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秦鸢顾靖晖的女频言情小说《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由网络作家“秦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不活了,这让我怎么活……”女子尖利的哭叫声像是扯成一根长线,戳得秦鸢眉头微蹙,不悦地睁开双眼。正要发作,却被映入眼帘的拔步床上半旧雨过天晴色纱帐惊住了。她不过是在相府书房的沉香榻上打了个盹,一睁眼却在这简陋的床上。“小姐醒了?”秦鸢闻声转头,就见年轻了十几岁的红叶一脸烦忧地站在眼前。这可真是奇了。她还没说话,“吱呀”一声,早就死了的翠茗跑了进来,哭丧着脸,哽咽地冲着她道:“我们小姐真是命苦,好端端的婚事就要没了。夫人说要让林姑爷娶了二小姐。”红叶的脸倏地垮了下来:“二小姐去个赏花宴也能落水,边上那么多的婆子丫鬟都不救她,倒是被林姑爷救了,真真让奴婢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大小姐可怎么办?这本来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秦鸢恍神半晌,才...
《姐妹换亲秦鸢顾靖晖》精彩片段
“我不活了,这让我怎么活……”
女子尖利的哭叫声像是扯成一根长线,戳得秦鸢眉头微蹙,不悦地睁开双眼。
正要发作,却被映入眼帘的拔步床上半旧雨过天晴色纱帐惊住了。
她不过是在相府书房的沉香榻上打了个盹,一睁眼却在这简陋的床上。
“小姐醒了?”
秦鸢闻声转头,就见年轻了十几岁的红叶一脸烦忧地站在眼前。
这可真是奇了。
她还没说话,“吱呀”一声,早就死了的翠茗跑了进来,哭丧着脸,哽咽地冲着她道:“我们小姐真是命苦,好端端的婚事就要没了。夫人说要让林姑爷娶了二小姐。”
红叶的脸倏地垮了下来:“二小姐去个赏花宴也能落水,边上那么多的婆子丫鬟都不救她,倒是被林姑爷救了,真真让奴婢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大小姐可怎么办?这本来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
秦鸢恍神半晌,才明白过来,她重生了,她的嫡妹也重生了,还重生的比她早。
前世她称病躲在家中绣嫁衣,嫡妹秦婉去了赏花宴,回来后喜不自胜,来她房中夸耀未来妹婿顾侯爷不仅能征善战,还长的俊美不凡,又深得皇上宠幸,侯府泼天富贵如烈火烹油。
而她的夫婿林子奇出身寒门,家中只一个寡母,求学时还要来秦家打秋风,自古有云出嫁从夫,婚后她们姐妹二人的地位就更是云泥之别了。
这话惹得红叶记了一辈子,时不时拿出来说嘴,全因她们姐妹二人后来的确是如云泥之别。
不过她是那天上云,而秦婉是那地上泥。
前世她和林子奇成婚后,林子奇中了二甲第七名,先做了庶吉士,后又入翰林,做了翰林侍讲,在圣上面前行走,露了脸面,又被外调在江西、苏杭等地从县令做起,十年不到便成了外放的大员,期间立了几件深得帝心的大功,得圣人朱笔亲批选入内阁拜相,她也跟着夫贵妻荣。
人人都尊称她一声林相夫人,可谓是尊贵之极。
而秦婉风光大嫁后,却和顾侯爷因一名爱妾成了怨偶,夫妻反目成仇。顾侯爷和爱妾关起门来过恩爱日子,秦婉在主院终日以泪洗面,又生不出孩子来,天天念佛烧香,几近疯魔。
嫡母还曾登门相求,让她用林相夫人的身份去侯府给秦婉撑腰,好好弹压一番那个嚣张的妾室。
当时正逢节下,她忙着操持相府中馈,抽不出空来,没过几日,秦婉因着场风寒就暴毙了,死后也未曾见顾侯爷掉两滴泪,丧事办得潦草极了。
秦鸢轻嗤一声。
重来一世,秦婉还是这么不知所谓,竟想抢了她的婚事。
秦婉是嫡女,只有秦婉不要的才轮得到她,她得早些打算。
“扶我起来罢。”
红叶红着眼睛过来扶她下床,环顾四周,习惯了相府的奢华,看着光秃秃雪洞似的闺房,秦鸢有些不适。
人就是这般,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但她看向柔弱白嫩如水葱的手指,又心中欢喜,这正是她最好的年华。
秦鸢淡声道:“拿镜子来。”
翠茗赶忙端了镜子来。
镜中映出张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明艳动人,她来不及细看,匆匆在面上打了层白粉,又换了身半旧的衣裳,整个人瞧着顿时憔悴了不少。
没过一会儿,嫡母崔氏就派了人来唤她去前厅。
传话的婆子眼露怜悯,道:“夫人有事寻大小姐过去说话。”
红叶塞给婆子一个小荷包,婆子又添了句:“大人也在。”
秦鸢点头谢过,扶着两个丫鬟,脚步虚浮地到了前厅。
厅中,父亲和嫡母坐在上首,弟弟秦恒和秦婉坐在两旁。
秦婉一见她入内,就白着脸儿,红着眼睛扑到近前,嘶声哭道:“姐姐,我对不住你,你杀了我吧。”
“妹妹这是怎么了?”秦鸢还未及和父母见礼,就哆嗦着没有血色的唇,轻声问:“你究竟做了什么,要让我杀了你?”
秦婉捂着脸哭个不停,几度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嫡母目光不善,显见是恨她的话让爱女难堪。
最终还是弟弟秦恒硬声道:“大姐,二姐今天被人推到了池子里,是大姐夫把她救起来的,当时围了好多人看。二姐夫也看见了。”
几句话也就将该说的都说了。
秦鸢木着脸,两只眼呆呆的,像是被吓得不轻。
嫡母崔氏皱着眉心,成了一个”川“字,厉声说:“婉儿也是被人害成这样,如今,只有让婉儿和林子奇成亲了,方能压住风言风语,不然秦家女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话音未落,秦婉“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姐姐,我,我如今这个样子,除了嫁给林大哥,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就行行好,成全我们吧。”
前世的秦婉何等骄纵,哪里有这般小妾争宠的做派,秦鸢忍不住抖了抖。
她想要扶起秦婉,秦婉却跪着不动,口口声声道:“姐姐还没原谅我呢,我害得姐姐不能嫁给林大哥,姐姐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就算是跪死在姐姐面前也不算什么。”
弟弟秦恒疾步上前拽起秦婉,嘎着嗓子,不满道:“你是嫡她是庶,你又没故意害她,为什么要跪着求她?”
秦鸢:“……”
秦婉失声恸哭。
父亲叹口气,道:“鸢儿,如今木已成舟,若是婉儿不和林子奇成亲,就只有将她送到庙里去做姑子了。”
嫡母以情动人:“你和婉儿一起长大,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的亲妹妹去做姑子,在青灯古佛前过一世么?”
“那女儿该怎么办?”秦鸢泣道:“女儿又做错了什么?妹妹待嫁不好好在府中准备嫁妆,却要去什么赏花宴,她出了事,就要退我的婚事。”
秦婉又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赏花宴上着了别人的道,你们不要怪姐姐。”
弟弟秦恒大怒,道:“难道不该你退婚事?二姐是嫡女,本要嫁入定北候府做侯夫人的,她已经够难过了,你是大姐,为何不为二姐想想?”
秦鸢也哭:“林子奇和我退婚,我还有什么名声?你也说了,我是个庶女,这样还能嫁……”
秦恒打断她的话,道:“难道大姐要看着秦府蒙上污名?你是大姐,总该为父母分忧才是。”
秦婉在一旁抽泣:“我,我还是死了的好。”
嫡母揽秦婉入怀,为她拭泪,道:“胡说什么死呀活呀的。”又瞪了眼秦鸢,恨恨道:“为娘自会为你做主。”
这是要硬来了。
秦鸢索性对着父亲哭喊:“不如我死了给妹妹让位,倒也干净,也算是还了父母养育之恩。”
说完便要朝柱子撞去,红叶和翠茗赶忙紧紧将她拦腰抱住,三人哭成一团。
秦婉也跟着放声大哭。
“够了,都给我住口,”父亲怒道:“被外人瞧见了像什么样子!”
