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轰然洞开。
青铜鼎灯盏因气浪使得火苗剧烈摇晃。
周骁大踏步走进殿内,玄甲上的银鳞符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银鳞符是镇南侯独有的兵符,但此刻他腰间还悬着半块玄铁令。
太子目光在玄铁令上停留了一瞬:“侯爷何时领的玄甲卫职?”
周骁单膝跪地,铠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陛下口谕,命臣即刻率领本部返回临安。”
他刻意加重了“本部”二字,腰间悬着的赤羽令在烛光下格外刺眼。
楚昭朝注意到太子的手在袖中攥紧。
皇帝这招釜底抽薪,既调走了太子最得力的支持者,又用玄甲卫提醒谁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周骁起身往太子身边靠了几步,忽而低声道:“柳泰鸿带着北境军往皇陵去了,我的人传来消息,真正的玄甲卫已经埋伏在皇陵外围。”
秦彻收回玄冥剑,与楚昭朝并排而立。
方才那个侍女,领口不仅有青铜鼎纹,在鼎纹下面,隐约可见玄甲纹。
也就是说,这个侍女是双重身份。
不过,这不是他应该挑明的。
皇家父子相互猜忌,他们做臣子的最好假装不知。
殿外传来急促的梆子声。
三长两短,是边关急报的讯号。
“报——!”
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他手中紧攥的军报上,赫然印着南疆镇守府的朱红大印。
“启禀殿下,南疆八百里加急!”传令兵呼吸急促,声音沙哑,“戎族残部勾结南蛮十八洞,已攻破阴山关,现正沿澜沧江南下。”
太子猛地起身,案几上的茶盏被衣袖带翻,滚烫的茶水溅在柳慧瑶的裙摆上。
这位太子侧妃却恍若未觉,只是死死盯着传令兵腰间挂着的那枚青铜令牌。
那是她父亲的随身信物。
赵瑾手在袖中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楚昭朝传音给秦彻:“那令牌有问题!”
秦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传令兵的脖颈处,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痕,伤口边缘整齐,是利刃所致。
“周侯爷。”太子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你怎么看?”
周骁大步上前,一把扯开传令兵的衣领。
传令兵锁骨下方,赫然烙着一个青铜纹印记。
太子冷笑:“好个李逸彬,连本宫的赤羽林卫都敢冒充。也对,他圣旨都敢造假,还有什么不敢的!”
赵瑾的后槽牙咬的咯吱响。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都没有轻易开口。
其实,除了人精,还跟他们的身份有关。
若秦彻还是那个昭武将军,他自然不如现在这样沉得住气,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楚昭朝要还是原身,也定会忧思不已。
只他们现在呢,一个是冥王借尸复活,一个是灵魂穿越。
等于都不是本地人。
除了原身上牵扯的一些事,还真不想管太多。
柳慧瑶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却不是刺向任何人,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拦住她!”
太子惊呼。
秦彻动作更快,长剑出鞘,剑尖精准地挑飞了匕首。
柳慧瑶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屏风。
屏风倒地,露出躲在屏风后面的一名侍女,那侍女手中,正握着一把淬毒的弩箭。
他们所有人,竟都未曾察觉。
不止是太子,便是楚昭朝与秦彻也全然不知。
光是想想,背脊都有点发寒。
“玄甲卫?”
周骁眯起眼睛,陌刀已经架在了侍女脖子上,“说,谁派你来的?”
侍女嘴角突然溢出黑血,身体抽搐着倒下。
楚昭朝蹲下身检查,发现她耳后有一个细小的针孔。
“是灭口”她沉声道,“有人不想让她说话。”
玄甲卫...
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殿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次进来的是一名真正的赤羽林卫,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信。
赵瑾将信展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周骁:“殿下?”
“皇陵急报!陛下...陛下不见了!”
金陵之危解除后,这位陛下拖着病躯执意要去皇陵祭祖,现在人没了?
殿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是这样,那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情,就不一定是陛下的意思。
太子气愤之下,举刀想要劈了柳慧瑶。
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故意提拔柳泰鸿,故意封他为镇北将军。
只有这样,他的野心才会膨胀,其他党羽才会浮出水面,只有将这些人连根拔起,才能彻底斩断李逸彬在朝堂中的爪牙。
可自己的计划好像被对方洞悉了。
这能不让他怒火中烧。
“都别动!”
楚昭朝突然厉喝,镇魔镜已悬浮在她掌心。
镜面泛起水波般的纹路,镜面投射出一副画面:皇陵地宫中,真正的皇帝被九条青铜锁链禁锢在镇国鼎上,鼎中翻涌的血水已漫到他的腰部。
而在皇帝身侧,站着身穿丞相朝服的李逸彬。
他手中捧着的,赫然是柳慧瑶的头颅!
太子声音发颤,目光落在眼前的柳慧瑶身上:“镜中画面,是真实的?”
如果是真的,那眼前这个人是谁?
“这不是皇陵。”
楚昭朝指腹轻抚镜面,金砂从她腕间渗出,在镜框上勾勒出繁复的纹路,“这是...镜像幻境!”
镜中画面突然扭曲,李逸彬的画面如同融化般变形。
他手中捧着的头颅竟睁开双眼,对着镜子外的他们露出诡异的微笑。
“殿下小心!”
秦彻一把扯过太子。
几乎同时,柳慧瑶的无头身躯突然暴起,十指化作青铜尖刺刺向镇魔镜。
静心匕从楚昭朝袖中飞出,匕尖舍利子金光大盛,将青铜尖刺尽数斩断。
“叮”的一声脆响,断裂的尖刺落地后竟化作青铜碎片,每片上都刻着细小的符文。
“是镜像符!”
周骁陌刀挑起一片,“难怪能投射皇陵景象。”
太子脸色铁青:“所以父皇...”
“陛下确实不在皇陵。”楚昭朝催动镇魔镜转向殿外,“但也不在宫中。”
镜光扫过之处,宫墙上的砖石变得透明起来。
只见地下三尺处,密密麻麻的青铜根系如同血管般延伸,最终聚向往生崖的方向。
“李逸彬在用镜像误导我们!”
柳慧瑶的头颅突然发出尖笑:“现在发现,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