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玥裴玄的武侠仙侠小说《想求我回头?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由网络作家“沈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有沈玥这个主心骨在,清漪院众人的做事效率一向很高,不过两个时辰,便把院中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打包好,连厨房新买的柴米油盐都没落下。周伯在京中多年,自有民间人脉,哪怕已经天色很晚,他也不知从哪雇来了二十辆大车,浩浩荡荡地停在沈府门口。大燕京城没有宵禁,大路上偶尔有巡夜的士兵走过,即使百姓大多归家,但这样大的动静,还是引得周围四面的府邸开门张望,晚归的路人好奇停下脚步。“沈家这又是怎么了?”“不知道,只怕又是那位刚回来的沈家大小姐,闹了什么事情吧?”“她也真是个奇人,白天刚跟裴府撕破脸,和离回府,在娘家大闹一场,现在天都黑了,还不消停呢?”不少闲事路人和周围府邸里出来的下人,聚在路边,议论纷纷。沈府大门还没修好,门板被搬到一边,几十个身带残...
《想求我回头?先问问君上吧沈玥裴玄》精彩片段
有沈玥这个主心骨在,清漪院众人的做事效率一向很高,不过两个时辰,便把院中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打包好,连厨房新买的柴米油盐都没落下。
周伯在京中多年,自有民间人脉,哪怕已经天色很晚,他也不知从哪雇来了二十辆大车,浩浩荡荡地停在沈府门口。
大燕京城没有宵禁,大路上偶尔有巡夜的士兵走过,即使百姓大多归家,但这样大的动静,还是引得周围四面的府邸开门张望,晚归的路人好奇停下脚步。
“沈家这又是怎么了?”
“不知道,只怕又是那位刚回来的沈家大小姐,闹了什么事情吧?”
“她也真是个奇人,白天刚跟裴府撕破脸,和离回府,在娘家大闹一场,现在天都黑了,还不消停呢?”
不少闲事路人和周围府邸里出来的下人,聚在路边,议论纷纷。
沈府大门还没修好,门板被搬到一边,几十个身带残疾的护院搬着东西,进进出出,将各种家具摆件搬上车。
清漪院面积极大,又是沈府曾经的主院。
住着沈观山一家五口人,下人丫鬟也有不少。
如今要全部搬空带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护院们忙碌着进进出出,将二十辆大车装的满满当当,还有不少东西放不下。
见护院们抬着一扇檀木金丝屏风出来,围观的路人也看出了端倪。
“连这种大件都搬出来了,难道是要分家?”
“我看是要把长房扫地出门吧!”
“沈家长房男丁都没了,又闯下大祸,朝廷还在商议如何定罪,弄不好就要抄家流放。二房只怕是想抢在朝廷定罪前,赶紧分家,将长房逐出家门,断绝关系呢!”
“这也太无情了吧……”
“我听说,沈家两房兄弟自幼相依为命,做弟弟的受兄长庇护多年,现在刚一出事,就翻脸不认人了,要把孤儿寡母赶出去。”
“这也怪不人了吧?谁让长房父子闯下大祸,没准就要抄家,二房也要为自己考虑,总不能白白被连累吧?”
“以前沾光的时候不说,现在有难了就说连累?这算哪门子亲兄弟,一点手足亲情都不顾。”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有一个闯祸的兄弟,你不想撇清关系?”
路人你一句我一句,各执一词。
有人觉得二房不顾手足情,连夜赶走孤儿寡母,让人觉得凉薄不耻。
但也有人理解二房,认为趁早撇清关系才能自保,为自己考虑无可厚非。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差点当街吵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那些护院们根本不理会,只顾埋头干活,大车装满就赶着离开,不知把东西送往何处,只见又不断有空车返回,继续装东西。
动静闹得太大了。
最后,连京中夜巡的士兵都惊动了,匆匆赶来,分开了争吵的百姓。
小队长皱着眉头,上前询问护院,“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些东西要送往何处?”
围观的路人立刻竖起耳朵。
独臂的周伯在门前指挥,见状不亢不卑,“回大人的话,沈家长房奉大小姐之令,与二房分家断亲,连夜迁出沈府。”
小队长神情古怪,“分家断亲,要这么急吗?等天亮再搬不行?”
周伯面露苦涩,满头花白的头发,脸上愁苦的纹路,仅剩的一只独臂,似乎都透着隐忍和无奈,“大人见谅,并非我们想夜间迁府,实在是不敢再住了,只能连夜离开。”
“嘶——!”
人群里有人倒吸冷气,嗅到了浓浓的猫腻。
什么情况才会逼得一房主人家,连自家都不敢住了,不得不连夜搬走?
这里面的内情想想就值得人揣摩。
现在的沈家长房可不像从前,没有男丁支撑,只剩一位遗孀夫人,和刚刚和离回府的小女儿。
孤女寡母最是好欺负。
哪怕是那位看起来不好惹的大小姐,要被二房长辈赶出家门,只怕也毫无办法。
毕竟,女子不能继承家业,被夺走家产,吃绝户也很常见。
众人吃瓜看热闹的好奇心一下就起来了,双双眼睛盯着这边。
小队长也哑然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那你们动静小点,别打扰百姓休息。”
“多谢大人/体谅。”周伯感激万分的低头。
小队长继续带队夜巡,但看着围在沈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又不放心,特意留下几个士兵守着。
“赶紧搬,夫人和小姐还等着。”周伯也不理会看热闹的人,继续指挥护院。
护院们进进出出,大车去了又回,各种家具大件被逐一送走。
有好奇心的百姓忍不住,想看看这些人把东西送去了哪,便跟着大车一路尾随,发现竟然到了一处荒僻已久的老宅。
“这个地方,我记得以前是蒋家的宅子吧?沈家大夫人的娘家。”
“自从蒋家奉旨前往南郡,举家搬迁之后,这座老宅就没人住了,空置了十几年,沈家母女这是要搬回娘家住?”
“想想也是,沈家男人没了,沈大夫人娘家又不在京城,不回老宅还能去哪?孤女寡母的,总不能流落街头吧?”
“从前的武安侯府何等风光?沈大夫人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夫人,没想到一夜之间,丈夫儿子全没了,还被婆家扫地出门,只能沦落到住回娘家老宅子。”
“谁说不是呢!”
好事的百姓围在蒋府老宅前,难掩同情的议论着。
蒋府以前是一品将军府,府邸不比侯爵,但也算巍峨肃穆,多年荒废闲置下来,府宅已经老旧,油漆斑驳,带着几分落魄。
以往的辉煌不在,日薄西山,让人难免有些唏嘘。
不过此刻,蒋府里的人倒是不少。
百姓们看见中门大开,有不少丫鬟婆子、粗扫下人出来帮忙,将家具物件搬入府中,府里灯火通明,倒也有几分热闹。
另一边。
沈玥亲自看着几个丫鬟帮忙,将病中昏睡的沈夫人抬上温暖的马车,准备前往蒋府。
清漪院里几乎搬空了,连花草都没剩几盆,看起来寂寥又落寞。
康嬷嬷眼眶泛红,“奴婢跟着夫人,陪嫁到沈家,在这院中住了二十余年,本以为这辈子都在这儿,没想到竟还有离开的一天……”
她忍不住背过身拭泪,声音哽咽,“这院子,还是老爷亲手给夫人布置的,三位公子也在这里出生,在院子里读书习武,慢慢长成英武男儿,如今空落落在这儿,夫人要是醒来知道,该有多伤心啊……连往日的回忆念想都没有了。”
沈玥心口砰砰跳,将沈嫣然像盾牌一样挡在身前,神情警觉。
“招数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她说。
裴老夫人和裴思薇都半死不活的躺在旁边,血都快流干了。
沈嫣然整个人都傻了!
怎么又是她?
“沈玥!你有完没完?为什么又抓我!”沈嫣然崩溃的尖叫。
沈玥卡住她的喉咙,嘲讽,“谁让你好用呢?裴玄爱你爱的要死,不抓你抓谁?”
