脑的话,但实际上,谁也没吱声,众人只是低着头默默离开了,只有老刘在路过林海身边时,意味深长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散会之后,林海直接去了县中心医院,医生检查一番,发现白血球有点高,初步诊断是炎症,于是给他开了两瓶点滴。

刚挂上吊瓶,姐姐打来电话,说是母亲住的房子山墙有点歪了,打算五一之后翻修下,让他准备点钱。

林海父亲早逝,母亲独自一人将他们姐弟俩拉扯长大,含辛茹苦,很不容易。姐姐嫁到了邻乡,姐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日子也不算宽裕。

家里的老房子还是当年土改时候分的,说是百年老屋也不为过,破败不堪,早就该修缮下了。

姐姐的孩子正读高中,用钱的地方比较多,只能拿出五千块钱,剩下的就得靠他了。

林海想了想,直接告诉姐姐,钱的事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出点力就可以。

放下电话,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活了三十二岁,钱始终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小时候穷,总想着好好学习,长大以后上班挣钱就不穷了,可上班之后却发现,贫穷就像是癌症一样难以治愈,哪怕是当上了公务员,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

其实,公务员的收入并不算很高,只是相对稳定而已,林海参加工作十多年,工资也不过三千多块钱,如果家境比较好的话,有父母贴补,这些钱倒也凑合,可如果就靠这点死工资,那经济就比较紧张了。

林海就是靠这点死工资过日子的,为了在县城买房,他足足在食堂啃了三年多的馒头,没抽过五块钱以上的烟,最后又跟同学朋友借了一圈,总算才把二十万的首付凑足。

所幸的是,公务员的住房公积金比较高,还贷的压力相对要轻些,这几年,不但还清了外债,手里还有了几万块钱的积蓄。

他大致估算了下,翻修房子至少要两万块钱左右,还在自己承受的范围之内。

正在心里盘算着工程如何进行,却忽然听有人喊他的名字,抬头一看,原来是高中同学张永江。

张永江在县政府当司机,人很聪明,混得还不错。

“永江啊,你怎么了?”林海问。

张永江叹了口气:“这两天牙疼,脸都肿了,明天还要拉着陈副县长去市里开会,这不,赶紧来打个吊瓶,你也病了?”

“没事,有点低烧。”林海轻描淡写的道。

张永江在他身边坐了,笑着道:“对了,你们县委办公室推荐谁了?”

林海一愣:“什么推荐谁了?”

“老爷岭国营林场主任呀,杨书记下令了,要在县里选拔个年轻干部,让各局办先搞民主推荐,哦对了,你们县委办公室向来老谋深算,又能随时掌握领导的动态,肯定想方设法往后拖,可别的部门不成啊,为了不被推上去,人脑子都差点打出狗脑子了。”

“至于那么严重嘛!?”林海问。

张永江把嘴一撇:“那当然啊,谁愿意去那个鬼地方呀!除了一个月多挣几百块钱补贴,狗屁油水没有,跟蹲监狱没啥区别。回趟县城得折腾小半天,万一闹个病啥的,连去医院都来不及,之前的王增全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他当时要住在县里,没准就抢救过来了。现在是人人自危,只求这个苦差事别落在自己脑袋上。林业局和农委最热闹,据说是吵了一下午,最后差点上演全武行。有人甚至公开放出话来,如果派到自己脑袋上,那索性就辞职不干了!”

黄岭是个农业县,农委和林业局的人员最多,符合条件的人估计也不少,场面肯定相当热闹。

“那最后推荐谁了呢?”他问。

张永江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消息,今天晚上,估计各局办领导家的门都能被挤破了,必须得表示下诚意啊,不然,领导大笔一挥,成了候选人,那可就麻烦了。”

林海无语,若有所思。

我今天的态度是否不够强硬呢?可转念一想,事已至此,后悔也没什么意义。

首先是未必能被选上,其次,就算选上也无所谓,反正自己这样的人,在哪儿都没什么前途,还不如去林场自由自在些,提了一级不说,收入还有所增加。交通和伙食补足什么的,加起来应该有七八百块钱。

别小看七八百块钱,对有些人来说,或许还不够一顿饭钱,可对靠死工资过日子的人而言,也不是笔小数目。

也罢,徐广涛下了个套,想看老子气急败坏,上蹿下跳,我偏反其道而行之,不给你看笑话。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就是老爷岭林场嘛,又不是人生终点站,有什么可怕的!