厅中便只余两个女孩儿轻轻的啜泣声。
半晌,父亲叹气:“鸢儿,为父身为国子监祭酒,乃是朝廷命官,岂有为了二女儿的亲事逼死大女儿之理,这事的确委屈了你……你生母陈姨娘是良妾,为父做主将你记在夫人名下,日后也好议亲。”
嫡母脸色微变,对上父亲投来的冷冰冰的视线,又垂下眼轻抚怀中的秦婉。
秦鸢不做声。
前世她都贵为丞相夫人了,庶女的身份还经常会被人说嘴,秦婉这么一折腾,竟让她得了这份好处。
其实不再嫁给林子奇过操劳磋磨的日子也好。
但现在是他们有求于她。
她总得看看他们还能给点什么。
秦恒阴阳怪气地道:“恭喜大姐成了嫡女,不过弟弟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你给我闭嘴,”叱骂完秦恒,父亲又加了点:“鸢儿,为父在门生中再寻摸个好的给你,嫁妆也再添些。”
秦鸢勉强地道:“做姐姐的总不能看着妹妹去死,只是……我的婚事不能因为妹妹要嫁人就草草定下……”
“女儿只管放心,总要让你点头才好,绝不会将你胡乱许人。”
秦鸢这才低声道:“那就多谢父亲了。”
如了愿的秦婉,止住了哭声,看向她的眼中满是恶意,道:“多谢姐姐成全。父亲为何不问问侯爷是否愿意换亲,外人只知道定北候和我家结了亲事,又不知是和哪个女儿定的亲事。”
秦鸢也不解释,笑着道:“我自有分寸。这东西是贵重,但只怕以后更贵呢,千金难求。”
翠茗和红叶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听着。
秦鸢第二日早早去了上房请安,这次顾六夫人到的晚了些,眼皮子浮肿,面色蜡黄,神情萎靡,像是整夜都没有睡好。
和管事妈妈们对个账簿也不至于如此。
她两并不相熟,也不好多问,秦鸢便道:“六弟妹昨日辛苦了。”
顾六夫人打起精神,道:“昨夜我已经和那几个管事妈妈们对完了帐,看看时辰太晚,也就没有让她们再去烦你。今早上,她们应当都该去梧桐苑寻你了。”
别说,顾六夫人行事还是周到。
秦鸢称赞道:“六弟妹真是处处周详,日后我要学的还多着呢。”
“说来也不怕三嫂笑话,”顾六夫人推心置腹地道:“这些都是跟着老夫人学的。”
“以前三嫂没来的时候,府里只有我们婆媳二人,三哥在塞北多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娶妻生子,老夫人手把手教导着我管家,磕磕绊绊的这么多年,才慢慢摸着了点门道。”
言下之意,管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这么年轻,且有的学了。
顾六夫人又道:“老夫人以前盼着三伯回京,三哥大胜归来,老夫人又盼着他娶妻,现在三嫂来了,老夫人怕不得又盼着抱孙子。”
这是在告诉她,先生孩子要紧,管家都是日后的事。
秦鸢只是低着头微笑不语。
对于一个新嫁娘来说,这个反应再自然不过了。
顾老夫人扶着秋菊走了出来,笑着道:“你们两个今儿来的早,方才在说些什么?”
两人连忙请安,接着分次序坐下。
顾六夫人道:“儿媳这不是和三嫂说管家妈妈们么,想起来了当初跟着母亲学管家,犯了不少错,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才勉勉强强担起来了。”
顾老夫人有所触动,点头:“得亏有你在,老婆子才能享福这么几年。”
顾六夫人又道:“儿媳还说母亲以前盼着侯爷回来,盼着侯爷成亲,现在又要盼着侯爷赶紧有后了。”
秦鸢的眼皮子就微微一跳。
这一招釜底抽薪还真是粗暴直接,但又特别好使。
顾六爷比顾靖晖小一岁,大的两个已经去国子监读书了。
老夫人怎么能不着急。
只要老夫人催她生孩子,就不会支持她管家。
秦鸢如今不想圆房,更不急着生孩子,只是这话却不能说。
果然,顾老夫人看向秦鸢的视线就多了几分热切,笑道:“我瞧着鸢儿这孩子,有宜男之相,不过,子孙都是缘分,急不得。”
儿子还没有和儿媳妇圆房,着急也没有办法。
顾老夫人只能在心里骂混账儿子不省事,若是新婚夜圆了房,只怕肚子里已经就有一个了。
秦鸢低垂着头,做出害羞的模样,捏弄着手中的帕子,道:“娘和弟妹说这些做什么,没得让人害臊,侯爷身子康健,我未嫁之前也是请过脉的,子孙若有缘分,迟早都会来的。”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先拿到中馈,再说别的。
前世,顾靖晖并没有生子,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若是等着和顾靖晖生子再拿中馈,不定永远都没有那个指望。
顾老夫人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好,你害羞,我们就不说了。”
顾六夫人酝酿了一个晚上,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就这个态度。
她着实有点把不准老夫人的脉了。
只能勉强扯出丝笑意,道:“母亲说的是,来日方长。”
三人说了会闲话,秦鸢道:“鸢儿今日要去铺子里查账,娘有什么要吃的玩的,只管和鸢儿说,鸢儿顺便给娘跑个腿,尽尽孝心。”
顾老夫人笑着道:“你去查嫁妆铺子的帐练练手也好,那些掌柜的年纪都比你大,你要花好多心思才能镇得住他们,就不要费心思给娘买东西了。”
听容嬷嬷回来说,儿子对秦鸢上心,处处维护着她,顾老夫人对秦鸢又多了几分宠爱。
小两口恩爱,孩子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顾六夫人看的牙根都有些酸。
顾老夫人又道:“你回来的时候,让人买点美香斋的芙蓉糕,侯爷小时候爱吃。”
秦鸢应了。
两妯娌相跟着从上房出来,顾六夫人笑着问:“三嫂怎么不陪着侯爷,侯爷这些天都窝在梧桐苑,三嫂到要往外跑。听说侯爷过几日要去城外大营常住,可是真的?”
秦鸢道:“男人要忙男人的事,我也不好缠着他,免得侯爷觉得我黏人。”
顾六夫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嫂子这般美貌,若是侯爷还嫌黏人,那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言语之中,撩拨的意味很浓,秦鸢不搭腔,只含羞低头,笑着道:“只怕那些管事妈妈们要去梧桐苑了,我先回去了。”
看着秦鸢袅娜的背影消失在幢幢绿色的树影后,顾六夫人才收回视线,对贴身嬷嬷道:“她可真是难缠,什么话都打听不出来。”
贴身嬷嬷点头:“小小年纪,说话滴水不漏。”
顾六夫人呆了一会儿,又笑着道:“我瞧着她的身段,像是还是个姑娘家,梧桐苑虽然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风轩阁却像个筛子,听说赵娘子这两天着急上火生病了,你说巧不巧?”
贴身嬷嬷冷笑道:“那个女人一心想要巴着侯爷,闹了这么久,侯夫人乖觉的连衣角都不让她沾着,她现在只怕是没招了。”
“那我们帮她想想招。”
贴身嬷嬷欲言又止。
顾六夫人道:“你又想劝我?”
“老奴也知道夫人的难处,只是听说顾十六最近在府里打听都是谁在传闲话。”
“那就更要让姓赵的折腾了。”
顾六夫人冷笑道:“这可怪不得我,她一个新嫁妇,不好好学着如何侍奉夫君伺候婆婆,一心想和我争夺中馈,我可不会轻易交出去。”
“昨儿,六爷不知道在哪里吃了花酒回来,遇到了顾城,被奉承了几句,就让我给安排个差事做,我迟些应了几分,他就去了郑姨娘哪里,若是我放了权柄,以后还有我的好日子过?”
小丫头年纪小,记性好,一句一句地复述了出来。
听完,顾老夫人的脸色铁青,难掩怒气,叱道:“顾宝珠,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竟能在你三嫂面前胡说这些浑话。我精心养了你这么多年,竟不知你何时学来这些毛病。”
见顾老夫人被气的厉害,顾宝珠赶忙上前,扑入她怀中,抽泣道:“母亲,女儿知道错了,求母亲原谅女儿。”
顾老夫人扶额长叹:“你是顾家这代唯一的女孩儿,从下就在我身边长大,外面人怎么捧你抬你都是看在你是定北候府小姐的份上,你怎么能说出这等有损你三哥颜面的话?”
“更何况你三哥他是念着恩情善待那对母子,你这么说,究竟将你哥哥和赵娘子母子置于何地?”
