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盈珠傅晏熹的其他类型小说《诱我为妾?我与夫人携手废他九族盈珠傅晏熹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等闲度春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未时一刻,盈珠一群人出发了。郑家人的马车在前,她和玉蕊的马车在后。领头的镖师姓武,名武大洪,是这六名镖师里的头头。武大洪打头,两辆马车一左一右都护卫着一个镖师,后面还跟了一个。安全感满满。玉蕊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她被卖到藏春阁六年,这还是第一回走完了大半个广陵县城。本以为一辈子就那样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不仅重获自由,如今竟还要上京城去了!她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心里雀跃得好似一锅熬化了的糖水,正在甜滋滋地冒泡。这还是她头回坐马车呢!出了繁华的城区,周遭的景色逐渐变成大片的麦田。三月正是农忙时节,放眼望去,田里全是忙着耕地播种的百姓。再远一些,就是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海。蜜蜂和蝴蝶在花海里盘旋飞舞,风一吹,就叠起层层浪花。暖阳当空...
《诱我为妾?我与夫人携手废他九族盈珠傅晏熹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未时一刻,盈珠一群人出发了。
郑家人的马车在前,她和玉蕊的马车在后。
领头的镖师姓武,名武大洪,是这六名镖师里的头头。
武大洪打头,两辆马车一左一右都护卫着一个镖师,后面还跟了一个。
安全感满满。
玉蕊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
她被卖到藏春阁六年,这还是第一回走完了大半个广陵县城。
本以为一辈子就那样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不仅重获自由,如今竟还要上京城去了!
她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心里雀跃得好似一锅熬化了的糖水,正在甜滋滋地冒泡。
这还是她头回坐马车呢!
出了繁华的城区,周遭的景色逐渐变成大片的麦田。
三月正是农忙时节,放眼望去,田里全是忙着耕地播种的百姓。
再远一些,就是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海。
蜜蜂和蝴蝶在花海里盘旋飞舞,风一吹,就叠起层层浪花。
暖阳当空,微风轻拂,景色宜人。
但再漂亮的景色,看久了也会腻,再加上马车颠簸,玉蕊的新鲜感很快就淡去了。
她想回头和盈珠说说话,却发现她靠着车壁上闭着眼睛,呼吸绵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细碎的阳光在她清秀的眉眼上跃动,沉静而秀美。
玉蕊将车窗关严实,然后轻手轻脚地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厚厚的长袄,轻轻披在盈珠身上。
又学着她的样子靠在车壁上休息。
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马车恰到好处的颠簸很快就让她进入了梦乡。
前头马车里的郑家人也是如此。
他们不是广陵县人,为了凑够去京城的路费,祖宅都卖了。
一拿到钱,他们就连夜赶来广陵县。
快两天一夜没合眼,林秀兰搂着女儿郑月心早就睡着了。
郑秉文坐在车厢最边上,掀起一角车帘看外头的路况。
他紧紧盯着前方,苍老的面容上仍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忧虑。
那白神医,当真能治月儿的病吗?
与此同时,相反的方向,一辆华盖马车正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行进。
马车中坐着个模样极俊秀的年轻男子,他身穿墨蓝色锦袍,戴墨玉发冠,桃花眼多情而温润,正姿态闲适地与自己对弈。
旁边跪着素裳侍女,守着炉子上的热茶,时刻准备应对青年的各种需求。
“世子爷。”
车窗外骑马随行的侍卫姿态恭敬:“快申时了。”
谢怀英的目光完全不曾从黑白棋子上挪开:“不急,赶在城门关闭前到达就行。”
左右人又不会跑。
急什么?
想到那张莹润白净的小脸,谢怀英心中就按捺不住一阵火热。
幼时的他,何曾想过今日呢?