这样想着,顿时就释怀了。打完吊瓶,回家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到了单位,屁股还没坐稳,秘书科便打来电话,说杨书记让他过去下,林海不敢怠慢,连忙一路小跑的直奔书记办公室。

到了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听里面喊了声进来,这才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见没有其他客人,然后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杨怀远五十出头,中等身材,说话大嗓门,脾气火爆。综合科平时主要是为他写各种材料,所以,林海倒是没少和他打交道。

“坐吧!”杨怀远头也不抬的说道,然后继续翻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

林海小心翼翼的坐了,半晌,杨怀远将手中的文件合上,然后抬起头,冷冷的问道:“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被推荐上来的人,说说吧,是自己真想去,还是被逼无奈的?”

林海思忖片刻,苦笑着说道:“怎么说呢,算是被逼,但并非无奈。”

这句话引起了杨怀远的兴趣,他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饶有兴趣的说道:“行啊,小子,一开口就有故事,讲讲吧,我听听是怎么回事。”

林海略微犹豫了下。

从政多年,他深知县委人事关系的复杂,在不清楚领导的真实意图之前,最好是少说为妙。这样想着,于是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综合科就我一个附和推荐条件,不推我推谁呢?当然,我可以拒绝,之所以没那么做,是因为......”说倒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下,偷眼观察了下书记的表情,见没什么异常,这才继续说道:“反正我也没什么前途,在哪都一样,去林场挺好的,亲近大自然嘛。”

杨怀远听罢,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是个无欲无求、淡泊名利之人啊,既然如此,那就别当什么林场主任了,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影响你修身养性,你不是想混日子嘛,索性来个彻底的,直接干护林员吧,那才叫真正的亲近大自然呢!”


见杨怀远面沉似水,林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杨怀远哼了声,继续说道:“为了不让这个职务落到自己脑袋上,全县各局办打得鸡飞狗跳,你一句亲近大自然就把我打发了,未免有点儿戏吧?告诉你林海,今天找你来,是想听真话的,哪怕是打算以林场主任为跳板,暂时过渡下,也在情理之中,但如果你瞪眼瞎忽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真让你去当护林员咯。”

别看林海只是个普通科员,但并不意味着他缺乏政治敏感。杨怀远刚刚的那句话信息量很大,稍作解读,便意识到了其中的玄机所在。

推荐干部,是很严肃的事情,必须遵守相关流程,身为县委书记,对此当然非常清楚,可杨书记却提出了48小时之内将人选上报至组织部这样的要求,显然不合常理。

明知不合常理,为啥还要这么做呢?

对,这很有可能是一次火力侦查,对各局办领导干部的执行能力做出准确的评估,为日后的调整做好准备。

短短几秒钟,林海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判断,这次推荐绝不是杨书记一拍脑门就做出的决定,没准后续会有相应的调整,如此看来,自己硬着头皮钻了徐广涛的圈套,还未必是件坏事。

所以,接下来的谈话应该大胆一点,至少没必要那么保守了。

这样想着,淡淡的笑了下,平静的说道:“杨书记,综合科确实就我一个人符合条件,这是不争的事实,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徐科长不怎么喜欢我,很愿意借这个机会把我发得远远的,省得每天看着闹心。事实上,我也不爱看他那张脸,就这么简单,没别的了。”

杨怀远点上一根烟,点了点头道:“这个解释还算合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林场的条件那么艰苦,真要是十年八年调不回来怎么办?”