沈嫣然直接噎住。
知道跟她讲不通,她欲哭无泪的看向裴玄。
“裴玄哥哥,你快救我!姐姐她简直疯了,她连你都差点敢杀,肯定不会对我手软,我不想死啊!”
裴玄阴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寒彻盯着沈玥,似在考虑如何下手。
阿婵和阿絮紧绷着身子,一时都不敢动。
门口的护院们呼吸都快停止了,紧张的攥紧拳头,心里疯狂呐喊。
将军上啊!
拿下这个疯女人!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给她机会,要狠狠的……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几声高喊。
“大爷回来了!”
“二老太爷来了,快让开!”
守在门口的护院们一愣,纷纷回头让道。
匆忙又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裴玄没有转头,脸色肉眼可见的又阴沉了几分。
大哥和二房都来了,说明松鹤院里的事情已经传出去,全府都知道了。
沈玥同样纹丝不动,目光紧盯着他,没有被外面的动静分散注意。
裴忠和二房老太爷裴宗光匆匆赶来,随行的还有二房老夫人,几个儿子,和一大群的护院随从。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顿时把整个松鹤院都挤满了。
裴府目前只有两房。
裴玄的父亲是长子,继承了祖上传下的这座将军府,可惜运气不济,早早死在战场上。
裴老夫人生了两子一女,长子裴忠文武不才,性格木讷,在朝中当了个小官,和妻子裴卫氏一样,在裴府地位不高。
反而是次子裴玄,文武皆备,早早接替了生父的军职,又在昔日武安侯的提携下,年纪轻轻就跃升三品,已然成了裴家的主心骨。
裴思薇年纪最小,还未出嫁,上面还有几个庶出兄姐,都已经成婚分出去,不在裴府里住。
除此之外,就是裴家二房。
二房老太爷是裴玄父亲的亲弟弟,年纪其实不算老,在朝中也当了个小武官。
因为大哥早逝,没来得及分家,他就带着一大家子继续住在将军府,全家老小都靠府里养着,膝下儿女五六个,十分兴旺。
此时,二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听说了松鹤院的情况,匆忙带着儿子下人赶来。
裴宗光一脸怒发冲冠。
“反了天了!刚过门的媳妇把婆婆给打了,沈家是怎么教的女儿?还有没有一点天理王法!”
裴忠原本在衙门当值,突然接到府里下人来报,说家中出了大事,老夫人受了伤,请他赶紧回府。
裴忠虽然为人木讷,却十分孝顺,闻言忙问怎么回事。
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官员,也纷纷开口关心。
裴家下人却有苦难言,自知家丑不可外扬,只能一个劲催促裴忠回府。
裴忠不敢耽误,请同僚帮忙代值,自己匆匆赶回家,正好和叔父裴宗光一行人碰上。
“二老太爷,现在不能进去,里面……”
松鹤院里的护院想要阻拦。
话还没说完,裴宗光直接开骂,“你们都是死人吗!连一个女人都拦不住,还让她打到大嫂院子里来,简直岂有此理!”
护院们被骂得狗血淋头,欲哭无泪。
“二老太爷,这不能怪我们啊!实在是夫人太凶悍,我们打不过啊!”
“一群没用的废物!”
裴宗光大骂,“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给我把人捆出来,请家法!今天就是玄儿拦着,我这个叔父也要好好立一立家规!”
说着,他就推开拦路的护院,大步走向房门。
二老夫人、裴忠和几个儿子都跟在后面。
“老太爷、大爷,你们不能进去……”护院们拦都拦不住。
裴宗光和裴忠一群人看到屋内的场景,顿时傻眼了。
只见屋内狼藉一片,“尸”横遍野。
屋子正中的香炉塌了,旁边倒着两个死活不知的嬷嬷,满地碎瓷,裴老夫人和裴思薇一脸是血的趴在地上,仿佛凶杀现场。
“大嫂!”裴宗光目瞪口呆。
“娘,妹妹——”
裴忠呲目欲裂。
“夫君!”角落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裴卫氏,顿时哭喊一声。
“夫君救我啊……弟妹她疯了!!”
裴忠这才看到自家媳妇,和几个丫鬟瑟瑟发抖的躲在角落里,仿佛快被吓晕了。
二老夫人捂着胸口,“这……怎么会弄成这样?”
眼看浩浩荡荡一群人把房门都堵住了。
阿婵和阿絮自知不妙,抓着斧头步步后退,警惕的站到沈玥身边。
裴玄没把这两个丫鬟放在眼里。
裴宗光好不容易回过神,大步跨进屋内,直奔裴玄走去。
“玄儿,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媳妇……”
话还没说完,他又被一身是血的裴玄惊得够呛,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裴玄脖子上赫然是几道手掐痕,颜色深得发乌,旁边还有指甲刺破的血洞,鲜血直流。他脸颊和额头上都是划伤,连头发都湿淋淋的,还沾着几片茶叶。
更重要的是他两边脸。
一边一个巴掌印,小巧玲珑,红得刺眼。
这……
这怎么像是被女人打过的样子?!
“二弟?”
“……玄儿……”
“二堂哥,你这……”
裴忠、二老夫人和二房几个儿子,纷纷看到了裴玄的现状。
嘶!
众人一个比一个震惊,一个比一个呆滞。
跟着二房赶来的裴府下人们,倒吸冷气此起彼伏。
裴玄觉得自己简直成了笑话,被所有人看猴子一样围着,没有感觉到关心,只有一股想杀人的愤怒。
“谁让你们进来的?”裴玄强压着火气问。
目光狠戾地瞪向沈玥。
都是这个女人闹出的麻烦,简直丢尽颜面。
裴宗光一听就嚷嚷,“我听下人报,你新进门的媳妇疯了,连自己婆婆都敢打!我这个做叔父的当然得过来看看,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们愤怒的重点是裴玄。
“侯爷在世时对裴玄屡次提携,没少培养和照顾,三位公子也跟裴玄同军从伍,都是生死场上走过的兄弟,还不止一次救过裴玄,他就是这样报答沈家的吗?!”
“他对得起侯爷的提携,对得起小姐三位兄长吗?”
“竟然如此恩将仇报,这种人就该死!”
同样是军中出来的人。
同样是受过沈家恩惠的人。
带着伤残坚持留在沈府的这些护院,个个都满怀报恩之心,说他们愿意为沈家豁出性命也不为过。
得知裴玄受沈家大恩,却在沈观山父子战死后,如此对他们唯一的女儿和妹妹,这些护院气得眼睛通红,抓着护棍的手都暴起了青筋。
“白眼狼!”
“没良心的畜生!”
“他这样也算个男人!不配为人!”
一群护院恨不得用最痛恨的字眼怒骂,要是裴玄出现在他们面前,早就抄起棍子打过去了。
最后还是康嬷嬷红着眼睛拦下。
她说:“现在沈家不比从前,侯爷和三位公子都不在了,更背上了贪功冒进的污名,夫人病倒,沈家处境岌岌可危,只有小姐一个人苦苦撑着。我们这些人在大事上帮不了小姐,更不能像侯爷公子一样护着小姐,但最起码,我们不能给小姐惹事。”
“小姐已经与裴玄和离,不管他亏欠小姐多少,这笔账我们记着,小姐也会记着,早晚会有他偿还的一日。”
“我们只要保护好小姐和夫人的安全,让小姐没有后顾之忧,其他事情,以后慢慢算!”
这番话说服了护院们,也压下了他们的愤慨之心。
清漪院里这才没有发生动乱。
但私下的康嬷嬷,对几个丫鬟同样气得眼睛发红,咬牙切齿地说:
“从今往后,我们沈家只有一位小姐,没有什么二小姐!看到沈嫣然就给我打出去,我们小姐没有这样丧尽天良的妹妹!”
康嬷嬷说到做到。
一向恪守本分、礼数周全的她,连二小姐都不肯叫了,直称其名。
此刻,听到阿絮的禀告,康嬷嬷难掩怒火,语气讥讽地说:“沈嫣然还回来做什么?她不是跟裴玄男盗女娼勾搭在一起,连脸皮都不要了,上赶着‘嫁’过去吗?”