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国公府大小姐,那个天真明媚像小太阳一样照耀所有人的傅晏熹。
竟然会有沦落青楼,对他谄媚讨好的一天。
谢怀英想起那日。
他隐瞒身份来扬州城,是为了给心上人傅安黎预备及笄的礼物。
结果惹了扬州城内的地头蛇,起了冲突,被人追杀,误入藏春阁。
前有狼,后有虎,他还受了伤。
正仓惶四顾,忽然一只小手勾住他的腰带,将他带进了房里。
一抬头,就看见一张似曾相识分外眼熟的脸。
来不及言语,那姑娘将他藏于自己的床铺之上,又拿香粉使劲扑洒,试图掩盖他身上的血腥味。
未果,索性用月事带沾走他腹部的血迹,然后赶在门外嘈杂喧哗声到来之前,弄乱衣衫,做出不太方便的样子来。
那伙人在扬州城势力颇大,青楼里的老鸨拦不住,还是让人硬闯了进来。
幸得那姑娘机智,那伙人看着月事带没有起疑,又有老鸨在其中转圜。
能在胭脂胡同这样的地界开起藏春阁,老鸨自然也不简单。
于是谢怀英成功躲过了搜查。
人走了之后,那姑娘将他扶出来,神情关切。
“公子,你的伤怎么样?”
那完全就是傅晏熹长大后的样子。
不过,属于荣国公府大小姐傅晏熹的骄矜、明媚、活泼统统都消失了。
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娇嫩的脸庞上,是故作老成,是小心谨慎,是藏得不是很好的精明与算计。
青楼里的姑娘,最想的是什么呢?
是从这楼里出去。
可她们自己是走不出去的。
得有人愿意替她们赎身。
那个人还要有一定的家世和权力。
谢怀英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姑娘对他的打量。
于是他捂着伤口,顺势坐下。
“不是很好,姑娘,可否请你为我包扎一下?”
果然,那姑娘眼底就涌现出欢喜来。
她说她叫盈珠,是这藏春阁里的清倌人,来阁里已经快七年了。
七年。
傅晏熹是六岁时在灯会上被拐的。
谢怀英又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身世。
就见盈珠摇摇头,水眸黯淡下去,说不知家居何处,更不知爹娘下落。
她在博他的同情。
他在探她的底细。
双方都很满意。
最后,谢怀英允诺她,等伤好后,一定会来阁里看她。
一回去,谢怀英就马不停蹄给远在京中的傅安黎写信,交代了盈珠的下落。
无须查证,看见盈珠那张脸,他就确认那是被拐多年的傅晏熹。
他不能让盈珠回到京城,去影响傅安黎在荣国公府的地位。
他的阿黎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荣国公府上下的喜爱,注定要鲜花着锦璀璨一生。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影响到她在国公府的地位。
哪怕盈珠才是国公府的正牌千金。
谢怀英原本的打算,是将盈珠养在扬州城,权当个外室。
他不会让她踏足京城一步,打定主意要将她圈养起来。
可傅安黎不同意。
“你将她养在扬州城,我看不到她,心里始终不安定。”
“不如这样,你将她带来京城,纳为妾室,好不好?”
娇养多年的荣国公养女,早已褪去了从前的穷酸、瑟缩,她就像一颗拭净尘土的明珠,尽情绽放光华。
“你不是很不喜欢你那个新婚妻子,嫌她商贾出身,满身铜臭味吗?”
她狡黠一笑:“不如就叫她们鹬蚌相争,你我渔翁得利。”
京城,宣平侯府。
盈珠发着抖从池塘里爬出来,她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脸色冻得青白,嘴唇也不住地颤抖,她的眼前是世子妃周氏愤恨与不甘的神情,还有那大片的血红。
周氏死了,全府的人都来抓她这个杀人凶手。
可她不是!
她没有杀人!
她得赶在抓她的人到达之前,去世子居住的前院,找到世子。
世子仁善,她曾于他有过相救之恩,他一定会信她的!
“好歹也是与你同床共枕了四年多的发妻,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见伤心?”
