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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入青楼,联手世子妃屠渣男满门盈珠傅晏熹无删减+无广告

等闲度春风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阳春三月,细雨朦胧。本该是春色盎然的时节,扬州城内最红火的烟花柳巷却如那秋风过境般凄清荒凉。官兵把守着前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失去老鸨和龟公管束的姑娘们聚在大堂,忧心着自己未卜的前路。“妈妈已经被抓去两天了,不会回不来了吧?”“听说是京城里的大官来办案,可办案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办他们的案,总不能不让我们开门做生意吧?咱们阁里这些姑娘,可都等着吃喝呢!”“若妈妈真回不来可怎么办?要是再来一个手段狠辣的,咱们姐妹们还有好日子过吗?”“再来一个?呵,看外头官兵那架势,怕不是要将整条胭脂巷的花楼都给端了!”“什么?那怎么办?咱们姐妹连个去处都没了?”名唤玉蕊的小丫头忧心忡忡地从人群里退出来,急匆匆来到三楼最里侧的房间。“盈姐姐!”...

主角:盈珠傅晏熹   更新:2025-03-29 14: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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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盈珠傅晏熹的其他类型小说《睁眼入青楼,联手世子妃屠渣男满门盈珠傅晏熹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等闲度春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阳春三月,细雨朦胧。本该是春色盎然的时节,扬州城内最红火的烟花柳巷却如那秋风过境般凄清荒凉。官兵把守着前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失去老鸨和龟公管束的姑娘们聚在大堂,忧心着自己未卜的前路。“妈妈已经被抓去两天了,不会回不来了吧?”“听说是京城里的大官来办案,可办案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办他们的案,总不能不让我们开门做生意吧?咱们阁里这些姑娘,可都等着吃喝呢!”“若妈妈真回不来可怎么办?要是再来一个手段狠辣的,咱们姐妹们还有好日子过吗?”“再来一个?呵,看外头官兵那架势,怕不是要将整条胭脂巷的花楼都给端了!”“什么?那怎么办?咱们姐妹连个去处都没了?”名唤玉蕊的小丫头忧心忡忡地从人群里退出来,急匆匆来到三楼最里侧的房间。“盈姐姐!”...

《睁眼入青楼,联手世子妃屠渣男满门盈珠傅晏熹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阳春三月,细雨朦胧。

本该是春色盎然的时节,扬州城内最红火的烟花柳巷却如那秋风过境般凄清荒凉。

官兵把守着前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失去老鸨和龟公管束的姑娘们聚在大堂,忧心着自己未卜的前路。

“妈妈已经被抓去两天了,不会回不来了吧?”

“听说是京城里的大官来办案,可办案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办他们的案,总不能不让我们开门做生意吧?

咱们阁里这些姑娘,可都等着吃喝呢!”

“若妈妈真回不来可怎么办?

要是再来一个手段狠辣的,咱们姐妹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再来一个?

呵,看外头官兵那架势,怕不是要将整条胭脂巷的花楼都给端了!”

“什么?

那怎么办?

咱们姐妹连个去处都没了?”

名唤玉蕊的小丫头忧心忡忡地从人群里退出来,急匆匆来到三楼最里侧的房间。

“盈姐姐!”

她气喘吁吁,将从大堂听来的消息一口气说完,清亮的眼眸里就溢出了泪花。

“要是藏春阁真没了,咱们往后可怎么办呀?”

盈珠端坐梳妆镜前,痴痴地看着里面将将十四岁的少女。

眉若远山,眼如秋水,少女生就一张极为妍丽的桃花面,如瀑青丝掩住身形纤纤,暖黄烛光为她秀美的轮廓增添一层暖色,衬得她好似玉做的人儿。

这是十四岁的盈珠。

她真的回来了。

“盈姐姐?”

