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兰稚齐晏清的其他类型小说《娇妾乖又媚,侯爷温柔宠兰稚齐晏清》,由网络作家“且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女兰稚,见过各位贵人。”兰稚独自站在亭外的日头下,贵人们则坐在飘着缕缕熏香的凉亭内,倚着软凳,挨着屏风,像瞧见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物件一般,毫不避讳地依次打量着她,有嘲笑,轻蔑,厌嫌,还有几分妒忌......“怎么还把脸给遮上了?”景国公家那位儿媳聂氏,好奇询问。“烂了脸了,怕吓着人。”兰锦慧斜倚在主位的贵妃榻上,拨弄着面前硕大葡萄,抢着替她答了话。听兰锦慧这样一说,周围这几个还松了口气。聂氏虚情假意地同情:“诶,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段。”“兰家妹子,你别站在那啊,咱们寻个乐子玩一玩,也好熟悉熟悉。”有人提议。“投壶,投壶如何?”聂氏一拍扇子,询问着身边人。“投壶好啊。”兰锦慧笑着坐正身子,给孙姑姑使了个眼色:“让兰稚举着箭筒,站远些...
《娇妾乖又媚,侯爷温柔宠兰稚齐晏清》精彩片段
“小女兰稚,见过各位贵人。”
兰稚独自站在亭外的日头下,贵人们则坐在飘着缕缕熏香的凉亭内,倚着软凳,挨着屏风,像瞧见了什么新鲜的玩意儿物件一般,毫不避讳地依次打量着她,有嘲笑,轻蔑,厌嫌,还有几分妒忌......
“怎么还把脸给遮上了?”景国公家那位儿媳聂氏,好奇询问。
“烂了脸了,怕吓着人。”
兰锦慧斜倚在主位的贵妃榻上,拨弄着面前硕大葡萄,抢着替她答了话。
听兰锦慧这样一说,周围这几个还松了口气。
聂氏虚情假意地同情:“诶,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段。”
“兰家妹子,你别站在那啊,咱们寻个乐子玩一玩,也好熟悉熟悉。”有人提议。
“投壶,投壶如何?”
聂氏一拍扇子,询问着身边人。
“投壶好啊。”
兰锦慧笑着坐正身子,给孙姑姑使了个眼色:“让兰稚举着箭筒,站远些,上下都瞧着,不然岂非白搭了这样一身衣裳。”
聂氏是有意想借为难兰稚,来打压兰锦慧,兰锦慧心中怄气,索性主动以羞辱兰稚来抬高自己的身份,故意扬声道:“这人啊,生来就是命,有人天生高贵,有人生来下贱,可不是攀附了谁,就能改了这身份的。”
兰锦慧指桑骂槐的意思,聂氏不是听不出来,可面上总得过去,只能作了糊涂,忍了这口气。
兰稚知道,隔着自己背后的山石上面,就是男人们相聚之所,那里地界高,无论饮酒作赋,还是谈资论调,皆不会被人扰,最重要的,是随时能看到下方的女子们......
“兰家妹子,你站远些。”
“诶诶诶,不行,近点近点!”
“兰稚是吧,你把那些软箭捡过来,快着些。”
在所有人眼里,兰稚不过是个比自家丫鬟还不如的指使下人,是用来取乐,羞辱兰锦慧的工具。
兰锦慧最是要面子的,兰稚被人指来指去,丢的也是她的脸,可她又实在不想护着兰稚,心中火气越压越多,投壶时更是每丢一下,都狠狠往兰稚的头上砸,根本不瞄她举在头顶的箭筒。
有人笑兰锦慧一次不中,兰锦慧越急着想证明,就越是瞄不准,气得她直接将一把箭都丢了兰稚满身:“你怎么举筒的!”
“长姐恕罪,都是兰稚不好!”
兰稚双手举得久了,双臂酸胀,手跟着身子一起发抖,一点也看不出是故意躲她箭的样子。
见她吓得跪在了地上,一副胆战心惊的可怜相,几个女眷与她本没过节,也有人生了同情:“算了算了,人家站了这许久,许是累了,咱们换个旁的玩吧。”
兰锦慧投壶一向厉害,今日中了邪,竟一发不中,反倒让平日里不起眼的几个蹄子占了上风,后宅女子最爱争这些,失意被嘲的她,岂能甘心?
“算了,你既累了,就换个别的吧。”
兰锦慧冷着脸,露出一抹不怀好意地笑:“姐妹们还不知道吧,我这妹妹的娘可厉害着呢......”
兰稚虽早有准备,可心里还是兀然紧了下。
“听说从前是做伶人的,模样好,身段妙,不仅能唱曲儿,还会杂耍,迷得方圆三五里的爷们儿神魂颠倒,就连我那老实的爹,也没逃得过人家的手段。”
兰锦慧也是气极了,这般把自己的家丑往外摆,旁边人听了,喝茶的喝茶,扶髻的扶髻,谁也没多置喙。
“我瞧着,不如就叫她给姐妹们扮上一段儿,咱们也遥顾一下当年男人们的曲坊之乐?”
兰锦慧轻摇着扇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兰稚笑:“随便来点什么,唱唱曲儿,跳个舞,对了,你娘不是会杂耍吗,女承母业,你也定学了不少,都是自家姐妹,没有外人,你给咱们来上一段瞧瞧,演得好了,大家伙可都有赏赐呢。”
聂氏没说话,而是手肘暗碰了下身边人,两人相视,意味深长地笑了。
叫姑娘当众唱曲起舞,这是妓馆里最下贱的歌舞妓才会应的事,但凡是有点身份的使唤丫头,都不会被人这般要求。
“遵命。”
兰稚埋着头,深深吸了口气,憋着鼻腔里的酸涩,不准眼泪往外掉,不重要,这都不重要,她只要结果!
山石上,听到下面隐有笑声,饮了几杯酒的齐宴清被人拉着出来透气,几个男子说话间,无意中往下瞧了两眼,有人意外:“你们瞧,下面有个姑娘在当靶子。”
齐宴清本未介意,谁知往下一看,瞳仁就时颤缩了下。
是兰稚。
下面女眷笑得开心,玩得尽兴,而那傻丫头正被人呼来喝去,使唤在太阳底下捧壶,由着软箭一根接一根往脸上砸,也乖乖站在那不反抗......
这一刻,齐宴清好像忽然明白了,兰稚为何怎么也不肯承认先前的事,因为一旦事发,侯府问责,兰家抛弃,她是被人破了身的姑娘,不容于世,无人庇护,便只有死路一条。
“想什么呢?”
有人拍了一把正满面严肃,莫名出神的齐宴清:“你家几时有这样好看的姑娘,瞧瞧那小腰,啧啧啧......”
“只可惜蒙着脸,瞧不清样貌。”
“这有什么,熄了灯,嘿嘿,还不是......”
“当着我的面,谈论我侯府的姑娘,我看二位是真醉了。”齐宴清打断了那两人的话,语气阴沉不悦。
齐宴清眼下正得圣眷,今日又是他家大宴,被这样一说,也都清醒了不少,连连拱手赔不是:“随口一谈,齐兄莫怪,我等并无冒犯之意。”
“以后这些龌龊的话,别拿到我跟前来说。”齐宴清没怪,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身后两人吃了瘪,匆匆寻个借口回了,唯有齐宴清站在凭台处,迟迟未动。
假山下,日渐西斜。
兰稚倘装好性子,不仅应了要以舞取乐众人,还别出心裁,想了个新花样——
拿着宽口高足酒盏在地上摆成整齐的一排,里面分别倒入不同高度水,再将脚踝系上铃铛,盏上起舞,风吹铃动,以不同的力度踩踏,便会有不同的音律乐声,或欢快,或悠扬,皆如抚琴吹笛般动听悦耳,一人足以边舞边奏乐。
亭内女子看得呆住了,是要多厉害的功底,多轻盈的身姿,才能在盛水的盏上作舞,既不能把瓷踩碎,还要控制鼓点,边踩出乐声,边展示舞姿?
