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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我一卦名动京城江清婉墨云寒

涂妖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江娘子,这边请。”身侧的柳如知出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循声望去,街对面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马车,绣着鎏金的暗纹,奢华而又低调。其上隐隐有龙气缠绕,里面坐着的人,必与皇室有关。她顿时明白柳如知出现在秦府的原因。半月前,柳如知遇一奇案,怎么也破解不了。眼看皇帝给的期限马上到了,再不破案,乌纱不保。她并没想插手朝廷的事,但那个凶手是个邪修。诸葛门有铁律,凡遇邪修者必杀之。她要维系秦家阵法和赤玉上的符箓,不能沾染人命,这才跟柳如知合作。那件事他们互不相欠。可刚刚在秦府,柳如知却是的的确确帮了她。轻叹了口气,她随着柳如知走向马车,却并没有上去,冲着布帘方向福了福身。“官人所问之事,恕我不能解答。师门有令,门下弟子,不得涉足朝堂,还请见谅。...

主角:江清婉墨云寒   更新:2025-04-26 19: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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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清婉墨云寒的其他类型小说《和离后,我一卦名动京城江清婉墨云寒》,由网络作家“涂妖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江娘子,这边请。”身侧的柳如知出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循声望去,街对面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马车,绣着鎏金的暗纹,奢华而又低调。其上隐隐有龙气缠绕,里面坐着的人,必与皇室有关。她顿时明白柳如知出现在秦府的原因。半月前,柳如知遇一奇案,怎么也破解不了。眼看皇帝给的期限马上到了,再不破案,乌纱不保。她并没想插手朝廷的事,但那个凶手是个邪修。诸葛门有铁律,凡遇邪修者必杀之。她要维系秦家阵法和赤玉上的符箓,不能沾染人命,这才跟柳如知合作。那件事他们互不相欠。可刚刚在秦府,柳如知却是的的确确帮了她。轻叹了口气,她随着柳如知走向马车,却并没有上去,冲着布帘方向福了福身。“官人所问之事,恕我不能解答。师门有令,门下弟子,不得涉足朝堂,还请见谅。...

《和离后,我一卦名动京城江清婉墨云寒》精彩片段

“江娘子,这边请。”
身侧的柳如知出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街对面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马车,绣着鎏金的暗纹,奢华而又低调。
其上隐隐有龙气缠绕,里面坐着的人,必与皇室有关。
她顿时明白柳如知出现在秦府的原因。
半月前,柳如知遇一奇案,怎么也破解不了。
眼看皇帝给的期限马上到了,再不破案,乌纱不保。
她并没想插手朝廷的事,但那个凶手是个邪修。
诸葛门有铁律,凡遇邪修者必杀之。
她要维系秦家阵法和赤玉上的符箓,不能沾染人命,这才跟柳如知合作。
那件事他们互不相欠。
可刚刚在秦府,柳如知却是的的确确帮了她。
轻叹了口气,她随着柳如知走向马车,却并没有上去,冲着布帘方向福了福身。
“官人所问之事,恕我不能解答。师门有令,门下弟子,不得涉足朝堂,还请见谅。”
布帘被一只骨节如玉的手缓缓揭开半截。
逆着光,看不清里面男子的样貌,只瞧得见半截玄色的长袍。
可那种被人审视打量的压迫感,却极强。
片刻后车内飘出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天生贵胄的冷冽。
“你是云天机的徒弟?”
天下神算云天机,行踪诡谲,可算天下任何事,却未有人见过真容。
有人说是个妙龄少女,有人说是百岁老妪。
传闻颇多。
除了师父和三位师兄,无人知晓,那是江清婉未嫁人之前的江湖称号。
跟柳如知合作捉拿邪修时出了些意外,她不得不施展了些真本事,被问及,当时随口回了句谎话。
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不好推脱。
稍作思考,她抬眸回道,“只是外门弟子,虽行了拜师礼,却没有那个福分追随师父,只学了些皮毛,刚刚推辞,是不敢污了师父盛名。”
她话中滴水不漏。
男人似失了兴致,帘子随之放下。
江清婉刚松了口气,里面却又传来声音,冷厉沉稳,不容抗拒。
“上来!”
袖袍下,江清婉的小手下意识勾了勾,符箓金线缠绕其上。
脱离了秦家的自我束缚,她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更别说是胁迫。
可指尖金线却在符箓即将形成的时候,散了。
胸口气闷滞疼,又有腥甜的味道在往上涌。
赤玉虽毁,可她的修为还是折了多半。
刚刚散去秦家护法大阵,已是身体极限,跟人硬刚胜算不大。
思索片刻,她扶着莲儿的手踩上了脚凳,弯腰坐进马车。
车内诡异的阴寒气息激的她皮肤汗毛竖起,抬眸间,看到了一张冷隽俊雅的脸。
眉如远山青黛,眼若流星追月,鼻挺而翘,男生女相,那双冷峭如刀的薄唇却又将这种阴阳不均调和得极致完美。
相比于容貌的经验,江清婉更诧异于对方头上堆积的功德金光,高的吓人。
如此命格,又生在皇家,怎会......
她低下头看向男人的双腿。
那里正散发着黑气,车内的阴寒气息便是源自于此。
如果不是这人功德够高,命格够硬,早就死了。
也难怪她在车外感知不到。
她抬头对上男人审视的黑眸,
“你寻我师父,是要治腿?”
墨云寒瞳孔微怔。
他的确在找云天机,可为的却并不是治腿。
原本再无波澜的心湖,又掀起微微的波澜。
他故意反问,“我的腿有何问题?”
江清婉从未见过这种圣与魔的结合体,兴趣十足。
“每日子时和辰时初,你的双腿会剧痛如虫噬,药剂针灸都没有用,只能硬挺过去,之后便如常人一般无二。只是最近,这种疼痛的时间在不断延长。当子时和辰时的间隔消失,你会死。”
墨云寒心下大惊,眸色深浓的如墨晕染开来。
柳如知说过此人有些本事。
他原还不信,一个深宅妇人,怎会跟云天机扯上关系。
今日一见,倒令他很意外。
“你能治?”
“能!”
江清婉回得干脆,让墨云寒的眉心皱了皱。
这女人刚刚在车外还说学艺不精,句句推托。
见了他却又改了态度。
他想起上车后女人看他的眼神和此刻灼灼的目光,心下生厌。
又是因为他的容貌!
“你想要什么?”
江清婉此刻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师父曾说,物极必反,反之亦然。
虽正道不耻邪修,但归根究底,两者的术法为同宗。
如阴阳两面。
她动了师门禁令,反噬惨重。
男人身上的黑气纯度极高,若能附以圣光符箓调配,就能炼出纯度极高的复元丹。
对她的修为恢复大有助益。
“我要住在你邻舍,想见你时,你不得让人阻拦。三月之内,我保你痊愈。”
墨云寒的眼底闪过讥讽。
果然如他所料。
不过,三月?
“若你治不好......”
“我若治不好,带你去见云天机。”
这个理由,墨云寒根本无法拒绝。
......
秦府内,
江清婉曾住过的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苏玉兰找人砸了。
知她有气,秦明朗也不敢劝。
等再没东西可砸后,他才柔声哄道,“兰儿,你既不喜欢这里,不如我们搬去县主府。”
苏玉兰抬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你少打我县主府的主意,没得到爷爷认可前,我们回不去。今晚庆功宴,要好生准备,明日面圣,定要拿下巡防营守将一职,到那时有了兵权和军功,我才能堂堂正正回苏家。”
这时管家拿着几个账本匆匆跑了过来。
“将军,夫人,月底了,欠的货钱还有做工的工钱都该结了,这是六个铺子的开销,您过目。”
苏玉兰自小养尊处优,虽被迫去封地,却也锦衣玉食,何时操心过这些。
她厌烦的摆了摆手。
“这些小事,你自己不会处理吗?以前怎么结,今日还怎么结,要是敢昧一两银子,本县主打断你的腿。”
管家急道,“夫人,以前都是江......江娘子到日子给的。”
秦明朗怕她再发脾气,立刻沉声道,“库房钥匙在老夫人手里,你去取了银子便是。”
管家刚要说话,张氏就骂骂咧咧地冲进院子,手里还拎着库房钥匙,看到秦明朗立刻嚷嚷起来。
“江清婉那个贱人,她是不是早就听到了风声,把家里的银子全都拿走了?这库房里怎么一张银票都找不到?”
她又看向管家。
“你说,是不是你跟她私通,把秦家的银子都昧了去?”