原本听阿婵和阿絮说了,康嬷嬷还以为沈嫣然就这么留在裴家,不会回来了。
谁知道天黑之后,她又灰溜溜地偷摸着回来了。
一副不敢见人的下作样。
阿婵同样嘲讽,“沈嫣然和裴玄打的一手好算盘,想着让她顶替咱们小姐,逼小姐委身,当个没名没分的妾。谁知道咱们小姐骨头硬、性子烈,不吃他们这恶心一套,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和离了。”
“两人没了这层遮羞布,想否认关系都来不及,沈嫣然还有什么脸赖在裴府?只能灰溜溜地跑回来了。”
毕竟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裴玄三日前娶的是沈玥。
如今又当众和离了。
裴玄再想掩人耳目,强行说他娶的是沈嫣然,那就真是把别人当傻子了。
沈嫣然也没法借着沈玥的婚事光明正大留在裴府,她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不灰溜溜的回家,难道没名没分的给裴玄当妾吗?
她当然不肯。
阿絮冷笑,“因为小姐的和离,裴府今天一天外头都围满了百姓,跟咱们沈家一样,多少双眼睛盯着,沈嫣然吓得都不敢露面,生怕被人看见。”
“要不是现在天黑了,百姓们也纷纷散去,她才找到机会偷摸着回来,否则只怕还困在裴府呢。”
阿絮又道:“外头警戒的护院说,看到沈嫣然披着斗篷,偷偷从后门进了府,直奔二夫人的西院去了,只怕是去跟二夫人告状的。”
“她做了这种丑事,还有脸告状?”阿婵啐了一口。
“二夫人是她亲娘,又是同样不讲道理,我只担心沈嫣然一告状,二夫人又有理由来找/小姐和夫人的麻烦。”
阿絮皱眉,又问康嬷嬷,“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小姐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康嬷嬷对沈嫣然一万个看不上,但对沈玥,她还是谨守主仆之道,不敢擅作主张。
因此犹豫了片刻。
康嬷嬷道:“我先进屋看看,要是小姐醒了,我就说。”
两个丫鬟连连点头。
康嬷嬷便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推门进了屋。
屋子里没有点灯,昏暗一片,里屋的床铺上纱帐未落,隐约可见一道侧躺的身影,呼吸声又清又浅,显然还在睡。
康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近,本想看仔细些,不料刚走到床边。
床铺上的沈玥倏地睁开眼,漆黑的眼眸隐隐泛过寒光,直勾勾地看过来。
她没有出声。
康嬷嬷险些吓到,连忙停住脚步,小声问:“小姐,我吵醒你了吗?”
“康嬷嬷?”
沈玥听出了她的声音,眼神柔和下来,声音里带着含糊和疲倦,“什么事?”
康嬷嬷小声把沈嫣然回府,可能找二夫人告状的事情说了。
沈玥懒散地窝在被子里,脸颊半遮半掩,一边听一边眼皮耷拉下来,她如今精力亏损,又折了一滴精血,越发加重了身体的疲倦和困乏。
没有适宜的东西进补,睡觉就是最好的补充精力的方式。
她需要好好养精蓄锐,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听完康嬷嬷的叙述,沈玥眼皮都快重新合上了,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含糊不清,“随她去,等找上门再叫醒我……”
声音越来越弱。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又睡着了。
康嬷嬷只觉得心疼,止住声音。
她小心翼翼的等了一会儿,等沈玥的呼吸越发平稳后,才轻轻捻好被角,放下床帐,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嬷嬷,怎么样?”两个丫鬟看到她出来,关心地询问。
“小姐累得厉害,只说不必管,等二房找上门再说。”康嬷嬷小声道,“你们让院子里的人动作都轻点,别打扰了小姐休息。”
“知道了。”
另一边,西院的梧桐苑。
沈嫣然刚说完自己在裴家的遭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去拉胡氏的手,“娘,你一定要给我做主,狠狠教训沈玥那个贱……”
啪!
话还没说完,胡氏骤然扬起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
“沈玥!!”
裴玄简直要被气疯,他怎么都没想到沈玥能想出这种损招。
她还是不是个女人?她就没有羞耻心吗!
“啊啊啊——”
沈嫣然终于反应过来,发出崩溃的尖叫,她疯了一样挣扎,“沈玥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你亲妹妹!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沈玥丝毫不为所动,牢牢抓住她的肩膀,任由她哭喊挣扎,眼睛始终盯着裴玄。
啊!
众人简直呆若木鸡,不知作何反应。
见过拿人质威胁的。
没见过用这种招数威胁的……
偏偏,还真有用!
裴老夫人是裴玄的亲娘,更是裴府如今的宝塔尖,一大把年纪了,真要被撕了衣服当场暴体,不说裴玄、裴忠两个儿子颜面尽失,裴老夫人自己也没脸活了。
在场的所有护院都得被挖掉眼珠子。
还有裴思薇。
她是裴家仅有还没出嫁的女儿,裴玄的同胞亲妹妹,今年才十六。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当众暴体啊……
这事传出去都骇人听闻!
裴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有脸出门,简直要被京里的人笑话死。
裴玄从暴怒中回过神,陡然大吼,“滚出去,全部给我滚出去!”
裴宗光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连忙说:“快出去,赶紧的……”
只要屋子里的男人都出去了,没人目睹,沈玥的威胁就不作数了。
裴玄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沈玥却冷笑,“你以为赶走裴家人就有用了?”
裴玄一僵,转头阴鸷盯着她。
她还有后手?
沈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忽然抬起头,朝上方喊道:“屋顶上的朋友,看戏看够了吗?下来帮个忙如何?”
“……”
满屋子人顿时一惊,齐刷刷抬头往上看。
裴玄更是悚然,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屋顶上有人?
然而,过了片刻,屋顶上仍然一片安静。
裴玄心里惊疑不定,以为是沈玥故弄玄虚,刚要喝斥。
沈玥继续道:“我都听到你们的喘气声了,看在裴家这出戏精彩不断的份上,帮个忙,不然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
“哐当——”巨响声!
屋顶上陡然破了个大洞,一个黑影像是被人踹了一脚,直挺挺地砸下来。
裴玄警觉往后退,目光紧盯。
黑衣人轻功极佳,即使被踹的猝不及防,也能在半空快速翻身,伴着噼里啪啦一大堆瓦片和木屑,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姿势还挺帅。
明亮的阳光从屋顶破洞照射下来,形成一束光圈,灰尘簌簌飞舞。
“混蛋,踹老子!”黑衣人站稳之后相当暴躁,朝着屋顶上怒吼,“龟孙子你给我下来!别想让我一个人背锅。”
啊?
屋内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片刻之后,屋顶破洞里又飞身而下一人,直接朝黑衣人踹去。
“蠢货。”
黑衣人闪身躲开,气的暴跳,“搞偷袭你还骂人!”
“谁让你蠢。”
两人旁若无人的斗嘴。
一屋子人眼睛瞪直的看着他们,还有人揉揉眼,以为是幻觉。
这两个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沈嫣然都被惊到了,呆呆看着他们。
裴玄一张脸铁青得可怕,眸光凌厉盯着两人。
“你们是什么人?藏身将军府,意欲何为?”
两人停下拌嘴,齐齐转头看他。
裴玄顿时一惊。
只见两人黑衣银甲,腰间系着皮质腰带,挂着一整排的短刀利刃,手腕上戴着玄铁护腕,脸上扣着一只漆黑无光的鬼面具,只露出幽幽两双眼睛。
一看就不像好人。
“啧。”黑衣人轻啧了一声,无赖地摊开手,“裴大人,你也看见了,我是被人不小心踹下来的,不关我的事。你问他。”
“你认识我?”裴玄心里越发警惕。
黑衣人耸耸肩。
另一个黑衣人明显性子更冷淡,根本没理会裴玄,而是看向了沈玥。
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上面?”
