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盈珠傅晏熹的其他类型小说《睁眼入青楼,联手世子妃屠渣男满门盈珠傅晏熹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等闲度春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阳春三月,细雨朦胧。本该是春色盎然的时节,扬州城内最红火的烟花柳巷却如那秋风过境般凄清荒凉。官兵把守着前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失去老鸨和龟公管束的姑娘们聚在大堂,忧心着自己未卜的前路。“妈妈已经被抓去两天了,不会回不来了吧?”“听说是京城里的大官来办案,可办案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办他们的案,总不能不让我们开门做生意吧?咱们阁里这些姑娘,可都等着吃喝呢!”“若妈妈真回不来可怎么办?要是再来一个手段狠辣的,咱们姐妹们还有好日子过吗?”“再来一个?呵,看外头官兵那架势,怕不是要将整条胭脂巷的花楼都给端了!”“什么?那怎么办?咱们姐妹连个去处都没了?”名唤玉蕊的小丫头忧心忡忡地从人群里退出来,急匆匆来到三楼最里侧的房间。“盈姐姐!”...
《睁眼入青楼,联手世子妃屠渣男满门盈珠傅晏熹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阳春三月,细雨朦胧。
本该是春色盎然的时节,扬州城内最红火的烟花柳巷却如那秋风过境般凄清荒凉。
官兵把守着前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失去老鸨和龟公管束的姑娘们聚在大堂,忧心着自己未卜的前路。
“妈妈已经被抓去两天了,不会回不来了吧?”
“听说是京城里的大官来办案,可办案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办他们的案,总不能不让我们开门做生意吧?
咱们阁里这些姑娘,可都等着吃喝呢!”
“若妈妈真回不来可怎么办?
要是再来一个手段狠辣的,咱们姐妹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再来一个?
呵,看外头官兵那架势,怕不是要将整条胭脂巷的花楼都给端了!”
“什么?
那怎么办?
咱们姐妹连个去处都没了?”
名唤玉蕊的小丫头忧心忡忡地从人群里退出来,急匆匆来到三楼最里侧的房间。
“盈姐姐!”
她气喘吁吁,将从大堂听来的消息一口气说完,清亮的眼眸里就溢出了泪花。
“要是藏春阁真没了,咱们往后可怎么办呀?”
盈珠端坐梳妆镜前,痴痴地看着里面将将十四岁的少女。
眉若远山,眼如秋水,少女生就一张极为妍丽的桃花面,如瀑青丝掩住身形纤纤,暖黄烛光为她秀美的轮廓增添一层暖色,衬得她好似玉做的人儿。
这是十四岁的盈珠。
她真的回来了。
“盈姐姐?”
见盈珠不发一言,只顾着看镜中的自己,玉蕊忐忑靠近,哭腔愈发浓郁:“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自从盈姐姐今早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后,她就觉得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年岁小,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只是看着这样的盈珠,心里既害怕又担忧,一时间竟然压过了自己即将再次被卖的恐慌。
“我没事,”盈珠缓过神来,看着眼前不过十一岁的玉蕊,不由得眸光一软,“就是那噩梦做得太真,一时间吓到了。”
她牵过玉蕊的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痕。
“别怕,藏春阁倒了,盈姐姐也有法子带你另寻出路。”
上一世,盈珠也曾和玉蕊说过这句话。
只是那时候她和她一样惴惴不安,生怕明日藏春阁一倒,她又要被转卖去更低劣的去处。
那时她的指望是谢怀英。
那个半年前在藏春阁遭遇追杀,被她拉进闺房藏于床铺之上的贵公子。
她为他被妈妈关了半月禁闭,还受了一顿鞭刑,好歹付出没白费,藏春阁被封那日,谢怀英的来信比官兵来得更快。
他让她等他。
上辈子收到信的盈珠觉得自己赌对了。
与其自赎自身,顶着这张招人的脸招摇过市,不如寻个高门出身的贵公子做倚靠。
她满心欢喜地等来了谢怀英,带着玉蕊随他上京城。
那时她畅想着入侯府之后的幸福生活,觉得谢怀英性情好,凭借自己的姿色以及于他的恩情,必定能在侯府扎下根来。
可她大错特错,她等来的不是自己后半生的保障,而是一场滔天阴谋。
“是那封信吗?