但兰稚做到了。
斜阳垂落时,她那绝美轻盈的舞姿,被金黄的日影洒在壁上,踩击的乐声伴着清脆的银铃,随着渐渐起势的风飘忽直上,传入假山顶的厅阁。
一个,两个,三个......到后来,里面所有的男子,都被这若有若无的乐声引了出来,纷纷围在上方,向下投去诧异的目光......
熄了屋内最后一盏灯烛,兰稚摸黑褪去衣裙,仅留了贴身的里衣候在榻上,心头惴惴不安。
不多时,齐晏清来了,轻车熟路地摸到榻边,照常解袍脱靴。
第一次和陌生男人独处一室。
整个过程中,兰稚不敢乱动,更不敢说话,掌心不知不觉渗满了汗,她试图控制自己的紧张,可内心却狂跳不止。
“夫人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齐宴清坐了下来,紧挨着她的身子问。
冷冽的松香混着浓重的酒气迎面袭来,兰稚被碰到的一瞬间,全身都绷紧了,她不敢开口,生怕他被发现自己并不是兰锦慧,只慌忙摇了摇头。
齐宴清还当她是心情不好,想要瞧瞧她的神色,才发现屋内竟一盏灯烛都没点。
“为何不点灯?”
齐晏清欲将榻边几上的灯烛燃起。
“别!”
兰稚一惊,赶紧抓过齐晏清的手,由于慌乱,力气过了几分,竟将齐晏清整个人都拉到了身前。
黑暗中,嗅着拂面的酒气,兰稚自知他被灌了不少的酒,此刻醉意正浓,只需稍稍一撩拨,便可成事。
“夫人今日是怎么了?”
兰稚喉咙紧涩,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而是把心一横,颤颤伸手环去他腰后,笨拙地为他宽衣解带。
齐晏清没拒绝,却也没迎合。
因是第一次的缘故,又过于紧张,手上生疏的兰稚半晌也没解好。
齐宴清不知是否察觉到,她笨手笨脚的异样,兴致不高:“若是累了的话......”
听这话茬,兰稚生怕他把自己推掉,一时羞急,也不管什么衣裳了,直凭着感觉,捧住他的脸,用生涩羞怯的吻,将他那后半句堵了回去。
兰稚能感受到他身体上传来的信号,是明显的意外,除此之外,他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她这才稍稍放松些,手上的动作也更大胆了......
面对如此露骨的撩拨,齐宴清终是没耐的住,三两下便扯去衣衫,顺着她温热凌乱的呼吸吻了上来,一手将她压倒在榻上,一手轻而易举地剥掉与她之间的最后一层隔阂......
好容易捱到事了,齐晏清转身睡了,兰稚拖着酸痛的身子,艰难从榻上爬起,屏着呼吸,拾了衣物,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去。
屋子前后的下人都被打发干净了,兰稚关上门的一刻,孙姑姑和披着厚重斗篷的嫡姐正立在廊下,险些把她的魂儿都给吓丢了。
“长姐!”
兰稚赶紧跪在兰锦慧面前,身上有些打抖。
兰锦慧凝着脚下的她许久,那张青白的脸已然快没了血色:“把她带下去关好。”
说罢,兰锦慧才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来,重重甩在她脸上,露出那件同她别无两样的里衣,悄悄推门进了屋内。
洗过身子,兰稚跟着孙姑姑,和负责看管她的兰家陪嫁丫鬟小汐,一同抄小路往回走,历经刚刚的一番云雨,步子难免有些不稳,走得也慢,倒是惹了孙姑姑不悦。
“快着点吧,再磨蹭一会儿天都亮了,叫人瞧见了你不要命了?”
“是......”兰稚提着衣摆,勉强跟上。
“别以为爬了大公子的床,你就是真的少夫人了,不过是借你的肚子用用,自己几斤几两得拎的清。”
孙姑姑继续警告:“白日里无事,你就待在房内,万不可随意出来走动,想来大夫人也同你说过此事的紧要,若出了岔子,不单单是你们母女,整个兰家都得遭殃。”
“兰稚明白。”
兰稚恭顺地行了个礼,是时夜深,孙姑姑怕闹出动静,也未多言,将她锁进了偏房。
从刚刚炙热交缠的床榻,到眼前这冰凉糙制的竹席,兰稚的心也跟着一寸寸冷了下来......
她自幼与母亲幼妹相依为命,继父早亡,日子过得清苦。
两月前,素未谋面的生父出现,将她们母女接回了兰家。
兰稚还记得收拾东西的那天晚上,阿娘高兴地直抹眼泪,说熬了十六年,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不想回到兰家后的第一日,阿娘和妹妹就被软禁了起来,她则被叫去了兰家主母屋内,训了一整夜的话......
原来兰家嫡女嫁入这侯府已有两年,肚子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眼看婆母和侯府宗亲,一房又一房地往齐宴清院里塞妾室,嫡姐哪能坐得住?回了娘家寻郎中一诊,才知她日前生病伤了身,很难再有孕。
大夫人生怕丢了侯府这门亲事,这才想了个替孕的法子。
而这最好的人选,就是兰稚。
她与兰锦慧模样相似,特别是那眉眼间,简直如出一辙,加上她的身份乃外室私生女,见过她的人不多,只要做得隐蔽些,不会有人发现。
兰稚虽知身份卑微,却也是个清白姑娘,一听完大夫人的吩咐,哪肯答应?甚至为断大夫人的念头,还寻了短见。
可她非但没死成,还生生遭了半个月的毒打,更被大夫人以生母幼妹的性命相挟,要把不过十岁的筝儿卖去暗娼馆子,看着同样被折磨到不成样子的阿娘和妹妹,兰稚应了。
起先,她天真地认为,只要顺应了大夫人的意思,帮长姐生下孩子,兰家就会放过她们母女。
某次意外偷听墙角,得知大夫人去母留子的意图,兰稚便知道,一切不过是哄骗她听话的谎言罢了。
一旦她产子,自己和阿娘还有妹妹的性命,他们定不会留!可若不顺从,也只有死路一条。
慎重思虑后,她不再反抗,开始乖乖地学习兰锦慧的一举一动,模仿她的动作,音色,容妆,就连身上的痣也要一模一样,她学的很快,不过月余便已有模有样,就连她那父亲乍见时,都险些没分清二人。
而后,她被大夫人扮成丫鬟,连夜与兰锦慧一同回了侯府。
这一晚,说到底是她和齐宴清的第一次,没有任何快感,只有生涩的疼痛与屈辱的麻木,但她必须忍耐,因为在她的计划里,齐宴清是她唯一翻身的机会!
初春多雨,夜里云低。
忽而没兆头地滚了几声闷雷,骇得人不禁一凛,唯有齐宴清纹丝未动。
兰稚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脸色,委屈拖声:“许是下人们不知里面有人,顺手就锁了,姐夫息怒,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给府上添麻烦,姐夫要怪就怪我,万万不要怪罪长姐和下人,这烧坏的物件和修缮的钱,我会想法子还给姐夫的。”
兰稚越说越愧疚,眼泪吧嗒吧嗒地往手心里掉。
兰稚这几句话,令跪在旁边的兰锦慧,险些惊掉下巴,甚至没忍住几番斜眼看向她,却见她言辞真挚恳切,半点没有撒谎的迹象,倒像是早就编排好了的。
“是这样么?”
齐宴清骤然转向兰锦慧,那目光似在她脖颈上,生生架了一把刀。
兰锦慧紧张的口水吞了又吞,才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是......是这样......”
四下安静的吓人。
齐宴清没说话,周围的人自是大气儿不敢出一句,兰锦慧也捏着手心,咬紧了后槽牙,不敢多言其它,无声的压迫感,笼罩着在场的每个人。
直待那边的火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零碎收尾与善后的事宜后,齐宴清才稍稍舒开眉结,寻常无事般朝兰锦慧伸出手:“夫人腿上有伤,怎的还跪下了?”
“夫君,我......”
兰锦慧见齐宴清的态度稍有缓和,试图安抚解释,却被齐宴清阻了回去:“天晚了,夫人先回去休息。”
“可......”
“听话,先回去。”
齐宴清抬了下唇角,明明是安抚的笑意,却让兰锦慧寒毛乍立,只能不情不愿道:“是......”