管家噗通跪在地上喊冤。
“铺子的盈利江娘子每日都会派人清点入账,内宅事务也都是江娘子一手操办,我只是听吩咐做事,根本不知道库房没有钱啊。”
他忽又想到什么。
“对了,江娘子在普恒钱庄开了户,应该是把银子存在了钱庄。”
张氏心急如焚。
“你快随我去取,好好的银子放在钱庄做什么。”
管家一脸为难。
“老夫人,取不了,普恒钱庄有规矩,必须拿着私印和票据才能取银子。”
张氏气的又开始骂。
“明朗你看见了吧,那个贱人就是跟秦家不是一条心,那可是秦家的钱,一个破钱庄,我就不信他敢跟二品将军府作对。”
她作势就要带人去闹。
秦明朗赶紧拦下。
“娘,这事容后再处理。等我明日面圣拿到官职,有的是办法。何必去闹丢了颜面?”
张氏顿觉有理。
管家举了举手里的账本。
“那这些该如何是好?这可拖不得。”
秦明朗看向苏玉兰。
苏玉兰气的冷哼一声,满眼讥讽,
“怎么?我刚进门,你就想让我贴补秦家?偌大的将军府,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吗?”

苏玉兰正悠然的喝着参茶,见他进来,冷哼一声,“你娘跟你告状了?”
秦明朗此刻哪有心思想这个。
“她一个内宅老妇,你不必理会。兰儿,我被分去了兵部,任职监造郎。”
苏玉兰大惊。
“这怎么可能?我娘给宫里的贵妃递了信,她不可能不帮的。”
秦明朗将墨云寒从中作梗的事提了一句。
苏玉兰的脸色骤变。
“你怎么惹了那个煞神?”
秦明朗也是一头雾水。
九王威名在外,十三岁披甲上阵,战功赫赫。
曾一人屠十城守卫,血染长枪,令周边诸国无一不胆颤。
后来被太上皇叫回京入朝堂参政,文韬斐然,推行的国政见效极佳。
大周境内无人不知,九王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可偏偏这样的人,在皇亲国戚口中,却只落得一句煞神,再多,没人敢提。
他急的解释,“我没惹,我也不知九王为何要针对我?”
苏玉兰却很快想明白。
“一定是柳如知!江清婉真是好本事,竟然真勾搭上了京兆府尹。她知道你今日要面圣册封,竟然哄得柳如知将话递到了九王的耳朵里。九王执掌军政,听了这些诬告,哪里还能看到你舍命拼来的军功。”
秦明朗恨得咬牙切齿,心下越发焦虑。
他苦熬了五年,可不是想要这个结果。
“咱们现在去见你爷爷行吗?只要他能跟皇上递句话......”
苏玉兰却立刻摇了摇头。
她爷爷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当年陪太上皇征战沙场,立下过汗马功劳。
可以说大周有一半的江山是他陪着太上皇打下来的。
他一生无子,只生了三个女儿。
小女儿入了宫现如今做了宠冠后宫的贵妃,也保了苏家的权势地位稳如磐石。
苏玉兰的母亲是二女儿,招了赘婿,却不中用,在苏家毫无话语权,好不容易给苏玉兰争了个县主的名头,可却出了那件事,害她不得不离京数年。
如今一回来就去求爷爷要官职,岂不是会被大房的人笑死。
要想堂堂正正回苏家,必须要做出点成绩不可。
“明朗,你知道洛九吗?”
秦明朗想了想,“你是说天下机关之祖洛九大师?”
苏玉兰点点头。
“你毕竟是二品,跟兵部侍郎同级,皇上怎么可能让你一直做一个监造郎。巡防营守将事关京中安危,皇上若直接给了,其他人要作何感想。依我看,监造郎只是个过渡,只要咱们能说动洛九讨几张兵器改造的图纸,再立大功,皇上还有什么理由不赏?”
秦明朗顿觉有理。
“可我听闻洛九是个怪人,谁的面子都不给。”
苏玉兰却不以为然。
“再怪也是人,是人就有贪念,几张图纸而已,咱们就用银子砸到他点头。江清婉不是存了不少钱吗?正好用在此处,也不枉秦家养她多年。”
......
江清婉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用晨昏定省,不用伺候老小,她只觉浑身舒畅。
昨夜的丹药虽起了作用,可助益不多。
看来以她现在的能力直接以修为炼丹行不通,她需要个特制的炼丹炉。
莲儿煮了莲子桂圆粥,又蒸了虾饺和糯米藕,见她醒了立刻端了进来。
“小姐,李斗说昨日烤鸡的土瓮裂了,想去弄些黄土回来。那东西只有东郊河滩才有,小姐跟我们一起去呗,正好抓几尾鱼回来吃。”
她担心江清婉还放不下秦家人,这才故意提起散心。
江清婉对抓鱼没什么兴趣。
而且她惧水。
“今日我有事,要去拜访一人,你与李斗去吧,替我叫辆马车。”
莲儿忙道,“那我陪您。”
“不必。”
江清婉美滋滋的吃了个虾饺,心情极好。
洛九那个人脾气怪,就算莲儿陪她,也进不去。
她忽又想起什么,冲着不远处的李斗道,“去挖两坛子将军行,在东边第二个酒窖里。”
莲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姐,还挖啊。”
江清婉挑眉。
“我给过银子了。”
十万两,能买多少酒。
至于她昨夜赚回来的那十万两,纯粹凭她本事,一码归一码。
......
京城繁华的冒安区的一角,
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混杂着谩骂不绝于耳。
惊得街上行走的路人纷纷侧目看向一旁的普恒钱庄,好奇这冒安区最大的钱庄出了何事。
不消片刻,秦明朗一身狼狈的从里面被扔了出来。
李斗砸过还未痊愈的鼻子,此刻再次飙出鼻血。
他仰着头胡乱擦着,气急败坏地指着钱庄内大喊。
“你们知不知道本将军是谁?胆敢殴打朝廷命官,你们不想活了!”
钱庄掌柜庄豪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腰缠金带,头戴金冠,圆乎乎的一张脸尽是鄙夷。
“连我的护院打手都打不过,你是哪门子将军,报上名号?”
秦明朗刚要说自己是二品武将,话到嘴边又赶紧憋了回去。
若是被人知道他堂堂二品,沙场浴血五年,竟然被一个小小钱庄的小小护院揍成这样,岂不是丢尽了脸。
“本将军的名号,尔等没资格听。速速把银子拿出来,否则,你们钱庄就别想开了。”
他一甩袖子,官威摆的十足。
庄豪却丝毫没给面子,朝他伸出手。
“只要阁下能拿出私印和收据,本钱庄即刻原数奉上,绝不少你半个铜板。”
围观众人也有在钱庄存钱的。
闻言附和。
“对啊,普恒钱庄很守信用的,从没有出现过被人追着要银子的事,兄台,你确定是你存的银子吗?”
秦明朗一张俊脸涨的通红。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商贾钱庄,竟然敢跟官斗。
见他不动,庄豪冷笑一声。
“大家伙都来看看,此人既没有收据,又没有私印,明明姓秦,却要取走一位江姓娘子的数万两银子,我们不给,他便动手抢,皇城之内,天子脚下,竟还有人敢做如此强盗行为,简直无耻至极。”
众人一片唏嘘。
秦明朗却兴奋的两眼放光。
他没想到江清婉竟然能存下这么多银子。
数万两啊!
就算他任职了巡防营守将,一年也就得几百两白银。
这女人,莫不是经商的天才?
怪不得连柳如知都护着她,定然是吃了不少好处。
该死的,那些可都是他秦家的银子啊!

苏玉兰正吐得眼泪鼻涕横流。
一抬头就看到江清婉姿态慵懒的坐在马车上。
阳光似乎格外偏宠她,照的她整个人仿佛散发着圣洁的美。
相比于此刻的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眼中嫉恨的几乎冒了火。
这个贱人,不应该痛哭流涕,憔悴不堪吗?
她又瞥见了江清婉穿着的衣服。
江南云锦,只一套外衫就要近百两。
那可都是秦明朗的钱!
该死的贱种!
她扶着春梅的手,强压下胃里的翻滚,眼睛死死盯着江清婉。
“昨日没杀你,你今日竟还敢出现在本县主面前,春梅,把她给我拉下来!”
春梅撸着袖子就往这边冲。
车夫一见这架势,吓的抓紧缰绳,“姑娘,要跑吗?”
江清婉摆摆小手。
“不用!”