见盈珠不发一言,只顾着看镜中的自己,玉蕊忐忑靠近,哭腔愈发浓郁:“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自从盈姐姐今早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后,她就觉得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年岁小,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只是看着这样的盈珠,心里既害怕又担忧,一时间竟然压过了自己即将再次被卖的恐慌。

“我没事,”盈珠缓过神来,看着眼前不过十一岁的玉蕊,不由得眸光一软,“就是那噩梦做得太真,一时间吓到了。”

她牵过玉蕊的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痕。

“别怕,藏春阁倒了,盈姐姐也有法子带你另寻出路。”

上一世,盈珠也曾和玉蕊说过这句话。

只是那时候她和她一样惴惴不安,生怕明日藏春阁一倒,她又要被转卖去更低劣的去处。

那时她的指望是谢怀英。

那个半年前在藏春阁遭遇追杀,被她拉进闺房藏于床铺之上的贵公子。

她为他被妈妈关了半月禁闭,还受了一顿鞭刑,好歹付出没白费,藏春阁被封那日,谢怀英的来信比官兵来得更快。

他让她等他。

上辈子收到信的盈珠觉得自己赌对了。

与其自赎自身,顶着这张招人的脸招摇过市,不如寻个高门出身的贵公子做倚靠。

她满心欢喜地等来了谢怀英,带着玉蕊随他上京城。

那时她畅想着入侯府之后的幸福生活,觉得谢怀英性情好,凭借自己的姿色以及于他的恩情,必定能在侯府扎下根来。

可她大错特错,她等来的不是自己后半生的保障,而是一场滔天阴谋。

“是那封信吗?

是那位公子说要来接姐姐你吗?”

玉蕊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

盈珠没打算瞒着她:“是。”

玉蕊喜悦的笑容还未绽开,盈珠就接着道:“但我不打算跟着他。”

玉蕊面上浮现出困惑:“盈姐姐?”

“玉蕊,妈妈涉案,但我们是无辜的,我听闻那位京城来的大官,虽然手段狠厉,却是个菩萨心肠的,他说不定会允我们给自己赎身脱籍。”

“脱、脱籍?”

玉蕊激动到结巴,眼里的喜色几乎不加掩饰。

能做良民,谁愿意顶着贱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呢?

“这些年我攒下的钱,刚好够我们二人赎身脱籍,你若愿意——我愿意!”

不待盈珠将话说完,玉蕊就忍着眼泪拼命点头。

“盈姐姐,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我伺候你一辈子,我命都给你!”

见她急切到语无伦次的模样,盈珠不由得笑了,可笑着笑着,心里却发酸。

上辈子,玉蕊是真的将命都给了她。

她在侯府和周氏斗得你死我活,玉蕊就像她手里的一把刀,始终毫无怨言地冲在前头,她指哪儿打哪儿。

那是她进侯府的第二年,不小心被周氏抓住把柄,玉蕊跳出来将罪全揽在自己身上,最后被谢怀英下令乱棍打死。

“傻姑娘。”

盈珠叹息一声,轻轻摸了摸玉蕊的脸。

“去打水来洗漱吧,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玉蕊眼眸晶亮,点点头就去外头打水了。

盈珠转过身来,看着镜中自己仍显得青涩的眉眼,漆黑的瞳仁里渐渐燃起簇簇火光。

老天垂怜,叫她回到藏春阁被封的第二日。

她还没有将自己的后半生全都交付于谢怀英。

她还有机会赎身脱籍,去走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路。

上辈子的仇,她必将一一报偿!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玉蕊就爬起来预备下楼去烧水。

自从老鸨和龟公被抓后,楼里的杂役也怕惹事上身,连工钱都没要就跑了。

幸好外头那些官兵尚通人情,许那些送菜送水的店家进来。

这两日都是如她这般同是贱籍伺候姑娘们的小丫头做的杂活。

但厨房里的灶台有限,阁里的姑娘们又多,她得早点起来给盈姐姐烧水做早点,要不然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玉蕊本想静悄悄地走,让盈珠多睡会儿,可她人才刚爬起来,盈珠就听到了动静。

“玉蕊?

什么时辰了?”

“约莫是卯时一刻了,”玉蕊推开窗,看了看外头的朦胧天色,又瑟缩着脖子将窗户关上,“盈姐姐,是我吵醒你了吗?