沈玥也没想到屋顶上是这样两个人,她实话实说,“我听见的。”
“?”两个黑衣人看着她。
沈玥说:“你们吸气的声音有点大,看戏看得太入神,没控制住吧?”
她一开始就听见了。
闻言,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踹了同伴一脚。
“你个蠢货!”
“这怎么能怪我,难道你没吸气吗?我不信。”
黑衣人立刻躲闪,嚷嚷不服。
“那也没你声音大。”
“不可能,我跟你一样的呼吸……”
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看着裴玄的脸色一点点铁青阴沉,却始终没动作,沈玥就觉得讽刺。
这两个黑衣人行为打扮古怪,作风又嚣张,潜入将军府连屋顶都砸穿了,明显没把裴玄放在眼里。
裴玄都能忍住不动手。
是因为这两人身手极佳,轻功、内力、拳脚都称得上一流水准。
裴玄为了冲破穴位遭到反噬,内伤一定不轻。
他敢对沈玥来硬的,不过是欺负沈玥没有内力,又是女子,体弱好欺负。
对上这两个隐隐比他强的黑衣人,裴玄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果然,有实力才有话语权。
沈玥开口道:“两位,能否先安静一下,让我和裴将军把话说完?”
两个黑衣人同时停手,又看向她,眼神别有意味。
沈玥也没在意,她嘲弄地看向裴玄,“看到了吧,你就是把裴家人全赶出去,也来不及了,还要跟我来硬的吗?”
沈嫣然立刻回神,哭着喊:“裴玄哥哥,救救我。”
两个黑衣人明显不会听裴玄的命令。
有他们在,沈玥如果真下了狠手,沈嫣然、裴老夫人和裴思薇,三个人的名节和命都保不住。
裴玄恨透了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滋味,他咬紧牙龈。
“你想怎么样?”
沈玥字字清晰,“将我的嫁妆原封不动,送回沈家,把路让开,所有下人不得阻拦,我要出府!”
“……”
裴玄犹带血痕的脸颊紧绷,鼻梁青筋若隐若现,死死盯着她。
沈玥知道他不甘心,裴玄一向高傲自负,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被迫和离,被迫妥协,被迫服软。
但那又如何?
这一局,她赢定了。
沈玥心里微酸,轻声道:“康嬷嬷,我没事的。”
康嬷嬷眼泪差点下来,看到她脖子上乌紫刺眼的勒痕,又是一惊,“小姐,你脖子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小事而已。”沈玥没有多解释,此时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康嬷嬷是她母亲沈夫人的陪嫁。
沈玥出嫁的仓促,沈夫人万分不舍又不放心,便将康嬷嬷和自己身边的护院全派了出来,给沈玥陪嫁到裴家。
沈家出事之后,沈玥不放心母亲的处境,执意要康嬷嬷把所有陪房护卫都带了回去,阿婵和阿絮两个丫鬟也跟着去了,这才导致身边无人。
这三天时间,康嬷嬷一直在沈府照顾病重昏迷的沈夫人,并不知道裴家的情况,直到裴家今天把嫁妆送回沈府,她才知道出了事。
立刻带着人赶来了。
看到沈玥抓着满头是血的裴老夫人,康嬷嬷低声问道:“小姐,这个是?”
“裴家不肯放人,我只能出此下策。”沈玥又问,“嫁妆都送回沈家了吗?”
康嬷嬷只听她短短一句话,眼睛更红了,被逼得要挟持人质才能离开裴府,可知他们小姐在裴家受了多少委屈。
老爷和几位少爷要是泉下有知,该有多心疼啊?
“都送回去了,一样不少,我叫人守着呢。”
康嬷嬷忍住眼泪,又说:“小姐抓了这么久,累了吧?我来处理,别脏了小姐的手。”
沈玥眨眨眼,任由康嬷嬷把半死不活的裴老夫人接过去。
旁边抓着裴思薇的阿婵,也交给了沈家的护院。
康嬷嬷转头看到裴家众人,脸色顿时冰冷,看裴玄的眼神更像是看仇人一样,“我们小姐承蒙你们‘照顾’了,此后再无瓜葛,将你们老夫人领回去吧。”
裴玄暗自皱眉,一摆手。
“快,快把老夫人和三小姐抬进去!”
管家连忙指挥,让几个裴府嬷嬷将裴老夫人和裴思薇接过来,匆匆抬进府。
康嬷嬷恨不得咬碎牙,但现在不是跟裴家算账的时候,夫人还在沈府里等着,先把小姐护送回去。
“小姐,我们回家。”康嬷嬷含着泪说。
阿婵、阿絮也忍不住红了眼。
沈家跟随而来的三十几名护卫,手里全都拿着护棍,看向沈玥的眼神满是心疼,“小姐,我们护送你回家。”
“夫人还在府里等你呢。”
沈玥的目光一一看过他们。
这些护卫年龄大小不一,个个身形强壮,却都带着严重的残疾。
有的少了条胳膊,有的瘸了条腿,有的瞎了只眼睛,还有的连鼻子都没了,裹着麻布,半张脸上布满刀疤。
他们身上随处可见狰狞的疤痕,甚至有人脖子上都带着刀砍过的痕迹,缺了手指的手牢牢抓着护棍,像最忠诚的护卫一样,将沈玥牢牢保护在中央。
每一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温柔的,疼惜的,忠心耿耿的。
仿佛看着自家的女儿,或是年幼的妹妹。
沈玥心底忽然发酸。
“好,我们回家。”
康嬷嬷心疼地护着沈玥,阿婵、阿絮两个丫鬟紧随其后,三十几名护卫手持护棍,犹如军阵一般,整齐有序地环护在外侧,四面八方滴水不漏。
拦路的众多百姓一时竟不敢阻拦,脑海里仿佛还回荡着沈玥的质问,神情有些复杂。
人群里有人嘀咕。
“沈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怎么养了这么一群残废下人?缺胳膊少腿的,走出来也不怕吓到人。”
康嬷嬷猛地停下脚步,愠怒看向人群,“谁说他们是残废的?站出来。”
百姓们吓了一跳,莫名其妙。
很快人群里传来一声,“本来就是残废,还不准人说啊?”
“没见过哪家高门养这种下人,丢人现眼。”
沈玥目光顿时一冷。
康嬷嬷气得发抖,“你们知道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从边关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身上的残疾和伤,都是边关杀敌留下的,都有朝廷军功在身,你们竟敢说他们是残废丢人现眼?瞎了你们的狗眼!”
人群里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百姓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伤残可怖的护卫,“他们是边关的将士?怎么可能!”
“哪有这么落魄的将士?有军功在身,还来给人当护卫?”
“你们沈府吓唬我们吧?”
京城距离边关有千里之远,行路艰难。
很多百姓一辈子都没见过边关长什么样,只在朝廷官府以及说书先生口中,听说过边关将士英勇退敌的故事。
距离带来想象,故事虚构英雄。
因此,在很多百姓心目中,能在边关杀敌的将士,个个都是文武英才,是威武不屈的铁汉子,一个眼神就能让敌人肝胆俱裂。
而每每边关大捷,军队凯旋回京的时候,他们迎接的那些军队,却确实如想象中一样威严。
但他们从未见过受伤退役的士兵,从未见过边关累累尸骨,与自己的想象不一样的,自然不相信。
康嬷嬷冷笑,“你们远离边关沙场,一辈子没走出过京城,当然不知道,边关每年战死的士兵有多少,若死在战场上,朝廷给了抚恤金也就罢了。若不幸没死,却落下终生残疾,不能留在军营,也寻不到别的活路,这样的将士才是大多数。”
“侯爷驻守边关多年,看过无数伤残士兵无家可归,为了不拖累亲人,寻死者不计其数。侯爷和夫人心慈,尽可能将一些伤残士兵送回沈家,做护卫,做下人,做杂活,至少有一条活路。”
“你们都是大燕的子民,都受过边关将士的保护,不思感恩没关系,但你们没有资格说他们丢人现眼!”