“自家人都这般说,外面人只会传得更加难听,你若还当自个是定北候府的女儿,就别再说这些歪话了。”
这话就说的重了,顾宝珠一句都不敢多讲,只能抽抽搭搭地应了下来:“母亲,女儿错了,女儿这就给三嫂认错道歉,以后绝不会再说了,若是再犯,天打雷劈,任由母亲责罚。”
秦鸢只低着头看向自个的脚尖。
顾宝珠被养在顾老夫人膝下多年,感情深厚,疏不间亲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顾六夫人脸色难看地道:“母亲,儿媳想左了,三嫂说的对,小姑子说错了话,就该规劝她,不该觉得她小,就这么纵着她。”
秦鸢轻轻撇了撇嘴。
顾老夫人最终罚了顾宝珠闭门不出三月,在家里读《女四书》端正行止,学习女红针黹,愁得顾宝珠嗷嗷叫。
女红针黹认真学起来,很是辛苦,以前顾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算了。
学了十年,顾宝珠也只会穿针引线,绣两只像鸭子一样的鸳鸯。
如今顾宝珠要从头学起。
纺线织布,绣花裁剪全都要请女师父来教。
顾老夫人说要让她定亲前好好磨磨性子,说门好亲事。
撵走顾宝珠之后,顾老夫人又将话题转向了侯府的中馈。
“这些年,老婆子想偷懒,将中馈都丢给了你,也没有想过你能不能管的过来。你上要侍奉老婆子,又要照顾六郎,还要生儿育女,实在是太劳累了,不如让你三嫂也跟你一起管家,多个人分担就能轻松点。”
话说的漂亮,但刺得顾六夫人的心都在滴血。
虽然知道侯府的中馈总要交出去的,侯夫人才是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可多年掌握权柄的顾六夫人实在是舍不得,能晚一日就算一日。
顾六夫人强笑道:“哪里就像母亲说的这般了,能侍奉母亲这样的婆婆,是儿媳的福气,全京城里,像侯府这般宽和的十个手指都能数的完,三嫂和我都是掉进了福窝。”
几句话说的顾老夫人笑了起来。
“以前就我一个管家,难免有疏忽不足的地方,有了三嫂这样聪明识大体的伶俐人帮着,我高兴的很。”
夸完了顾老夫人又夸秦鸢。
秦鸢想,顾六夫人心机深沉,可不像顾宝珠那个一撩拨就跳的棒槌,得慢慢来。
顾老夫人笑着道:“鸢儿还小呢,虽然有几分机灵,以前也没掌过家,需要学得地方还多着呢,我最看重她处处以侯爷为先,将侯府放在心上那股子劲,日后你们二人联袂管家,有她帮着,你也轻松些,侯府的篱笆也扎的更紧些。”
秦鸢这才出声,“娘,六弟妹,我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问你们便是,还请不吝赐教。”
“哈哈,”顾老夫人笑着道:“这就急着走马上任了。”
秦鸢只是笑。
顾六夫人忌羡地看了眼这对婆媳。
为了表示不贪恋权柄,顾六夫人起初是要将厨房、账房这几块分给秦鸢的,秦鸢笑着拒绝了,“我刚来,什么都不懂,跟着六弟妹学习管家,也是免得以后抓瞎。”
这话说的,顾六夫人心里一个激灵,她看了看顾老夫人,顾老夫人的脸上都是笑意,显然心里也是认同的。
顿时千般争强好胜的心灰了一半。
秦鸢最后要了茶水房、木工房、针线房这几处,都是杂事多,没有什么油水的。
顾六夫人松了口气,却忽略了顾老夫人眼中的赞许。
几个人坐在一处说了些闲话,顾六夫人便告辞离开了,约好午膳后再交接。
离开上房,顾六夫人的脸倏地沉了下来。
“真没想到,缩头乌龟竟然能拉的下脸来闹一场,她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成新娘子?”顾六夫人对心腹嬷嬷抱怨。
心腹嬷嬷也十分失落:“本以为七小姐能将她气的失态,没想到,反倒是七小姐被气得关了禁闭。”
顾六夫人气哼哼地道:“她就是个废物,老夫人宠她,侯爷宠她,六爷也宠着她,宠的脾气大本事小,三两下就被秦鸢拉下马。”
心腹嬷嬷提醒:“夫人,三夫人是个厉害的,你要小心。她这才入府几天,梧桐苑就被她管的紧紧的,侯爷究竟昨天在上房怎么了,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若是上房也就罢了,老夫人年纪大,经营多年,可秦鸢才来了几天,就能管成这样。
顾六夫人眉头紧锁。
遇到秦鸢,对付新娘子的那些法子,就没有一个奏效的。
“废物,都是废物,姓赵的也是个废物,一点风浪都没有掀起来。”
上房。
顾老夫人拉着秦鸢的手问:“好孩子,晖哥儿他如何了?”
秦鸢笑着道:“侯爷一直在睡觉养精神,昨儿我崴了脚,请了仁和堂的李郎中,他给了我一些膏药,用着十分对症。我保证侯爷躺个三五天就又像以前一样了。”
“哎……”顾老夫人叹气,轻轻摩挲着秦鸢的小手,道:“我养的儿子我知道,他拖到这把子年纪才成亲,不光是因为战事紧张,抽不开身。他和他老子一个样,不开窍,你嫁给他委屈了。”
秦鸢吓了一跳,想要说话,顾老夫人拦住她道:“他不懂内宅那点事,只以为和军中一样,想得太简单。我们这些女人呐,这辈子都要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活,想要活得舒心,儿女孝顺,夫妻和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铺垫了这么久,老夫人终于说到正题上了。
“若是他说什么要给姓赵的女人空头名分,堵住外面的流言,好让她安心养孩子之类的屁话,你别只图贤惠的名声就答应了,只管把他推到老婆子这里来。老婆子的话放在这里,谁都能进门,只有那个女人不行。”
秦鸢嗔道:“我又不在天桥底下摆摊算卦。”
几人收了嬉闹之声,步入厅堂,就见顾靖晖和顾靖钧兄弟二人分宾主坐着,气氛并不热络。
顾靖钧穿着青色的道袍,手中拿着把折扇,文质彬彬,玉白的面庞上一双桃花眼瞥了过来,未语先笑,瞧着甚是小意温存。
怪不得府里的下人们都说,顾六爷深得女子们喜欢,总有人投怀送抱,若不是顾老夫人管的严,只怕六爷已经纳了几十房小妾了。
而穿着玄色常服、身材高大的顾靖晖虽然俊美,却肃杀冷峻,令人不敢过于亲近。
秦鸢心中暗忖,这两兄弟俩简直是天差地别,关系似也不亲近。
见她走了进来,顾靖晖道:“夫人来了,六弟有事相商,不过这事要你来才能做主。”
顾靖钧忙站起身笑道:“见过三嫂。”
两人都施了个半礼,算是见过了,再分别坐下。
一旁丫鬟赶忙端上茶来。
顾靖钧不敢正眼打量这位艳光逼人的三嫂,只略略地瞅了一眼,便撇开眼去。
只听秦鸢道:“夫君,不知六弟有什么事?”
这声音又软又柔,钻入耳中颇有些缠绵,带了几分江南水乡的柔媚。
想来三嫂的祖籍是江南人士,若是伴着琵琶,唱起江南的小调一定动听。
顾靖钧的神思便有些飘远了。
顾靖晖道:“六弟得知你想要囤收胡椒,特地来询问你要购多少,出价几何,他有个朋友手中正好有批胡椒,想要出手,腾了银钱去做别的买卖。”
秦鸢有些惊讶。
顾靖钧连忙接话道:“三嫂,这人是我的朋友,吴江人,来国子监内舍读书满了六年,没有升上舍,被勒令退学,遣送回籍,只能在吴江考试,他想将手中的存货都清理掉,再买些南人喜欢的东西带回去售卖,一来一去,费用就有了。我前几天出去吃酒,刚好听说这事。这不正巧了。”
顾靖晖见他越过自己去和秦鸢说话,心中略略有些不自在,但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脸色有些沉地看向了秦鸢。
秦鸢沉吟不语。
若说是不动心,那是假的。
但此人的身份特殊,她的父亲是国子监的祭酒,若是扯上些什么不妥当的,那就是平白无故惹来麻烦了。
“多谢六弟帮忙,这的确是巧了,”秦鸢见顾靖钧玉白的面上隐隐有些躁意,连忙出声感谢。
不管如何,顾六爷也是在示好,她不能不识趣。
顾靖钧打开折扇轻轻地摇了两摇,行至之间颇有些风雅之韵,笑着道:“这人只怕三嫂的妹夫林公子也知道,我们在一起吃过酒。”
他摆出林子奇来,也是想让秦鸢放心。
一旁坐着的顾靖晖却脸色阴沉,问:“六弟和林举人也有往来?”