你再多睡会儿吧,我下去将热水和早点端上来。”

盈珠这晚就没睡着过,她生怕重生是她濒死前的一场幻梦,醒来就又会回到那无法动弹的状态被烈火吞噬。

清醒着感受自己被活活烧死的滋味,实在是太痛了!

“睡不着了,我和你一块儿下去吧。”

盈珠起身披了件夹袄,拿了根木簪随手将长发挽成个松散的髻,刚一打开门,对面房间的门便也开了。

“呦,咱们盈珠姑娘终于舍得从房间里出来了?”

对门的女子不比盈珠大了多少,她穿一袭淡紫色的袄裙,微微俯下身来,露出那张明丽娇媚却写满刻薄嫉妒的脸。

“我还以为妈妈没了,盈珠姑娘也要跟着去了呢。”


她挣开他的手,声音很轻:“我不想嫁给你了,也不想跟你走了。”

就在这时,两个衙役挎着长刀从阁里走出来。

“谁?

谁敢在我们大人面前闹事?”

盈珠指着宋季明:“就是他!

当街殴打民女,哄骗无辜妇女以身抵债!”

那两个衙役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慌张的宋季明。

完了。

他想。

宋季明拔腿就跑。

两个衙役拔腿就追。

开玩笑,那位京城里来的大人最是严苛,这一连好几日都在府衙办案呢。

本来他家大人就因办事不力被训斥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今日这差事。

这小子敢在这儿闹事,这不是明摆着没将他们大人放在眼里么?

这还不将人抓起来好好教训一番,证明他们确实有在认真办事?

宋季明又嫖又赌,身体虚得要命,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两个衙役给逮住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赶紧求饶:“两位官爷,都是误会,误会啊!

那不是旁人,那是和我有婚约的未婚妻......”路过轻红时,他就叫得更可怜了:“轻红救我!”

“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今日来此,我是真心想带你回去,娶你为妻的啊!”

“我错了,我不该三心二意,你帮我说说好话,轻红——”轻红面上浮现出一抹不忍。

却没像刚才那样,宋季明挨一巴掌就心疼得不得了。

她逼着自己转身,不去看那边的宋季明。

身后竟传来辱骂:“你个臭婊子,死破鞋!”

“枉我好心来赎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烂货,怎么有脸要求我娶你为正妻?”

“贱人,你等着,若是我......老实点!”

辱骂声被衙役的呵斥声打断,宋季明很快就被堵上嘴巴拖进藏春阁里去了。

轻红发着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抬眸对上盈珠淡然的眸光,她又慌忙火急地擦干泪水,昂起了下巴。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就算宋季明是个混账又怎样?

你那个周公子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盈珠毫不客气地回怼:“周公子再不好,他也不会将自己的未婚妻卖进青楼里去。”

轻红脸色一变,却到底没说什么,扭头又进了藏春阁的大门。

“大人,劳烦您,我来交换籍的银子。”

好在还没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盈珠带着玉蕊跟上去,寻了方才的衙役将事情经过交代了清楚。

那衙役是个年轻面孔,立功心切,看宋季明的目光热切无比。

“姑娘放心,这小子敢在我们大人办事时闹事,就得做好吃教训的准备。”

宋季明被堵住嘴,眼睛怨毒地瞪着盈珠。

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也不中用了。

本想带上盈珠和轻红,一个自己享用,一个以肉抵债。

却不想到最后鸡飞蛋打不说,反倒将自己坑到了官府手里!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再没有了方才的痴迷和不甘。

只有深深的怨恨,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盈珠却是看也没看他。

得了衙役那句话,知道宋季明此番不能善了,她就放心地带着玉蕊转身离开。

时辰已经不早了。

上辈子,盈珠一直在藏春阁等到天黑。

官府的人走了,藏春阁也被封了,她带着玉蕊守在门前,被不少地痞流氓骚扰。

谢怀英一人一马,疾驰而来。

一马鞭打退了那些地痞,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对不住,是我来迟了。”

来迟了好。

这辈子等他寻来藏春阁,就会得知她已经跟随周正丰南下交州的消息。

玉蕊没说假话。

这个周正丰是盈珠的客人,也曾有意替她赎身。

他的信紧跟着谢怀英的信来。

信上说,他信守承诺,愿纳盈珠为妾。

若她愿意,便拿着信去周家的商行寻人。

他们会将她带去交州。

若不愿,他亦不会勉强。

今时今日,周家的人确实在扬州,但不在广陵县。

他们也确实今日要出发交州。

不过不是为了接她,而是为了运送货物。

“盈姐姐,你瞧。”

玉蕊忽然拉了拉盈珠的袖子。

“轻红姐姐怎么跟着我们?”