林海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想过,可又能怎么样呢?许科长不仅给我挖了个坑,而且还在坑边留了个套儿,如果说啥也不往里跳的话,搞不好下场会更惨,既然如此,还不如给他个面子,毕竟,这也算是提拔嘛,反正来日方长,慢慢来呗。”

杨怀远将吸了几口的烟掐灭,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林海,笑吟吟的道:“小林啊,我一直当你是个书生,没想到心眼还挺多呢!”

“这年头,有心眼少的人嘛?”林海反问了句:“再说,比徐科长差远了,他眼毛都是空的,插上个尾巴就是猴儿。”

杨怀远听罢,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家伙都不简单,要是遇到人贩子,估计都能把人贩子给卖了。好,年轻人就该这样,要知进退、善谋略,哑巴吃饺子,嘴上不吭声,心里得有数。”

林海不确定这句话是否有所指,所以没敢轻易往下接,仍旧正襟危坐,心里默默的对接下来的谈话做了个判断。

不出意外的话,杨怀远很可能要问他和徐广涛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矛盾,而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要谨慎些,毕竟,听刚刚的话茬,杨书记对徐广涛的印象似乎也不错。

“那就说说吧,假如让你当这个林场主任,对工作有什么打算啊?”

杨怀远似乎对个人恩怨不感兴趣,直接将话题扯到了工作上。问题太突然,林海一点准备都没有,虽然外表镇定,可心里却有点慌了。

他对林业工作一窍不通,哪里有什么打算!怎么办?先应付几句......常年从事文字工作,林海对各种官话和套话烂熟于胸,倒也并不难。

不过,从杨书记巧妙的对全县干部搞了一次摸排的情况上看,此人的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想用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糊弄过去,恐怕够呛。

算了,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他想。

“实不相瞒,我连林场什么样都不知道,对林业工作更是两眼一抹黑,怎么可能有什么打算呢?如果非要说的话,至少得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否则,我做不到。”他斟酌着说道。

杨怀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微微点了下头,说道:“嗯,不错,心眼多,人老实,我喜欢。”

林海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信口胡说。

“但是,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一个月吧,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整改方案来,拿不出来,自动辞职,怎么样,敢接受这个挑战嘛?”杨怀远接着说道。

这就算定下来了?林海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的意思是......真让我担任林场主任的职务?”他试探着问道。

杨怀远则把眼睛一瞪:“废话,任命个股级干部,还得考察个一年半载呀?老爷岭林场的管理非常混乱,规章制度形同虚设,目前急需一个敢挑担子的人,你刚刚不是抱怨在哪里都没前途嘛,我就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抓不抓得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可是,其他被推荐的人呢?难道就不再选择下嘛?”林海低声问了句。

杨怀远冷笑一声:“如果是推荐招商局局长人选的话,不用48小时,48分钟后,推荐表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了。现在看来,大家都在绞尽脑汁的琢磨怎么才能不被选中,既然如此,那推荐上来的人,估计就都是些废材了,对废材,我没有兴趣。”

林海点了点头。

杨怀远挥了挥手:“回去把工作赶紧交待下,组织考核明天就进行,公示开始,你就走马上任,另外,好好谢谢徐科长,没有他挖坑,你可能这辈子就只能写材料了。”

林海答应了声,起身退出了办公室。

一周之后,林海被任命为老爷岭国营林场副主任的公示正式开始。为了表示祝贺,徐广涛特意安排了一顿酒宴。

酒宴设在了黄岭县最豪华的兰湖酒店,出席的不光有综合科的全体同事,秘书科和接待科里与林海关系比较好的人被邀请参加。

那天晚上,大家喝得非常尽兴,临分手的时候,徐广涛握着林海的手,醉眼朦胧的说道:“海啊,将来当了林业局局长,可别忘了我哦。”

林海淡淡一笑,贴在徐广涛耳边说道:“感谢你个屁,别以为给老子下个套,就能置我于死地,咱们走着瞧!”

