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前方坐着的帝王,穿着茶色龙纹常服,正抬眼向她看过来,神色平静,气势威严。
江丝萝两手在大袖下紧张交握,缓缓走上前一步一步接近眼前这个权力中心的人。皇帝眼前的御案上除了各类精细的文房用品,还整齐摆着数张卷轴,“坐。”他突然发话。
“谢陛下。”
皇帝连番出奇的举动已经让她的大脑无法处理,江丝萝警惕地跪坐在御案一侧,小心地离皇帝三个身位。殿门已关,高而阔的大殿内金碧椒墙、玉贵翡奢,但只余他们两个人,她悄悄咽下一口紧张。
那张普通无华的脸从眼前的卷轴上转过来望向她,问道:“这几日淑妃想给老三选皇妃,老四同老三只差一岁一起定下也无妨。”
他一上来竟然先徐徐给江丝萝讲了前因,令她很意外。
“老五远在西北,太后的意思,若尽早能一起先定下更好,你是他养母,你经眼看看若有合适的就留下,等他回来再从中挑选一个。”
“这...”她绞紧了相握的手,“陛下,皇子定亲..哪有我相看的资格...”...妈啊,她要是敢替高寅作主张,等那阎王从战场上回来不得顺手把她一起劈了,狗皇帝想害她。
皇帝没理会她的话,他今天情绪平静得可怕,行为也极其反常,“过来。”他低头翻来一卷画像,竟然向她伸出左手。
江丝萝没得选择也不敢在此时拒绝,只好割城让步,松开了攥在一起的手,甚至悄悄在长裙上擦干净手心的冷汗,眼看着自己轻搭上皇帝的老态初现的手,控制住脸上不要作出厌恶的表情。
两手接触的那一刻,他抬眼看向江丝萝紧张的脸,说道:“手这么凉,怕朕。”
言毕,五指收拢单方面握住了那只沁凉纤细的手。
老男人的手似乎是暖的,但她无心在意,脑子里飞快搜寻着怎么回话,微微垂下头道:“陛下鸿威,妾身不敢。”说着这句话时,身体甚至已经开始遏制不住的颤抖,她只能努力让被攥住的那只手不要跟着抖,不要露怯惹怒眼前的皇帝。
忽然她被猛地拽着手,整个身体从御案头被拽到案后皇帝身侧,而发力的人稳稳坐着,好像只是做了件很轻松的事情。她低着头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缩近,衣裙挨着皇帝茶色的衣角,喉咙干涩又咽了咽口水,心里希望这会儿能有人进来救救自己。
“看。”皇帝单指点点展开的画卷,并没松开左边握住的手。他这种动作颇有些像老黄瓜快进棺材还学年轻人谈恋爱,她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也许和其他嫔妃都是这样相处的,可江丝萝心里非常膈应。
她微微抖着去看那幅画卷,卷头用小楷写女子家世品貌,后面紧跟着是女子的工笔半身画像。那字写了什么她看过一遍,一个字也没进脑袋,而画像直观地表现出这位世家娘子的容貌:圆脸细眉,眉眼低垂,表情温婉带笑。
借看画的空隙,她把脑中缕好的言辞说出口:“陛下,此次择选是为三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年纪尚小,若我先选恐怕不合规矩吧。”
“不小了,老五已有十八,可以上朝听政了。老三和老四已经交给他们的母亲,老五母亲早亡,由你决定也算合适。”
皇帝一再拒绝,两人握住的手、他的体温,对她来说像烫手山芋想尽快摆脱,但恨自己又没胆量。他今日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她以为皇帝是厌恶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