“姐夫!”
兰稚还跪在边上,壮着胆子唤了一句。
齐宴清回头看她,她才道:“长姐定被吓到了,今晚我能去陪陪长姐吗?”
齐宴清想了想,回手当众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留意到她脚踝上被砸破的伤,蹙眉问:“伤到了怎么不说?”
兰稚下意识看了一眼兰锦慧铁青的脸色,规矩埋头:“小伤而已,不敢牢姐夫操心。我......我可以去陪长姐了吗?”
齐宴清伸出长指,用指腹在她的满面尘灰上,轻轻揩了一下,好脾气地温声:“自然可以。”
兰稚脸一红,赶紧把脸扭开,生怕这层灰被擦掉,被他认出来似的。
而这如此暧昧的一幕,被候在旁边的兰锦慧尽收眼底,面上平静无波澜,但藏于袖口里的手,早已暗握成拳,连帕子都要扯碎了。
一路无言,兰稚跟着兰锦慧刚回寻芳阁,就听有人急慌慌地传信,称大公子以孙姑姑夜半惊扰少夫人休息为由,下令罚了二十板子,正行刑呢。
兰锦慧坐在榻上,听着外面孙姑姑哀嚎不断,心如火烧,但她比谁都清楚齐宴清的脾气,再着急,也不敢违抗。
“出去,都出去!”
兰锦慧只能使劲儿往地上丢枕头,以此撒气,且赶走了满屋的下人,下令关紧门窗。
面对她的怒视,兰稚行若无事,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亲手奉给她:“长姐消消气。”
兰锦慧哪肯接,打翻了杯盏不算,还习惯性地抬手就要打人。
却不想这一次,竟被兰稚稳稳地接住了。
兰锦慧诧异地瞪着兰稚,根本没想到她非但敢躲,还敢抓了自己的手?
“长姐想打我可以,只是我要提醒长姐一句......”
兰稚沉寂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似淬了冰:“万一我脸上有伤被姐夫瞧见,他会不高兴的。”
“贱人!贱人!你放开我!看我不杀了你!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娘跟你妹妹的贱命,是不想要了!!”
兰锦慧气急败坏地扭动着胳膊,却因腿伤,动不得身子,只能由着她抓。
兰稚原本漠然的眸子,听到这话,眼底顿时似有隐火在滚:“不出所料的话,姐夫对你我必然生了疑,自会派人去家中打探虚实,若长姐这个时候派人出府做事,亦或是我阿娘和妹妹出了什么差池,恐怕姐夫也不是傻子,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长姐了。”
“你......你敢威胁我?”
兰稚的沉默,已然给出了答案。
“做梦!”
兰稚见她态度强硬,蓦然笑了:“那便恭祝长姐万事顺遂,早日得偿所愿。”
“站住!”
兰锦慧还是怕了,一把抓住她的衣衫:“兰稚,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害死全家不成?我告诉你,若此事败露,我乃兰家嫡女,最多不过和离了事,而你,败坏侯府声誉,你觉得侯爷和侯夫人,会放过你吗?”
“我不想干什么。”
兰稚缓缓回身,第一次这样毫不退缩地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只想要我阿娘和妹妹活着。”
兰锦慧看着那陡然坚毅的眼神,忽然变得极其陌生,与先前那个伏低做小,胆怯好欺负的私生女,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为何,兰锦慧的心中竟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忐忑来,她居然......怕了......
“就......只是这样?”兰锦慧颤声质疑。
“是。”
兰稚坚声:“只要阿娘和小妹相安无事,我自有法子帮长姐瞒过姐夫,保住你主母正妻之位。”
兰锦慧瞥了她一眼,满目不屑:“就凭你?夫君没那么好骗,只需明日见了你,先前的事他必定有所怀疑,你我皆脱不了干系!还有,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刚刚是我为长姐解的围。若非如此,长姐以为此时此刻,您还能好好坐在这么?”
兰稚早已拿稳,凝眸反问:“况且见了又怎样?只要我不承认,谁也没有证据。”
兰锦慧一时哑口无言,刚刚的确以为兰稚心怀恨意,必定将自己所谋之事和盘托出,现下看来,为今之计,也只有先稳住她再做打算了。
这一晚,谁也没有真的睡着。
兰稚不是没想过会死在这场火里,可相比于这样身不由己,屈辱般的活着,她宁愿死得痛快些,好在她豁出去以命相搏,结果也是尽在掌控之中。
也是这一晚,兰稚第一次可以躺在柔软宽敞的榻上休息,她暗暗发誓,与其终日提心吊胆,要把全部的身家性命捏在别人手里,不如做那掌控他人命运之人,再不受任何威胁!
一早,小汐看着桌上那食盒,有些好奇,打开来看,里面的汤已经冷了,似原封未动。
“姑娘,这是......”
“倒了吧。”
兰稚看都懒得看一眼,转头问:“小汐,有件事你能不能帮我?”
兰稚将小汐拉到背人处,慎重道:“昨日我估算了一下,从他们关押我小妹的地方,到侯府,需要半盏茶的路程,只要在这个距离之内,以侯府为圆心,便能找出可疑之处。”
“可就算找到了,这么多地方,怎么确定啊?”小汐疑惑。
“这个不难,侯府地处贵界,并非市集混杂之处,半盏茶路程之内,能藏人的地方不多,想来至多不过是些茶馆,衣料首饰铺子,常出入的也都是贵人,只要缩小了范围和目标,我另有法子。”兰稚笃定分析。
小汐想了想,缓缓点头:“有道理,不过奴婢不负责采买,出门的机会也不多,这事还得找个男丁来做,刚好门房的阿春与奴婢有些私交,奴婢叫他帮忙!”
“可以吗?”兰稚谨慎问。
小心笑道:“放心,阿春对奴婢言听计从,奴婢定叫他管严了嘴!”
“好,小汐,麻烦你了。”兰稚拉着小汐道。
今日齐宴清参朝,不在侯府,府上甚是平静。
可兰稚总觉得这平静之中,似有暗潮汹涌,小时候常听隔壁卖鱼的爷爷说,出海捕鱼时,暴风雨来临前夕,海面总是格外的风平浪静。
园子外的垂廊下,少有下人经过,孙姑姑掌好了眼,将附近要路过的丫头都撵远了,兰锦慧才低调地走进了亭中。
“锦慧?怎么才过来,害我好等。”
男人看见兰锦慧,眼前一亮,赶紧起身去扶。
兰锦慧厌嫌打开他的手,独自坐去边上:“注意分寸。”
男人不怒反笑,嗅着掌心里的那抹留香,柔声递过脸:“怎么,冷了我这些年,终于想通了?”
“贺简仁,你别少白日做梦啊,我心里只有宴清一人,当年是,现在也是。”兰锦慧冷着一张脸,将自己的帕子从他手里抽出来。
“那你叫我单独见面做什么?搞得神神秘秘,害我激动了一晚上......”
贺简仁扫兴道。
兰锦慧要用他,也不好对他太苛刻,放软了声音:“我自知你待我情深义重,可我这辈子算是还不了你了,总得想个法子补偿补偿吧。”
“瞧瞧,还得是我的慧儿心疼我,你想怎么补偿?”贺简仁往前倾过身子。
兰锦慧忍着嫌弃用手指将他推开,勾起唇角:“昨夜如何?”
贺简仁想起昨晚,脸色的喜色一扫而空:“别提了,你那妹妹倔的很,不肯叫我进门,我怕若硬闯,她真的喊起来,惊动了人不好,就先走了。”
“你抓紧吧,我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自不用她顶着照顾我的名头留下,这府上容不得她。”
“你要把她赶回去?”贺简仁眼珠子一转,“那你还等什么?这侯府之内不好下手,等她出了府,我才有机会不是?”
兰锦慧思索一番,暗暗点头:“好像有点道理,行,趁着今日夫君不在,等我回去就叫她走。”
“我瞧她表面上软性子,骨子却像是个硬的,万一出了事......”