眼看着春梅的手就要抓到她的前襟,在一用力就能把她整个人拖到地上。
可就在这时,春梅好像忽然间被定住一般,四肢动弹不得。
在她的脚下,有一个旁人看不到的八卦阵正徐徐展开,牢牢将她困在其中。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春梅惊恐万分。
江清婉拎着两个酒坛子走下车。
妇人发髻已经散下,柔顺的长发随风而展,被一支雕刻精美的碧玉簪挽了半截在耳侧,慵懒清冽。
她越过春梅,越过吐的虚弱站不稳的苏玉兰,越过正努力维持自己伟岸形象的秦明朗,走向那两个依旧张牙舞爪的木桶。
二师兄最善机巧制造,名躁天下。
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因她不能练武,三个师兄总想让她多学点法术之外的东西傍身。
她拆了不知多少个机关人偶,虽算不得精通,可这两个木桶的机关所在,却是一眼看出。
她没费多大力气,就越过人偶敲响了门。
木门几乎立刻就开了,一个小童看着她,又看了看外面两个不动的木桶。
什么都没说做了个请的动作。
眼见能进去了,秦明朗立刻转身去招呼苏玉兰。
“兰儿,快过来,我们一同入内。”
苏玉兰的脸都要气绿了。
“为什么木桶不攻击她?你还要跟她一起进去?我现在才是你的夫人!”
她说着怒视江清婉,早就没了端庄理智。
“你还真是好手段,勾引了柳如知,现在连洛九的府门都能随意进出。我可听说洛九已经年过半百,你还真是谁都不嫌弃啊!简直娼妓都不如!”
门内小童气的跺脚。
“满嘴胡言,你们滚!”
说着往两个木桶身上啪啪拍了几下,木桶很快恢复原样。
小童似乎还不满意,
又打开木桶上面,各倒了一包药粉进去。
“再敢闯,毒死你们。”
苏玉兰指着江清婉怒斥,
“你让一个卑贱的下堂妇入门,却将本县主挡在外面,你可知我是苏家的人!”
小童却根本不给面子。
“我管你是谁,师父说了,闯过木桶阵,就可扣门一见,你们有本事,自己闯啊。要是弄坏了师父的木桶,就算进了门,也无用!”
秦明朗根本不相信江清婉有本事破阵,肯定是他刚刚打败了两个人偶才让她捡了便宜,当即着急争辩,
“破阵的是我,不是她。”
江清婉回头看他,“既如此,那你就再破一次。”
说完踏门而入,
小童在她进来后气鼓鼓的关上了门。
在关上门的瞬间,木桶再次被启动。
苏玉兰哪能忍受被江清婉压了一头。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破阵!”
秦明朗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去闯。
他在边境五年。
虽不是日日上阵杀敌,却也有过几次英勇时刻。
可不知为何,自从回了京,他时时感觉力不从心。
上一次跟那个叫李斗的奴才打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很多招式明明脑袋里有,可却打不出来。
他下意识地往腰上摸。
却没有摸得熟悉的那块赤玉,心里越发的不安稳。
已经恢复如常的春梅满脸惊恐的回到苏玉兰身边。
“小姐,你觉不觉得江清婉身上有点邪性?”
苏玉兰正在气头上,闻言瞪了她一眼。
“你刚刚杵在那里做什么?别告诉我她给你下了定身咒!”
在封地时,他们常请人去府里唱戏。
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听过不少,却从来不信。
春梅赶紧解释。
“小姐,奴婢动不了啊,好像有鬼抓着奴婢的胳膊。”
苏玉兰被她说的心里有些发毛。
忽然想起昨夜的噩梦,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这时秦明朗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兰儿,要不你再想想办法,我......”
苏玉兰气的快炸了。
“你不是二品将军吗?连两个木桶都对付不了?”
秦明朗心里发虚。
“那小童说了,不能损伤了人偶,我这不是投鼠忌器嘛。”
“我们不如等江清婉出来,她来这里,定然是为了我,让她先去探探口风也好,若是不能请动洛九,我们再想旁的法子。”
说话间,他握住她的双手,声音更柔了几分。
“兰儿,还有一事,为夫想与你商量,你听了切莫生气。”
苏玉兰最吃他这一套。
冷哼一声,“你说。”
“兰儿金枝玉叶,江清婉只是地上草芥,命不值钱。既然她放不下秦家的荣光,倒不如加以利用。无论是洛九,还是钱庄里的数万两银子,先拿下再说。”
苏玉兰听出他言外之意,伸手拧在他腰间。
“你还想纳她为妾?”
“怎么可能?”秦明朗将她往怀里拽,
“我从身到心都是你的,可我实在不想你为秦家内宅烦忧,更无法看着你在外为铺面奔波。倒不如交给她,许她一个空名,中馈仍在你手里,岂不是能平息一切?”
苏玉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秦明朗赶紧又加了句。
“我绝不碰她一根手指头,如违此誓,为夫任由你处置,绝无二话。咱就当养了一条狗。”
苏玉兰想到秦家公和张氏,眼波微动。
让江清婉继续留在秦府伺候人,她有的是法子让那贱人生不如死。
“好,本县主给她个机会,但是,她要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在我面前自称为奴。”
秦明朗大喜。
“兰儿果然蕙质兰心,心胸豁达,一个下贱的孤女,倒时你让她生便生,让她死便死。等为夫拿到好的官职,便随你去县主府单住,让她留在秦府伺候爹娘,岂不妙哉。”
他打着如意算盘。
此刻的江清婉却正在跟人博弈。

又一次被打断,苏玉兰真的想杀人。
可事关秦润,秦明朗没管苏玉兰的不满急匆匆跑了出去。
西院内,秦润正疼的在床上打滚,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嘴唇都紫了。
秦明朗看的着急。
当年他把秦润私藏家中做儿子,只是想着找机会用他的身世谋划将来,却没有看护过一天。
以前有母亲,后来便是江清婉接手。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弄,只能将气撒在小厮身上。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少爷平日的吃食都是夫人......不......江娘子专门做的,她以前叮嘱过少爷不能乱吃东西,奴才以为少爷记得,”
秦润疼的五官都扭曲了,握着拳头不停砸床。
“该死的江清婉,是她害我。一定是她给我下了慢性毒药,让我不能吃别的东西,这样就永远受她控制!”
秦明朗此刻也无法判断这话的真伪。
立刻让小厮去请郎中。
苏玉兰披着外衫站在门口,将手里的一块玉牌递给小厮。
“去回春堂请钟大夫,他是京城最好的郎中,与我母亲有些旧交,否则,就算是皇子也难请得动。”
小厮忙接过跑了出去。
秦润顿时感动涕零。
“母亲待我最好,润儿将来入了太学院,定会给母亲争光。”
苏玉兰甚是满意。
秦润已九岁,书读的不错,好好调教,将来必有大用。
又一阵的绞疼传来,秦润嗷嗷乱叫,憋不住一泻千里。
房间内臭味弥漫,熏得苏玉兰差点吐了。
秦润却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疼的意识都有些不清了。
“母亲,母亲,我好难受,你给我揉揉肚子,你以前常常给我揉的。”
苏玉兰哪里会理,捂着鼻子退到了院子里。
秦明朗又叫了两个小厮过来,才将秦润擦洗干净。
可屋内的味道却一直不散。
年过半百的钟大夫大半夜的被拽过来诊病,本就有气。
诊完之后直接开骂。
“喝酒吃肉,还吃冷蟹?你想死不如直接吃砒霜!你娘千辛万苦的给你找药配药调理身体,眼看着已经转好,你却自己作死!”
秦润根本不信。
“江清婉那个贱妇才不是我娘,我娘是县主!”
钟大夫愣了愣,又想起请他的小厮说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行医数十载,生死离别的事见多了。
抛妻弃子更是多不胜数,可父子一起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前两年,江清婉为凑齐药方,花了大把的时间和银子,整个京城药店里的人几乎都知道。
没想到一片真心被辜负。
他冷笑着摇了摇头。
“还真是狼心狗肺!”
秦润刚要怼回去,就被他一针扎晕。
行完针,又留了药方,钟大夫提着药箱经过苏玉兰身边时掏出玉牌丢了过去。
“从今以后,我与你娘再无亏欠。”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玉兰根本没当回事。
这人就是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在她面前,还没资格托大。
殊不知她这县主的封赏,都是靠着这位不起眼的钟大夫讨来的。
秦润虽然扎了针昏睡过去,可根本控制不住大小便,被褥全染了脏污。
苏玉兰懒得再管,扔下秦明朗自己回了房。
这边秦府乱的鸡飞狗跳。
江清婉却吃饱喝足,睡得极好。
正梦见回到了祁连山上被师父揍,迷迷糊糊感觉得床边有人,那股凌厉的杀气让她瞬间惊醒坐了起来。
“谁?”