顾靖钧笑着道:“是的,因着三嫂的缘故,我和林举人来往也比以前亲近了些,以前在诗社遇到过他,只知道他的才名,却没怎么攀谈过。现在我们都是姻亲,林举人才华横溢,有进士之才,弟弟我怎么能不结交一番。”
结交进士,就是结交人脉。
秦祭酒看上的女婿,怎么也不会差。
顾靖钧借着秦鸢的关系,和林子奇结交,再正常不过了。
他这么说,也是想表示自个尊重三哥,尊重三嫂,看重三嫂娘家亲戚的意思。
可顾靖晖却高兴不起来,举起茶杯佯装喝茶,看向秦鸢的眼神晦涩难明。
秦鸢正在想如何婉转回绝顾靖钧的好意,并未注意到顾侯爷的变化,她斟酌半晌,道:“六弟介绍来的人,想必是可靠的,只是……”
“只是什么?”
顾靖钧忙问。
秦鸢垂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小手,轻声道:“只是这人是国子监的学生,我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我想着是不是该避嫌。”
顾靖钧一愣。
顾靖晖则赞赏地看了眼秦鸢。
半晌,顾靖钧喃喃道:“莫非三嫂是怕给祭酒大人惹来非议么?”
秦鸢叹道:“正是如此,他如今从内舍升不到上舍去,被遣退回籍,也不知内心做何想,我若是买了他的胡椒,日后掰扯起来,只怕麻烦。”
御史台的御史们闻风而奏,也是常事。
就怕有人存心搅事。
国子监祭酒虽然是从五品,却也是文人中的魁首,清流中的砥柱。
秦祭酒再圆滑,也有对手。
顾靖钧收了折扇,重重地敲了敲手心,懊恼地道:“三嫂考虑的周全,是我想差了。”
本以为三嫂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秦祭酒教出来的女儿果然不一般。
顾靖钧羡慕地想:“为何三哥总是能得到这世上最好的。”
见他的懊恼不似作假,秦鸢连忙安抚:“六弟若不是为了自家人,怎会不避暑热,赶来说这事。这分明是六弟敬重侯爷,将我的事也放在了心上。我感激都来不及,只是我……我反倒辜负了六弟的一片好意了。”
此言一出,顾靖钧心神激荡,心里百转千回,最后叹道:“这等小事,何足挂齿,三嫂着实客气了些,日后我再帮三嫂打听打听。”
秦鸢起身,对着顾靖钧盈盈一拜,道:“那就多谢六弟了。”
顾靖钧连忙起身还了一礼,道:“三嫂客气了。”
等到两人都坐下,顾靖钧又道:“听闻三嫂要囤买许多胡椒,可还是要慎重些才好。”
他不由得真心想劝一劝秦鸢。
秦鸢道:“六弟的好意我心领了,娘和夫君也这般劝我,的确须得慎重。”
顾靖钧看了眼面沉如水许久不发一言的顾靖晖,连忙道:“我也没什么事了,便不再打扰,三哥中了暑热,只怕还不太舒服,要好好歇着。”
顾靖晖缓缓点头道:“好,以后六弟再来寻我便是。”
秦鸢也道:“六弟慢走。”
顾靖钧失魂落魄地出了梧桐苑,在院子里瞎转悠,就是不想回到自个的主院去。
他信步由缰,沿着小径走去了郑姨娘的小院。
院子里,郑姨娘正在唱曲子。
“一片心分两半儿,哎呦,我的冤家儿,哪一半里都装着你……”
长长的水袖被甩动出了勾人的弧线。
若是往常,顾靖钧早已心旷神怡。
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愁思。
容嬷嬷出手,自然顺利。
梧桐苑上下几十号人集合在院子里,挨个报上姓名,做哪些事,由谁管辖,月钱是谁发。
翠茗和红叶两人一个笔录,一个拿着花名册子和真人对照。
秦鸢则坐在太师椅上,默默地记下了每一个人,观察他们的性情和神色,判断是否得用。
容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有她站在秦鸢身后,谁都不敢造次。
管家和顾六夫人也被请了来。
得知秦鸢要接手梧桐苑,顾六夫人面上闪过讶异,很快就掩饰过去。
顾靖晖这两天都在往风轩阁跑,众人皆知,秦鸢没吵没闹不说,转头还得了老夫人的支撑。
顾六夫人有些拿不准了。
这位新嫂嫂,究竟是深藏不露,还是性子软糯,央了老夫人帮忙。
顾六夫人笑着递了本册子给秦鸢,道:“这是三嫂院子里的份例册子,院子里有多少人的配置,已经占了那些,有多少份例,都有记录,若是三嫂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我便是。院子里的人、财、物都是按照府上的惯例配的,三嫂有什么要添加的,提前告诉我,在账房那里建了名册就行。”
容嬷嬷瞄了眼册子,问:“六夫人,这院子里的人都是谁指过来的?”
“大都是我和张管家一起安排的,侯爷也过了目。”
容嬷嬷没作声。
侯爷压根不管内宅,过不过目的有什么区别。
但管家的如今是六夫人,六夫人操持侯爷的婚事,安排梧桐苑也是顺理成章。
秦鸢道:“劳烦弟妹了,这册子我留着慢慢看,听说侯府里用的都是家生子,几代都在侯府里伺候,我想了解梧桐苑里的人都有那些亲朋,在何处任职,这个该问谁呢?”
这是要关系谱了,院里的人若是按此盘查一遍,很快就知道谁是可用的,谁是外人安排来的。
顾六夫人呆了一呆,方道:“这个兴许要问管家了。”
秦鸢就看向张管家。
张管家道:“有些老奴只怕也记不太清了。”
容嬷嬷笑了一声:“无妨,还有我呢。”
张管家点头:“对对,容嬷嬷一直帮着老夫人管家,这府里上上下下,她都熟着呢。”
秦鸢大喜,拉着容嬷嬷的手,软声道:“难怪娘让容嬷嬷来帮我,有嬷嬷在,我还有什么怕的。”
容嬷嬷面露得色。
嘴上还是要谦虚一下:“夫人折杀老奴了,老奴会的也不多,只是在这府里呆的久,便知道的多了。”
顾六夫人快要笑不出来了。
新嫂嫂不得侯爷的喜爱,却好像得了老夫人的欢心。
这样下去,只怕很快就能在府中立足。
顾六夫人声称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坐了一坐就走了。
出了梧桐苑,她就对身边的丫鬟道:“想不到新嫂嫂年纪轻轻,还挺厉害,竟得了老夫人的欢心,把容嬷嬷都给了她帮忙。”
丫鬟深知主子的心事,道:“侯爷这两天都去风轩阁守着那两个孩子,这样下去,他们二人迟早要离心。奴婢冷眼瞧着,赵娘子恨不得黏住侯爷,出了孝期就进门呢。”
顾六夫人不屑地撇嘴,道:“也就侯爷是个傻的,瞧不出赵娘子的那点子心思。他们这样也好,侯夫人除非是个乌龟才能忍得住,我就不信她不闹,今天不就去了老夫人那里搬救兵。”
丫鬟笑道:“侯爷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顾六夫人用团扇遮面,轻笑道:“可不是吗。”
秦鸢在容嬷嬷的指点下,很快就摸透了侯府的情况,不过她不打算显露太多,只按照容嬷嬷的提点,将梧桐苑整治了一番。
尤其是看门的婆子和门廊下守着的丫鬟小厮,被点出来重点处置。
不当用的被退回到管家那里,重新要了人来伺候。
被退回的人闹了个没脸。
留下来的每人发了一两银子的赏钱。
有赏有罚,侯夫人的威风就立起来了。
秦鸢留容嬷嬷说话,让人去厨房要了席面,想请容嬷嬷一起用膳,但容嬷嬷坚持不答应,秦鸢也觉得不能操之过急,没再强留,让翠茗拿出自个配的檀香龙脑丸装在荷包里,送给容嬷嬷。
“容嬷嬷,这是我在娘家的时候,没事学着玩的,能安神静心,念佛的时候点上也很合适。”
秦鸢知道,容嬷嬷是顾老夫人身边得用的老人,勋贵家中有个规矩,长辈房里出来的猫猫狗狗,小辈们都得敬着,对容嬷嬷这样的,更是怎么敬着都不为过。
容嬷嬷见多识广,平常的恩惠可瞧不上眼,她就干脆送上自个配的香丸。
不值钱,胜在别出心裁。
果然,容嬷嬷高兴地接过来,道:“夫人还有这个雅好,老奴回去也让老夫人瞧瞧。”
年纪大了,容易心烦气躁,用这个再好不过了。
而且顾老夫人在内室安放了佛龛,每天都要去做一会儿功课,念念经书。
秦鸢柔声道:“嬷嬷喜欢就好,若是老夫人也喜欢,那就更好了,我正愁没法子献孝心,香丸、香片、香露这些,在家的时候我就爱倒腾。”
容嬷嬷更高兴了,回去对顾老夫人说:“侯夫人虽然年纪小,但性情沉稳,不急不躁,谈吐合宜,在中馈上很有悟性,老奴问过她身边的丫鬟,侯夫人在娘家并没有学过这些,侯爷可有福气。”
顾老夫人也很高兴,又让秋菊去梧桐苑,让秦鸢和侯爷看看回门礼的单子,可有要添的。
顾靖晖刚一踏入梧桐苑,就觉得和往日不同。
看门的婆子、守门廊的丫鬟和小厮都换了新面孔,举止小心谨慎,院子里的下人来去匆匆,不再交头接耳,行为懒散。
他想起自个答应秦鸢,要陪着她交接梧桐苑的事宜,脚步一顿,问顾十六:“去打听打听,夫人下午做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顾十六就告诉他:“夫人去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派容嬷嬷帮着夫人整治了梧桐苑,如今六夫人和管家已经将梧桐苑的造册都交给了夫人,院子里的下人们也换了一些……”
顾靖晖眉毛紧皱,隽秀的面庞上布满乌云。
顾侯爷闻言连忙笑着道:“嬷嬷在说什么笑话,鸢儿性子软和,怎会和七妹、六弟妹有争执?”