可才从后门来到书房的窗前,她就听见这样一道温柔甜媚的陌生女声。
窗纸上映出了一道窈窕身影,发髻高耸,钗环叮咚,光看剪影就知道这是个身份尊贵的世家千金。
盈珠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躲在书房的窗下。
怎么回事?世子爷的书房里怎会有陌生的女人?
“阿黎莫要打趣我。”
男声温柔得不像话,“你明知我待你的心意。”
“周氏死了,那人也活不长了,阿黎何时愿嫁我?”
轰然一声惊雷乍响,深秋罕见的暴雨倾盆而下。
盈珠缩在窗口,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世子口中的“那人”是她吗?
周氏的死无关其他人,是她心目中那个向来温和仁善的世子谢怀英动的手?
可是为什么?
周氏是他的发妻,当年侯府落败,是周氏带着万贯家财嫁进来,解了侯府的燃眉之急。
是谢怀英对她说,周氏于侯府有恩,要她千万敬重她的啊!
可现在,他不仅要周氏死,还要她的命?
“她还没死呢。”
那女子伸出一只手来,示意谢怀英扶着她。
谢怀英宠溺地低笑一声,扶着那女子坐上了书桌。
“等她彻底彻底底地死了,我才能真的放心,才能安安心心地......嫁你为妻。”
“那阿黎回去就该准备起来了。”
盈珠今日才知道,原来谢怀英的声音可以这样的温柔深情。
“毒害主母的罪名一压下来,她一个妾,如何还有活路?”
女声听得高兴极了:“若是叫母亲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亲生女儿,不仅沦落青楼为人妾室,还是个毒害主母的杀人犯——”
“那她一定绝了寻女的心思,只疼爱你这一个女儿。”谢怀英笑着接话。
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寒风却仍旧呼啸着,盈珠蜷缩在墙角,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地发晕。
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颠覆了。
原来,她与周氏斗了整整三年,是谢怀英故意为之。
害死她两个孩子的人不是周氏。
她和周氏都被谢怀英骗了,他就是想让她们自相残杀!
周氏死了,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她死了,就再也威胁不到傅安黎在荣国公府的地位。
——书房中的女子,就是荣国公府的养女傅安黎。
而她盈珠,是荣国公府走失多年的嫡出千金!
她傻乎乎地以为,谢怀英将她从扬州带到京城,纳她为妾给她名分,给她安稳的生活,是他于她有情。
可现在谢怀英告诉她,这三年她都活在一场巨大的阴谋中,他为她选定的结局是背负杀人的罪名枉死。
盈珠在狂风冷雨里发着抖,一颗心也好似被钝刀生生搅烂。
这三年,她视谢怀英为恩人、夫婿,不敢奢望与他做一对真夫妻,可她自认也是与他有几分真情意在的。
结果,他视她为棋子、工具,用完即弃!
院门吱嘎一声,来人脚步匆匆。
“世子,不好了,盈姨娘跑了。”
谢怀英的声音霎时冷了下来:“跑了?跑去哪儿了?”
“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到!”
盈珠认出那人的声音是谢怀英的长随:“陈妈妈说,往世子爷您的院里来了。”
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后门的方向退。
可突然脚下一滑,她重重摔在地上!
虽然及时将惊呼声咽了下去,可人摔在石板路上的沉闷声响,终究还是吸引了书房里的人。
书房的窗户被推开,露出一张明媚照人的芙蓉面。
“别找了,瞧,不就在这儿吗?”
傅安黎浅笑盈盈,半点没有阴谋被撞破的惊惶,反而兴高采烈地欣赏着盈珠脸上的愤恨与憎恶。
“别这样看着我,你有今日,可从来都怨不得我。”
谢怀英立在她身后,神色沉凝,眸光冷漠,“还不快抓住她?!”
盈珠拔腿就跑。
可没跑出去几步,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从额头和鼻子淌下,她尝到嘴里的铁锈味,咬咬牙想爬起来,可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她挣扎着,右手撑在地上,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是方才谢怀英砸她用的笔洗。
她抓住那个碎片,藏起袖子里,挣扎着嘶声哭喊:“谢怀英!”