“他们身上每一处伤残,都是为大燕而留,侯爷和夫人给了他们活路,他们便誓死效忠沈家,这样的护卫,沈家还有数百人。”
康嬷嬷斩钉截铁地说:“他们每一个都心甘情愿,为沈家死,为小姐死!”
百姓们脸色微变,目瞪口呆。
三十几名伤残累累的护卫,拿着护棍,一言不发地护在沈玥周围,他们的眼神如出一撤,犹如残缺不全的狼群,保护着最后的主人。
沈家倒了,他们还活着——
小姐在,沈家就在!
裴玄眼眸微沉,这就是沈家所拥有的军心……
何等可怕。
沈玥冷笑,没说话。
胡氏以为她无话可说,顿时趾高气昂,“你父兄都死了,长房连条根都没留下,就剩你一个没用的女儿,还被人休回了家,有什么资格霸占沈家的家产?”
“今天白天我还没想到这点,差点就被你唬住了,如今想来,这座沈府大宅,你脚下的地方,还有你娘住的这处清漪院,都是我们二房的东西。你敢占着不还,信不信我把你跟你娘赶出去,让你们连沈府的门都进不了!”
李嬷嬷一听欣慰极了,夫人总算是回过味来,脑子也清醒了。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长房一个男丁都没有了,香火断绝,还有什么家产不家产的?
那都是二房的东西,里里外外都是他们的。
李嬷嬷立刻跟着帮腔,“大小姐,听明白二夫人的话了吗?现在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属于二房的,早就跟你们长房没关系了,你占着二房的家产不肯还,我们可是能报官的。”
“到时候进了衙门,可别说二夫人欺负你一个小辈,谁叫你们长房没人呢?”
沈嫣然一听不由精神了,“这么说,现在沈府都是我们的?跟沈玥没关系了?”
李嬷嬷呵呵笑,“大小姐是女儿身,没资格继承沈府家业,咱们府里只剩下二老爷和四公子,自然应该是我们的。”
四公子沈宏云,就是胡氏给沈兆良生的儿子,也是二房唯一的嫡子。
沈嫣然的亲弟弟。
沈观山三个嫡子都战死了,沈兆良成了沈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人,他的嫡子沈宏云,自然也就取代了沈玥的大哥沈鹤云,成了沈府下一代的继承人。
沈嫣然眼睛顿时亮了,“四弟成了继承人,那我岂不是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了?”
李嬷嬷噎了一下,这话问的就蠢了。
沈玥还活生生站在这呢。
她又没死,沈嫣然怎么当这个沈府大小姐?
除非沈府分家,两房彻底分做两府,沈嫣然才有可能上位。
但现在沈观山父子都没了,二房怎么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分家,把长房孤儿寡母的赶出去。
沈兆良还在朝中当官,名声和脸面还是要的。
事情做的太绝,反而让人同情长房,觉得二房行事冷血,不顾半点亲情。
李嬷嬷只当没听见沈嫣然的蠢问题,继续朝着沈玥施压。
“大小姐,你今天带人回府,把沈府的大门都给撞塌了,还口口声声说撞的是自家门。现在沈府已经是二房所有,不是你家了,你撞了二房的府门,还占着二房的家产不肯给,就是告到官府,你也不占理。”
“老奴劝你,还是识相一点,跟二夫人认个错,把家产还了。以后留在府里过日子,也该好好孝敬二夫人才是。”
胡氏听得身心舒畅,原本的怒气都消了大半,趾高气昂地看着沈玥。
“现在跪下认错,我兴许还能饶了你。”
沈玥身后,康嬷嬷和阿婵、阿絮几个人,气得浑身直哆嗦。
不少护院也气得脸庞铁青,一双双眼睛怒火高涨,攥着护棍的手都暴起了青筋。
好一个不要脸的二房!
侯爷和公子们还活着时,二房可没少沾长房的光,也是因为有长房在前面顶着,二房上下所有人,才能留在平安的京城侯府,坐享富贵太平。
不用上战场拼命,不用为前途发愁。
沈侯爷就沈兆良一个弟弟,他远在边关坐镇这些年,所有拼来的好处和奖赏,几乎都落到了二房头上。
连侯爷三个亲儿子都得靠自己打拼前程,唯独沈兆良这一脉不用。
借着武安侯的功勋,连朝廷上都没人和沈兆良作对。
他可以舒舒服服的当着二品闲官,享受荣华富贵,饮酒纳妾肆意纵/情,生一大堆庶子庶女,从来不用为任何俗事发愁。
这些,都是靠着长房的庇荫得来的。
如今,沈侯爷父子四人战死,香火无继,背负骂名。
作为亲弟弟的沈兆良,却没有一句为兄长侄儿鸣冤,更没有看过嫂子侄女一眼,反而想尽办法和兄长一家撇清关系,整日为自己奔波。
作为弟媳的胡氏更是撕破脸,公然强抢长房留下的家产,更是差点活活逼死沈夫人。
沈侯爷一家真是不值得!
多年功勋庇佑,就养出了这样一群白眼狼。
不少护院目露凶光,狠下心肠,死死盯着对面二房这群人。
只要小姐一声令下,他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二房得逞!
侯爷和公子们不在了,但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放任小姐和夫人受人欺凌,这是他们这种出身草根之人,结草衔环的报恩。
沈玥却忍不住笑了。
“呵……”
她神情透着讽刺,并没有被胡氏的话激怒,反而挑眉道:“如今的长房,哪还有什么家产?二婶是来跟我开玩笑的?”
胡氏眼睛一瞪。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的嫁妆不就是……”
话还没说完,胡氏突然脸色一变,声音戛然而止。
李嬷嬷和沈嫣然还没反应过来。
沈玥反问道:“所以,我一开始不就说了,我的嫁妆,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燕只有家产延续继承的规矩,但从来没听说过,隔房侄女的嫁妆,要给叔婶继承吧?”
胡氏骤然铁青了一张脸,李嬷嬷也如遭雷击,脸色立刻变了。
只有沈嫣然还没听明白,“什么嫁妆继承,你在说什么?”
沈玥嘲讽道:“京中人人都知道,我父兄为我准备了十里红妆,将长房所有家产都放进了嫁妆里。这是他们还在世时做出的决定,换句话来说,沈家已经没有家产,只有我的嫁妆。”
“按照大燕的律法,嫁妆乃出嫁女子的私人财产,归婆家所有,与娘家无关。”
“我与裴玄已经和离,裴家‘自愿’退还所有嫁妆,那就是我个人的东西,你们没有任何资格拿走。”
二房众人一片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沈玥无辜地摊手,用一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对脸色铁青的胡氏道:
“所以,你刚刚说了那么多,对我没用啊。”
沈玥只当没听见,继续说:“反正你和沈嫣然两情相悦,蛇鼠一窝,她人都送到你府上了,我也不拦着你们。给我和离书,我立马让位,从此互不相干。”
裴玄眼底怒火越烧越炽,深黑眸底隐隐泛出血色,一字一顿,骇人的阴冷。
“你是裴府的姨娘,没有和离的说法!”
沈玥一听眼神也冷了,“裴玄,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
锋利的斧尖微微抬起,尖头直接刺破沈嫣然的喉咙,鲜血流了下来。
“裴玄哥哥,救我——”
沈嫣然吓得浑身冰凉,动都不敢动,眼神恐惧的看着裴玄。
“拿和离书来换人,否则就给她们收尸!”沈玥声音冰冷。
“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裴玄目光凌厉地盯着她,沈玥也毫不退让,眼神直视。
空气犹如凝滞般,火药味十足。
裴玄心里再次惊讶,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她竟然不落下风,没有丝毫的动摇。
难道……她是真的想跟他和离?
就为了一个名分吗?