是那位公子说要来接姐姐你吗?”
玉蕊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
盈珠没打算瞒着她:“是。”
玉蕊喜悦的笑容还未绽开,盈珠就接着道:“但我不打算跟着他。”
玉蕊面上浮现出困惑:“盈姐姐?”
“玉蕊,妈妈涉案,但我们是无辜的,我听闻那位京城来的大官,虽然手段狠厉,却是个菩萨心肠的,他说不定会允我们给自己赎身脱籍。”
“脱、脱籍?”
玉蕊激动到结巴,眼里的喜色几乎不加掩饰。
能做良民,谁愿意顶着贱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呢?
“这些年我攒下的钱,刚好够我们二人赎身脱籍,你若愿意——我愿意!”
不待盈珠将话说完,玉蕊就忍着眼泪拼命点头。
“盈姐姐,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我伺候你一辈子,我命都给你!”
见她急切到语无伦次的模样,盈珠不由得笑了,可笑着笑着,心里却发酸。
上辈子,玉蕊是真的将命都给了她。
她在侯府和周氏斗得你死我活,玉蕊就像她手里的一把刀,始终毫无怨言地冲在前头,她指哪儿打哪儿。
那是她进侯府的第二年,不小心被周氏抓住把柄,玉蕊跳出来将罪全揽在自己身上,最后被谢怀英下令乱棍打死。
“傻姑娘。”
盈珠叹息一声,轻轻摸了摸玉蕊的脸。
“去打水来洗漱吧,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玉蕊眼眸晶亮,点点头就去外头打水了。
盈珠转过身来,看着镜中自己仍显得青涩的眉眼,漆黑的瞳仁里渐渐燃起簇簇火光。
老天垂怜,叫她回到藏春阁被封的第二日。
她还没有将自己的后半生全都交付于谢怀英。
她还有机会赎身脱籍,去走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路。
上辈子的仇,她必将一一报偿!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玉蕊就爬起来预备下楼去烧水。
自从老鸨和龟公被抓后,楼里的杂役也怕惹事上身,连工钱都没要就跑了。
幸好外头那些官兵尚通人情,许那些送菜送水的店家进来。
这两日都是如她这般同是贱籍伺候姑娘们的小丫头做的杂活。
但厨房里的灶台有限,阁里的姑娘们又多,她得早点起来给盈姐姐烧水做早点,要不然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玉蕊本想静悄悄地走,让盈珠多睡会儿,可她人才刚爬起来,盈珠就听到了动静。
“玉蕊?
什么时辰了?”
“约莫是卯时一刻了,”玉蕊推开窗,看了看外头的朦胧天色,又瑟缩着脖子将窗户关上,“盈姐姐,是我吵醒你了吗?
你再多睡会儿吧,我下去将热水和早点端上来。”
盈珠这晚就没睡着过,她生怕重生是她濒死前的一场幻梦,醒来就又会回到那无法动弹的状态被烈火吞噬。
清醒着感受自己被活活烧死的滋味,实在是太痛了!
“睡不着了,我和你一块儿下去吧。”
盈珠起身披了件夹袄,拿了根木簪随手将长发挽成个松散的髻,刚一打开门,对面房间的门便也开了。
“呦,咱们盈珠姑娘终于舍得从房间里出来了?”
对门的女子不比盈珠大了多少,她穿一袭淡紫色的袄裙,微微俯下身来,露出那张明丽娇媚却写满刻薄嫉妒的脸。
“我还以为妈妈没了,盈珠姑娘也要跟着去了呢。”
她挣开他的手,声音很轻:“我不想嫁给你了,也不想跟你走了。”
就在这时,两个衙役挎着长刀从阁里走出来。
“谁?
谁敢在我们大人面前闹事?”
盈珠指着宋季明:“就是他!
当街殴打民女,哄骗无辜妇女以身抵债!”
那两个衙役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慌张的宋季明。
完了。
他想。
宋季明拔腿就跑。
两个衙役拔腿就追。
开玩笑,那位京城里来的大人最是严苛,这一连好几日都在府衙办案呢。
本来他家大人就因办事不力被训斥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今日这差事。
这小子敢在这儿闹事,这不是明摆着没将他们大人放在眼里么?