“你会遭天谴的!”
“你挑拨我与周氏,毒害自己的发妻嫁祸无辜,丧尽天良狼心狗肺,你就是个畜生!”
她来前还满怀希冀地觉得谢怀英能救她,可谁能想到,竟是自投罗网!
盈珠自知出逃无望,滔天的怨愤与仇恨都凝成了眸中的火,恨不能将书房内那一双人活活烧死。
“傅安黎,你鸠占鹊巢,残害于我,就不怕被我亲娘知晓,你这个国公府大小姐也做不成吗?!”
“哈?”
傅安黎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双杏眼笑得弯起来,颇为新奇道:
“你的意思是,母亲会因为你这个青楼为妓又毒害主母的女儿,而不要我这个自小养在身边的女儿?”
盈珠绷紧了心弦,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我才是她亲生的血脉!”
她方才听见了,傅安黎说,这些年她的亲娘一直惦记着她,始终没有绝过寻女的心思。
傅安黎眸光渐冷,唇边笑意更甚,“好啊,那我就带你去见母亲吧。”
盈珠瞳孔剧震。
只觉得峰回路转,又寻见了一丝生机。
“不可!”
“是那个女人亲口说的。”
“交州首富周正丰要纳她为妾,她带着一个小丫头去投奔了。”
“谈及周正丰时,她口呼公子,神色娇羞。”
“......并未提到公子您。”
谢怀英黑着脸站在客栈二楼临窗位置,死死地瞪着隔了两条街的藏春阁。
她怎么敢?!
他对她不好吗?
他表现得还不够在意她吗?
他堂堂宣平侯世子,愿意纳她一个青楼出身的清倌做妾,她难道不该感恩戴德吗?
她竟然听信一个商人之子的甜言蜜语,而放弃了侯府的荣华富贵?
何其蠢笨!
两天了,谢怀英脑海里还不断回荡着那日手下人前来汇报的盈珠的情况。
他完全无法接受,那个将他视做救命稻草的青楼女子,竟然会放弃他这根高枝,而择了旁边的野草。
什么首富,归根结底就是个商人,如何能和他侯府世子的身份做比较?
“世子爷。”
心腹心惊胆战地回:“您那时说,您并未告知那女子您的真实身份。”
谢怀英阴沉沉地扫了他一眼。
他是没告知。
可他知道她看出来了!
哪怕谢怀英唾弃沦落青楼多年的傅晏熹变得世俗谄媚,可他也得承认她是个聪明有眼界的。
再加上这半年,他时常会给她写信。
她也一封封回得殷切。
谢怀英就知道她将他当做了离开藏春阁的希望。
他一边唾弃盈珠的精明算计,一边享受她的殷勤讨好。
从来没想过,盈珠会不告而别,转而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谢怀英心中仍有怀疑。
他不愿意相信盈珠会弃他而选旁人。
更不愿意接受自己输给商人的事实。
他怀疑这所谓的投奔周正丰是假,被那人接去了才是真!
“世子爷。”
有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谢怀英回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射过去:“查到了吗?”
“他究竟知不知道盈珠的存在?”
底下那人单膝跪地,额头冷汗落下:“禀世子爷,府衙戒严,什么消息也查不出来。”
“咔擦——”
谢怀英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神情扭曲起来:“什么、也查不出来?”
“世子爷恕罪!”
那人急忙告饶:“并非属下查不出来,府衙周遭被那群绣衣使者看得严严实实,属下实在不敢打草惊蛇啊!”
“废物!”