裴玄只觉得荒谬。
“我跟你解释过,以沈家的罪名,你如果为正妻,裴家也会被视为同党,遭到群臣与百姓攻讦。”
“那关我什么事?”沈玥冷淡地说,“我只要一份和离书。”
裴玄眉头深拧,“让你做妾,并非想羞辱你,而是以此保全你和裴家。你若觉得做姨娘委屈,我可以下令,让你与嫣然无分大小,以后平起平坐。”
沈嫣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她费尽心思的替代沈玥,不止是为了那份嫁妆,更为了一辈子把沈玥踩在脚下。
要是沈玥跟她平起平坐了,她嫁给裴玄的意义是什么?!
“裴玄哥哥……”
沈嫣然委屈的话还没来得及说。
沈玥直接拒绝,“不需要!”
裴玄眼底压抑不住的怒火再次上涨,他缓缓往前,目光逼视着她,“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已经足够退让了!”
沈玥讥讽,“这种退让你还是留给别人吧,不管是妻是妾,我都看不上。”
裴玄眼神愠怒,“没有女人不在乎名分,你闹出这么大的风波,还伤了母亲和妹妹,不就是跟我要名分吗?”
沈玥皱眉,“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再说一遍,我只要和离书,别的一切免谈!”
裴玄冰冷地说:“只要和离书为何不来找我,却要打上松鹤院?不就是为了闹大事端,想逼我退让吗?”
“我找你要你会给?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受了我父亲多少提携栽培,却不思回报,还在我父兄死后,算计他们留给我的嫁妆,与沈嫣然狼狈为奸,逼我做妾,口口声声污蔑我父兄逼迫。”
沈玥冷声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嘶!
众人惊的倒吸冷气。
她怎么敢——
竟然指着将军的鼻子骂!
裴玄俊美的面容已经阴沉到没法看了,眼里怒火沸腾,几乎要当场气炸。
沈玥骂了个爽,手臂长时间举着斧头,似有些乏力,往下沉了沉。
就在这一刻,阿婵猛地大叫。
“小姐当心!”
裴玄不知何时来到了近前,与沈玥距离不足两米,趁着她略有松懈的一刹那,他敏捷的身影犹如一头黑豹,骤然疾冲而出,五指牢牢攥住沈玥手腕,狠辣一拧。
“唔。”
沈玥痛得闷哼,手腕骨咔吧一声脱臼,霎时淤肿起来。
手指顿时脱力。
锐利的斧头直接往沈嫣然身上掉。
沈嫣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还没来得及尖叫,裴玄直接一脚将斧头踹飞出去。
“砰”一声,斧头倒飞落地。
与此同时,他攥住沈玥的手还没松,将她拽到身前,另一只手蓦然掐住她的脖子,指骨卡在她颈部的勒痕上。
刺骨的剧痛像电流一样窜过后背,霎时间,逼出了层层冷汗。
沈玥痛得眼前一黑,窒息感传来,她本能抓住裴玄的手腕。
裴玄毫不留情地掐紧她的脖子,目光狠戾,“沈玥,是我太给你脸了!让你如此胆大放肆,现在,是谁没有资格拒绝?”
“……”
沈玥说不出话,手指无力抓挠两下,脚尖几乎离地。
冷白的脸很快涨得通红发紫。
裴玄毫无心软,要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明知她脖子上勒伤严重,手指却故意掐在原来的伤痕上,伤上叠伤,痛不可挡。
他冷漠而居高临下,看着她垂死挣扎,仿佛在看一只卑微不驯的蝼蚁。
女人就应该乖巧柔顺。
像她这样不驯服、还敢反抗的女人,就该不留情的折断骨头,磨平棱角。
濒死一回不长教训?那就多来几次。
总有她怕的时候!
“小姐——”阿婵和阿絮大叫一声,朝裴玄扑过去。
裴玄看都没看,直接就是狠狠两脚。
阿婵和阿絮被踢中胸口,踉跄着摔在地上,嘴角都沁出血。
“小姐,小姐……”
两个丫鬟确实忠心,都吐血了还担心沈玥,挣扎着想爬过去。
沈嫣然满脸兴奋和惊喜,顾不上自己还被绑着,高声大喊:“裴玄哥哥,快杀了她,给我报仇!”
屋外的护院看得眼睛都直了。
裴玄脸色阴寒没有理会,直到看着沈玥快要窒息,心底的怒火才稍稍平息。
他略微松开了一些手指,给她喘/息的余地,却没有松开。
“沈玥,知道错了吗?”
沈玥脸庞充血涨红,艰难睁开眼,一抹沁血的红艳染在眸底。
裴玄并不放在眼里。
他自信沈玥那点力气,不足以从他掌中脱身。
沈玥似乎也放弃了挣扎,脚尖离地站不稳,她一只手本能地抓住裴玄手臂的衣服,无意间滑过他的肩膀。
蓦然,她泛血的眼底闪过锐利。
杀机骤现!
裴玄顿觉不妙,下意识想将她扔出去,但已经晚了。
沈玥看似无力的手指顺肩膀滑向颈部,在他猝不及防之间,找准穴位,狠狠一刺!
裴玄浑身骤僵,被一股无形的劲气封了穴,竟然不能动。
“沈玥……你会武功?!”
“咳咳咳!”
沈玥从他掌中挣脱而出,踉跄扶住桌子,捂着喉咙撕心裂肺的呛咳,纤痩肩膀颤动,几乎站不住。
裴玄全身不能动,愤怒和耻辱冲上心头。
他厉声质问:“你在民间长大,从何学会的习武点穴?为什么不说?!”
沈玥止住呛咳,抬起头,涨红的脸庞已化作清雪一般冷白。
她直接走到裴玄面前,扬起手,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巴掌。
“啪!!”
沈嫣然闻言抹了眼泪,“对,都在她手里了。”
她察言观色看着胡氏,忍不住说:“娘,我们得想想办法啊,长房虽然倒了,却把所有家产都留给了沈玥,那可是沈家百年的积蓄,我们不能便宜了那个贱人。”
胡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还要你说?要不是因为你没用,现在家产早就已经到手了!”
沈嫣然吓得缩了缩脖子,十分委屈,“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李嬷嬷生怕她再惹怒胡氏,连忙打圆场,“夫人,现在不是怪罪二小姐的时候,既然大小姐已经把嫁妆夺回来,我们是不是该另想办法?”
沈玥都已经当众和离。
原本的计划显然行不通了。
李嬷嬷深知胡氏对长房的执念,大小姐的那些嫁妆里,也有一部分沈侯爷留下的东西。
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胡氏表情凶狠,眼里闪着冷光,“沈玥不过是乡下长大,又不服管教,家产落到她手里,早晚被她败光,我这个做二婶的自然不能干看着。”
她挣开丫鬟的手,站起身下令。
“李嬷嬷,召集西院里的人,跟我去东院说道说道!”
“是。”李嬷嬷精神一震,松开沈嫣然,匆忙出去了。
不过一会功夫,西院里便浩浩荡荡聚满了人,丫鬟婆子提着灯笼,二管事带着几十名护院,手里举着火把和木棍,跟在胡氏身后,气势汹汹地穿过沈府,直奔清漪院而去。
沈嫣然也被迫夹在人群里。
她心里根本不想去,想到面对沈玥就有一种恐惧感。
但看着母亲胡氏阴沉的脸色,沈嫣然实在不敢说自己害怕,只能瑟瑟发抖地跟在人群里。
“不好了!”
“二夫人又带人过来了!”
守在清漪院门外警戒的护院,第一时间发现了远处浩浩荡荡的火光,立即提高警觉,高声朝院子里大喊。
很快,五十几名护院全聚集起来,同样举着火把,抓紧护棍,守在清漪院门口。
“小姐呢?”
“康嬷嬷已经去请了。”
两名年纪最大、头发花白的独臂护院走出来,环视众人,神情凌厉。
“所有人都听着,二夫人来者不善,在小姐没有发话之前,绝对不能让他们闯进院中,破坏夫人和小姐的院子!”
“死守院门,保护小姐!”另一名年迈护院高声大喊。
所有护院涨红了脸,高举火把,齐声大喊。
“死守院门!保护小姐!”