夜七站在床边,离床数步远,抱着一把寒光凌凌的剑,冷冷开口。
“快到子时了。”
如果这女人治不好王爷,他一定剁碎了她。
江清婉这才回神,想起今晚还有正事。
“走吧。”
她翻身下床,拿了件披风裹在身上,跟着夜七穿过后院木门进了王府正殿。
刚进去,江清婉就打了个冷颤。
还未入秋,即便是夜里也并不觉得冷。
她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墨云寒的住所,并无鲜活的颜色,连一盆绿植都没有,和后院的花团锦簇截然相反。
沙盘,书札,兵器,摆件......
江清婉很快被一个通体墨绿的玉雕吸引,下意识走上前,还没看清楚,夜七就挡在了她前面。
“王爷在等。”
江清婉没理他,抬手指了指他身后。
“这个玉雕放了多久了?”
夜七不说话。
在没见识到这女人的本事之前,他对她所有的言行举止持有绝对怀疑的态度。
江清婉也没再追问。
“拿上它,我有用。”
说完径直进了内室。
烛火中,男人正在看折子,月牙白的长衫,衬的人芝兰玉树,甚是好看。
头上玉冠移除,满头青丝被一根湛蓝布条散散束着,没了白天的凌厉威慑,多了几分儒雅贵气。
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只单单说了句,“等着。”
江清婉兀自坐下。
“是要等着,你不发病我也没法医。”
她说着冲夜七招了招手。
“把那东西拿过来我瞧瞧。”
墨云寒这才抬眸看过来,见到夜七抱着的玉雕后微微皱眉。
“这个不能给你。”
江清婉觉得这人对她有些误会。
她何时说要了?
她只是思家情切喝了他的酒,又不是强盗。
“这玉雕内封了东西,长期相伴,对身体有损。”
“不可能!”夜七吼完又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看向墨云寒,“王爷,这可是皇上送您的生辰礼。”
皇上?
江清婉的小脸沉了沉。
她治墨云寒,是为他身上的纯粹如魔的黑气。
可不想参合皇家内斗。
“许是我看错了。”
她立刻找补。
男人的眸光却凌厉的扫向她。
“出尔反尔,还是能力有限?若是后者......本王凭何信你能治我的腿?”
夜七的剑发出铮铮低鸣。
一副她敢骗人,绝对会脑袋落地的架势。
江清婉很不爽。
她抬起小手伸出一根手指。
“十万两,我证明给你看,但后续我不管。”
墨云寒觉得这女人当真是睚眦必报。
敢情他那些女儿红就白喝了。
他看了眼玉雕,心中微颤。
“好,夜七,东西给她。”
玉雕触手的那一瞬间,江清婉感觉到那股异样的寒气更加明显。
果然不对劲。
她凝神以指画符,连续三道,随后猛地将玉雕摔在了地上。
玉雕碎的七零八落。
一道黑雾瞬间腾空而起,又被三道符箓束的死死的,惨叫着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
坤宁宫中,正安睡着的太后猛地坐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床前伺候的嬷嬷惊得尖叫,刚要叫太医,就被太后制止。
“不要声张。”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本就灰白的头发似一瞬间全白了。
“明日晨省免了,早朝之后,请皇帝来见哀家。”

墨云寒一声墨绿长袍,其上金线绣着腾云的龙,威压极重。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秦明朗身上。
直白的打量着。
铠甲之下,身形修长,眉宇之间,亦有英朗之姿。
长得不丑。
他将目光收回,语气寡淡,听不出喜怒。
“秦将军在边境浴血杀敌军功昭昭,倒不用攀附苏家抛弃糟糠求一个前程。”
秦明朗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辩解。
“王爷误会了,我与县主在边境相识,情投意合,绝非攀附,至于家中娘子,她只是一个孤女,当年我年少怜她无家可归,才收留她在府中,并未......”
“并未八抬大轿迎她入门?”
墨云寒尾音上挑,威压更甚。
一双勾人的狐狸眼越看此人越不耻,除了一副还不错的皮囊,也不知江清婉看上他什么?
难道就只是喜欢皮囊如此肤浅?
秦明朗被噎了个半死,还想再解释,墨云寒却已经面色冷然的走了。
诸位朝臣齐齐躬身相送,片刻后才抬起头,对视几眼,各自心思百转。
能入朝为官多年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
他们冲着秦明朗尬笑两声,皆拂袖而去。
刚刚还巴结讨好,此刻全避如蛇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位九王爷不喜这位新晋的二品将军。
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惹了那尊大神不愉。
秦明朗又急又气,大步追上想重新缓和与朝臣之间的气氛,却无人搭理。
踏进昭阳殿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那种强烈的不安在战场上他曾有过三次。
下意识的,他摸向腰间,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赤玉。
心里瞬间咯噔一下,慌得厉害。
果不其然,册封官职的时候,墨云寒当场提了反对意见,理由是,秦明朗品行不端。
最后只封了一个兵部监造郎的职位。
所谓监造郎就是兵器改进维修督建的管事,根本没有实权。
堂堂二品成了满朝的笑话。
......
秦府东厢房内。
苏玉兰昨夜睡得极差,不知为何,她一直在做噩梦。
晚上还感觉有阴风在床边吹。
可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这一夜折腾,双眼无光,眼下更是呈现青灰色。
她恨恨的用金簪戳着木桌。
“贱种住的地方风水就是差,春梅,你今日去找个道士来家里做做法。”
春梅是她从封地带来的贴身丫鬟,自小跟她在县主府生活,对秦家的一切也甚是不满。
“小姐,咱们为何不搬去县主府。这地方实在太委屈您了。奴婢今早去厨房看了,连燕窝人参都没有,一大早竟然准备的只有下等人才吃的咸菜包子。那个张氏,竟然还派丫鬟过来催您去行晨安礼,真是可笑!”
苏玉兰冷笑一声。
“两个老不死的东西!眼下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你扶我去看看秦润。”
秦润此刻已经醒了,正苦着脸在喝白粥。
经历昨夜,他有点后悔没有谨记江清婉的叮嘱,才会遭了这么大的罪。
苏玉兰刚进门就被一屋子酸臭的味道熏得差点吐了。
下意识就想退出去,秦润却已经看到她,满脸开心的迎了上来。
“见过母亲,昨夜辛劳母亲为我寻得神医,儿子已经不疼了。”
离得近了,他身上那股子屎臭味越发明显。
连春梅都有些忍不住捂鼻子。
苏玉兰强压下恶心,笑得很是勉强。
“病去如抽丝,还是要好生将养着。”
说着拿了张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想吃什么让小厮去买,莫要受昨夜的影响。当朝皇子,也会尝百家菜肴,若是惧怕生病就什么都不敢吃,岂能成长?”
秦润顿觉有理,刚刚的后悔一扫而空,满腔都是对江清婉的埋怨。
一个乡野孤女,什么都不懂,但真是误他良多。
他接了银子又讨好道,“母亲,我何时可入太学?”
苏玉兰当然想将他早些送进去,这样她在苏家,会多了一个长脸的筹码。
可她不能借苏家的脸送,必须要秦明朗领下官职,才能名正言顺。
“不急,等你痊愈,母亲便送你去。”
随后又叮嘱几声便走了。
等走出院子她才忍不住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眼中满是厌烦,刚缓过来张氏就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已是半老徐娘,却穿着大红绣花的裙褂,满头珠翠,恨不得将所有首饰都插在头上,像个开了屏的老孔雀。
春梅忍不住嗤笑出声。
张氏却不以为然,端着婆母的架子看着苏玉兰。
“身为儿媳,晨昏定省的规矩要守,我可怜你昨天奔波,不与你计较,但以后,早晚请安,伺候汤药,一样都不许少,这是秦家的规矩。”
“还有,我让人请了舞狮队,还买了炮竹红绸,正在府门外布置,你拿些银子出来,等会要散些喜钱恭贺我儿大喜,莫要让外人觉得秦府寒酸,丢了秦家的脸。”
不等苏玉兰吩咐,早就看不惯的春梅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什么身份也敢这么跟县主说话?我现在就教教你什么是县主的规矩!”