谢怀英气急,扔掉手中的碎片,用力踹上那人的肩头。
“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那人跌倒后又迅速起身匍匐在地,不敢言语。
谢怀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手心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不能再耽搁下去。
不可能的。
他安慰自己,若那人当真寻到了盈珠,不会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
况且他封了扬州城最红火的青楼,如今指定麻烦缠身,脱不开身呢。
比起盈珠被那人寻到,谢怀英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她是去交州投奔那个商人了。
他必须要尽快寻到盈珠。
正要起身吩咐人起程往交州去,却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爷!世子爷!不好了——”
是谢怀英的一名下属,他满头大汗,神情焦急,还没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一道清洌的男声就自他背后响了起来。
“何事不好?”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
谢怀英却一个激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冒。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织金锦缎绣着墨色云纹的袍角。
来人一身黑金绣衣,腰间佩玄铁长刀,不过几步,周身肃杀的气势就寸寸压了过来。
“不如世子爷同本官说说,本官在这扬州城待了些时日,说不定能替世子解决。”
他生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长眉入鬓,目若朗星,唇红齿白,肤如温玉,立在这夕阳晚照洒下的橘红色光晕里,好似那画中人、天上仙。
可偏偏玄衣配玄刀,生生将那股谪仙般的气质砍去,他整个人宛若一把早已开刃饮血的长刀,哪怕此刻眉眼带笑,身上那股寒凉的气质还是将本就不暖和的屋内冻成了数九寒冬。
谢怀英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察觉到自己害怕退缩后,他又恼怒地往前垮了一步。
“不用了,下人无状,叫将军见笑了。”他强颜欢笑。
“不打紧。”
江竟云语气随意,他缓步走进这个天字号房间,打量了一下屋中的摆设。
地上跪着的人连忙给他让路。
江竟云看见他正在淌血的额头,脚下忽然一动,他低头一瞧,竟是踩中了一块茶杯碎片。
“这人犯了何事,叫世子爷动了这么大的火气?”
谢怀英转过身来,仿佛不经意间挡住了窗口。
“没什么,说出来怕叫世子爷笑话。”
他竭力叫自己的笑容变得自然,奈何心中有事,实在心虚,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些僵。
江竟云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两眼,在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在谢怀英恼恨、不解、复杂的目光中喝了,他才佯装歉意道:
“世子爷不介意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谢怀英面上笑着,心底却将眼前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江竟云他到底要做什么?
难不成他察觉到了盈珠的存在?
不。
若依照他的性子,他一旦知晓盈珠的存在,绝不会如此淡定。
想明白了,谢怀英方才紧绷的身子顿时放松下来。
“去,给将军上茶点,再将这碎片收拾了。”
他吩咐完下人,撩起袍子在江竟云旁边坐下,摆出待客的姿态来。
既然江竟云不知盈珠去向,那就好办了。
“世子爷到扬州所谓何事?”
“上次为阿黎准备的及笄礼物,她很喜欢。”
谢怀英气定神闲,拿出早就编排好的理由,“眼下又快到荣国公夫人的生辰,所以托我再来扬州打一件。”
“那匠人年纪大了,不好请,上次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请得出山,所以为表诚心,这次我也亲自来了。”
他笑着问:“不知将军可为国公夫人准备了寿礼?”
江竟云的面色渐渐冷了下去。
谢怀英也觉得这主意极好。
他原本没打算亲自来扬州接盈珠回京。
却不想数月前,得知了那人秘密出京的消息。
他费劲心思去打听,才得知那人竟去了扬州。
表面上是为了扬州州牧受贿一案,可私底下,他竟还在调查当年傅晏熹被拐的案子!
谢怀英执棋的手一顿,呼吸忽然深重起来,一挥手,一盘精妙的棋局瞬间土崩瓦解。
七年了,他为什么还不死心?!
角落里的侍女身子一颤,惶恐地伏下身去。
谢怀英直起身,方才轻松悠闲的姿态一扫而空,他沉着脸,面无表情。
“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爷,申时三刻了。”
“停车!”
他一声令下,方才还平稳行进的马车立时缓下速度,停在路中。
谢怀英从车厢中走出来,心腹牵来他的坐骑,他直接翻身上马。
“我先行一步,你们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是!”