这还不将人抓起来好好教训一番,证明他们确实有在认真办事?
宋季明又嫖又赌,身体虚得要命,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两个衙役给逮住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赶紧求饶:“两位官爷,都是误会,误会啊!
那不是旁人,那是和我有婚约的未婚妻......”路过轻红时,他就叫得更可怜了:“轻红救我!”
“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今日来此,我是真心想带你回去,娶你为妻的啊!”
“我错了,我不该三心二意,你帮我说说好话,轻红——”轻红面上浮现出一抹不忍。
却没像刚才那样,宋季明挨一巴掌就心疼得不得了。
她逼着自己转身,不去看那边的宋季明。
身后竟传来辱骂:“你个臭婊子,死破鞋!”
“枉我好心来赎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烂货,怎么有脸要求我娶你为正妻?”
“贱人,你等着,若是我......老实点!”
辱骂声被衙役的呵斥声打断,宋季明很快就被堵上嘴巴拖进藏春阁里去了。
轻红发着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抬眸对上盈珠淡然的眸光,她又慌忙火急地擦干泪水,昂起了下巴。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就算宋季明是个混账又怎样?
你那个周公子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盈珠毫不客气地回怼:“周公子再不好,他也不会将自己的未婚妻卖进青楼里去。”
轻红脸色一变,却到底没说什么,扭头又进了藏春阁的大门。
“大人,劳烦您,我来交换籍的银子。”
好在还没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盈珠带着玉蕊跟上去,寻了方才的衙役将事情经过交代了清楚。
那衙役是个年轻面孔,立功心切,看宋季明的目光热切无比。
“姑娘放心,这小子敢在我们大人办事时闹事,就得做好吃教训的准备。”
宋季明被堵住嘴,眼睛怨毒地瞪着盈珠。
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也不中用了。
本想带上盈珠和轻红,一个自己享用,一个以肉抵债。
却不想到最后鸡飞蛋打不说,反倒将自己坑到了官府手里!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再没有了方才的痴迷和不甘。
只有深深的怨恨,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盈珠却是看也没看他。
得了衙役那句话,知道宋季明此番不能善了,她就放心地带着玉蕊转身离开。
时辰已经不早了。
上辈子,盈珠一直在藏春阁等到天黑。
官府的人走了,藏春阁也被封了,她带着玉蕊守在门前,被不少地痞流氓骚扰。
谢怀英一人一马,疾驰而来。
一马鞭打退了那些地痞,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对不住,是我来迟了。”
来迟了好。
这辈子等他寻来藏春阁,就会得知她已经跟随周正丰南下交州的消息。
玉蕊没说假话。
这个周正丰是盈珠的客人,也曾有意替她赎身。
他的信紧跟着谢怀英的信来。
信上说,他信守承诺,愿纳盈珠为妾。
若她愿意,便拿着信去周家的商行寻人。
他们会将她带去交州。
若不愿,他亦不会勉强。
今时今日,周家的人确实在扬州,但不在广陵县。
他们也确实今日要出发交州。
不过不是为了接她,而是为了运送货物。
“盈姐姐,你瞧。”
玉蕊忽然拉了拉盈珠的袖子。
“轻红姐姐怎么跟着我们?”
盈珠一回头,果然就见轻红挎着包裹,神色纠结地跟在后头。
见她回头,她活像见了鬼似的,慌不择路地左看右看,似乎想躲。
奈何这段路周遭没有店铺,也没有另外的胡同,笔直宽敞的一条路,直通最繁华的东大街。
等等。
这是条大路啊!
轻红一想明白,瞬间镇定下来,抚了抚长发,目不斜视的从盈珠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玉蕊皱起脸。
轻红姐姐到底想干嘛?
她是觉得她们没看到她刚才那慌张的模样吗?
盈珠笑了,她喊:“轻红。”
女人顿住脚,别别扭扭地转过来:“干什么?”