兰锦慧随意摆手:“既是送你的,随你怎么处理,不过最好是别叫她死的太快,万一她不从,真出了事,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别叫人发现就是,这种事你顺手,你就看着办吧。”
春杏阁内,小汐刚把饭摆上,就有人昂首阔步地进来了,也不敲门,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直往内室闯。
“表公子!”
小汐瞧见,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拦上前去行礼。
贺简仁敷衍点点头,将小汐推开,走到桌边坐下:“怎么就吃这些?”
兰稚匆匆系上面巾,见他进来,“腾”地一声从圆凳上起身:“公子来了怎么也不敲门?再说公子擅入外女居所,只怕有所不妥,不合礼数......”
“什么礼不礼的?侯夫人是我姨母,我母亲是她亲姐姐,这侯府是我姨母的家,自然也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
贺简仁满不在乎地拿起一块点心,往嘴里送:“还有,不是说了叫我表哥,什么公子公子的,多生分!”
兰稚哼笑一声,没理会。
“嗯,不好吃,走吧兰妹妹,我知道一家点心铺,尤其是早点做得格外好,表哥带你去尝尝如何?”
“多谢表哥,我吃这些挺好的,不用麻烦了。”兰稚婉拒道。
“不麻烦不麻烦,走,我带你出府转转,整日窝在这侯府有什么意思。”
贺简仁说着,竟直接起身抓了兰稚的手腕往外拉。
“表公子!”
小汐急忙上前阻拦:“姑娘身子弱,郎中嘱咐过不要去外面染风寒,且万一少夫人那有什么吩咐,等着姑娘照顾,找不见人多有不好的......”
贺简仁被她抓得烦了,直接抬手把她甩开,一脸的不耐烦:“滚开!”
小汐被甩了一个踉跄,后腰重重磕在柜子上,疼得半天没缓过气儿。
“小汐!”兰稚一急,想要扒开贺简仁的手过去查看,可她力气小,早就被贺简仁给攥死了。
“来人!来人啊!”
事出紧急,兰稚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喊,可喊了大半天,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可见这周围的人早就被支开了。
齐宴清不在府上,兰锦慧有意纵他,这登徒子又是侯夫人的亲外甥,兰稚竟不知该叫小汐找谁帮忙了......
情急之下,兰稚尽量抓住一切重物,试图与他抗衡:“公子三思!我......我虽身份低微,可我娘也是......”
“你娘是个外室,你至多算个丫鬟,你在兰家人微言轻,在这侯府更无人可依。小可怜儿,你就别挣了,顺着表哥,表哥定亏待不了你的。”贺简仁邪祟一笑,直接断了她的念头。
贺简仁把她的家世背景摸得清清楚楚,况且他说得也没错,自己命如草芥,无人庇护,在这世上可有可无,这些所谓的威胁警告,在他面前,实在苍白无力。
一时间,兰稚犹如任人践踏的蝼蚁,被搪塞的哑口无言。
“住手!”
傍晚时,前院有些嘈杂,听说是孙姑姑能起身了,赶着回来伺候。
小汐从外带了消息回来。
“什么?大公子派去兰家的郎中,没见到小妹,就只有阿娘一人?”兰稚从椅上惊起,心中惊惧不安。
“嗯,郎中是受了大公子的命,特地来给你知会一声的,当不会出错。”小汐道。
兰稚的脸上顿时阴云四起,估计是兰锦慧早有准备,害怕齐宴清查去兰家,查到她们母女头上,一旦瞧见小妹身上的伤,恐难解释,便直接把人给藏起来了。
想到这,兰稚实属坐立难安,在屋内踱步几个来回后,绷着脸问:“小汐,公子回来了没?”
“还没,不过这个时辰,应当快了。”
兰稚听完,直奔寻芳阁去。
再见到孙姑姑时,她正守在门口,一如往日刁蛮,不知在训斥哪个丫头,看见兰稚来了,眼神更是刻薄,一路把她盯到了跟前。
“长姐呢?”兰稚冰凉的语气与这大晴的天,格格不入。
孙姑姑虽觉出她这细微的变化,却也压根儿不放在眼里:“少夫人不是说过,没有叫你,不要随意出来走动,你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
见她不配合,兰稚也不愿同她废话,径直便要往里走。
“诶?你干什么,少夫人有要紧事,没空见你!”孙姑姑追着抓住兰稚。
兰稚却一反常态,猛然将她甩开,不顾阻拦冲进了内室......
明日春宴,看来兰锦慧的要紧事,就是挑选衣裳,搭配首饰。
见兰稚突然闯进来,怔愣之余,兰锦慧倒没怎么意外,反而示意孙姑姑把门关上说话。
“什么事?”
“我妹妹呢?”兰稚开门见山。
兰锦慧嗤笑:“原来是为着那个小野种的事,她嘛,自然在她该待的地方。”
兰稚站在她跟前经久未动,衣袖下那根捏着长簪的手,却已经用力到暗暗发抖......
“我说过,我要我阿娘和妹妹活着。”兰稚压着最后一丝理智,重复道。
“你急什么?”
兰锦慧正往发髻上比量着各式发钗,透过铜镜,蹙眉看向身后的兰稚,慢慢悠悠地说道:“我也答应你了,只要你安分些,好好配合我安抚夫君,别叫他瞧出破绽来,你家那两个自不会有事。只不过......”
兰锦慧精心挑选一支金凤钗,稳稳插进发丝,转头笑道:“你的心思太多,长姐我不得不防,谁知道你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嘴上说得乖巧,背地里捅我一刀呢?”
“我要见筝儿。”
兰锦慧不信她,她也同样信不过兰锦慧。
“现在可不是你提条件的时候,那丫头好的很,活蹦乱跳的,哭声能穿两条街,死不了的。”
兰锦慧满不在意,继续摆弄着桌上的首饰。
兰稚光是听她说,就知小妹现下处境有多煎熬,怒极之下,一把掀了她妆盒,直接用手里的发簪尖锐处,抵在她的脸上,从嗓子里低低质问:“我最后问一遍,筝儿在哪?我要见她。”
妆盒滚落在地上,里面的首饰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各式各样的珠子砸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滚向各处,将声音划得老长......
兰锦慧被吓傻了眼,还未等回神,那锐物就戳到了脸上,稍稍一动,轻则损容破相,重则当场毙命。
兰锦慧被逼得抓紧了椅子向后仰去,脸上血色全无,唇齿打颤:“好,好!我、我答应你,让你见她还不成吗,你先放手,你伤了我,谁都好不了......”
“那妹妹就陪长姐一起死。”兰稚弯了下唇角,笑得诡谲,令人头皮发麻。
“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外面人听到声音,忙不迭赶来敲门。
兰稚眼神警告一番,兰锦慧立刻会意,乖乖点头清嗓:“没事,不小心碰倒了东西,谁都别进来!”
外面的脚步声没了,兰锦慧才悬着一口气道:“明日春宴,我脸上断断不能有伤,你......你放了我,我即刻安排你见她!”
兰稚得了准信,这才收了手,冷静下来,默默跪在地上,将那捡起散落一地的钗环,一样一样地装进盒子,恭谨奉上:“长姐,得罪了。”
兰锦慧刚刚被吓得差点丢了魂儿,这下正按着不断起伏的胸口,呼吸凌乱,怒上心头......
她气不过,含着泪甩了兰稚一耳光,只那巴掌落到兰稚脸上时,再没了往日的气焰,而是绵软无力,全然不足为惧。
兰稚将被她打松散的碎发别到耳后,视若无睹地提裙起身:“还望长姐说到做到,再有半个时辰,姐夫可就回来了。”
兰稚怕自己出了侯府会有意外,执意要兰锦慧想法子,把人带来侯府见面。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兰稚终于如愿见到了幼妹兰筝。
因兰筝是藏在菜框里混进来的,不能露面,两人只得在寻芳阁私厨的柴房当中相见。
“长姐!”