谢怀英一勒缰绳,夹了夹马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立时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他赶到胭脂胡同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往日热闹繁华的胭脂胡同漆黑一片,仿佛已经被人们彻底抛弃。
只有亘古不变的月亮不厌其烦地朝这里抛洒着清辉。
远远的,谢怀英就看见藏春阁的门前立着两道纤瘦的身影。
微凉的夜风中送来少女哀怨的哭声。
定是盈珠等不到他,急哭了。
不枉他故意晚到。
谢怀英唇角上扬,原本满腔愤懑与怨恨的心,瞬间就舒畅许多。
从白日等到夜晚,阁里的姑娘都走光了,她定会疑心他是不是背弃了承诺,弃了她。
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他从天而降将她揽入怀中,必能叫她心动不已。
“盈珠——”
他热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驾马走近了,才愕然发现,门前空无一人。
他方才看到的那两道身影,是树的影子!
谢怀英看着空无一人的藏春阁大门,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人呢?
门上已经贴了封条,整条胭脂胡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谢怀英下马,又翻进藏春阁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
半晌,他脸色阴沉的二楼翻下来。
盈珠真的不在。
她怎么会不在呢?
她应该乖乖在这儿等着他来接才是啊!
她能去哪儿?
她认识的人里头,还有比他身份更高贵的吗?
还是说——
她已经被那人找到,接回京城去了?
谢怀英瞳孔骤缩,周身气压骤降。
不。
他绝对不能让傅晏熹回京,威胁到阿黎的地位!
百里之外的江都县。
两辆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
“客官,里边请。”
立刻就有店小二出门来迎客,等盈珠一群人下了马车,就有人引着车夫将马儿赶去马厩安顿。
“终于到了。”
玉蕊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酸痛得要命。
她从来都不知道坐马车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盈珠好心提醒:“你得好好习惯才是,我们还得走大半个月呢。”
玉蕊一听就苦了脸。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又明媚起来,自己安慰自己。
“没关系,坐马车总比用双腿赶路得好。”
“今日还能吃点儿好的,等明日一早出了江都,要三日后才能到淮安了。”
镖师头头武大洪说:“那几日我们都得吃干粮了。”
玉蕊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盈珠轻笑颔首,她就小声欢呼起来。
“盈姑娘,我们哥几个坐旁边那两桌,有事儿您就叫我们。”
武大洪过来招呼了一声,盈珠点点头,道了一声辛苦。
郑家三口人则直接去房里休息了。
他们身上除了给镖局的委托费外,身无分文。
打算拿热茶泡干粮吃。
中午盈珠送来的大肉包子还剩下五个,足够了。
盈珠没留他们在大堂里吃饭,而是点了三碗清汤面让小二帮忙送去。
倒不是她善心泛滥,只是那郑家夫妇对女儿的感情,实在叫她艳羡。
这世上,竟有这样珍爱孩子的父母。
如果......
盈珠定了定神。
没有如果。
也许是她六亲缘浅,注定只能享受父母之爱和兄弟之爱到六岁吧。
客栈晚间能提供的吃食不算多,一道烫干丝,一道蟹粉狮子头,玉蕊埋头吃得欢快。
忽然觉得边上有道无比灼热的目光黏在了她身上。
她从饭碗里抬起头,隔了半个大堂,就看见那楼梯边上的房间开了条细缝。
一双渴望热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手中的饭碗。
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看得太认真太专注,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碗的主人抓包。
她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瓣,咽了咽口水。
咕咚。
玉蕊觉得自己好像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
小女孩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玉蕊回望的视线。
宛若受惊的小兔子,她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要死啊!”
房间并不太隔音,暴躁粗狂的男声模模糊糊的从里面传来。
“你开门做什么?想跑?”
“不是,我饿,姨夫——”
“啪!”
“砰!”