盈珠一回头,果然就见轻红挎着包裹,神色纠结地跟在后头。

见她回头,她活像见了鬼似的,慌不择路地左看右看,似乎想躲。

奈何这段路周遭没有店铺,也没有另外的胡同,笔直宽敞的一条路,直通最繁华的东大街。

等等。

这是条大路啊!

轻红一想明白,瞬间镇定下来,抚了抚长发,目不斜视的从盈珠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玉蕊皱起脸。

轻红姐姐到底想干嘛?

她是觉得她们没看到她刚才那慌张的模样吗?

盈珠笑了,她喊:“轻红。”

女人顿住脚,别别扭扭地转过来:“干什么?”

盈珠很好脾气:“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嘿,你这人,明明是你叫住我的,怎么就成了我有话要对你说了——”轻红看着盈珠的眼睛,一下子止住了声。

盈珠是丹凤眼,眼角如细钩,眼尾微微上翘,虽然细长,却并不小,光是形状就漂亮极了。

偏偏她瞳仁还黑,眼白又干净,水汪汪两潭清泉嵌在里头,仿佛能照明世间所有善恶。

往常她的那双眼睛里头,是天真、桀骜和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以前轻红每每见她,都觉得自己被她比到了泥里去。

哪怕盈珠从未想过要与她比。

现在那双眼睛里头,是沉静、温润、包容。

好像自从藏春阁被封以后,她体内的灵魂就飞速地成长了起来。

轻红还是觉得自己被比到了泥里去。

可她心中再没有了从前的怨愤。

因为她知道,盈珠从未想过要和她比。

她得承认,是盈珠点醒了她,救了她。

虽然事情真相很残酷,她几乎承受不住。

可总好过日后真被宋季明推出去以肉抵债,坠进更深的深渊里去。

“谢谢你。”

她收敛起所有伪装,认真说:“谢谢你,盈珠。”

她抿了抿唇,有些挣扎的样子,但还是接着道:“对不起。”

玉蕊瞪大双眼。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轻红姐姐居然在向盈姐姐道歉?


谢怀英也觉得这主意极好。

他原本没打算亲自来扬州接盈珠回京。

却不想数月前,得知了那人秘密出京的消息。

他费劲心思去打听,才得知那人竟去了扬州。

表面上是为了扬州州牧受贿一案,可私底下,他竟还在调查当年傅晏熹被拐的案子!

谢怀英执棋的手一顿,呼吸忽然深重起来,一挥手,一盘精妙的棋局瞬间土崩瓦解。

七年了,他为什么还不死心?!

角落里的侍女身子一颤,惶恐地伏下身去。

谢怀英直起身,方才轻松悠闲的姿态一扫而空,他沉着脸,面无表情。

“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爷,申时三刻了。”

“停车!”

他一声令下,方才还平稳行进的马车立时缓下速度,停在路中。

谢怀英从车厢中走出来,心腹牵来他的坐骑,他直接翻身上马。

“我先行一步,你们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是!”

谢怀英一勒缰绳,夹了夹马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立时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他赶到胭脂胡同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往日热闹繁华的胭脂胡同漆黑一片,仿佛已经被人们彻底抛弃。

只有亘古不变的月亮不厌其烦地朝这里抛洒着清辉。

远远的,谢怀英就看见藏春阁的门前立着两道纤瘦的身影。

微凉的夜风中送来少女哀怨的哭声。

定是盈珠等不到他,急哭了。

不枉他故意晚到。

谢怀英唇角上扬,原本满腔愤懑与怨恨的心,瞬间就舒畅许多。

从白日等到夜晚,阁里的姑娘都走光了,她定会疑心他是不是背弃了承诺,弃了她。

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他从天而降将她揽入怀中,必能叫她心动不已。

“盈珠——”他热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驾马走近了,才愕然发现,门前空无一人。

他方才看到的那两道身影,是树的影子!