兰筝一见到兰稚,就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腿,整个小人儿都在发抖。
兰稚忍着泪水把她抱过来,急切地拉开衣袖一瞧,新伤叠着旧伤,大大小小,几乎找不出完好的皮肤。
月余不见,她又瘦了一大圈儿,此刻已是皮包骨了。
“还疼吗?”兰稚抖着唇问。
“长姐别哭,筝儿不疼,没事的。”兰筝攥着小手给兰稚擦眼泪,却不知怎的,反而越擦越多。
兰稚再忍不住了,将脸埋在兰筝怀里,抱着她哭到整个身子都在发抖:“都是姐姐不好,都是姐姐没用,我护不了筝儿......”
“才不是,长姐是天下最好的人,最漂亮的姑娘!”
兰筝捧着兰稚的脸,认真眨巴着眼睛:“长姐再哭可就不漂亮咯。”
“好,长姐不哭。”兰稚竭力想要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阿娘让我告诉长姐,别担心我们,等你回去了,阿娘给长姐做糯米糕吃,好不好?”兰筝笑得天真。
兰稚红着眼点点头:“筝儿,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兰筝极其缓慢地摇了下脑袋,可那眼神里的恐惧,又岂会骗人?
“长姐,阿娘还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筝儿和阿娘也是。”兰筝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语气却格外沉重。
兰稚应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她的小脸儿承诺:“长姐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一定。”
兰稚并没有机会问出什么来,人就被他们带走了。
从寻芳阁出来时,兰稚的整颗心都像是被挖走一大块,空荡荡的疼。
好在现下有齐宴清的人看顾着阿娘,若有变故,定会有人来报,眼下她定要抓紧想法子,救出兰筝才行。
“姑娘,要不您找大公子帮忙吧?”小汐道。
“不妥。”
兰稚谨慎摇头:“此事大公子一旦插手,必会深查,万一真的惹恼了兰锦慧,小妹性命不保。阿娘虽是外室,但也挂着兰家的名头,可小妹与兰家毫无瓜葛,至多算个下人,主母有权发卖,连大公子也无权干涉,只能暗查......”
接连几日,兰稚都会被换去寻芳阁,依着兰锦慧的发髻梳洗好后,照旧熄灯静待。
这日齐宴清回来的很晚,摸上榻不见灯烛,语气中生了疑:“夫人近来怎么不爱点灯?”
兰稚虽已和兰锦慧相差无几,可齐宴清毕竟与嫡姐同榻而眠两年之久,只要细心些,不难瞧出端倪,她哪敢冒这个险?赶紧环手揽住男人的脖颈,勾上前,学着兰锦慧的口气,小心温声:“夫君不喜欢吗?”
虽是昏暗,可她还是能明显感受到齐宴清微微一怔,旋即顺势俯身下来,仔细端详着身下人:“夫人和之前,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兰稚面色稍僵,甚是心虚:“哪不一样?”
“笨笨的。”
“......”
“才没有......”兰稚别过头去,躲开齐宴清凑上来的目光,耳根隐隐发烫。
齐宴清用高挺的鼻梁往她脸颊上蹭了蹭,轻声笑道:“你那晚害羞的样子,差点让我以为换了个人。”
兰稚心头一凛,她虽摸不透齐宴清的话究竟是玩笑还是试探,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齐宴清已然察觉出了变化。
毕竟她可以模仿兰锦慧所有的举动,独独这床榻上的事她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经验,夜里更是羞怯到根本不敢睁眼,兰锦慧已然嫁给他两年,这样的反应断然是不可能的,也难怪齐宴清疑心。
想到这,兰稚正欲开口解释什么,不想齐宴清的唇就盖了上来,生生将她那含糊不清的辩白堵了回去,缠绵亲吻到她的颈间,呼吸也越发急切。
兰稚不敢再扭捏,只能硬着头皮迎合,齐宴清墨长的发丝垂在她的颈窝处,瘙的她犯痒,几次缩身想躲,却都被齐宴清抓着手稳稳按住,逼得她只能以手心抵住他的身子,抑着喘息,轻轻敲他胸膛:“等等,我......我帮夫君拢下头发吧......”
借着窗外那抹微弱的月色,齐宴清方才瞧见那双媚人的眸子,眼尾微微泛着惹人怜惜的红晕,那纤长的眉睫正如受惊的小蝴蝶,不敢与他对视。
分明是熟悉的眉眼,可她那满脸好欺负的样子,却又令人觉得十分陌生,与素日里规矩承欢的兰锦慧截然判若两人。
这一夜,齐宴清足足将她折腾到天色微明。
兰稚出门时,根本不敢去看兰锦慧,但只瞧着她那颤颤发抖的身子,就知道她心里定和油烹一般,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自己夫君的榻上,还要亲耳听着二人彻夜欢好,换了谁也不会痛快。
兰锦瑟一句话也没说,闷沉着进了屋门,兰稚余光瞥见孙姑姑那刀子般的目光,已然猜到,明日当不会好过了。
果不其然,次日一进门,就见孙姑姑早就合了四下门窗,屋内外的下人都被驱的远远的,而兰锦慧正红着眼圈坐在妆案前,双目空洞地望着铜镜。
兰稚见这她幅样子,不由提了一口气,小心挪上前:“长姐......”
兰锦慧吸了吸鼻子,敛回神色,将目光定在脖颈间乍眼的点点玫红上,瞳孔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一般,剧烈瑟缩了几下,旋即抓起脂粉盒子猛地砸到兰稚脸上:“下贱东西!你娘是个娼妇,你也是天生的贱胚子!”
兰稚吓了一跳,赶紧拢起衣襟跪在地上,额角顿时渗出了一片温热,正顺着脸颊往下淌,抬手一摸,全都是血。
“长姐息怒,兰稚实在不知哪里做错了,求长姐明示!”兰稚一个头磕在地上,浑身不住地抖。
“不知?”兰锦慧噙着泪抓过兰稚的头发,将她按在妆台上,指着镜子恼道,“夫君向来稳重,即便行房事,也不会失了分寸,分明是你蓄意勾引!”
“兰稚不敢!”
兰稚也急得快哭了,蕴着泪花信誓旦旦道:“阿娘和小妹还在兰家,我一心只想快点帮着姐姐怀上这一胎,哪敢有任何不矩?若长姐嫌我碍眼想让我走,兰稚即刻就走,绝不会犹豫半分,但求长姐信我......”
“你想得倒美。”
兰锦慧冷哼着甩开她,嫌弃地擦着手上的血迹:“你不过一个上不台面的外室私生女,凭你的肚子,能怀上侯府的种,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若这福气没了,你觉得你还有命回兰家?”
兰稚自知兰锦慧母女的狠毒,哪敢同她硬碰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跪走到她脚下央求:“长姐恕罪,都是我的错,您饶了我这一次吧,我......我一定听长姐的话!”
看着狼狈求存的兰稚,兰锦慧的气儿出了几分,伸手抬起她那张血水和泪水模糊一片的脸,细细端详,一字一句道:“兰稚,我警告你,夫君要你伺候便罢,若被我知道是你有意勾着夫君行床事,我绝不饶你。”
“是。”兰稚连连点头,哭着应下。
兰锦慧满目厌恶地白了她一眼,随后对孙姑姑懒懒下令:“这两日就不用她过来了,给她拿点上好的伤药,别留了疤,这张脸我还有用。”
回身看见齐宴清,孙姑姑脸色顿白,赶忙闪烁其辞:“大、大公子怎么过来了?许是这屋子许久没人住,天干物燥地走了水,奴婢已经差人去寻潜火营了,这儿危险着,您快回吧!”
“里面当真没人住?”齐宴清尾音拉得很长,颇有质疑之色。
“自然没有,公子没瞧那屋子锁着吗!”
“嗯。”齐宴清迟疑道,“最好是没人,若这侯府内出了人命,可不是你一个奴才的命能抵得了的。”
“是,奴婢明白。”孙姑姑脸上的汗,也不知是被火光烤的还是吓的,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与此同时,屋内的兰稚倒在门边,本已是气息孱弱,几近昏厥,在听到齐宴清的声音后,又逐渐恢复了神志,将全身所有的力气聚在手上,再次奋力拍打着门栓:“救命......救......咳咳,救命!里面有人!”
