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扛起了这个家,扛起了所有的重担和苦难。
看着儿子一日比一日沉默的脊梁,她这个做妈的,心疼得像是被刀子剐着,痛得喘不过气来。
现在……现在好了……
有了这些钱,有了这些票……
董玉兰死死地抱着怀里的东西,像是抱着救命的稻草。
看着向来克制隐忍的母亲,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傅遮危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迈开长腿,走到母亲身边,也跟着蹲了下来。
他伸出有些僵硬的胳膊,轻轻地、带着一丝笨拙地,抱住了母亲颤抖的肩膀。
“妈……”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
“别哭了。”
董玉兰的哭声渐渐小了些,但身体依旧在颤抖。
傅遮危用指腹笨拙地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我买了猪脚,还有五花肉。您看,家里不是还有些黄豆吗?泡一泡,再找点粉条出来。晚上我们做黄豆炖猪脚给清清补补身子,再做个猪肉炖粉条。”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董玉兰的心狠狠一跳。
猪脚……五花肉……
这些东西,他们家多久没沾过了?
“明天……爸就该从农场回来了。” 傅遮危垂下眼睫,“他最近……瘦得厉害,也该好好补补了。”
“快起来吧,地上凉。赶紧去做饭,锅里热乎了,屋里也能暖和点。”
她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好……妈这就去做饭。” 董玉兰哽咽着应声,用粗糙的袖口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强撑着站了起来,目光落在儿子清瘦的脸上,眼里是化不开的心疼:遮危,你也饿了一天了,一会儿饭好了,多吃点。”
说完,她不再停留,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钱票拢好转身进了旁边低矮、昏暗的厨房。很快,里面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生火、淘洗东西的声音。
傅遮危在原地站了片刻,听着厨房里的动静,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弛下来。
他转过身,走进了傅清清的小小房间。
屋子里比外面堂屋要暖和一些,但也有限。
傅清清躺在床上,已经睡熟了。
或许是药效上来了,又或许是那杯麦乳精安抚了她,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只是小脸蛋上还残留着病态的红晕 。
傅遮危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妹妹的额头。
温热的,不再是之前那种烙铁般的滚烫。
他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然后将墙角那个黑乎乎“烤火炉”,往床边提了提。
做完这些,他才在床沿边轻轻坐下。
他安静地坐着,目光沉静地落在妹妹恬静的睡颜上,看了许久。
收回视线,他终是忍不住,又将那封被他小心折叠好的信取了出来。
昏黄的炉火跳跃着,映照着粗糙的信纸。他的视线,再一次落在那娟秀却又带着几分熟悉力道的字迹上。
傅同桌,见字如晤。
仅仅七个字,简简单单的开场白。
他却像是着了魔一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七个字,在心里,在唇边,无声地念了一遍,又一遍。
今晚的月色并不算明亮,薄薄的一层,清冷如水,静静地洒在院子里冻得发硬的地面上。远处传来几声零落的狗吠,更衬得这山村的夜晚格外寂静。
月光下,一切都显得朦胧而不真切,就像他此刻的心绪,混乱、翻涌,找不到一个清晰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