谢怀英看着空无一人的藏春阁大门,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人呢?

门上已经贴了封条,整条胭脂胡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谢怀英下马,又翻进藏春阁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

半晌,他脸色阴沉的二楼翻下来。

盈珠真的不在。

她怎么会不在呢?

她应该乖乖在这儿等着他来接才是啊!

她能去哪儿?

她认识的人里头,还有比他身份更高贵的吗?

还是说——她已经被那人找到,接回京城去了?

谢怀英瞳孔骤缩,周身气压骤降。

不。

他绝对不能让傅晏熹回京,威胁到阿黎的地位!

百里之外的江都县。

两辆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

“客官,里边请。”

立刻就有店小二出门来迎客,等盈珠一群人下了马车,就有人引着车夫将马儿赶去马厩安顿。

“终于到了。”

玉蕊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酸痛得要命。

她从来都不知道坐马车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盈珠好心提醒:“你得好好习惯才是,我们还得走大半个月呢。”

玉蕊一听就苦了脸。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又明媚起来,自己安慰自己。

“没关系,坐马车总比用双腿赶路得好。”

“今日还能吃点儿好的,等明日一早出了江都,要三日后才能到淮安了。”

镖师头头武大洪说:“那几日我们都得吃干粮了。”

玉蕊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盈珠轻笑颔首,她就小声欢呼起来。

“盈姑娘,我们哥几个坐旁边那两桌,有事儿您就叫我们。”

武大洪过来招呼了一声,盈珠点点头,道了一声辛苦。

郑家三口人则直接去房里休息了。

他们身上除了给镖局的委托费外,身无分文。

打算拿热茶泡干粮吃。

中午盈珠送来的大肉包子还剩下五个,足够了。

盈珠没留他们在大堂里吃饭,而是点了三碗清汤面让小二帮忙送去。

倒不是她善心泛滥,只是那郑家夫妇对女儿的感情,实在叫她艳羡。

这世上,竟有这样珍爱孩子的父母。

如果......盈珠定了定神。

没有如果。

也许是她六亲缘浅,注定只能享受父母之爱和兄弟之爱到六岁吧。

客栈晚间能提供的吃食不算多,一道烫干丝,一道蟹粉狮子头,玉蕊埋头吃得欢快。

忽然觉得边上有道无比灼热的目光黏在了她身上。

她从饭碗里抬起头,隔了半个大堂,就看见那楼梯边上的房间开了条细缝。

一双渴望热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手中的饭碗。

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看得太认真太专注,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碗的主人抓包。

她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瓣,咽了咽口水。

咕咚。

玉蕊觉得自己好像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

小女孩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玉蕊回望的视线。

宛若受惊的小兔子,她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要死啊!”

房间并不太隔音,暴躁粗狂的男声模模糊糊的从里面传来。

“你开门做什么?

想跑?”

“不是,我饿,姨夫——啪!”

“砰!”

这声音就大些了,似乎是那男人一巴掌将小女孩扇到了地上。

玉蕊一下子就觉得嘴里的狮子头没滋味了。

盈珠凝眉,正要挥手叫店小二,隔壁桌的武大洪就不耐烦地道:“小二!”

“哎哎,客官,来了,什么事?”

武大洪指着楼梯下传出谩骂声的房间:“吵成这样,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他们几个镖师共车夫,大多是人高马大的中青年,又全是会功夫的,八个人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光是气势就能吓倒人。

店小二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处理。”

他生怕武大洪几个一不高兴就将桌子给掀了,连忙去敲那扇仍旧不断传出咒骂声和哭声的房门。

“客官!

这位客官!”

“什么事儿?”