听了这话,容嬷嬷忍不住笑了,连忙道:“侯爷听小丫头学一遍就知道了。老奴可不是来告状的。”
顾侯爷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是碗莲子羹,看来容嬷嬷送东西来是假,让他听秦鸢说了什么才是真。
他转过脸,对小丫鬟扬了扬下颌,狭长的眼睛微眯,道:“说罢。”
小丫鬟因着记性好的缘故,今儿在主子面前好好露了脸,听见侯爷吩咐,更打起十二分小心,一句一句复述出来不说,还把每个人的语气都模仿出来了。
听完,顾侯爷脸上风去云散,心情甚好地赞了一句:“上房还有这么伶俐的小丫头。”
容嬷嬷笑着道:“侯爷若是瞧上了,问老夫人要来便是,梧桐苑还有好多坑没填满,这丫头记性好,人又机灵,将来肯定得用。”
小丫鬟眨巴着眼,一脸期盼地瞅着顾侯爷。
顾靖晖推脱:“我从未要过丫鬟伺候,这得让夫人瞧瞧,若是她看上了,就让她讨了留在身边。”
容嬷嬷颇有些意外。
顾靖晖解释:“内宅的事都是夫人做主,我总不好插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秦鸢管理梧桐苑还没出过纰漏,他不好插一杠子。
容嬷嬷便道:“那侯爷得空了问问夫人。”
顾靖晖问:“这小丫头是嬷嬷什么人?”
“她是老孙家的闺女,才从庄子上选上来的。”
顾靖晖点点头,“老孙,我知道,最老实不过,竟能养得出这么伶俐的小孩儿。”
他又问那个小丫鬟,“你叫什么?多大年纪了?可曾读过书?识字吗?”
小丫鬟立即脆生生地回答:“回禀侯爷,奴婢叫小红,八岁了,未曾读过书,爷爷教着识了百来个字。”
奴婢能识得这么多字也够用了。
顾靖晖嘱咐两句:“以后夫人去上房,你机灵着点,知道么?”
“知道了。”
顾靖晖看了眼顾十六。
顾十六连忙掏出块碎银子,递给小丫鬟,道:“侯爷赏你的。”
小丫鬟没接,先看向容嬷嬷,见容嬷嬷点头,这才收下,接着手脚利落地给顾靖晖磕了个头,“谢侯爷赏赐。”
“这礼行的不错,”顾靖晖又夸了小姑娘一句,这才对容嬷嬷道:“母亲的意思我都明白了,鸢儿年纪还小,以后要劳烦母亲多费点心带着她、护着她。”
容嬷嬷眼露欣慰。
顾侯爷这般说,也不枉她来了这么一趟。
顾侯爷又道:“我以后要常去城外大营,家里的事就多劳母亲费心了,别的也不需做什么,只求多看着她点,若是府里的刁奴不听话,有母亲压着,他们也多顾忌些。”
容嬷嬷都应了下来,又带着小红去给秦鸢磕头,不巧秦鸢去了松涛阁和六夫人议事,这才罢了。
顾侯爷收了面上的轻快,黑着脸问顾十六:“你之前说查到那些流言都是从府里传出去的?”
顾十六点头。
顾靖晖怒道:“我就说在塞北安然无事,一回来怎么就传成这样,赵娘子还说塞北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忌讳甚少,而京城又讲究太过,才会如此。现在看来,这明明是有人有心为之。查,你给我再往深里查,看看究竟都是谁的人在往外传。”
若不是秦鸢提醒,他还不知道自家的篱笆早已松了。
顾十六欲言又止。
顾靖晖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你还有什么事没说?”
“主子忘了?之前主子不是还交代小的去问成亲那天赵娘子和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顾靖晖背着手在屋内踱来踱去,道:“我记得这事,后来总有事耽搁,倒也没再问你。”
顾十六又将打听到的事说了一遍。
顾靖晖的脸越来越沉。
“怪不得,怪不得……”
顾靖晖喃喃自语,最终叹口气,道:“可我总得看在程哥儿和玉姐儿面上……”
不看僧面看佛面。
死去的恩人,两个和他亲如父子的孩子,都让他不得不由着赵娘子予取予求。
牵涉到主子的家务事,顾十六也不敢多言,只能静静站着,等侯爷的吩咐。
好半天,顾靖晖才艰涩开口:“前天夜里的事,口风一定要紧,千万莫要让夫人听了去,免得心生嫌隙。”
顾十六一个机灵。
侯爷不叮嘱,他都不敢往外说,再被侯爷叮嘱这么一句,他晚上睡觉都不敢说梦话了。
也是……
老夫人听了都气的不轻。
就别提夫人了。
顾十六也替侯爷觉着为难。
“赵娘子若是再命人找侯爷该怎么办?”
顾靖晖一愣,不敢置信地问:“她还能命人来找?”
顾十六道:“骨头断了还牵着筋呢,程哥儿和玉姐儿若是要见侯爷,侯爷是去还是不去?”
两个孩子那么小,娘总会陪在身边,侯爷若是去了,怎么会遇不上赵娘子。
顾靖晖厌恶地皱眉。
“女人的事怎么比打仗还难呢?”