张氏被打的原地转了个圈,捂着脸难以置信。
“你......你这个贱奴敢打我?我可是你们县主的婆母!”
苏玉兰虚虚拦了下春梅。
“你也莫怪,春梅从小学的是皇家的规矩,你是平民,我是县主,说话前要行礼跪拜,不尊者,掌嘴!”
张氏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闻言心里有些慌。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锣声,是秦明朗回来了。
她登时有了依靠,捂着脸哭喊着冲了出去。
骤然响起的鞭炮声惊的马车差点掀翻。
秦明朗阴沉着脸刚下车,就看到张氏跟个鬼一样扑了过来。
“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锣鼓喧天,狮子乱舞。
周围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被张氏让小厮招呼过来见证秦家光宗耀祖时刻的街坊邻居。
见此场景,顿时哄堂大笑。
“秦家老夫人这是开心疯了吗?老脸还抹上胭脂了,好像还有巴掌印,儿媳妇打的吗?”
“不能吧,我记得她那儿媳很温顺啊?”
“那个温顺的儿媳被这一家子给撵走了,说是娶了个县主当新妇。”
“真够没良心的,那江娘子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了五年啊。”
“说说不是呢,没德没品的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人家县主可是皇亲,还能由着她耀武扬威,以后有她受的。”
“别说了,人家不是要封大将军了吗?小心抓你去砍头。”
......
议论声传进耳朵,秦明朗又想起在朝堂上众人看他的眼神,越发觉得丢人现眼。
忍得额间青筋暴突,粗鲁的拽着张氏进了府。
“娘,您又在闹什么啊?”
张氏却着急询问,
“儿啊,你是不是封大将军了?你给娘讨一个诰命的身份,要一品的。这样谁也别想欺负娘。”
见秦明朗不说话,她立刻又开始哭天抹泪。
“儿啊,早知道你这新媳妇如此不听话,还不如让江清婉留下,至少那贱妇会赚钱,会伺候我和你爹!”
秦明朗此刻肺都要气炸了。
他才二品,连个心仪的官职都没有拿到。
竟然还要他去讨一品诰命?
他烦躁的一点耐心都没了。
“娘,我已经很忙了,你能不能安分些,不要给我惹事。还有外面那是什么?街坊邻里谁不知道江清婉昨天被赶出去的事,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他沉着脸让丫鬟把张氏领走,立刻去找了苏玉兰。

江清婉回了王府后院就开始补觉,睡得迷迷糊糊中,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你们不能进去!”
“是这府邸的主人让我们住进来的,我们不是擅闯。”
“李斗!”
“你们怎么能随便打人!”
莲儿的声音越来越急。
江清婉忙披了件外衫推门走了出去。
原本安静的庭院中来了不少人。
李斗刚刚垒起来的土瓮被踹翻了,
满身是泥的正跟人扭打在了一起。
莲儿伸开手臂挡在她的寝卧前面,跟她对峙的是一个面色凌厉的丫鬟,只是呵斥她让开,并未动手。
“莲儿。”
她轻唤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去。
跟莲儿对峙的丫鬟见她出来,立刻退开,一个绿衣袅袅的妙龄少女扶着一位端庄贵气的妇人走上前。
那妇人眉宇英朗,面色肃穆,正是九王墨云寒的亲舅母宋玉书,也是自小养大他的人,在府中地位极高。
宋玉书神色凌厉地上下打量着江清婉。
衣衫不整,发髻松散,媚骨天成,一看就不是正经女子。
她年少时在军中长大,最看不上的便是这种出卖身体求得一餐温饱之人,当即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跟王爷什么关系?”
江清婉同样打量着她,此人天庭润泽,满身正气,眉宇之间的福气光晕却时强时弱。
“王爷舅母乃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又是这王府主母,还不速速行礼回话!”
一声娇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看向贵妇人身边的绿衣少女。
十七八的年龄,粉面娇俏,梳着流云双髻配着顶好的鎏金钗。
满身的珠光宝气,却掩盖不了她眉宇间的凶相,还有绕在身上的那股怨念极深的黑气,已有些年份。
她没有点破,眸光重新转向宋玉书,微微颔首。
“我叫江清婉,与墨云寒之间......”
她正思索二人算何种关系,就被绿衣少女厉声喝止。
“大胆!你怎敢直呼王爷的名讳!”
江清婉抿了下唇角,这女子从见到她那一刻就满身敌意,实在不讨喜。
她懒得理会,漫不经心的看向一旁。
“李斗,住手。”
李斗力气极大,一般护院根本制服不了。
他凶巴巴的将人甩开,满身是泥的走到江清婉身边,气鼓鼓告状。
“小姐,他们弄坏了我的土瓮,没法做烤鱼了。”
莲儿急的去拉他。
“你别说话!”
江清婉却不以为然,看了眼塌掉的土瓮温声安抚,“莲儿,再放点水重新和一下泥,将土瓮补好。”
“是,小姐。”
莲儿应下,拉着李斗就要走。
“站住!”
被完全无视的云筱然气的俏脸阴沉,却又极力维持着表面的端庄矜贵。
“你们好大的胆子,私闯王府后院,还要生火烤鱼!这里的每一株花,都是精心培育,全是王爷心爱之物,折损一支你们也赔不起!不想被责罚,就如实招来,否则,舅夫人和本县主决不轻饶。”
又一个县主?
江清婉本就嫌弃她身上沾了杀孽,闻言更加不喜。
“我为何在此,我的丫鬟已经说过,若你不信,尽可去问墨云寒。你既知这些花珍贵,就不要在这里撕闹个没完,丢了你身为县主的体面!”
云筱然被怼的哑口无言,满脸的难以置信。
一个下贱的狐媚子,竟然敢跟她这么说话?
难不成,这女人真的跟墨云寒有了......才会如此恃宠而骄?
不!
绝不可能!
她的云寒哥哥绝对不会碰这种女人。
“舅夫人,”她强压怒火,立刻转头看向宋玉书,柔柔行了一礼,“此处虽是王府后院,可也不能大意,若是闹出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岂不是有损王爷英名。”
宋玉书本就对江清婉的观感不好,闻言疼惜地握着云筱然的手拍了拍。
“还是我家筱然最识大体,不亏是太后亲自教养。”
她又抬眸看向江清婉,语气森然冷厉。
“看你长的娇媚,却不想是个牙尖嘴利之人。我最是不喜欢。不管你与云寒是何关系,他既然将王府内务交给我,我就有责任管好。这里,你不能住,来人,请他们出去!”
云筱然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立刻看向身侧的婆子。
婆子自小跟着她,心下了然,冲她点了点头。
云筱然乖巧的扶着宋玉书道,“舅夫人,一路颠簸,我扶您回正院休息吧,这些事,交给下人就是。”
“也好。”
二人转身刚要走,忽听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那名婆子不知怎地,手臂上扎了数根银针,僵直的举着,疼的脸都白了。
云筱然眼波一转,急声喝道,“你对李嬷嬷做了什么?舅夫人心善,只是请你们出去,你竟下此毒手,心肠也太狠了吧!”
宋玉书的脸色也沉了下去,
“谁给你的胆子敢在王府后院撒野!”
她掌管王府多年,气势凌人,自有威压。
江清婉却似没有察觉,小手抬起指向李嬷嬷。
“你刚刚过来拉我,手指缝里藏着针,而且这针上,淬了毒吧。”
宋玉书一听立刻怒了,挣开云筱然的搀扶,上前查看。
果然,李嬷嬷手臂上被针扎的位置,已经泛起了青紫色,还在不断往外蔓延。
“混账东西!你是要在我王府内杀人吗?”
李嬷嬷此刻心急如焚。
她手臂动不了,拿不了解药啊。
可她不想死啊。
“县主,县主救我。”
云筱然心里气得要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可眼下,她也不能不管。
“你莫要唤我,难不成你还要告诉舅母,是我指使你吗?”
李嬷嬷哪会不懂她话中意思,顿时痛哭流涕的开始解释。
“舅夫人,是奴婢心疼县主,您也知道,奴婢是看着县主长大的,实在不能看着她被这种下贱坯子欺辱。这毒,死不了人的,只是......”
“只是会让人的皮肤慢慢溃烂,从内到外,痛不欲生而已。”
江清婉替她说完,抬手一挥,解了她的禁锢。
耽误了这些时间,李嬷嬷就算吃了解药,这条手臂也废了。
她没打算制造杀孽。
宋玉书不由皱起了眉。
这毒也太狠了些。
云筱然忽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舅夫人,您就怜她护主心切,饶了她吧。要不然,我跟这位姐姐道歉......”