盈珠很好脾气:“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嘿,你这人,明明是你叫住我的,怎么就成了我有话要对你说了——”轻红看着盈珠的眼睛,一下子止住了声。
盈珠是丹凤眼,眼角如细钩,眼尾微微上翘,虽然细长,却并不小,光是形状就漂亮极了。
偏偏她瞳仁还黑,眼白又干净,水汪汪两潭清泉嵌在里头,仿佛能照明世间所有善恶。
往常她的那双眼睛里头,是天真、桀骜和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以前轻红每每见她,都觉得自己被她比到了泥里去。
哪怕盈珠从未想过要与她比。
现在那双眼睛里头,是沉静、温润、包容。
好像自从藏春阁被封以后,她体内的灵魂就飞速地成长了起来。
轻红还是觉得自己被比到了泥里去。
可她心中再没有了从前的怨愤。
因为她知道,盈珠从未想过要和她比。
她得承认,是盈珠点醒了她,救了她。
虽然事情真相很残酷,她几乎承受不住。
可总好过日后真被宋季明推出去以肉抵债,坠进更深的深渊里去。
“谢谢你。”
她收敛起所有伪装,认真说:“谢谢你,盈珠。”
她抿了抿唇,有些挣扎的样子,但还是接着道:“对不起。”
玉蕊瞪大双眼。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轻红姐姐居然在向盈姐姐道歉?
谢怀英也觉得这主意极好。
他原本没打算亲自来扬州接盈珠回京。
却不想数月前,得知了那人秘密出京的消息。
他费劲心思去打听,才得知那人竟去了扬州。
表面上是为了扬州州牧受贿一案,可私底下,他竟还在调查当年傅晏熹被拐的案子!
谢怀英执棋的手一顿,呼吸忽然深重起来,一挥手,一盘精妙的棋局瞬间土崩瓦解。
七年了,他为什么还不死心?!
角落里的侍女身子一颤,惶恐地伏下身去。
谢怀英直起身,方才轻松悠闲的姿态一扫而空,他沉着脸,面无表情。
“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爷,申时三刻了。”
“停车!”
他一声令下,方才还平稳行进的马车立时缓下速度,停在路中。
谢怀英从车厢中走出来,心腹牵来他的坐骑,他直接翻身上马。
“我先行一步,你们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是!”
谢怀英一勒缰绳,夹了夹马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立时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他赶到胭脂胡同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往日热闹繁华的胭脂胡同漆黑一片,仿佛已经被人们彻底抛弃。
只有亘古不变的月亮不厌其烦地朝这里抛洒着清辉。
远远的,谢怀英就看见藏春阁的门前立着两道纤瘦的身影。
微凉的夜风中送来少女哀怨的哭声。
定是盈珠等不到他,急哭了。
不枉他故意晚到。
谢怀英唇角上扬,原本满腔愤懑与怨恨的心,瞬间就舒畅许多。
从白日等到夜晚,阁里的姑娘都走光了,她定会疑心他是不是背弃了承诺,弃了她。
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他从天而降将她揽入怀中,必能叫她心动不已。
“盈珠——”他热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驾马走近了,才愕然发现,门前空无一人。
他方才看到的那两道身影,是树的影子!
谢怀英看着空无一人的藏春阁大门,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人呢?
门上已经贴了封条,整条胭脂胡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谢怀英下马,又翻进藏春阁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
半晌,他脸色阴沉的二楼翻下来。
盈珠真的不在。
她怎么会不在呢?
她应该乖乖在这儿等着他来接才是啊!
她能去哪儿?
她认识的人里头,还有比他身份更高贵的吗?
还是说——她已经被那人找到,接回京城去了?
谢怀英瞳孔骤缩,周身气压骤降。
不。
他绝对不能让傅晏熹回京,威胁到阿黎的地位!