这声音就大些了,似乎是那男人一巴掌将小女孩扇到了地上。
玉蕊一下子就觉得嘴里的狮子头没滋味了。
盈珠凝眉,正要挥手叫店小二,隔壁桌的武大洪就不耐烦地道:“小二!”
“哎哎,客官,来了,什么事?”
武大洪指着楼梯下传出谩骂声的房间:“吵成这样,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他们几个镖师共车夫,大多是人高马大的中青年,又全是会功夫的,八个人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光是气势就能吓倒人。
店小二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处理。”
他生怕武大洪几个一不高兴就将桌子给掀了,连忙去敲那扇仍旧不断传出咒骂声和哭声的房门。
“客官!这位客官!”
“什么事儿?”
房门被打开,一个满脸横肉长相凶狠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用身体抵住门,脸上还残留着怒气。
店小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还请您安静些,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一边说,一边示意他去看武大洪等人。
男子原本怒火升腾,可目光一和武大洪对上,再看他身边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几人。
他瞬间就怂了。
他挤出笑容来,冲武大洪等人歉意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里头没再传来咒骂声和哭声,变得十分安静。
店小二松了一口气。
武大洪几人也继续吃饭说笑。
唯有玉蕊扯了扯盈珠的袖子,神情变得恐惧而愤怒。
“盈姐姐,那个女孩——”
轻红眼睛微亮。
一时间也顾不得去想盈珠又得了哪家公子的青眼。
只庆幸,宋季明不用带上她一块儿上路。
“没错!”
得了盈珠示意的玉蕊上前几步,逼得宋季明不得已后退。
“我家公子正是交州首富之子周正丰,我和我盈姐姐,此番正是要和他的人汇合呢!”
“周公子对我盈姐姐喜爱得紧,早早就来信说派人接我盈姐姐去交州成亲。”
“不像宋公子你,”
玉蕊有些鄙夷的目光在宋季明和轻红之间来回,“方才还和轻红姐姐说要娶她为妻呢,眼下又巴巴儿地搭讪起我盈姐姐来了。”
她这番话说得宋季明羞恼交加,脸都青了。
就连轻红也没反驳玉蕊,只是用那双含泪的眸子将宋季明望着,幽怨又委屈。
是啊。
方才宋大哥不还是说,要光明正大地娶她为妻吗?
怎么看见盈珠那个小贱人,就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还一个劲儿地向她打听她要去哪儿,明明方向不同还要强行同路捎上她。
她背着这么重的包裹,宋大哥像是没看见似的,也不说替她拿一下。
盈珠还没答应呢,他就迫不及待要替她拿行李。
宋大哥到底想做什么?
他是真心要娶她为妻的吗?
轻红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方才在那番甜言蜜语里安定下来的心,忽地动摇起来。
“盈珠姑娘,我没有旁的心思,我只是见不得你没有人帮衬。”
宋季明心里万分不甘。
到手的金元宝自个儿长脚跑了,名为债务的大山又压在了他的脊梁上。
他不愿放手,还想挣扎:“那位周公子怎么自己不来接?”
“若我真心喜爱一个人,那必然要将那人放在心坎儿里,是舍不得她一路颠簸的。”
他看着盈珠,面露几分挣扎,忽然像鼓足了勇气似的,“盈珠姑娘!”
“你别去交州了,跟我走吧!”
轻红瞳孔剧震,失声道:“宋大哥!”
盈珠看笑了:“宋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你方才对轻红姐姐许下的诺言这么多人可都听着呢,你们可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我跟着你走算什么?”
“我虽出身不好,可在阁里这几年也与轻红姐姐有几分交情,她盼了你三年多,我不愿叫她难过。”
轻红诧异看来,湿润的眸光里第一次没了嫉恨与怨愤。
盈珠淡然移开目光:“玉蕊,我们走吧,去晚了,周家人怕是要来寻了。”
“哎!”