她说着竟真的要朝江清婉的方向磕头。
下一刻就被宋玉书给拉了起来。
“筱然,你是堂堂县主,她哪有资格承你的歉。你呀,就是心善,罢了,此事不必再提。以后这毒,可不许再用!”
李嬷嬷赶紧跪下谢恩。
这时后院和前院连通的木门被人急匆匆推开。
墨云寒穿着一身朝服大步而来,本就挺拔的身姿,越发显得俊逸矜贵。
“云寒哥哥。”
云筱然乳燕投林般欢喜地迎了过去,抬眼间却红了眼尾,娇俏中透出楚楚可怜的依恋。

云筱然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幸好被李嬷嬷拽住,两个人走的越发仓皇,几乎要跑起来,仿佛真的有鬼在追。
江清婉拍拍小手,一转头看见墨云寒正盯着她看,眼底似有不悦。
这是嫌她多事欺负他心上人了?
她无心拆人姻缘,双手一摊,“我没有说谎,信不信由你,到时候千万别求我帮忙。”
宋玉书无心听他们在说什么,急切的拽着墨云寒走开数步远压低声音追问。
“她真的是天师?”
墨云寒默了默,“算是吧。”
“你怎地还没死心?”宋玉书面露悲痛,“你母妃的事情不要再查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忘记,你又何必执念,再起风波。”
“舅母,您真的相信我母妃是妖?”墨云寒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隐忍到极点,却又强行压制住情绪,只是声音有些哑,
“舅母,无论如何,我要一个真相。”
“你这孩子......”
宋玉书知道劝不住,忍不住又回头看向江清婉。
就见江清婉对着刚刚垒好的土瓮伸出手指,鬼画符一般划拉了几下,点在上面。
举止如同儿戏,哪有半点天师的样子。
怎么看怎么像被娇养在外室的小娘子,只有身段和脸能入得男人的眼。
若真没本事也好,失败的次数多了,墨云寒应该就不会再查。
她叹了口气。
“你既喜欢,那就留着吧,回头我找人教教她规矩,也好让她伺候的你舒服些。”
说完难掩疲惫,扶着丫鬟的手回了正院。
墨云寒还沉浸在情绪中,没听出她后半句的含义。
硕长的身形,明明站在阳光中,却满身透着孤寂和与世隔绝般的冷。
不远处的江清婉正晃悠着小脚在躺椅上吃着蜜桃。
一旁的土瓮火势正旺,将肥硕的鱼儿烤的滋滋作响。
莲儿最会调味道,油和佐料一层层刷上去,满园都是鱼肉的清香。
嗅到香味,墨云寒抬眸看去。
浓浓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在这花团锦簇的小院里,显得祥和宁静,又透着他似乎永远也抓不到的幸福。
他盯着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夜七赶紧跟上。
......
云筱然的县主府并不在长安区。
马车碾过马路,发出咕噜噜的响动。
她缩在车厢一角,浑身都在抖,手里死死攥着一个黑色的荷包,刚刚明媚的眼底此刻满是阴毒。
李嬷嬷就坐在她身边,一条手臂依旧抬不起来,脸上同样透着阴狠。
“县主,那女人有些手段,或许真的学过些道行。”
云筱然恶狠狠的盯着她。
“我要你杀了她。”
李嬷嬷面露难色。
“她能识破老奴的毒,要另外想法子。县主放心,她活不成。”
云筱然这才松了口气。
耳边忽然传来飘忽的声音,宛若鬼魅。
“我好冷啊。”
“谁!”
她尖声厉喝,“滚出来,给本县主滚出来。”
她举着手里的荷包警惕的四处查看。
那声音却再次消失。
李嬷嬷急声安抚。
“县主,您冷静点,那个女人在故意吓您,目的肯定是想破坏您在舅夫人和九王爷心里的形象,再用些下作的手段勾引九王爷,你可千万别上当。”
云筱然心有余悸。
“她不会回来的对不对?”
李嬷嬷自然知晓这个“她”是谁。
“不会,她死的透透的,尸体还是老奴去埋的。”
云筱然仍不放心,恨声道,“去把她的尸骨挖出来烧掉,再用黑狗血灌进井里,敢吓本县主,我要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
入夜后,
夜七带着洛九进了墨云寒的书房。
“主上。”
洛九将新的图纸铺开,难掩兴奋,“困扰我许久的问题,解了,您看看。”
他将江清婉的解说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夜七震惊不已。
“老洛,这么说,新型战车成了?”
墨云寒骨节如玉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这图纸缺了一半。”
“主上慧眼,的确缺了一般,不过五日后,我便能拿到完整的图纸。”
洛九难掩兴奋,墨云寒的眉心却皱了皱。
“这图纸出自旁人之手?”
夜七一脸诧异。
“王爷,这不可能吧,老洛可是当今最厉害的机关术大师,还有谁比他厉害?”
想到江清婉,洛九气的哼哼两声,却不吝夸赞。
“她的确厉害,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那位传闻中的神机班鲁。”
“女子?”
墨云寒心尖轻颤。
神机班鲁和神算云天机好像都来自神秘的诸葛门。
“五日后,本王随你一起去会会她。”
......
江清婉白日补了觉,夜里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就拎了壶酒去了凉亭。
院内虫鸣寂寥,花香随风,甚是舒服。
她仰靠在护栏上,隔着半截凉亭的菱角,看向夜空。
恰在此时,一道流星滑过,转身即逝。
东北方向,星光孱弱,似有泯灭之势。
大周的龙气,开始散了。
新的紫微星......
眼前阴影落下,挡住了她的视线。
淡淡的酒香混杂着冷傲的梅香传入鼻尖,男人声音有些沉。
“你在做什么?”
江清婉定睛看着眼前那张冷隽如仙的脸,还有他脑袋上厚厚的功德金光。
片刻后收回目光,直起身往柱子上靠了靠。
王朝更迭,与她无关。
此人的未来,亦与她无关。
“在等时辰,还未到子时,你来后院做什么?”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瞥了眼石桌上的酒坛。
这女人又挖他酒。
“以后每夜子时,本王来寻你,你不必再去前院。”
“为何?”
江清婉很抵触。
给他治腿,必须要在床上,而且那种痛苦之下,必然会出很多汗。
她新买的锦缎被褥都是顶顶好的,莲儿还给她熏了香,凭什么让他躺。
男人又睨了她一眼。
“本王的舅母回来了,你再去前院,略有不便。”
“又不是去偷情!”
江清婉只觉莫名其妙。
男人被怼的低咳出声,脸都黑了几分,“你休要胡言!本王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江清婉呵呵两声打断他,
“所以你夜闯女子闺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不会引起什么误会了?”

前方的桌子放着六个小机关匣。
小童在一旁点了一炷香,小脸仰着,很是兴奋。
“第三关,香燃尽,破开三个就能见到我师父了。”
江清婉拿起来挨个看了看。
这种级别的,她十岁就能随便解了。
她今日过来不是为砸场子,便给留了些颜面。
煞有介事的研究了一会,在香烧了一半的时候,解开了第三个,顺利完成任务。
小童惊喜拍手。
“你是第一个闯关成功的女子,好生聪明啊。”
江清婉刚要说话,前方木门徐徐打开。
小童立刻变得毕恭毕敬。
“师父请您入内。”
江清婉微微颔首,侧身越过面前的桌子走了进去。
整个房间内,全是机关摆件和机关图。
在一堆零件里,坐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者,正在叮叮当当敲着什么。
“小姑娘,你会的不止那三个吧。”
他缓缓抬头,左眼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镜子,右眼无光,似是瞎的。
此人面相孤寡,眉心凝着淡淡的死气。
江清婉浅浅笑了下并没接这个话茬,而是看向了东侧的窗子。
死气的来源就在那边,却并非害人的东西。
想来应是有亲近之人埋骨所在。
她收回目光走上前微微福身见礼。
“洛大师,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个东西,这是图纸。”
洛九看都没看,脸色也冷了几分。
“能破我的机关匣,就是同道中人,若你想与我探讨机关术,我欢迎,但要是让我做东西,那就请回吧。”
他说完继续敲着手里的东西,摆明了不想再理会。
江清婉也不着急。
将叠好的图纸放在桌边。
寻了个位置悠然坐下,看着洛九身边的零件,淡淡开口。
“战车的改造,应归兵部监造处,大周律法,平民不能私自进行。”
洛九冷哼。
“你想报官,尽可去报。老夫已经土埋脖子,岂会受你威胁。”
江清婉将其中一坛子酒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随即打开了另一坛子单手抓起喝了一口。
开了封的酒香,醇厚浓郁。
洛九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将军行?”