百里之外的江都县。
两辆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
“客官,里边请。”
立刻就有店小二出门来迎客,等盈珠一群人下了马车,就有人引着车夫将马儿赶去马厩安顿。
“终于到了。”
玉蕊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酸痛得要命。
她从来都不知道坐马车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盈珠好心提醒:“你得好好习惯才是,我们还得走大半个月呢。”
玉蕊一听就苦了脸。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又明媚起来,自己安慰自己。
“没关系,坐马车总比用双腿赶路得好。”
“今日还能吃点儿好的,等明日一早出了江都,要三日后才能到淮安了。”
镖师头头武大洪说:“那几日我们都得吃干粮了。”
玉蕊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盈珠轻笑颔首,她就小声欢呼起来。
“盈姑娘,我们哥几个坐旁边那两桌,有事儿您就叫我们。”
武大洪过来招呼了一声,盈珠点点头,道了一声辛苦。
郑家三口人则直接去房里休息了。
他们身上除了给镖局的委托费外,身无分文。
打算拿热茶泡干粮吃。
中午盈珠送来的大肉包子还剩下五个,足够了。
盈珠没留他们在大堂里吃饭,而是点了三碗清汤面让小二帮忙送去。
倒不是她善心泛滥,只是那郑家夫妇对女儿的感情,实在叫她艳羡。
这世上,竟有这样珍爱孩子的父母。
如果......盈珠定了定神。
没有如果。
也许是她六亲缘浅,注定只能享受父母之爱和兄弟之爱到六岁吧。
客栈晚间能提供的吃食不算多,一道烫干丝,一道蟹粉狮子头,玉蕊埋头吃得欢快。
忽然觉得边上有道无比灼热的目光黏在了她身上。
她从饭碗里抬起头,隔了半个大堂,就看见那楼梯边上的房间开了条细缝。
一双渴望热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手中的饭碗。
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看得太认真太专注,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碗的主人抓包。
她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瓣,咽了咽口水。
咕咚。
玉蕊觉得自己好像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
小女孩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玉蕊回望的视线。
宛若受惊的小兔子,她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要死啊!”
房间并不太隔音,暴躁粗狂的男声模模糊糊的从里面传来。
“你开门做什么?
想跑?”
“不是,我饿,姨夫——啪!”
“砰!”
这声音就大些了,似乎是那男人一巴掌将小女孩扇到了地上。
玉蕊一下子就觉得嘴里的狮子头没滋味了。
盈珠凝眉,正要挥手叫店小二,隔壁桌的武大洪就不耐烦地道:“小二!”
“哎哎,客官,来了,什么事?”
武大洪指着楼梯下传出谩骂声的房间:“吵成这样,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他们几个镖师共车夫,大多是人高马大的中青年,又全是会功夫的,八个人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光是气势就能吓倒人。
店小二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处理。”
他生怕武大洪几个一不高兴就将桌子给掀了,连忙去敲那扇仍旧不断传出咒骂声和哭声的房门。
“客官!
这位客官!”
“什么事儿?”
房门被打开,一个满脸横肉长相凶狠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用身体抵住门,脸上还残留着怒气。
店小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还请您安静些,别打扰我们做生意......”一边说,一边示意他去看武大洪等人。
男子原本怒火升腾,可目光一和武大洪对上,再看他身边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几人。
他瞬间就怂了。
他挤出笑容来,冲武大洪等人歉意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里头没再传来咒骂声和哭声,变得十分安静。
店小二松了一口气。
武大洪几人也继续吃饭说笑。
唯有玉蕊扯了扯盈珠的袖子,神情变得恐惧而愤怒。
“盈姐姐,那个女孩——”
未时一刻,盈珠一群人出发了。
郑家人的马车在前,她和玉蕊的马车在后。
领头的镖师姓武,名武大洪,是这六名镖师里的头头。
武大洪打头,两辆马车一左一右都护卫着一个镖师,后面还跟了一个。
安全感满满。
玉蕊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
她被卖到藏春阁六年,这还是第一回走完了大半个广陵县城。
本以为一辈子就那样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不仅重获自由,如今竟还要上京城去了!
她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心里雀跃得好似一锅熬化了的糖水,正在甜滋滋地冒泡。
这还是她头回坐马车呢!