生死一线间,那原已逐渐走远的脚步,又止在了原地。
“大公子......还有何吩咐?”孙姑姑实在心虚,忍不住频频往火里看去。
这一次,齐宴清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那般,连问都没多问一句,只驻足片刻后,忽地转身回来,毫不犹豫地直奔火海而去。
“大公子!大公子您这是干什么!里面只有些杂物,什么都没有啊!”
孙姑姑拼了老命想要拦住齐宴清,却被他大力推来,直截下令:“水!”
孙姑姑眼看根本拦不住齐宴清,事情败露已在须臾之间,只能退身悄悄往回跑,去找兰锦慧拿主意。
齐宴清则快速解开外袍,浸入水中,旋即不顾任何阻拦,冲进熊熊烈火中,一脚踹开了那挂着锁的屋门。
当他看到正倒在脚下门边的女子后,尽管周身满是火光黑烟,根本看不清样貌,可直觉告诉他,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救我......救我......”
兰稚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只哑着嗓子拼力伸出手,抓着他的鞋面,虚弱央求。
齐宴清无暇旁顾,立刻将浸水的外袍盖在她身上,刚将其拦腰抱起,房梁就直接“咣当”一声砸在他面前,引来外面一阵恐慌惊呼。
“醒醒,别睡!我带你出去!”
齐宴清甚至来不及管正处于危险中的自己,而是看着怀中那张灰扑扑的小脸儿,勾着他的脖子,靠在肩颈上正昏沉欲睡。
房梁一根接着一根的断,毫无征兆地肆意往下砸,眼看这屋子就要塌了,幸好潜火营的人及时赶来,这才控制住了火势。
直到兰稚被抱出来,喂了几大口水,意识才逐渐恢复清晰。
“姐夫!?”
兰稚本迷迷糊糊地靠在齐宴清怀里,一待清醒后,立时故作惊吓状,连滚带爬地从他怀中起身。
她忍着脚下剧烈的疼痛,坚持退到两人本该有的距离,自责欠礼:“小女失礼,无意冒犯姐夫,我......我被吓坏了,火大烟重,实在没看清来人样貌,姐夫千万别怪罪!”
兰稚小心翼翼的样子,简直与那日的女子,如出一辙。
“你,叫我什么?姐夫?”
齐宴清愣了下,好气又好笑。
奈何关切之心占了上风,也无暇在乎她称呼什么,齐宴清只上前来,端着她的肩上下查看:“可有伤到哪?”
兰稚依着他的距离,接连往后退去:“多谢姐夫救命之恩,小女无恙。”
夜色浓重,浓烟漫天,眼前的女子又被熏得满脸灰,根本瞧不清样貌。
可单是那一双水泽熠熠的明眸杏眼,便足以令齐宴清笃定,她就是冒充兰锦慧,与自己欢好之人。
“妹妹?我怎不知,夫人还有这样一位妹妹?又是几时入得侯府,又为何出现在这无人处的偏房?”
齐宴清目光灼灼,锐利难挡,似一眼就要将她看穿。
兰稚正要开口,就见不远处兰锦慧正被一堆下人搀扶着,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
垂了眼,兰稚找准时机,连忙惶恐地跪在齐宴清面前,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子,带着哭腔胆怯解释:
“小女自幼长在乡下,不多回家,近来母亲身子不好,搬回家中养病,我与长姐多年未见,实在思念,是我擅作主张来探望姐姐,不敢叨扰府上清净,便没叫姐姐声张,今日饭后想出来透口气,不想在此迷了去处......”
兰稚话说到一半,兰锦慧就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不顾腿伤,同样横跪在两人之间,抓着齐宴清急声道:“夫君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齐宴清将目光挪向那张灰白如纸的脸上,语气平缓:“我问的是她,不是夫人。”
尽管兰锦慧此刻有千百张嘴,看见齐宴清怏然不悦的脸色,也不敢再开口,只能紧紧攥着帕子,静待下话。
“你继续说。”齐宴清抬了下眼皮。
兰稚瞥了一眼旁边哑然失色的兰锦慧,战战兢兢继道:“小女私心......怕冲撞府上贵人,便在这屋内等着人经过,想到时再打听回路,谁知一时疲惫,竟睡着了,也不知怎的,再醒时就失了火,姐夫可千万别怪罪姐姐,都是我无礼!”
齐宴清瞧着跪在脚下,瞎话编得有鼻有眼的兰稚,并未急着拆穿,而是沉着脸问:“原是这样,可为何刚刚我来时,那门是锁的,窗也被封了?”
兰稚双手交叠于身前,跪在地上,俯首行礼,是面见长辈时最为尊重的大礼,而非常礼。
兰稚低着头,也看不清那二位的表情,只听良久之后,侯夫人才开口:“你就是兰家姑娘,是那今日在院子里跳舞的丫头?”
兰稚迟疑片刻,规矩答道:“是。”
“你把头抬起来,我瞧瞧。”
侯夫人的语气不重,听不出喜怒,兰稚也不摩擦,乖乖照做。
侯夫人看了两眼,疑问道:“怎还挡着脸?”
“回禀夫人,外女染了风寒,用错了药,不慎生出面疮,怕惊了旁人。”兰稚答道。
“今日之事,是你的主意?”
侯夫人这样一问,坐在那不敢吭声的兰锦慧,自是暗暗捏紧了帕子,生怕兰稚把她给卖了。
兰稚顿了顿,惶恐解释:“是......是我的主意,原是见长姐摔了腿,近来心情一直不好,郁郁寡欢,小女愚笨,身份低微,没见过世面,本想着都是女眷,以这种方式博长姐笑一笑,并无不妥,不想......不想丢了侯府的脸,还请侯夫人恕罪!”
侯夫人没说话,而是颇有深意地看了兰锦慧一眼:“锦慧,你起来。”
兰锦慧不敢不应,扶着孙姑姑吃力地站起身:“母亲。”
侯夫人敛正容色,将手里的杯盏重重掷在案上:“锦慧,你是兰家嫡女,好歹也算是高门大户出身,现在更是侯府长媳,怎能做出如此不识大体之事?今夜一过,侯府定会被人传以色娱宾,以舞取乐,庸俗至极!更何况,她还是你的妹妹?你便是不要你兰家的脸,我齐家的颜面,你总该顾着些吧?”
“儿媳知罪!”
兰锦慧白着脸,也顾不得腿伤,赶紧跪在了地上。
说是家宴,厅中无一空席,可这满屋的人,楞是安静的落针可闻。
兰稚跪在那,也不敢出大气儿,耳边却隐隐听到有人暗笑,似等着看齐宴清院里的好戏。
“行了......”
一直没说话的老侯爷还是开了口,私底握了下侯夫人的手背以示安抚:“一家子难得吃顿安生饭,儿媳既非有意,便算了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被瞧去,无妨,无妨,哈哈,无关紧要的事,咱们齐家没那么多规矩,且兰姑娘外来是客,哪有叫人跪着的道理?”
“是。”
侯夫人温声点点头,有老侯爷安抚,火气明显消了一半去。
“兰姑娘,你入座吧。”
侯夫人一改刚刚威势,面色和蔼:“吓着了吧?你也别见怪,咱们侯府虽为武将出身,不拘小节,可这该有的门规家风,也是乱不得的,不能真叫人觉得武家门楣,就是粗俗无礼,姑娘说呢?”
“外女明白。”
兰稚老老实实坐在那,也无埋怨之色。
说罢,侯夫人才慢悠悠看向兰锦慧:“你腿上有伤,也别跪了,吃饭吧。”
这事儿看似掀了篇,侯夫人也说说笑笑,恢复了和气,可兰锦慧始终提着一颗心,吃进嘴里的东西,半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兰稚小心吃饭,时不时往男席那边看去,小汐伺候在身后,借着帮她夹菜时,小声掩口介绍:“大公子边上的是二公子,一直找大公子喝酒的,是表公子,比大公子年长些。”
“表弟,你总往女席那边看什么,弟妹也不坐那边啊?”表公子贺简仁顺着齐宴清的眼神往过瞧,看来看去,只能看见那个兰家的小妮子。
“是好看。”贺简仁凑到齐宴清边上坐着,小声嘀咕,“可我怎么瞧着,你那姨妹眉眼与弟妹有些相像啊?”