姐妹俩转身便要走。
话已出了口,宋季明不愿放手,直接上前抓住了盈珠的胳膊。
“珠儿,我待你是真心的。”
“我虽不如那周公子有钱,可我的心却比他的要真得多。”
“他明明一早就得知了消息,却不亲自来接你,不像我,早早儿就来了。”
“你若愿意,我就八抬大轿娶你为妻,总好过去那周府做个通房小妾。”
“你和轻红姐妹情深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心善又大度,日后你为正室,她为平妻,还是以姐妹相称。”
不等盈珠做出反应,轻红就受不了了,她用力扯着宋季明的手臂,嘶声喊:“宋大哥!”
“你方才说了,要娶我为妻,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她眼泪止不住,心里好似被划了个口子,往外汩汩冒血。
“一刻钟都没到,你就又改了口?”
“轻红!”
宋季明压着心中浓烈的不耐:“你别闹了,平妻不也是妻吗?”
轻红看着他不知悔改反而透出烦躁的脸色,更崩溃了:“这不一样!”
“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宋季明要盈珠,却也舍不下轻红。
心知这事儿自己是有些太急切了,于是又缓和下态度:“对不起,是我做不到还撒谎骗你,可我是真心喜欢盈珠......”
盈珠实在不耐烦留在这里看这两人纠缠,索性伸出手来,揪住宋季明胳膊上的软肉,狠狠一拧!
“啊!”
宋季明条件反射地松了手,回头时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狠戾,很快又变成满眼受伤。
“盈珠,你是知道的,我半年前就想着要给你赎身了,若不是我家里出了状况,你早该是我的人了!”
“眼下我虽然落魄了,可我很快就能东山再起,将宋家的铺子重新开起来,你信我,我是真的真的想娶你为妻——”
他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少女,面上堆砌起来的虚假的深情也透着几分真。
他想,若是她能识趣,他就只卖轻红,与她做几年真夫妻。
不能怪他言而无信。
毕竟轻红早就不是清白身,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
一个破鞋,怎么能做他宋季明的正室呢?
他还愿意给她一碗饭吃,带上她一道去郴州,她就该感激涕零了!
盈珠和轻红不一样。
她是阁里专门培养的淸倌儿,读过书,会弹琵琶。
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个雏儿!
她这张脸也真是绝色,十四岁就出落成这般模样,要是再长几岁,岂不是跟天仙儿似的?
不过那时候他大概也玩腻了,推出去卖个高价!
光是想想,宋季明心里就要乐开花了。
他没发现盈珠的脸色越来越冷,也没发现身后轻红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失望。
“宋公子的意思,是要我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不要,反倒去赌你所谓的真心?”
盈珠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被宋季明弄乱的袖口,她眸光清明,面色讥诮。
“宋公子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
“若公子你口中的真心当真作数,那么轻红姐姐今日就不会在此苦苦哀求一个正室的名分。”
“就是!”
玉蕊看着泪流满面连话也说不出的轻红,到底有些心软,帮腔道:“轻红姐姐可还是你的自小定下婚约的未婚妻呢!”
“你前脚说要娶她回去一生一世一双人,后脚就又对我盈姐姐示爱表露真心。”
“若宋公子的真心就是这般,那岂不是一文不值?”
宋季明眸光一沉,脸上深情似海的表情就有些挂不住了。
“轻红,”
他回头,紧紧牵住轻红的手,“你帮我劝劝盈珠,好不好?”
轻红瞪大双眼,惊愕又不可置信:“......我?”
她声音发颤,眼珠猩红,伤心到了极致:“你要我去劝她,嫁你为妻?”
“是,轻红,你听我说,我是想娶你为妻的,可你要知道,你已经不是清白身了。”
“我宋季明虽然落魄,却也不能娶一个妓子为正室,可盈珠她不一样。”
“她虽然也和你一样出身藏春阁,可她是淸倌儿,不卖身,比你干净。”
他神色认真:“轻红,你那么爱我,肯定也不想我娶个破鞋回去被外人嘲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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