“死守院门!保护小姐!”
整齐划一的呐喊声直冲云天,气势惊人。
沈府暗处的角落里,数名黑衣人犹如鬼影一般,无声无息地潜伏靠近,看着沈府两方人马迅速逼近。
“在京城里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沈家还真是非同一般。”
其中一名黑衣人压低声音,“沈观山父子已死,家中仅存一个十七岁的女儿,还是半年前才回京的,这些护卫竟然也如此忠心。”
“主子让我们盯着沈府的动向,难道是预料到会有这种事?”
“主子的心思,谁能猜的到?”另一名黑衣人摇摇头,声音压得极低,“不过,主子对沈家关注已久,或许,有别的打算也不一定。”
“好好盯着吧,主子有令不许援手,就看这位沈家小姐,如何破这一局。”
院子里冲天的高喊声,动静之大,任谁都睡不下去。
沈玥猛地被惊醒,感觉脑仁突突地跳,精力还没完全补足,一种缺乏睡眠又头疼的暴躁感油然而生。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康嬷嬷和阿婵阿絮两个丫鬟,急匆匆走进来。
“小姐,不好了。”
沈玥坐起身,凌乱的头发散在肩头,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外头又出什么事了?”她语气阴恻恻地问。
康嬷嬷三人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沈玥面无表情,“我没事,是谁找事?”
康嬷嬷顾不上多问,“是二夫人来了,还带足了西院的人手,像是来者不善,护院们都在门口挡着,小姐,怎么办?”
沈玥头疼的很,睡眠不够加上精气亏损,让她心情止不住的暴躁,整个人气压都很低。
以往这种时候,有经验的早就躲她八百米远,生怕触霉头。
沈玥烦躁地揉着眉心,本想说“管她去死”,但看着康嬷嬷和两个丫鬟惴惴不安的表情,想到外头忠心耿耿的护院,他们都在等着她做主。
“……”
沈玥深吸一口气,压住了情绪,冷冰冰的说:
“让她等着!”
如今的清漪院,小姐的话就是铁律。
说让胡氏等着,任凭她带了多少人、气势有多凶狠,愣是进不了院门一步。
五十几名护院排成了数重人墙,前方棍棒直指,架着门板拆下做成的盾牌,在火把的光亮下,摆出了军中架势,封住院门,寸步不让。
对面的胡氏被丫鬟婆子簇拥,身边同样围满了几十名护院,手里紧紧抓着护棍,怒视前方,气势凛然。
双方大有楚河汉界,一触即发的危机感。
按照侯府的规格,护院最多不过百余人,此时已经全部到场,个个棍棒在手,一句话不投机,就有可能爆发冲突。
在京城这种天子脚下,高门大户里发生群斗,百人互殴,这可不是件小事。
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藏在暗中注视的数名黑衣人都纷纷精神紧绷,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两方人,暗自陷入纠结。
这要是真打起来……他们是管还是不管?
要报官吗?还是就这么看着?
胡氏被下人挡在了院门外,迟迟不见沈玥的身影,脸色十分难看。
“给我把路让开,让沈玥出来!”
两名年迈的护院站在最前方,寸步不让,“小姐有令,请二夫人在门口等着,不得擅闯。”
“反了你们!”胡氏气得发抖,“一群狗都不如的肮脏东西,也敢拦我的路,再不让开,别怪我……”
“小姐到。”话未说完,康嬷嬷的声音响起。
围在院门口的护院们立刻往两侧退开,一条笔直的通道中,沈玥身后跟着丫鬟,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裴玄浑身无法动弹,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俊脸上瞬间红出五指印。
他漆黑的眼里几乎喷火。
“沈玥——!!”
沈玥反手又是一巴掌,扇红了他另外半张脸,仍然不解气。她转身抄起桌上茶壶,狠狠不留情地砸在裴玄头上。
砰!
茶壶当头四分五裂,碎片划伤了裴玄的额头脸颊,茶水茶叶淋了他一头一脸。
他惊痛得瞳孔震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
“这是我还给你的!”
沈玥蓦然一把掐住他的喉咙,五指卡紧他的喉结,嘶哑的声音犹如寒冰,杀机涌现。
“裴玄,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啊……”
角落里的裴卫氏吓得尖叫,又惊恐捂住嘴,浑身发颤。
这骤然反转的一幕,让丫鬟们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原本满脸喜色的沈嫣然整个僵住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
门外的护院看得傻眼,呆若木鸡。
裴玄死死瞪着她,额头划伤的血迹混着茶水流淌下来,衬得他眉眼冷戾,俊美的脸庞一寸寸涨红,眼白里泛起血丝。
“你敢……试试……看!”
裴玄从喉咙里生生挤出音调,眼神宛若噬人。
沈玥手上力气不足,却精通人/体构造。
她猛地扼紧手指。
呃!
裴玄顿时尝到了和她刚才一样的窒息滋味,喉咙火烧般刺痛,眼前骤然发黑。
无法挣扎,无法抵抗。
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裴玄从未落到如此耻辱的境地,竟然被自己轻视的女人压制。
强烈的屈辱感下,哪怕身体不能动,他浑身的血液也如火烧般沸腾,额角青筋狰狞跳动。
沈玥,你给我等着——!
他狠戾的眼神有一种自尊心受挫的狂怒。
“故意听不懂人话,激怒我,然后趁我情绪波动松懈时,出手控制我。你的武功和力气都在我之上,所以你很自负的认为,只要你出手,我便如蝼蚁般难逃。”
沈玥直视着他赤红的眼眸,五指缓缓收紧,红唇森然,“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的松懈,不是在引你上钩?”
裴玄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看着她。
她是故意的?!
“兵法言,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沈玥幽冷地道:“我尚未恢复,身上带伤,正面交手毫无胜算,唯有你主动靠近,且放松警惕时,我才有一击制胜的机会。不拿下你,裴府与我而言,就不算真正安全,我又怎么可能松懈?”
裴玄和这府里所有人都不同,沈玥一开始就清晰知道,自己打不过他。
挟持裴老夫人、裴思薇和沈嫣然,只是第一步。
裴玄未必会受她威胁。
万一他心狠手辣,不顾人质直接动手,她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横竖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沈玥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裴玄,她需要一个让裴玄主动靠近的机会。
其他人不过是棋子。
裴玄心里从未如此难堪过,自以为胜券在握,其实早就落入了别人的陷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惹人发笑。
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向一个女人认输。
即使濒临窒息,裴玄的眼神也如狼一样凶狠,他料定了沈玥不会杀死他。
这个女人看似疯狂,实则精明又狡诈。
所有行为都是为目的铺路。
这样的人,不会自寻死路!
沈玥也看出了裴玄的心思,她冷笑,“你们母子差点杀了我两次,你竟然还觉得我不会杀你?”
她手指缓缓收紧,卡着裴玄的脖子,修剪圆润的指甲刺破皮肉,殷红的血顺着裴玄的脖颈慢慢往下流。
裴玄冷峻的脸庞已经涨成了紫黑色,额头青筋鼓胀,仿佛要破皮而出。
窒息感达到了极致——
他也撑不住凶狠的神色了,目光狰狞地瞪着沈玥,看到她眼里清晰冰冷的杀意。
那一瞬间,心里的笃定被击碎了。
裴玄猛然意识到,他实在不该激怒沈玥。
这女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的生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说杀,可能就真的杀了!
即使她要为此付出代价,可对于死人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裴玄的喉咙咯吱作响,骨骼将断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哪怕是在战场上,他也从未离死亡如此接近。
她差点被勒死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
“放……开!”
裴玄从渗血的喉咙底艰难挤出两个字,浑身内功沸腾,疯狂冲击着封堵的穴位。
“没用的。”沈玥冷冷地说。
“我封住的穴,不知窍门乱冲,只会反噬五脏,自绝而死。”
话音刚落。
裴玄额头青筋蓦地突起,窒息的喉咙里止不住地涌出鲜血,顺着下巴流到沈玥手上。
沈嫣然惊骇地看着,在地上挣扎大喊。
“沈玥,他吐血了你没看见吗!裴玄是朝廷从三品将军,你要是杀了他,沈家剩下的人都要陪葬,你快放手啊!”