徐广涛面不改色,哈哈大笑,直接给林海来了个热情的拥抱,然后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林苗被我睡过了,是她主动的哦!另外,准备在林场扎根吧,你这样的傻叉,只配呆在那种地方。”说完,用力的握着林海的手,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望着徐广涛的背影,林海的嘴角略过一丝冷笑。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老刘问道。

“没什么,徐科长祝我步步高升呢。”他平静的道。

第二天清晨,林海拎着两个行李箱出发了。

五月初,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将破败的小县城妆点得分外妖娆,和煦的春风轻抚着树梢,鸟儿在枝头唧唧咋咋的欢唱着,似乎是在为远行的林海送上最后的祝福。

没有人送行。因为谁都知道,他从此被踢出了权力的核心圈子,前途就跟大山深处的野花,孤独的绽放,悄无声息的枯萎,自生自灭,可以忽略不计。

在中巴车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林海在老爷岭镇下了车,此处距离国营林场的直线距离还有两公里。

请注意,是直线距离,真正的距离是将近十公里坑洼不平的山路。

在汽车站迎接他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身材不高,皮肤黝黑,驾驶着一辆全地形自动变速敞篷越野车,这台车当年曾经有一句家喻户晓的广告词,时风时风,路路畅通!


“是县里来的林主任吧?”老汉笑吟吟的问道。

林海连忙点了点头:“是我,你是.......”

老汉听罢,走上前来,麻利的将两大箱子行李放进了三轮车的后厢,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姓高,喊我老高就成,林业站的梁站长让我来接你的。走吧,上车。”

林海坐进了后车厢,老高启动三轮车,突突突的开了出去。

“要多久才能到林场呀?”林海大声问道。

老高头一边开车,一边回道:“一个小时左右吧,路不好,开不起来。”

开出去一段路,老高缓缓的把车停下了,林海正有点纳闷,却见一个女人拎着个两个大塑料袋,从路边的一个小超市里走了出来。

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略显丰腴,既有成熟女性的迷人魅力,又带着几分青涩和纯真,令林海的眼睛一亮。

“都买全了吗?”老高问。

女人点了点头,偷偷瞄了林海一眼。

“这是新来的林主任。”老高介绍道,然后又对林海说道:“她叫王心莲,王增全的闺女,林场的资料员,你就喊她大莲吧。”

王增全就是林海的前任,去年秋天因突发心梗意外去世。

“你好。”林海微笑打了个招呼。

“您好,林主任。”王心莲说着,浅浅一笑,嘴角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甚是惹人怜爱。

“赶紧上车吧。”老高说道:“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咱们得快点走,另外领导还饿着呢,回去还得做饭。”

王心莲答应了一声,灵巧的跳上了车厢,在林海对面坐了,三轮车随即启动,在震耳的轰鸣声中开了出去。

出了镇子,路况便越来越差了,拐过一个山坳,破败不堪的柏油马路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砂石小路,蜿蜒着伸向莽莽大山深处,道路两侧高大的落叶松遮天蔽日,山风吹来,松涛阵阵,宛如万马奔腾。

三轮车开始剧烈的颠簸,强度之大,简直要把屁股都颠成四瓣儿了。前面的老高还好一些,后面的两位可惨了,好几次整个人都腾空了。

“老高,你慢点开,我都要散架子了。”林海大声喊道。

老高转过身,指了指阴沉沉的天:“要下雨了,不快点开的话,咱们就得在林子里过夜了。”

春雨过后,这种林间小路的泥泞程度是可以想见的,说是寸步难行也差不多,林海自幼在农村长大,对此自然很清楚,于是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双手死死的抓住车厢板,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对面的王心莲却有点撑不住了,在颠簸中一个没抓稳,身体便失去了控制,直接朝林海这边扑了过来。