房门被打开,一个满脸横肉长相凶狠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用身体抵住门,脸上还残留着怒气。

店小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还请您安静些,别打扰我们做生意......”一边说,一边示意他去看武大洪等人。

男子原本怒火升腾,可目光一和武大洪对上,再看他身边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几人。

他瞬间就怂了。

他挤出笑容来,冲武大洪等人歉意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里头没再传来咒骂声和哭声,变得十分安静。

店小二松了一口气。

武大洪几人也继续吃饭说笑。

唯有玉蕊扯了扯盈珠的袖子,神情变得恐惧而愤怒。

“盈姐姐,那个女孩——”
未时一刻,盈珠一群人出发了。

郑家人的马车在前,她和玉蕊的马车在后。

领头的镖师姓武,名武大洪,是这六名镖师里的头头。

武大洪打头,两辆马车一左一右都护卫着一个镖师,后面还跟了一个。

安全感满满。

玉蕊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

她被卖到藏春阁六年,这还是第一回走完了大半个广陵县城。

本以为一辈子就那样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不仅重获自由,如今竟还要上京城去了!

她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心里雀跃得好似一锅熬化了的糖水,正在甜滋滋地冒泡。

这还是她头回坐马车呢!

出了繁华的城区,周遭的景色逐渐变成大片的麦田。

三月正是农忙时节,放眼望去,田里全是忙着耕地播种的百姓。

再远一些,就是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海。

蜜蜂和蝴蝶在花海里盘旋飞舞,风一吹,就叠起层层浪花。

暖阳当空,微风轻拂,景色宜人。

但再漂亮的景色,看久了也会腻,再加上马车颠簸,玉蕊的新鲜感很快就淡去了。

她想回头和盈珠说说话,却发现她靠着车壁上闭着眼睛,呼吸绵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细碎的阳光在她清秀的眉眼上跃动,沉静而秀美。

玉蕊将车窗关严实,然后轻手轻脚地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厚厚的长袄,轻轻披在盈珠身上。

又学着她的样子靠在车壁上休息。

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马车恰到好处的颠簸很快就让她进入了梦乡。

前头马车里的郑家人也是如此。

他们不是广陵县人,为了凑够去京城的路费,祖宅都卖了。

一拿到钱,他们就连夜赶来广陵县。

快两天一夜没合眼,林秀兰搂着女儿郑月心早就睡着了。

郑秉文坐在车厢最边上,掀起一角车帘看外头的路况。

他紧紧盯着前方,苍老的面容上仍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忧虑。

那白神医,当真能治月儿的病吗?

与此同时,相反的方向,一辆华盖马车正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行进。

马车中坐着个模样极俊秀的年轻男子,他身穿墨蓝色锦袍,戴墨玉发冠,桃花眼多情而温润,正姿态闲适地与自己对弈。

旁边跪着素裳侍女,守着炉子上的热茶,时刻准备应对青年的各种需求。

“世子爷。”

车窗外骑马随行的侍卫姿态恭敬:“快申时了。”

谢怀英的目光完全不曾从黑白棋子上挪开:“不急,赶在城门关闭前到达就行。”

左右人又不会跑。

急什么?

想到那张莹润白净的小脸,谢怀英心中就按捺不住一阵火热。

幼时的他,何曾想过今日呢?

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国公府大小姐,那个天真明媚像小太阳一样照耀所有人的傅晏熹。

竟然会有沦落青楼,对他谄媚讨好的一天。

谢怀英想起那日。

他隐瞒身份来扬州城,是为了给心上人傅安黎预备及笄的礼物。

结果惹了扬州城内的地头蛇,起了冲突,被人追杀,误入藏春阁。

前有狼,后有虎,他还受了伤。

正仓惶四顾,忽然一只小手勾住他的腰带,将他带进了房里。

一抬头,就看见一张似曾相识分外眼熟的脸。

来不及言语,那姑娘将他藏于自己的床铺之上,又拿香粉使劲扑洒,试图掩盖他身上的血腥味。

未果,索性用月事带沾走他腹部的血迹,然后赶在门外嘈杂喧哗声到来之前,弄乱衣衫,做出不太方便的样子来。

那伙人在扬州城势力颇大,青楼里的老鸨拦不住,还是让人硬闯了进来。

幸得那姑娘机智,那伙人看着月事带没有起疑,又有老鸨在其中转圜。

能在胭脂胡同这样的地界开起藏春阁,老鸨自然也不简单。

于是谢怀英成功躲过了搜查。

人走了之后,那姑娘将他扶出来,神情关切。

“公子,你的伤怎么样?”