沈玥冷笑,“让我放手?你求我啊。”
裴玄绝无可能开口求饶。
他丢不起这个脸。
沈嫣然心惊肉跳,顿时朝门外大叫,“你们是死人吗!快救人啊——!!”
她是真的害怕了。
皇上并没有因为沈家长房的过错,牵连沈氏全族,二房和其他族人尚且能够保存。
但如果沈玥杀了裴玄,谋杀亲夫,以及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她一条命都不够赔。
到时候沈夫人、沈家二房,乃至沈氏所有族人,都会被她连累。
裴府护院反应过来,立刻要冲进去。
“谁敢进来,他就死!”
沈玥冷声道。
所有护院顿时僵住,不敢进屋。
“你们是傻子吗!不进来一样死,快救人啊——!!”
沈嫣然简直要被气吐血。
护院们正犹豫不决时。
阿婵和阿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抓起地上的斧头,直指门口。
“都不准动,退回去!”
又是斧头。
护院们直接怂了,连连后退。
沈嫣然眼睁睁看着机会错过,崩溃地尖叫,“沈玥!你自己不想活,不要把我拖下水!你娘还在沈府病着,沈氏全族两百余人,难道要我们一起死吗?你对得起沈家列祖列宗吗?算我求你了,你快收手啊……”
沈嫣然说着说着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比乞丐还惨。
与此同时,松鹤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裴老夫人笑着坐在椅子上,拉着沈嫣然的手,“嫣然,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有你照顾玄儿,娘就放心了。”
裴思薇讨巧卖乖地笑道:“嫣然姐姐美丽又大方,二哥爱慕好多年,终于可以娶回家,晚上做梦都会笑醒了。”
“不许胡说!”沈嫣然脸颊绯红,微带羞色,却也落落大方。
“我既然嫁给了阿玄,以后就是他的妻子,自然会好生照顾他,伯母不用担心。”
裴老夫人嗔怪,“还叫伯母呢?”
沈嫣然脸颊更羞,“娘……”
“好,好孩子。”裴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满意极了。
这才是京城锦绣地里养大的千金小姐,不像那个沈玥,从小在民间长大,一身小家子气,看着就碍眼。
裴老夫人招招手,婢女将一本烫金册子拿过来。
“这是沈玥进门时带来的嫁妆单子,现在是你的了。”
沈嫣然连忙推辞,“姐姐的嫁妆,进了裴府就是裴家的,我怎么好拿呢?”
裴老夫人听得心里满意,硬把嫁妆册交给她。
“好孩子,你是替沈玥进门的,本就受了委屈,这嫁妆自然算是你的,快收下!”
裴思薇嫉妒地说:“就是,沈玥不过是个乡下养大的贱人,哪配有这么丰厚的嫁妆?嫣然姐姐你拿着,才叫名正言顺。”
沈嫣然又推辞几句,这才收了下来。
她语气带着怜悯,“姐姐虽是在民间长大,也是我大伯的血脉,她能认祖归宗,我很高兴。只是没想到,姐姐命不好,回京才半年,大伯和几位堂兄就出事了。”
沈观山为了沈玥这唯一的女儿,把侯府百年积蓄都掏空了,全做了沈玥的陪嫁。
虽然那些积蓄本就是长房的,二房管不着。
但沈嫣然心里还是恨!
如果沈玥没回来,她就是侯府嫡系唯一的女儿,长房的积蓄也该是她的嫁妆,如今却落到沈玥头上。
这不是沈玥抢了她的吗?
而且,沈玥是沈观山的亲女儿,一回京,就把她这个隔房侄女的身价压了下去。
她本可以嫁进皇家,成为某位皇子,或宗室世子的正妃。
如今却只能退而求其次,当一个小小的将军夫人。
沈嫣然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细白手指无声掐紧了嫁妆册子,心里怨恨又不甘。
好在,裴玄对她深情,她替了沈玥的位置,不算太亏。
更重要的是,她还能让沈玥做一个无名贱妾,终生被她踩在脚下,才算出了口恶气。
裴思薇幸灾乐祸地说:“她何止命不好?要我说,沈玥就是个煞星,一回来父兄就死无全尸,不是被她克死的是什么?”
一旁没说话的裴家长嫂卫氏,闻言蹙眉道:“别说的这么难听,死者为大。”
“事实就是这样,我说错了吗!”
裴思薇理直气壮,大声说:“沈家就是被沈玥克的,沈观山父子也是死得活该,谁让他们非要把沈玥接回来?”
就在这时,房门砰一声撞开。
两个守在门口的嬷嬷像麻袋一样飞进来,重重撞在屋中央的香炉上,哎哟惨叫。
屋内众人都吓坏了。
裴老夫人连忙站起身,“怎么回事?”
“夫人!夫人她……”嬷嬷摔得满头是血,声音惊恐结巴。
“嫣然姐姐在这里,你喊谁是夫人!”裴思薇腾地站了起来,怒声喝斥。
嬷嬷恐惧的浑身哆嗦,话都说不通畅。
另一个嬷嬷已经摔晕过去了。
裴思薇气急败坏,恨不得踹她一脚,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一扭头,瞬间愣住。
“……沈玥?”
沈玥拎着一根血迹斑斑的棍子,走进了屋。
阿婵举着斧头跟在她身后,目光警惕,倒退着走。
阿絮更是举着木柴,清秀的小脸凶气十足,挥舞着威胁后方,“都给我退远点的,不许靠近,不然砍你们!”
后方,七八个护院抓着棍子,心惊胆战跟着,不敢靠近,也不敢退。
“三小姐快跑!!”
隔着房门看到呆愣的裴思薇,护院大叫,“快带老夫人跑啊!!”
裴思薇都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玥已经快速扫过屋内众人,看到了裴老夫人、裴思薇,裴卫氏,以及一身新衣精心打扮的沈嫣然。
人都齐了。
沈玥看向裴思薇,问了一句。
“刚才是你说,我父兄死得活该吗?”
裴思薇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下意识回了一句:“是我说的又怎么样!”
“哦,这样。”
沈玥眼眸微眯,反手一棍子抽向她的嘴。
砰!
长棍带着厉风,狠狠抽在裴思薇的嘴巴上。
裴思薇顿时惨叫,一口血喷出来,踉跄往后摔。
“薇儿!”裴老夫人骇然一吓,立刻扑过来。
沈嫣然赶紧后退,生怕沾上血。
裴老夫人一把接住了裴思薇,被她撞的跌在地上,差点闪了腰,气得狰狞咆哮。
“沈玥!!!你竟然敢伤害薇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完,裴老夫人焦急关心女儿。
“薇儿,你怎么样?快让娘看看……”
手一拉,怀里的裴思薇软绵绵地歪倒,露出半张血糊糊的半张脸。
“嘶!”
满屋子人倒抽冷气。
裴思薇整个下巴都被打歪,牙齿碎了七八颗,血糊了半张脸,痛得昏死过去。
“狗嘴里吐不出人话,活该被打。”
沈玥说着,看向旁边目露惊恐的沈嫣然,她手里拿着一本眼熟的嫁妆册子。
沈嫣然下意识把册子藏在身后。
“姐姐,你疯了吗?竟然把三妹打成这样,裴玄哥哥不会饶了你的!”她色厉内荏的威胁,“你赶紧放下棍子,跟娘认错……”
“这么快就改口叫娘,急着抢我的嫁妆啊?”
沈玥讥诮地勾唇,“我要是再晚来一点,骨头都能叫你啃干净了。”
沈嫣然涨红了脸,“我没有!这是娘自愿给我的!”
“你当我傻啊。”沈玥扬眉,手中棍子一抬,染血的棍尖几乎指到她鼻尖上。
“识相一点,自己拿出来,别叫我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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