顾十六道:“奴才的老娘说,女人的事都要让女人来办,男人不懂,不如将这件事交给夫人。”
“万万不可。”
顾靖晖摇头。
“等我去了大营,找几个军师商议商议。”
他不懂,但他可以问嘛。
身边那些参将们成亲多年,说起御妻之术头头是道,有的娶了七八房小妾,家里也和乐融融。
眼下,正是让他们发挥所长的机会。
顾十六只觉不靠谱。
顾靖晖却已将这件事丢在一边,道:“十六,你也听到了,夫人在旁人面前是怎么维护我的。”
顾十六点头:“夫人心里向着侯爷呢,一点都不许旁人乱说。”
“对呀,她表面上对我去哪儿毫不在意,实际上关心的厉害,”顾靖晖忍不住和顾十六分享:“你还没有成家,等你成家了你就懂了。”
顾十六:“……”
顾靖晖又道:“母亲对七妹妹还是太心软了,她这个样子,日后如何是好?公婆丈夫怎能受得了?得想个法子,让她改改毛病才行。”
他本以为会被秦鸢指责,没想到秦鸢轻声细语地道:“我妹妹她……她今天多喝了点酒,说的那些话,夫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训斥过她了,相信母亲也会说她。”
似乎十分担心他记恨在心,对秦家不满。
他一个大男人,怎会这样小气。
顾靖晖松懈下来,顺手拿起小几上的茶盅,喝了一口,大度道:“无妨。”
完全没有看到秦鸢的欲言又止。
秦鸢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那茶盅是她方才用过的,边沿上还留有淡淡的口脂印痕。
这人可真是……
若是林子奇那样的酸才子,逢此场景定会做首旖旎小诗,说些什么残茶沾唇脂之类的话来。
可人家顾侯爷压根没入眼没入心。
真是……不拘小节。
顾靖晖两三口饮尽,捏住茶杯在手中把玩,一双狭长锐利的眼睛,紧盯着秦鸢鼻尖上娇俏的小痣,又道:“你妹妹听了外面人的胡说,我不会怪她,只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你,未曾为你考虑半分,我就有些不高兴了。看在你的面上,不与她计较便是。”
秦鸢转过脸来,柔声叹息:“无风不起浪,这些话都能传到我妹妹的耳朵里,让她逼到面前来问我,可见外面传的有多离谱,夫君重情重义的报恩之举,现在被人说成这样……我也替夫君生气,回到娘家也觉得面上无光。”
听了这话,顾靖晖的身子又绷紧了,怒道:“这些乱嚼舌头的混账玩意,在外面诋毁我侯府的名声,我……我一定要找人好好收拾他们。”
秦鸢似乎放下心来,道:“如此甚好,不然赵娘子还没有出孝期,被人传成这样,难道要让赵娘子以死自证清白吗?那两个孩子长大了,会不会怀疑自己的母亲和侯爷有私情?侯爷本是好意,又为了那两个孩子连家都不顾了,若是最终得了这么个结果,我可真为侯爷不值。”
听着秦鸢贴心的思量,顾靖晖的脸越来越黑。
可听到最后,他却又转怒为喜,拉过秦鸢的手,得意地道:“夫人这话怎么听起来有股子酸味,不如今晚就吃饺子如何?”
红叶又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秦鸢试图抽回手,嗔道:“人家是在关心你,你倒好,竟能想到饺子上去。”
顾靖晖像是拿着了秦鸢的什么把柄,笑的开怀,“我就知道你这两日在心里计较我总去风轩阁,那两个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才五岁,刚从塞北来到京城,还很不习惯,又和我比以前疏远了不少,难免有些黏人,等以后你们相处,你就知道那两个孩子多么讨喜,他们也会和你亲近的。”
秦鸢哼了一声。
顾靖晖心就放的更软了。
这哼声莫名让他想到了母亲喜爱的那只波斯猫,娇气的不行,平日里不爱理人,十分骄矜,偶然赏脸亲近一番,软乎乎地贴着,又让人喜爱的舍不得放手。
媳妇又香又软,一样骄矜惹人爱怜。
这些日子的确委屈着她了,怨不得母亲要打他。
他正想说点好听的话哄哄秦鸢,只听秦鸢又道:“侯爷难道没有思量过,大胜归来,声名正隆,怎么还有人敢传这些消息,这些人是不是背地里对侯府有什么恶意?赵娘子和那两个孩子本不该被人知道才是。”
这话让顾靖晖重视起来。
若是有人刻意抹黑侯府,抹黑他,又是打算做什么呢?
赵娘子和那两个孩子的事,在塞北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也只有他身边人知道,为何到了京城却被人到处传扬,甚至传到了小姨子的耳朵里。
说不定,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小姨子才想法子换了亲事的。
想到此,顾靖晖正色道:“夫人,你千万要相信我,我虽然将那两个孩子视作亲生,但他们绝不是我的孩子,我和赵娘子也绝没有半点私情。”
秦鸢敷衍地点头:“我自然信你,但要外人也信你才是。”
一路上,顾靖晖都若有所思,刚回府,他便道:“我还有事要去母亲那里,你先回梧桐苑歇着。”
秦鸢道:“我也要去娘那里,和娘说说话。”
回门回来,和老夫人聊聊娘家的琐事,再道个谢,正是增添婆媳之情的好时机,她还想早点把中馈要到手里。
顾靖晖似是无奈地叹了口长气,轻车熟路拉过秦鸢的小手,道:“我知道这两日陪你少了些,你也无需如此粘人。”
秦鸢:“……”
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竟想不到,顾靖晖是如此想她的。
好吧。
倒也省了她装恩爱的功夫。
接着顾靖晖声音软和的不像话,哄劝道:“你听话,先回去歇着,我今天那也不去,好好陪你。”
一旁站着的顾十六恨不得钻到地缝里,消失不见。
秦鸢百口莫辩,只好带着红叶回到了梧桐苑。
一路上红叶都窃笑个不停。
“侯爷怎么还不回来?”红叶一到晚膳时分就窥着秦鸢的脸色,时不时地念叨,“别又说话不算话了吧。”
秦鸢懒得理她。
到了晚间,顾靖晖是被顾十六背着回来的。
身上的中衣破了,还渗着血渍,额头滚烫,双目紧闭。
秦鸢被吓了一跳。
两人分别时还生龙活虎,这才过了多久,就成了这样。
见翠茗和红叶手忙脚乱地收拾床铺,秦鸢赶紧吩咐:“去把那张湘妃竹榻收拾出来。”
要趴着才不会压到背上和腿上的伤口,天气热了,趴在竹榻上舒服些。
一旁的顾十六肿着眼睛嘟囔:“夫人,得赶紧请郎中,侯爷今天可遭罪了。”
秦鸢问:“这究竟是怎么了?”
顾十六嗫嚅道:“侯爷被老夫人打了。”
“啊?”翠茗惊问:“侯爷不是被打过了么?”
早上侯爷被打了板子,跟没事人一样,精神抖擞地收拾了王管事和车夫,又骑马赶去了秦府,翠茗还想,侯爷不愧是沙场上拼杀出来的,这点小伤压根不放在眼里。
顾十六破罐子破摔:“侯爷被打了两顿。”
红叶问:“侯爷又做了什么,惹得老夫人如此生气?”
顾十六为难地看了秦鸢一眼,跺足道:“侯爷他,哎,别提了,都是风轩阁那边惹出来的事。”
顾老夫人微撩眼皮,透过眼缝瞧见小红乐滋滋地退了出去。
“怎么,晖哥儿夫妻都来了?”
这两天没见那个混账儿子,她还有点挂念。
“这么快就好了吗?”
果真皮糙肉厚的,是不是打轻了。
顾老夫人睁大眼睛看了看沙漏,又嘀咕:“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容嬷嬷笑着道:“侯爷和夫人都来了,刚才让人通禀呢,我瞅着您在打瞌睡,外面日头大,就做主让小红把他们请进来歇着。”
“嗯,嗯,”顾老夫人起身,“你做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容嬷嬷赶忙上前扶她起来,又拿了梳子帮着抿了抿鬓边的头发,道:“老夫人可要现在出去见他们?”
“那当然要去了,他们两个这会儿来不晓得有什么事。”
顾老夫人到了外间,就见秦鸢正在逗小红说话。
小红年纪虽小,口齿伶俐,说到开心处,两只小辫都晃得飞起。
顾靖晖就站在一旁笑着看。
顾老夫人触动心肠,悄声道:“这瞧着到有点一家三口的样子了,也不知道这个混账东西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孙子。”
容嬷嬷抚慰道:“只要他两好,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顾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
顾靖晖听见动静,别扭地转过身,舔着脸请安道:“母亲这些天还可好?”
“哼,”顾老夫人转过脸不理他,只对着秦鸢说话:“鸢儿,你们怎么这会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秦鸢从红叶的手中接过装点心的匣子,递给容嬷嬷,道:“娘,鸢儿去了西市,在美香斋买了点糖枣糕和荷叶钵钵糕,也不知娘喜欢不喜欢。”
“喜欢,怎么不喜欢,”顾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道:“难为你还打听了这个,真是有心。”
这才对着顾靖晖道:“你也坐下吧,瞧瞧你这媳妇儿多乖巧。”
秦鸢只是抿着嘴儿笑,身边站着的顾靖晖也干干笑了两声,慢慢坐下,看了她一眼,告状道:“她的确乖巧,方才儿子让她点了席面送进来吃,她非不肯,闹着要来吃母亲的小厨房呢。”
“哦?”