那完全就是傅晏熹长大后的样子。

不过,属于荣国公府大小姐傅晏熹的骄矜、明媚、活泼统统都消失了。

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娇嫩的脸庞上,是故作老成,是小心谨慎,是藏得不是很好的精明与算计。

青楼里的姑娘,最想的是什么呢?

是从这楼里出去。

可她们自己是走不出去的。

得有人愿意替她们赎身。

那个人还要有一定的家世和权力。

谢怀英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姑娘对他的打量。

于是他捂着伤口,顺势坐下。

“不是很好,姑娘,可否请你为我包扎一下?”

果然,那姑娘眼底就涌现出欢喜来。

她说她叫盈珠,是这藏春阁里的清倌人,来阁里已经快七年了。

七年。

傅晏熹是六岁时在灯会上被拐的。

谢怀英又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身世。

就见盈珠摇摇头,水眸黯淡下去,说不知家居何处,更不知爹娘下落。

她在博他的同情。

他在探她的底细。

双方都很满意。

最后,谢怀英允诺她,等伤好后,一定会来阁里看她。

一回去,谢怀英就马不停蹄给远在京中的傅安黎写信,交代了盈珠的下落。

无须查证,看见盈珠那张脸,他就确认那是被拐多年的傅晏熹。

他不能让盈珠回到京城,去影响傅安黎在荣国公府的地位。

他的阿黎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荣国公府上下的喜爱,注定要鲜花着锦璀璨一生。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影响到她在国公府的地位。

哪怕盈珠才是国公府的正牌千金。

谢怀英原本的打算,是将盈珠养在扬州城,权当个外室。

他不会让她踏足京城一步,打定主意要将她圈养起来。

可傅安黎不同意。

“你将她养在扬州城,我看不到她,心里始终不安定。”

“不如这样,你将她带来京城,纳为妾室,好不好?”

娇养多年的荣国公养女,早已褪去了从前的穷酸、瑟缩,她就像一颗拭净尘土的明珠,尽情绽放光华。

“你不是很不喜欢你那个新婚妻子,嫌她商贾出身,满身铜臭味吗?”

她狡黠一笑:“不如就叫她们鹬蚌相争,你我渔翁得利。”


京城,宣平侯府。

盈珠发着抖从池塘里爬出来,她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脸色冻得青白,嘴唇也不住地颤抖,她的眼前是世子妃周氏愤恨与不甘的神情,还有那大片的血红。

周氏死了,全府的人都来抓她这个杀人凶手。

可她不是!

她没有杀人!

她得赶在抓她的人到达之前,去世子居住的前院,找到世子。

世子仁善,她曾于他有过相救之恩,他一定会信她的!

“好歹也是与你同床共枕了四年多的发妻,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见伤心?”

可才从后门来到书房的窗前,她就听见这样一道温柔甜媚的陌生女声。

窗纸上映出了一道窈窕身影,发髻高耸,钗环叮咚,光看剪影就知道这是个身份尊贵的世家千金。

盈珠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躲在书房的窗下。

怎么回事?

世子爷的书房里怎会有陌生的女人?

“阿黎莫要打趣我。”

男声温柔得不像话,“你明知我待你的心意。”

“周氏死了,那人也活不长了,阿黎何时愿嫁我?”

轰然一声惊雷乍响,深秋罕见的暴雨倾盆而下。

盈珠缩在窗口,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世子口中的“那人”是她吗?

周氏的死无关其他人,是她心目中那个向来温和仁善的世子谢怀英动的手?

可是为什么?

周氏是他的发妻,当年侯府落败,是周氏带着万贯家财嫁进来,解了侯府的燃眉之急。

是谢怀英对她说,周氏于侯府有恩,要她千万敬重她的啊!

可现在,他不仅要周氏死,还要她的命?