“十年以上,尝尝?”
江清婉举着酒坛子示意。
洛九眼馋,瞅了好几眼又将目光收回,烦躁的摆摆手,“酒拿走,说了不给你做就是不做,赶紧离开。”
这老头,还挺倔。
“用机关术改造战车,让其具有更强防御性的同时兼具进攻性,的确是一个极好的点子,可你墙上的图纸,有问题。”
“你放屁!”
洛九瞬间暴跳如雷。
“我的图纸会有问题?你不要以为破开几个小玩意就能懂得这些?如果你真懂的,还用求我给你做东西吗?”
其实那个工具,江清婉也能做。
但是太费时费力,而且在王府后院冶炼实在是条件不允许。
她将酒坛放下,在一堆杂物里找来了纸笔,一边画一边解释。
洛九初始嗤之以鼻,可越听脸色越沉,最后直接凑了过去,眼巴巴趴在对面盯着看,还时不时捋着小胡子感叹两声。
图画到一半,江清婉忽地停了手,抓起图纸刷刷撕了个粉碎。
“你你你......”
洛九急的跳脚。
江清婉却道,“给你画,是告诉你我没说谎,不给你完成,是因为,战车制造杀戮,因果不宜结。”
若她修为恢复,自不会在意这点因果。
可现在,不行。
洛九急红了眼。
“你......你无知!若战车改造成功,不知要救下我大周多少士兵,那些人可都是百姓的儿子、夫君、父亲、兄弟!”
江清婉眸色微怔,
任何事都是双刃剑,功过自有天道论断。
心头萦绕的苦涩让她不得不承认,不想结这个因果,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秦明朗。
她逆天而行,以赤玉助他,他在战场上的一切功过如今全反噬在她身上。
代价惨烈。
可这两件事,却并不能相提并论。
没想到离开秦家,她竟还能因那人而困于情绪之中。
实在过于可笑。
她挑了下眼角,恢复如常。
“你给我做鼎,我给你画图,成交吗?”
洛九噎住,气的呼哧呼哧喘粗气,愤怒转身去拿桌上的图纸,等看清楚后,脸色变得异常古怪。
“你会炼丹?”
江清婉生出好奇。
“你还懂这些?”
洛九的眼底闪了闪,没做解释。
“五日内做好。”
江清婉也没追问,
“取鼎之日,我把图纸完整的画给你。”
说罢弯腰提着酒往外走。
洛九不爽。
“不是给我送的酒吗?”
“你不是不要吗?”
江清婉头都没回,小手晃了晃,身影消失在门外。
小童亲自相送,见秦明朗还没走,插着腰冷哼一声,万般嫌弃的将门关了。
砰的一声,仿佛一巴掌甩在秦明朗的脸上,让他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全卡在了喉咙里。
眼见江清婉没主动搭理他,立刻快步上前将人拦住。
“清婉,我跟兰儿商量好了,你可以回秦家了。”
江清婉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瞄了他一眼,粉润的唇冷冷勾了勾。
“滚!”
秦明朗以为她在生气,立刻压低了声音哄道,“清婉,你怎么不理解我的苦心啊!我岂是那种狼心狗肺之人,苏家权势滔天,我只有用这种法子才能护住你啊。”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为了我忍一忍,好吗?”
他自认只要他低头,江清婉一定会顺杆爬。
毕竟五年前,江清婉可是爱他爱的要死。
想起刚刚还因此人翻滚起的情绪,江清婉索性站定,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苏玉兰,“她真让我回府?”
见她松动,秦明朗心中得意又欢喜。
这女人,果然没有他不行。
他俯下身,一脸的深情款款。
“兰儿不仅同意你回府,还会把那几个铺子继续交给你搭理,你的地位在秦府还和从前一般无二。”
“只是兰儿毕竟是县主,爱面子,中馈要交给她。那日和离闹得不愉快,你去给她磕个头赔个不是,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
江清婉恨不得自戳双目。
她怎么怎会被这种无耻之人吸引,真心付出这么多年。
莫不是在山中待的太久,下山后看见只外面的狗都觉得英俊?
苏玉兰走上前端着正宫的架子站在了秦明朗的身边。
“我虽同意你进门,但尊卑有别,以后你在我面前,要自称奴婢,出门在外,不得以秦夫人自居,明白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秦明朗愣了愣,迅速将匕首收回。
不等院子里收拾好,一个清瘦干练的男人就走了进来。
三十几岁,肤色略黑,穿着一身浅灰色长衫,腰间挂着府尹的腰牌,并没有着官服,显然不是公办。
柳如知看着满院子的混乱,略显诧异。
出征前,秦明朗只是个六品侍卫长,下意识的就想行礼,苏玉兰却冷傲开口,“都说京兆府尹柳如知,两袖清风,最不喜做攀附之事。今日一见倒让本县主倍感意外。”
她扶着秦润的手姿态凌厉的站到了秦明朗的身边。
“明朗,你虽未面圣,可二品晋封的皇榜已下。柳大人区区三品,即是父母官,更应通晓大周礼制。”
三品叩拜二品,理所应当。
秦明朗的腰杆瞬间挺的笔直。
秦润更是将头恨不得扬到天上。
这等荣光,可是江清婉一辈子也不可能给他的。
柳如知眉角微挑,也不推托,俯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见过秦将军,苏县主。”
秦明朗顿觉浑身舒畅,大手一抬施恩般说,“今夜庆功宴,本将军准你......”
他话没说完,柳如知却已经转向了江清婉,虽只是拱了拱手,可语气却比刚才行礼时更显敬重。
“秦夫人,柳某有事相求,不知能否移步府外说话。”
秦明朗噎在当场,手还举在半空,滑稽又尴尬。
苏玉兰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扶着她的秦润立刻解释。
“她不是秦夫人,我母亲苏县主才是真正的秦夫人,江清婉现在只是个没人要的个下堂妇!”
柳如知甚是意外。
难道秦家人不知江清婉的本事?
这时莲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砰砰开始磕头。
“求大人为我家夫人做主!秦家逼夫人和离,抢走了夫人的嫁妆,还要打死夫人!”
“你这贱婢!”苏玉兰上去就是一脚。
“啪!”
下一刻,她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江清婉身体发虚,可这一巴掌打的却用了全力。
苏玉兰差点被甩飞出去,捂着红肿的脸暴跳如雷。
“你这个贱人敢打我,秦明朗,给我杀了她!”
李斗已经站起来,和莲儿一左一右护在江清婉前面。
江清婉抬手将二人拨开,面色森然冷厉。
“莲儿说的有哪一句不对?一个县主,一个二品武将,却在府中蓄意杀人。皇城脚下,藐视律法,即便我们是平民百姓,难道见了父母官,还喊不得冤吗?”
秦家众人皆被骇住。
苏玉兰自小娇纵,何时受过这等屈辱,见秦明朗不动,愤怒的抽出他身上的匕首就要杀了江清婉。
柳如知却侧身挡在前方,
“你们是当本官不在吗?”
声音虽不大,可威慑力十足。
京兆府尹虽是三品,却是皇帝钦点,就算是一品朝臣,他也审得。
秦明朗立刻将苏玉兰死死拽住。
他虽不知柳如知为何要站在江清婉那一边。
可好汉不吃眼前亏。
此事若闹到府衙,他要履职巡防营守将的事怕要黄。
“柳大人误会了,江氏被我休弃,心有不甘,言语冲撞了县主,才会发生厮斗,绝无她口中杀人之事。”
他说完又低声哄苏玉兰。
“别为了一个贱妇损了苏家颜面。”
这其中利害关系,苏玉兰自然清楚,她恨恨的将匕首丢在地上,只能暂压这口恶气。
柳如知转身看向江清婉。
“秦夫人......不,江娘子,你可要诉讼状告秦家?”
秦明朗心头巨震,立刻沉声呵斥,“江清婉,你非要撕破脸皮吗?”
“难道还没有撕破吗?”江清婉冷笑一声,“我刚刚给了我选择,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选择,让李斗揍回来,或者,一起去府衙!”
“什么?”