顾老夫人和容嬷嬷都多大年纪了,自然什么都懂得,闻言就看向了秦鸢。
秦鸢赶忙解释:“娘,侯爷是怕我饿坏了,我是想着非年非节的这么做不太合适,旁人知道了只怕要说我太轻狂了。恰好侯爷午膳也没怎么用,就一起来吃娘的小厨房。”
“那就让秀娘开火做几个拿手好菜,晖哥儿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她做的菜,你也尝尝。”顾老夫人立即道。
秦鸢马上顺着竿子往上爬,道:“侯爷要吃的清淡些,我喜欢酸的辣的,好不容易吃一顿娘的小厨房,我可要吃好点。”
顾老夫人哈哈大笑。
秦鸢又撒娇:“跟着我出门的几个婆子和丫鬟,还有顾十六也还饿着,娘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顾老夫人很是受用,笑着吩咐小红:“你在这里站了半天了,快去帮着夫人跑跑腿安排了。”
小红的脸都亮了,脆生生地哎了一声,就往外跑。
婆媳二人说说笑笑,顾靖晖端着茶杯坐在一侧,也插不上话,只不时眼中含笑地看看秦鸢。
很快,秋菊就带着丫鬟们摆了饭,秦鸢饿的久了,吃的很香,顾靖晖坐在她身侧,不紧不慢地作陪,也吃了不少。
顾老夫人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时不时说两句闲话。
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儿孙陪着热闹。
“这俩个孩子长得真好,礼仪也很好,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顾老夫人又小声和容嬷嬷嘀咕,“真是般配极了。”
容嬷嬷笑而不语。
听到动静的顾靖晖悄悄睇了眼秦鸢,唇角微勾,耳根慢慢地红了。
等他们吃完,顾老夫人道:“以前侯爷都在外院住,梧桐苑是你们成亲的时候才收拾出来的,也没设小厨房,遇到这样的事的确不太方便,娘做主了,以后就在梧桐苑也设了小厨房,账面从娘的账上走。”
秦鸢道:“娘,这会不会不妥当,六弟妹那边……”
顾老夫人道:“她那么懂事,只会同意,不会说别的。她一个人管家,你们的婚事也是她操持的,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你也别放在心上。”
秦鸢笑着道:“娘,我这来了一趟,就又吃又拿了个小厨房,以后可要勤来。”
容嬷嬷逗趣,道:“那老奴可要将老夫人屋子里的好东西都看紧了。”
顾老夫人忍不住笑了,道:“你这个老婆子真不识趣,我这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比不上晖哥儿贵重。”
这话说的秦鸢突然脸就一红。
而本来笑着听她们说话的顾靖晖,猛地被提了一嘴,慌忙摆手道:“儿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老夫人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混账儿子。
顾靖晖又慌忙改口:“儿子不是东西。”
秦鸢忍不住拿帕子遮住了唇边的笑意,容嬷嬷赶忙补救:“侯爷怎会不是东西,侯爷是个东西,啊,呸。这话怎么越说越怪了?”
顾老夫人:“……”
顾靖晖:“……”
秦鸢笑着圆场,“侯爷他……我只知道娘心里最疼的就是侯爷了,打是亲骂是爱,娘对侯爷责之深,爱之切,才会如此,侯爷他心里都知道的,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顾老夫人道:“娘也疼你。”
秦鸢道:“娘疼爱我,也是爱屋及乌,可没有嫁给侯爷,我怎么能遇到这么好的娘。”
感触良多的顾老夫人拉住秦鸢的手,叹道:“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可我家的媳妇儿也是,还是你懂得为娘的一片苦心,那里像我这个混账儿子呢,说起来都气的心肝疼。”
这话弄的顾靖晖低下了头,哑声道:“母亲,你好歹在夫人面前给我留点颜面,儿子知道错了,母亲就不要生气了。”
顾老夫人纵有千言万语,碍于秦鸢在此,最终只化作一句:“你最好是。”
顾靖晖不再出声。
秦鸢在一旁听这母子二人说话,都觉着心累。
顾老夫人不再理会儿子,又问秦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那些掌柜们不太好管?”
顾靖晖也盯着秦鸢,竖起了耳朵听她怎么说。
“他们欺负我年少不懂经营也是有的,只是我幼时跟随父亲学过一段心算,看账簿也不算难事,他们倒也唬不住我。”
见顾老夫人松了口气,秦鸢又道:“儿媳想囤购些胡椒,去了染香居找冷掌柜,就耽搁了些时间。”
容嬷嬷忙问:“如何?”
窗外,传来了红叶的叱问声。
“今儿是侯爷和侯夫人大喜的日子,何人在此喧哗?”
“侯爷,侯爷,小主子出事了呀,小主子高热不退,请侯爷赶紧去看看。”
一个中年妇人尖着声音喊,又慌又急,似要哭了。
顾靖晖的神情一凝,犹疑地看向秦鸢。
像是在问,她怎么知道今晚赵娘子那边会出事。
又像是在问,她同不同意他去看看。
红叶呵斥:“侯爷又不是郎中,侯府中难道没有人管这些事么?你请侯爷就请了,在这里喊喊叫叫的做什么?我是拦你了,还是打你了?你主子在这里闹过,你晚上又来,你们主仆怎么这么喜欢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添堵。”
“侯爷,侯爷,小主子真的不好了,”那妇人不回红叶的话,继续哀声恳求。
“行了,让人进来说话。”秦鸢抢在顾靖晖前面开了腔:“你才到侯府来,不知轻重,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贵人,我也保不住你。再说大喜的日子,谁耐烦听人哭闹。”
顾靖晖听了前半句转好的脸色,听了后半句又黑了下来。
秦鸢只当没瞧见,起身问:“侯爷晚上要出去,只怕不好再穿喜服,不如让小厮取了你惯穿的衣裳来?”
“好,”顾靖晖也坐起,点头应下。
秦鸢又笑着说:“今晚你我大婚,日后也要夫妻相扶相守,所谓夫妻一体,我的体面就系在侯爷身上了。”
似是没有想到她这么说,顾靖晖怔了片刻,红叶已将人领进了外间,在外面禀报,秦鸢又让她叫外面守着的小厮去拿侯爷常穿的外裳。
俨然已经做起女主人,开始侍奉顾靖晖的起居了。
顾靖晖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大步走了出去,冷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秦鸢站在内屋,隔着门听那妇人道:“哥儿突然不好了,高热不退,赵娘子着急的都哭了,央着奴婢来请侯爷去看看。”
接着,沉默了片刻,顾靖晖道:“你先回去,让韩管家派人拿了侯府的帖子去请太医,我等会就来。”
听到这里,秦鸢拐回床上坐着,只等顾靖晖离开后,将红叶和翠茗唤进来睡觉。
没想到,顾靖晖却又拐了进来,走到床前,一脸郑重地保证。
“夫人放心,我去去就回。”
“好,”秦鸢乖顺地笑了笑,那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顾靖晖看了她一眼,想再说些什么,小厮已经拿来了外裳,他只能急匆匆在外间换了衣裳就走了。
“红叶,翠茗,你们都进来在屋里守着。”
秦鸢让她们都进来。
男主人不在房内,她们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红叶轻声问:“小姐,侯爷他不是说去去就回么?”
“呵,”秦鸢嗤笑一声:“他说去去就回,就去去就回了?赵娘子处心积虑这么闹,怎么舍得让他去去就回?怎么也得绊住他半夜吧。”
翠茗叹了口气。
这大婚夜着实糟心。
红叶又问:“小姐难道不担心侯爷和那个贱人搅和到一处去?”
秦鸢胸有成竹地笑了笑,道:“难道我是死人不成?侯爷他不会的。”
翠茗问:“小姐可是做了什么?”
秦鸢说:“天机不可泄露。”
像是想起了什么,翠茗不做声了。
红叶还惦记着圆房的事,说:“要是侯爷早早回来了,我们睡在脚踏上,会不会耽误侯爷和小姐圆房?”
“圆房?”秦鸢修长的蛾眉扬起,“红叶,今儿是圆不了房了,我在意的也不是圆房。”
姓赵的不想让他们圆房。
顾六夫人不想让他们圆房。
她自己也不想圆房。
顾靖晖快三十岁的人了,自然着急想要个嫡子,可她不着急,她才十六岁,身子骨娇嫩的很,可禁不住这个莽汉子搓揉。
她更不想早早生育,免得伤及身体。
前世,她身子劳损,求医无果,读了姨娘留下的医书才知道女子二十岁前生育,会有损寿数。古礼也是要求女子二十出嫁,但朝廷因为战争、灾祸的缘故,想繁衍人口,才逼的女子早嫁。
她嫁给林子奇没多久就怀了,可惜孩子没保住,身子也受了损伤。
这辈子,她可想好好活着,活得快活,活得值当。
翠茗都着急了:“小姐要早些生下嫡子傍身才好。”
红叶也道:“若是那个贱人笼络了侯爷去,先生下了庶长子,小姐你不怄得慌么?”