“她还没死呢。”

那女子伸出一只手来,示意谢怀英扶着她。

谢怀英宠溺地低笑一声,扶着那女子坐上了书桌。

“等她彻底彻底底地死了,我才能真的放心,才能安安心心地......嫁你为妻。”

“那阿黎回去就该准备起来了。”

盈珠今日才知道,原来谢怀英的声音可以这样的温柔深情。

“毒害主母的罪名一压下来,她一个妾,如何还有活路?”

女声听得高兴极了:“若是叫母亲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亲生女儿,不仅沦落青楼为人妾室,还是个毒害主母的杀人犯——那她一定绝了寻女的心思,只疼爱你这一个女儿。”

谢怀英笑着接话。

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寒风却仍旧呼啸着,盈珠蜷缩在墙角,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地发晕。

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颠覆了。

原来,她与周氏斗了整整三年,是谢怀英故意为之。

害死她两个孩子的人不是周氏。

她和周氏都被谢怀英骗了,他就是想让她们自相残杀!

周氏死了,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她死了,就再也威胁不到傅安黎在荣国公府的地位。

——书房中的女子,就是荣国公府的养女傅安黎。

而她盈珠,是荣国公府走失多年的嫡出千金!

她傻乎乎地以为,谢怀英将她从扬州带到京城,纳她为妾给她名分,给她安稳的生活,是他于她有情。

可现在谢怀英告诉她,这三年她都活在一场巨大的阴谋中,他为她选定的结局是背负杀人的罪名枉死。

盈珠在狂风冷雨里发着抖,一颗心也好似被钝刀生生搅烂。

这三年,她视谢怀英为恩人、夫婿,不敢奢望与他做一对真夫妻,可她自认也是与他有几分真情意在的。

结果,他视她为棋子、工具,用完即弃!

院门吱嘎一声,来人脚步匆匆。

“世子,不好了,盈姨娘跑了。”

谢怀英的声音霎时冷了下来:“跑了?

跑去哪儿了?”

“废物!

连个女人都抓不到!”

盈珠认出那人的声音是谢怀英的长随:“陈妈妈说,往世子爷您的院里来了。”

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后门的方向退。

可突然脚下一滑,她重重摔在地上!

虽然及时将惊呼声咽了下去,可人摔在石板路上的沉闷声响,终究还是吸引了书房里的人。

书房的窗户被推开,露出一张明媚照人的芙蓉面。

“别找了,瞧,不就在这儿吗?”

傅安黎浅笑盈盈,半点没有阴谋被撞破的惊惶,反而兴高采烈地欣赏着盈珠脸上的愤恨与憎恶。

“别这样看着我,你有今日,可从来都怨不得我。”

谢怀英立在她身后,神色沉凝,眸光冷漠,“还不快抓住她?!”

盈珠拔腿就跑。

可没跑出去几步,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从额头和鼻子淌下,她尝到嘴里的铁锈味,咬咬牙想爬起来,可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她挣扎着,右手撑在地上,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是方才谢怀英砸她用的笔洗。

她抓住那个碎片,藏起袖子里,挣扎着嘶声哭喊:“谢怀英!”

“你会遭天谴的!”

“你挑拨我与周氏,毒害自己的发妻嫁祸无辜,丧尽天良狼心狗肺,你就是个畜生!”

她来前还满怀希冀地觉得谢怀英能救她,可谁能想到,竟是自投罗网!

盈珠自知出逃无望,滔天的怨愤与仇恨都凝成了眸中的火,恨不能将书房内那一双人活活烧死。

“傅安黎,你鸠占鹊巢,残害于我,就不怕被我亲娘知晓,你这个国公府大小姐也做不成吗?!”

“哈?”

傅安黎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双杏眼笑得弯起来,颇为新奇道:“你的意思是,母亲会因为你这个青楼为妓又毒害主母的女儿,而不要我这个自小养在身边的女儿?”

盈珠绷紧了心弦,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我才是她亲生的血脉!”

她方才听见了,傅安黎说,这些年她的亲娘一直惦记着她,始终没有绝过寻女的心思。

傅安黎眸光渐冷,唇边笑意更甚,“好啊,那我就带你去见母亲吧。”

盈珠瞳孔剧震。

只觉得峰回路转,又寻见了一丝生机。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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