齐宴清眉目一动,转眼看他:“像么?”
贺简仁捏着下巴琢磨一番,砸了咂嘴:“像,又不像。弟妹更张扬些,那姑娘刚刚一舞,我也瞧见了,那可比弟妹......咳咳,人家是姊妹两个,长得像点,实乃寻常。”
贺简仁说着说着,似反应过来什么,把齐宴清重新打量了一番:“不对啊,平日里可没见你对哪个姑娘这般掌眼过,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你......”
“来,喝酒。”齐宴清余光扫过兰稚,笑而不语。
谁也没注意到,此刻兰锦慧正噙着泪,桌下的手都快把筷子给捏断了,没熬到席散,就称身子不舒服,先回了。
散席后,侯夫人才叫人来问:“寻芳阁那边,可有动静?”
“少夫人回去发了好大的脾气,砸了些不少东西。”
侯夫人面色如常,并不介意:“侯府的东西多,不怕砸,倒是那兰家丫头,不是个简单的。”
“夫人是说......”
侯夫人辇着茶盏,思虑道:“今日后山的事,我都听说了。兰锦慧的肚子始终没动静,这两年送进去伺候的,也都不争气,宴清碰都不肯碰,我怎么瞧着宴清今日护那女子的架势,是不大对啊......
“云阶,你好好盯着那边的动静,兰家那不掌事的已经有一个了,可不能再出第二个。”
“是,夫人。”
寻芳阁内,孙姑姑将地上碎了一地的物件儿收了一轮,又被砸了一轮,兰锦慧趴在榻上,抱着被子,哭嚎不停。
“少夫人快别哭了,待会儿大公子来了,瞧见可怎么是好啊!”
“瞧什么?你没看见他今日看那贱人的眼神嘛!方才席间,他可看过我一眼?只盯着那贱人看!”
兰锦慧哭吼着,反而越说越气,愤然指使道:“你去,把那贱人给我带过来,我非剥了她的皮,再把她丢出去喂狗不可!”
“使不得啊少夫人!”
孙姑姑连声劝阻:“现今她已在侯夫人面前露了脸,若叫侯夫人知道您收拾她,又要说您不能容人。且您这个时候把她赶走了,万一大公子真有此心,两人出了府......可就不在您眼皮子底下了呀!”
“依奴婢瞧,那丫头心计深重,又是个豁出去的,您把她惹急了,势必要拉您下水,那您身子的事,定瞒不住了,您可是千尊万贵的侯府长媳,与她孤注一掷,不值当!左右她那妹妹在我们手里,她绝不敢造次。”
“那你说如何!叫我忍了这口气不成?”兰锦慧喘着粗气,掉着眼泪,不肯松气。
“要想断了公子的念头,怕是不能从公子身上下主意,还得从根源下手......”
孙姑姑顺手拿起地上的一罐脂粉,递给兰锦慧:“夫人别哭了,您看看,这是表公子特地差人送来的,说是能美肤除疤,您觉着,要不要奴婢去谢过表公子?”
兰锦慧盯着那撒了大半的脂粉罐子,眉心渐渐舒展,再抬眼时,满是阴鹜:“时辰尚早,你速去速回。”
虽是初春,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
刚才席间不知怎么回事,那从未打过照面的表公子,竟跑来找兰稚喝了两盏子酒。
兰稚不胜酒力,这会儿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回到春杏堂,一推门进去,忽见黑暗当中,榻上坐着一个人影,吓得兰稚险些叫出了声,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兰稚,过来。”
齐宴清唤了她一句,她很乖,没拒绝,只是磨磨蹭蹭的,生怕被欺负了一样。
齐宴清嫌她走的慢,起身把她薅到身边坐着:“怕我?”
兰稚晃了晃脑袋,晕晕的。
屋内仍是一片黑,齐宴清想看看她的脸,却始终是雾里看花,怎么也看不清,惹得他心痒。
眼看齐宴清越凑越近,兰稚背贴着床桅,已经没地儿退了,只能羞怯别过头去,嗡声拒绝:“别......”
齐宴清笑了:“不想我碰你?”
兰稚被这话挑得脸上火烫,难为情地把大半个身子都转走了。
齐宴清却不依:“那这样吧,你亲我一下,我今晚就放过你。”
日薄西隅,天光将尽。
夕阳下的少女舞姿轻灵,步步生莲,腰肢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似春燕,似碧蝶,飘摇曳曳。
“好!”
也不知是哪一个率先打破沉寂,起了喝彩的头,周遭那些酒过三巡的男子,也跟着连声叫好。
亭内诸女这才留意到上面的男人们正瞧着,一个个惊诧之余,脸上的颜色或青或红,当真是比那落日的余霞还要多彩。
兰稚听到头顶上的声音,似被吓到了,脚一扭跌在地上,又速速爬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缩在边上不知所措。
男客们眼瞧着下面的风景更加别致,接二连三地从山上赶着下来,往凉亭这边走。
兰锦慧一眼就看到齐宴清也在其中,羞恼呵斥兰稚:“杵在这做什么,嫌不够丢人吗?还不快滚下去!”
“是......”
兰稚慌里慌张地想要走,不料竟被一男子率先堵住了去路,那双醉醺醺的眼睛,都快掉到兰稚的怀里去了。
“小美人儿,别急着走啊,刚才一舞,实为天人也,何不再舞一段,给哥哥们助助兴?”
他说完,随后下来的众男客也跟着起哄,显然是把她当做侯府内取乐的舞姬了。
“我......”兰稚被一群男人围着,只顾着紧张害怕,舌根都是僵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更有甚者借着酒意,趁着人多,往兰稚的腰上偷偷捏了一把,疼得她闷哼一声,泪花都出来了。
“要取乐去歌舞司,侯府不是你们的风流所。”
人堆儿忽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兰稚稳稳拉到身后护着,脸上的神色是说不出的难看。
“谢谢姐夫......”兰稚躲在齐宴清的身后,蚊蝇般地唤了一句。
齐宴清藏着宝贝一般,将小小的她遮了个严实,任谁多往他背后瞧一眼,都会被他刀子般的目光给挡回去。
“时辰也不早了,府上备了家宴,诸位自便。”
本就是侯夫人办的后宅春宴,倒也不是什么大席面,前来赴宴的多半是看着侯爷的面子,陪着自家女眷来的,齐宴清这逐客令一下,也没人厚着脸皮再留了,泱泱散了席。
兰锦慧坐在亭子里,全程瞧着齐宴清紧张兰稚的样子,心里被生生揪成了一个团。
“大公子,少夫人,侯夫人在正厅备了家宴,请二位过去。”
传话丫头见这里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小心上前来。
“知道了。”
兰稚这才从他身后出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弱弱道:“那......那我先回了。”
齐宴清还没说话,那丫头又补充了一句:“侯夫人还说,请兰姑娘一同去。”
“啊?什么?”兰稚还当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丫鬟笃定的目光,才敢相信是真的邀了她一同前去。
“兰稚不敢!兰稚身份低微,又是外亲,怎配入侯府家宴,烦请姑娘帮我谢过侯夫人美意。”
兰稚心头微沉,忙声婉拒。
从偏房失火到现在,也有些时日了,府上平白多了一位外戚,主人家不会没消息,只不偏不倚,赶在今日这个时候邀她去赴宴,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的。
“是啊,我这小妹自幼长在外面,不懂规矩,叫她去做什么,冲撞了母亲多有不好的。”
兰锦慧被孙姑姑扶着,一瘸一拐走过来,顺势挽上了齐宴清的手臂,与他紧紧贴着。
“姑姑,把五姑娘送回春杏堂吧,她跳了这么久的舞,想来也累了,得休息休息才是。”兰锦慧眼神警告兰稚,叫她不准多嘴。
传话的丫鬟看兰稚拒绝了,少夫人又不愿,心里盘算一番,打量着去回话。
不想齐宴清却道“齐家世代簪缨,没这么多规矩,既然母亲叫了,同去就是,刚好姨妹至府多日,还没同母亲请过安。”
齐宴清说着,默默拿开了兰锦慧那双紧抓着他的手。
“夫君!”兰锦慧见他此举,用着撒娇的语气埋怨道,“人家身子不便,你也不扶着点自己夫人,哪有你这样做夫君的!”