“庶长子?”
秦鸢轻笑了一声。
前世,顾靖晖和赵娘子守在一处,也没有生出来孩子。
更何况,她已让翠茗在交杯酒中下了药。
就是两个人有心也没办法。
她不成事,谁也别想成事。
“赵娘子还没出孝期呢,你们就别操那么多心了,早点睡吧,我今儿晃了一路,又折腾了这么久,早就困了。”
秦鸢打了个哈欠,翻过身,面朝内侧,不再搭理她们。
刚入初夏,夜里不太冷也不太热,正是好睡的时候。
秦鸢一觉睡到天光。
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声响,她转过身,发现翠茗和红叶都已经出去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姓顾的昨晚回来没有。
若是没有回来……
秦鸢心中暗暗盘算,待会儿敬茶的时候,她要如何和顾老夫人说话,如何表现。
听到动静后,翠茗和红叶端着铜盆等进来伺候她起身。
“侯爷回来了吗?”
秦鸢换了衣裳,坐在妆台前,问身后梳发的翠茗。
淡然的就像问“吃了没有。”
原本替自家小姐委屈难过的翠茗:“……”
虽然不知道秦鸢什么打算,但她明白,秦鸢是不会吃亏的。
小姐也的确不在乎侯爷昨夜有没有回来。
她低声埋怨道:“还没回呢,许是被那个赵娘子绊住了。”
“额,”秦鸢问:“什么时辰了?”
翠茗道:“已经卯时三刻了。”
秦鸢道:“梳好头,就快些摆饭,若是侯爷再不回来,我们便直接去上房敬茶。”
“不等侯爷了么?”红叶忙问。
“等他做什么,这是侯府,他还会饿着自己不成?我是新媳妇,可不能怠慢了婆婆。”
秦鸢的话音刚落,外面便有人接话:“怠慢丈夫就行?”
这是顾靖晖的声音,暗沉沉的,还带着股莫名的郁气。
秦鸢皱了皱眉,该生气的不该是她么?
新婚夜被抛下的可是她。
只是这话不能这么说,秦鸢抬了抬手。
她的发髻只梳了一半,还有小半如瀑的散发披在肩上,翠茗听话地放下手中握着的发,和红叶二人垂着手、挨挤着从顾侯爷的身侧走了出去。
顾靖晖伫立在屋内,昂藏七尺的身躯朝外散发着冷气和不悦。
像个大冰块似的。
还有点吓人。
秦鸢起身,走了两步,远远站住,乖顺地问:“鸢儿何处做的不妥怠慢了夫君?”
顾靖晖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瞧。
秦鸢又道:“若是有不妥之处,侯爷说出来,鸢儿改了便是,你我夫妻一体,我自当尽好本分。”
她面上乖顺,话也说得软,但话里却有骨头。
她将夫妻一体总挂在嘴边,就是明里暗里在点顾靖晖,折辱妻子就等于折辱丈夫。
她的本分她尽了,那么顾靖晖的呢?
她倒要看看顾靖晖怎么说。
顾靖晖显然也听了出来,恼道:“你很好,处处都妥当的很,妥当到昨晚你压根不在乎你的夫君回不回来。”
原本还以为赵娘子说了什么让他生气,听了此言,秦鸢到有些惊讶,她问:“昨夜夫君回来了?”
顾靖晖板着脸“哼”了一声。
他面颊、下颌处一片青色,一夜的功夫,胡茬就长出来了许多,眼底倦意甚浓,瞧着像是一夜未睡。
秦鸢道:“可丫鬟们都不知道夫君何时回来的。”
她眼神却似在说,你不是刚才才回来么?
顾靖晖气的轻笑一声,走近几步,俯身压低声音道:“我回来的时候,你们睡的正香,我只好去了书房歇息。”
秦鸢:“……”
顾靖晖又追问:“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去去就回,你就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嗯?”
那“嗯”的一声,带着热气,弄得秦鸢的耳朵痒痒的。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轻笑出声。
顾靖晖有些闪神,旋即又恼了起来。
秦鸢不想惹他,便收了笑意,做出胆怯的模样,绞着手指,软软地道:“昨晚那个妇人说得那般严重,我想侯爷只怕要一直守着。再说我初来乍到,没有夫君作陪,很是害怕,只好让丫鬟们进来陪我。为何夫君回来了,也不叫醒我?”
她婉转地说出了自个的处境。
顾靖晖身上的冷气顿时消了大半,还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很大,指间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当是习武留下的,有些粗粝,刮的她的手痒痒的。
“昨夜,”他咳了几声,又放柔了声音,道:“昨夜是我疏忽了你,我忘了,你还是个小孩儿呢。”
秦鸢垂下头,任由手被顾靖晖握着,有些害羞地问:“昨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书房住着可还习惯?”
“呆了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书房里冷清的很,”顾靖晖的声音更软了。
秦鸢眨了眨眼睛。
又问:“那赵娘子的哥儿可还好?太医说了什么?”
顾靖晖含混地道:“无妨。”
说完,又语气不善地道:“你昨夜到睡得香。”
秦鸢笑着道:“许是太累了,我昨儿一大早就起来上妆,也没敢多吃东西,又在花轿里颠了一路,才到侯府。夫人们陪我聊天,我也都不认识,挨个记她们的名字习性,难免有些疲累。”
顾靖晖叹了口气,道:“文臣家的小姐都像你这般柔弱么?”
这已经是第二次说她是文臣家的小姐柔弱了。
秦鸢反问:“侯府的小姐是什么样子?”
“你很快就会见到了,”顾靖晖道:“我那个妹妹可调皮的很,母亲也不怎么管她,由着她胡闹。你这个做嫂嫂的以后可要教着她点,好好收敛脾气,免得以后嫁到别人家中,被人嫌弃。”
秦鸢抿唇笑,不接话。
顾靖晖这话算是在夸她吧?就当是吧。
他的那位妹妹,和顾六爷顾靖钧是同母兄妹,老侯爷的遗腹子,自然也是向着顾六夫人的。
听顾侯爷的语气,和这位庶妹也很亲近。
秦鸢抽出手,道:“侯爷赶紧梳洗一番,我们该去敬茶了,迟了会被人笑话。”
等顾靖晖应了,秦鸢才将翠茗唤进来继续梳发,又命红叶去叫小厮,给侯爷准备梳洗的用具。
见秦鸢三言两语就安抚好了顾侯爷,两人都松了口气。
顾靖晖身边一直跟着的是小厮顾十六,侯府的下人们大都是家生子,到了一定的岁数进来当差,会被主子赐名。
顾靖晖懒得想名字,都是用数字代替。
以前顾十六管着侯爷的吃穿用度,如今侯爷已成亲,他不方便入屋内伺候,就细细地将侯爷的习惯、东西放在那里都说了一遍。
“侯爷在塞北都是和军士们一起吃喝,习惯了亲力亲为,日常用的东西也少,都收在了西边厢房挨着北墙的几个箱子里,以后就交给姑娘费心了。”
红叶去了西厢房捡出来侯爷敬茶时要穿的衣裳,又将折痕熨平,选好了香囊荷包这些配饰,这才捧入内室。
这时,秦鸢的头发也已梳好了,翠茗打开了妆匣,里面摆着各色发饰,让秦鸢挑选。
秦鸢想着花钗昨日已经戴过,今日到不好再戴了,给婆婆敬茶,要打扮的规矩、隆重,但又不能太过。
“就用那套玉石花梳吧,在配上金步摇也可以了。”
秦鸢对着镜子看翠茗插发饰。
顾靖晖就双手放在脑后,靠在榻上,盯着秦鸢看。
红叶瞧着,竟有恩爱夫妻的样子在了。
谁知道这两人昨夜压根没圆房呢。
红叶又忍不住在心里暗啐那个赵娘子。
若不是这个贱人作怪,小姐和姑爷不晓得有多恩爱。
红叶捧着托盘,将衣饰献上,“侯爷,这是奴婢配好的衣饰,您可要现在换上?”
顾靖晖点点头:“先放在一边吧。”
等到秦鸢的发饰都插好了,起身又照了照,顾靖晖才道:“夫人替我换衣吧。”
秦鸢:“……”
红叶:“……”
不是说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吗?
再这么折腾下去,去敬茶就要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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