秦明朗气的肺都要炸了。
秦润年幼,想的没那么深,气却极盛。
插着腰,手指快戳到了江清婉的鼻子上。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跪下给我母亲磕头赔罪,要不然,这辈子你也别想再看见我。”
这五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江清婉有多喜欢他。
他撒个娇发个脾气,她都会买一堆东西哄他。
他等着江清婉乖乖听话。
也笃定,他可以随意丢弃江清婉,但江清婉绝对舍不得不要他。
江清婉漠然的看着他。
眼前少年,再不似从前模样。
只这一会,眉心已经开始聚集黑气,若没了府中阵法相护,出事是迟早的事。
“你放心,就算将来你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秦润惊住。
江清婉却不再理会,侧身冲着柳如知福了福身。
“请府尹大人为我......”
“申冤”二字还没说完,就被秦明朗急声打断。
“等等!”
此刻他周身杀气爆膨,压都压不住。
一张俊脸更是黑成了锅底。
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我选前者!”
江清婉缓缓直起身,平静的看向李斗。
“打回去!”
李斗很听话,轴的无比实在。
一拳一脚,没收半点力。
将秦明朗揍得和他一样惨烈。
“这里还差一点!”
“哐!”
秦明朗不能反抗,在李斗的拳头下,飙出了两条鼻血。
恩怨结清,江清婉随着柳如知出了府。
跨出府门的那一刻,周身似有金光缠绕。
她缓缓转身,袖袍轻抚。
一道符箓扎进了府内地面,化作千丝万缕的蜘线,迅速蔓延全府。
整个府邸,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变得死气沉沉。
莲儿看着缓缓关闭的朱门,心中仍气愤难平。
“夫......小姐,您的嫁妆就这么白白给了他们吗?”
江清婉的脸色正肉眼可见的恢复。
唇上染了血色,艳若桃花。
她轻轻笑了笑,没多解释。
那几间铺子,本就是她伪造身份临时买的,这些年所赚的银钱,都存到了她在钱庄开的户头里。
嫁给秦明朗的时候,她就算过秦家人的命数。
一家子都是散财命,若强行留下财宝,只会厄运缠身,难以寿终。
她将赤玉交给秦明朗,一是护他周全、保他晋升,第二便是改他命格。
只要他回京后与她做了真正的夫妻,命格就能彻底改变。
从此以后,一世通达。
可如今,他们既然非要强留,给他们便是。
至于带来的灾厄,他们都得受着。
谁也逃不掉。

秦明朗顿觉丢脸。
可这些年,秦家的确是靠着江清婉的嫁妆才有了如今的奢华宅院。
他遣退了管家,又哄走了张氏,半跪在苏玉兰面前服软。
“兰儿,铺子的事你不用操心,可今晚的宴席,我实在没钱。”
苏玉兰气得肺都要炸了。
若是让她苏家大房那些人知道她不仅给人当后娘,还要贴补家用,她的脸往哪里搁。
可她回京,苏家人肯定在看着,她绝不能丢脸。
虽不甘,她却还是从袖子里摸了张银票出来。
“这一千两你拿着,今晚的庆功宴,必须办的隆重,明日领了官职,你即刻去钱庄让他们把钱全吐出来,一个铜板都不准给江清婉留!”
秦明朗大喜。
“兰儿,你放心,江清婉敢算计秦家,我不会让她好过,我立刻派人去盯着普恒钱庄。”
一个下堂妇,银钱傍身只会死的更快。
这京城十八区,可多的是亡命徒。
真以为拿了银子就能安稳度日?
她很快就会明白,在秦家做家奴,是她唯一的活路!
......
此时,莲儿看着偌大的宅院,惊得嘴巴半天没合上。
“小......小姐,您可太神了?就上了马车说了几句话,那贵人就赐了这么大的宅子给您?”
京城有三区,最是贵人云集。
其中长安区,更是皇亲贵胄才能住的地方。
江清婉此刻所站的位置,是九王府的后院。
墨云寒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幼弟,即便是后院,依旧比普通的商贾宅院大了很多,而且风水绝佳。
视线所及之处,花团锦簇,亭台楼阁,十步一景。
能住人的房间却不多,反倒是有不少酒窖。
酒香四溢,甚是醉人。
显然此处是墨云寒平时休闲玩乐的地方。
江清婉深深吸了口气,酒香和花香糅合在一起,让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祁连山,回到了跟师父师兄斗法抢酒抢肉的日子。
这个安排,她很满意。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叠银票递给莲儿。
“你让李斗陪你去采购些日常所需,锦被成衣都要顶好的,回来后收拾个厨房,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二人应下,兴冲冲走了。
江清婉背着小手转了一圈,又想到正事,便径直推开了连接王府和后院的木门。
一群光着膀子锻炼的侍卫呆愣当场。
有人的狼牙棒砸在了脚上,有人的飞镖射偏了位置,惨叫声此起彼伏。
闻讯赶来的墨云寒喝退众人,凝着眉看着刚够到他胸口的女人。
“不是夜里才开始吗?”
江清婉不由自主的瞟向他的腿。
这么看,黑气更浓郁了。
她不由抿了抿唇瓣,眼底蠢蠢欲动。
墨云寒有一种被人当街扒了裤子的错觉,阴沉着脸,声音冷的如冰。
“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清婉依依不舍的回神,小手从另一个荷包里翻出私印和钱庄收据递了过去。
“你派个人去普恒钱庄帮我全部取出。”
江清婉被人扫地出门的事,墨云寒已经知道。
原以为这是女人藏得私房钱,没被秦家人知晓。
他虽给了落脚地,可吃穿用度都需要银子,取钱定然是为了维持生计。
等他瞥见收据上的数额后,否定了一切猜想。
这女人,很有钱。
果然,她看似丧家之犬,要求毗邻而居,就是为了接近他,缠着他。
真是心机叵测!
他没有接,冷冷勾了勾唇角。
“这么多银票你准备随身带着?”
“是挺麻烦。”江清婉皱了下眉,“普恒的掌柜人不错,秦家很快会知道这笔钱,定会去为难。我赚的银子,就算打水漂,也不能留给那群人。”
她说的坦诚。
给私印和收据给的也坦诚。
好像完全不担心他会做什么。
毕竟,那上面的数额可不小。
这种初次见面却又怪异的信任感让墨云寒心里怪怪的。
“普恒是本王开的,你不点头,没人能取走你的银子。”
江清婉的眸子瞬时亮了下,利索的将私印和收据全都塞回荷包,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已经穿好衣服的侍卫。
“多派点人过去,秦家去闹的时候,打的狠点。”
墨云寒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
“既有恨,当时本王问你要什么,你为何不提返回秦家,区区一个县主,就是她爷爷,本王也不惧。”
江清婉摇了摇头,“他们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你更重要。”
说完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了一声。
“子时,等我。”
木门咔嚓关上。
一群吃瓜侍卫目瞪口呆。
他们家王爷号称不近女色的万年铁树,竟然在王府后院养了个小娇娘?
还要在半夜子时缠绵相会?
如此劲爆吗?
墨云寒一声玄色长袍杵在原地,风雅如仙,心口噗通噗通传来陌生的悸动,
那句“你更重要!”撩的人耳尖发烫。
这女人,竟如此大胆!
等他回身,又见所有侍卫皆搓着手满脸亢奋,更加不悦。
果然,漂亮的女人最会蛊惑人心,连他养的侍卫都不放过。
“夜七,以后此处,不得训练。”
夜七是墨云寒的贴身侍从,他知道江清婉是秦家的下堂妇,并没有其他人的猜疑,恭敬应下。
“是!”
......
拿着秦明朗给的银票出门采买的管家正好看到了大包小包扛在身上的李斗,和手里提的满满当当的莲儿。
他刚要叫人,又想起秦明朗吩咐的事情。
立刻让府中小厮将采买的东西送回府,一路尾随,追到了长安区,吓得不敢再往前,立刻折返回秦府,气喘吁吁的跑去找秦明朗汇报。
秦明朗正在书房写明日面圣的简报,闻言根本不信。
江清婉怎么可能住进长安区?
那里面寸土寸金不说,所有府邸有钱也买不到。
“会不会是京兆府尹的那位柳大人引荐?”
管家虽不知江清婉具体存了多少银子,可一定不是小数目。
再有大官引荐,也不是不可能。
秦明朗面露不屑。
“柳如知算什么东西,就连县主府都没资格建在其中。”
他的神情又浮现出几丝向往。
苏家的老王爷府就在长安区,等他得到老王爷的认可,借着王府的人脉关系,定能平步青云。
说不定将来还真的能住进长安区。
眼下,收拾江清婉并不是最要紧的。
他厌烦的摆摆手,“时辰不早了,快去后厨准备,今日贵客多,切不可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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