可她的讨好,并未换来齐宴清什么好脸色,反而更加阴沉了:“身子不便在屋子里好好养伤就是了,闹了这么一出,丢的可是侯府的脸面,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见了母亲,你该作何解释吧。”
兰锦慧刚刚被气昏了头,被训斥了一顿,清醒过来,也是后怕,想要跟齐宴清认个错,叫他帮着说说话,可抬头时,他早就走了。
兰稚借口更衣,先回了春杏堂。
换了最常穿的衣裳后,才带着小汐往前厅去。
“侯夫人严苛,素日里最不喜欢乱规矩的,姑娘待会儿可要小心应付。”
小汐陪着兰稚一起,路上不忘提醒。
“便是侯夫人要发火,还有长姐陪着我,这样一想,倒也不怕了。”兰稚早听过侯夫人的脾气,有恃无恐。
侯府虽是武将世家,却也格外看重门楣清誉,今晚的兰锦慧,定少不了一顿训斥。
前厅内,下人们捧着食盘,一列接着一列的进进出出,兰稚被人引着入内,来到堂中,老侯爷和侯夫人正坐在主位席面上,两手顺下,男席女席各列一边,男席边位居其首位的,是齐宴清,依次应该是他的几个手足及各院家室子女。
“外女兰稚,见过侯爷,侯夫人。”
次日清早,寻芳阁差人叫兰稚过去,一同用早膳。
兰稚遮了脸,自是不便,只能谎称刚刚吃过。
今日的齐宴清,着了身鸦青色祥云纹朝服,黑发一丝不乱的束以碧玉镶金冠。
他坐在桌边,狭长的手指捏着竹筷夹菜,修长的身体尤为笔挺,整个人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令人自觉高不可攀。
“坐。”
他淡淡说了一句,样子漠然,似与她不熟。
兰稚没忍住多瞧了他一眼,与昨夜强制将她按在榻上缠绵的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兰稚刚应下,坐在他边上的兰锦慧就开了口:“妹妹既不愿坐着,就帮姐姐盛碗粥吧。”
兰锦慧嘴上笑着,可强调里分明是指使下人的态度。
兰稚什么都没说,乖巧拿起瓷碗,默默帮她舀了一碗粥递上。
兰锦慧还是不满意,笑眯眯地用筷子指向齐宴清:“给你姐夫也添一碗吧,难得夫君今日胃口好。”
“是。”
兰稚一一应下。
可兰稚刚把手伸过去,就被齐宴清抬手挡开了,沉声道:“这种事叫下人做就是了。”
兰锦慧盈笑:“无妨,这些事妹妹在家常做,她习惯了。况且夫君既叫妹妹来照顾我,我身子不便,让自家妹子帮个忙,乃再正常不过之事,是吧,妹妹?”
“长姐说得没错,照顾长姐本就是应该的。”兰稚屈身附和。
齐宴清没再说什么,只缓缓放下碗筷:“随你。”
看齐宴清兴致不高,兰锦慧也失了胃口,三言两语,便将从进门到现在,连凳子边都没挨着的兰稚打发了出来。
出寻芳阁时,兰稚有意走得很慢,还寻了个无人处候着。
不多时,齐宴清跟了过来,拂开掠过头顶的柳叶,拨弄了一下兰稚的发簪上流苏:“找我?”
兰稚回头第一件事,便是赶紧往四周瞧。
“放心,没人。”
齐宴清眉眼蕴着笑意,声色是与兰锦慧说话时,截然不同的温润:“可是想通了?”
兰稚见他上前,自己则往后退了几寸,背抵着水潭边的柳树,低着头结结巴巴:“姐夫误会了,不是......不是昨天的事,是别的......”
齐宴清虽有点失望,但还是盯着她的眉眼,耐心十足:“说说。”
兰稚行了个大礼:“小女母亲和幼妹病重,无人看顾,求姐夫帮忙寻个能治病的郎中,药钱和诊费,我定会想法子还,只求郎中可靠,能时时照看在母亲身侧......”
齐宴清还当是什么紧要的背人之事,听到这再简单不过的要求,不免多疑:“你阿娘现在兰府,兰府并非没有郎中,怎会无人照顾?且这样的事,为何不直接同你长姐说?”
“我......”
兰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半咬着近乎发白的唇,欠身道:“姐夫说的是,那我......去同长姐商量,姐夫还等着出门呢,兰稚就不耽误了。”
齐宴清听这丫头的声音里,隐有哭腔,不像是说谎,加上兰锦慧的性子,这两年他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清楚,遂才想通兰稚此举,并非无端。
“你回来。”
齐宴清抓着她的小臂,把她扯到身前,瞧着她那眼泪汪汪地模样,有些心疼地软了声:“我又没说不帮你,哭什么?”
兰稚不说话,只吧唧吧唧地往手绢上掉眼泪。
“不就是个郎中吗,放心,我差人去就是了。”齐宴清应下。
“谢谢姐夫。”
兰稚乖顺地矮了下身,起来时却有犹豫:“长姐那......”
“放心,我明白你的难处,你姐姐那边,我自会同她说明白,她不会怪你。”
齐宴清将欣长的身子,弯到与她视线齐平之处,端着她的肩膀问:“现在可宽心些?”
“嗯。”兰稚轻轻点头。
齐宴清笑了,抬手重重揩掉她眼角的泪:“那不许哭了。”
“好。”
兰稚用手背抹了两把通红的眼尾,说不哭就不哭了,模样又傻又可爱。
目送着齐宴清离开,兰稚那柔弱的目光,瞬间归于冷漠,随手擦了一下尚挂在下颚角的泪珠,面无表情地回了春杏堂。
自从孙姑姑挨了打,这几日还在养伤,兰锦慧的腿又不方便,兰稚的日子还不算太难过,进门时,竟见里面有人在收拾床铺。
兰稚谨慎进去一看,见是小汐,这才松了口气。
听到声响,小汐方才回头,一见兰稚,连连跪在地上道谢:“奴婢多谢五姑娘。”
“谢我做什么,快起来,本就是我连累了你。”兰稚走过去,把她捞了起来。
小汐眼圈通红:“奴婢知道,要不是姑娘在大公子跟前提了一嘴,眼下奴婢已经被少夫人给发卖了去......好在有大公子出面,才保了奴婢一条命,还把奴婢派来春杏堂伺候。”
兰稚想了想,没急着说话,而是把门窗先关好。
“那日是我故意将你支开,屋子里的火,也是我放的。”兰稚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波澜。
小汐讶然,意外的并非真相,而是她竟主动说了出来。
半晌后,小汐才坦言:“这些......奴婢知道。那屋子是奴婢仔细检查过的,断不会有火折子。”
兰稚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和耀目的阳光,声音却似蒙了一层灰:“小汐,我没办法。”
“奴婢明白。这些时日姑娘是如何熬的,旁人不知,奴婢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姑娘同奴婢说这些,是......”
“小汐。”
兰稚转过身,拉着小汐同样冰凉的手,坦诚直言:“我知道,你和长姐更亲近些,是兰家来的丫头,我不敢奢求对我忠心不二,我只希望......你能帮帮我。当然,你若不愿,我绝不会强求什么,你或是回长姐处,或是做别的,都可以,此番就当我还了你上次的情。我不想哄骗你什么,说得都是肺腑之言,你若要告发我,我也绝不怪你。”
“姑娘这是说什么呢?”
小汐将兰稚的手反握紧了些,叹了口气:“说起来姑娘可能不信,我虽是兰家丫头,却上不如孙姑姑,下不如侯府诸人,算是奴婢的奴婢,要不是姑娘想着,我这种身份的,被发卖出去,可比死还不如......”
小汐的声音有些发抖,好一会儿才稳住了情绪,思来想去,似下定很大决心一般,退身跪在地上:“奴婢虽低微,却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姑娘救我,日后小汐定为姑娘一心不二,姑娘只说......想要做什么就是!”
兰稚再次将她扶起,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取代长姐,做大公子的夫人,做这侯府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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