林海本能的伸手去接,结果自己也失去了平衡,两人滚成一团,王心莲被死死的压在了下面。林海尴尬异常,也不顾上说什么,连忙撑起身子,不料车子又猛得摇晃了下,他再次摔倒,这次更夸张,直接扑在了王心莲的胸口上。

五月的天气已经略有些热了。王心莲上身只穿了件帽衫,林海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两团绵柔的迷人轮廓,一瞬间,他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车子稍微平稳了些,两个人都赶紧爬了起来,还是在分别坐在两侧,王心莲低着头,白皙的脸颊上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愈发娇艳动人。林海则故作镇定,开玩笑的大声喊道:“老高啊,我腰脱都犯了,你得负责啊。”

老高则头也不回的说道:“克服下吧,领导,要是赶上雨就完犊子了。”

之后的行程颠簸依旧,类似的情况却再没出现过。

四十分钟后,天空中开始飘落丝丝细雨,三轮车终于在春雨到来之前,开到了国营林场办公楼前。

老爷岭国营林场,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疯狂的砍伐几乎让林区遭受了灭顶之灾,也正是在那个阶段,林场的规模达到了最高,在册事业编制三十人,工人更是将近百名。

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进入九十年代,省里开始实施封山育林政策,林场规模逐步畏缩,直至目前的状态,在编正式职工十一名,其中有六人常年不上班,拿着财政工资和政府补贴在外面做生意。

上个月杨书记来老爷岭调研,带着一众随员赶到了林场,结果却发现办公楼铁将军把门,林业站的梁站长打了一圈电话,最后只有一个护林员赶到了现场,而且还一问三不知,搞得杨书记大为光火,这才有了林海的走马上任。

办公楼很破败,一楼的几个房间的窗户都没了,用塑料布蒙着,要多寒酸,就有多寒酸。

老高忙前忙后的帮着林海把行李搬进了二楼最东侧的一个房间。

房间有二十多平方米的样子,门窗完好,一张两头沉的老式办公桌,年代感十足,另有椅子两把,很结实,坐人没问题。一张实木单人床,有一根床腿瘸了,下面垫了半块砖头。

角落里并排放着两个铁制卷柜,从锈迹斑斑的外形来看,年纪应该和林海差不多。

“林主任,这条件属实不咋样,和县里没法比,你凑合着住吧,反正也干不了多久。”老高说道。

这句话并非玩笑,这么多年,林场主任如同走马灯似的,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据说最少只干了三天,前任王增全是任职时间最长的一个,原因很简单,是老爷岭的本地人。

可惜,这位有可能长期干下去的主任,还突发急病去世了。所以,在老高看来,林海也就是来晃上几天,然后便以此为跳板,调回县里了。

林海默默的叹了口气,笑着问道:“老高啊,你多大年纪了,是正式职工,还是林场外雇的劳务?”

老高挠了挠头:“我是正式职工呀,今年才四十九。”

林海吓了一跳,在他看来,这哥们足有六十开外了。

老高则嘿嘿笑着道:“对不起啊,我长得比较着急。其实,山里人都这样,风吹日晒的,没个好模样。”

说话之间,王心莲拎着塑料袋走了进来,将里面的各种生活用品取了,麻利的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

老高则指着王心莲说道:“说起来啊,大莲子除外,人家天生就是细皮嫩肉,怎么折腾都没事。”说完,嘿嘿的笑个不停,那笑声多少带着点猥琐。

王心莲也不理睬他,只是闷头忙碌着,额头边的一缕碎发垂在脸颊上,她伸手轻轻撩了下,看似寻常的动作,却别有一番风情。

“我把床给你铺上吧。”她道,声音很柔很绵。

林海连连摆手:“不用,一会我自己来就可以。”

王心莲也不吭声,直接将他的行李拆了,便开始铺了起来,望着那纤细的腰和圆润的臀,林海突然有点想入非非,心不由得微微一颤,连忙将目光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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