出了繁华的城区,周遭的景色逐渐变成大片的麦田。
三月正是农忙时节,放眼望去,田里全是忙着耕地播种的百姓。
再远一些,就是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海。
蜜蜂和蝴蝶在花海里盘旋飞舞,风一吹,就叠起层层浪花。
暖阳当空,微风轻拂,景色宜人。
但再漂亮的景色,看久了也会腻,再加上马车颠簸,玉蕊的新鲜感很快就淡去了。
她想回头和盈珠说说话,却发现她靠着车壁上闭着眼睛,呼吸绵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细碎的阳光在她清秀的眉眼上跃动,沉静而秀美。
玉蕊将车窗关严实,然后轻手轻脚地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厚厚的长袄,轻轻披在盈珠身上。
又学着她的样子靠在车壁上休息。
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马车恰到好处的颠簸很快就让她进入了梦乡。
前头马车里的郑家人也是如此。
他们不是广陵县人,为了凑够去京城的路费,祖宅都卖了。
一拿到钱,他们就连夜赶来广陵县。
快两天一夜没合眼,林秀兰搂着女儿郑月心早就睡着了。
郑秉文坐在车厢最边上,掀起一角车帘看外头的路况。
他紧紧盯着前方,苍老的面容上仍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忧虑。
那白神医,当真能治月儿的病吗?
与此同时,相反的方向,一辆华盖马车正慢悠悠地在官道上行进。
马车中坐着个模样极俊秀的年轻男子,他身穿墨蓝色锦袍,戴墨玉发冠,桃花眼多情而温润,正姿态闲适地与自己对弈。
旁边跪着素裳侍女,守着炉子上的热茶,时刻准备应对青年的各种需求。
“世子爷。”
车窗外骑马随行的侍卫姿态恭敬:“快申时了。”
谢怀英的目光完全不曾从黑白棋子上挪开:“不急,赶在城门关闭前到达就行。”
左右人又不会跑。
急什么?
想到那张莹润白净的小脸,谢怀英心中就按捺不住一阵火热。
幼时的他,何曾想过今日呢?
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国公府大小姐,那个天真明媚像小太阳一样照耀所有人的傅晏熹。
竟然会有沦落青楼,对他谄媚讨好的一天。
谢怀英想起那日。
他隐瞒身份来扬州城,是为了给心上人傅安黎预备及笄的礼物。
结果惹了扬州城内的地头蛇,起了冲突,被人追杀,误入藏春阁。
前有狼,后有虎,他还受了伤。
正仓惶四顾,忽然一只小手勾住他的腰带,将他带进了房里。
一抬头,就看见一张似曾相识分外眼熟的脸。
来不及言语,那姑娘将他藏于自己的床铺之上,又拿香粉使劲扑洒,试图掩盖他身上的血腥味。
未果,索性用月事带沾走他腹部的血迹,然后赶在门外嘈杂喧哗声到来之前,弄乱衣衫,做出不太方便的样子来。
那伙人在扬州城势力颇大,青楼里的老鸨拦不住,还是让人硬闯了进来。
幸得那姑娘机智,那伙人看着月事带没有起疑,又有老鸨在其中转圜。
能在胭脂胡同这样的地界开起藏春阁,老鸨自然也不简单。
于是谢怀英成功躲过了搜查。
人走了之后,那姑娘将他扶出来,神情关切。
“公子,你的伤怎么样?”
那完全就是傅晏熹长大后的样子。
不过,属于荣国公府大小姐傅晏熹的骄矜、明媚、活泼统统都消失了。
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少女娇嫩的脸庞上,是故作老成,是小心谨慎,是藏得不是很好的精明与算计。
青楼里的姑娘,最想的是什么呢?
是从这楼里出去。
可她们自己是走不出去的。
得有人愿意替她们赎身。
那个人还要有一定的家世和权力。
谢怀英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姑娘对他的打量。
于是他捂着伤口,顺势坐下。
“不是很好,姑娘,可否请你为我包扎一下?”
果然,那姑娘眼底就涌现出欢喜来。
她说她叫盈珠,是这藏春阁里的清倌人,来阁里已经快七年了。
七年。
傅晏熹是六岁时在灯会上被拐的。
谢怀英又旁敲侧击地打听她的身世。
就见盈珠摇摇头,水眸黯淡下去,说不知家居何处,更不知爹娘下落。
她在博他的同情。
他在探她的底细。
双方都很满意。
最后,谢怀英允诺她,等伤好后,一定会来阁里看她。
一回去,谢怀英就马不停蹄给远在京中的傅安黎写信,交代了盈珠的下落。
无须查证,看见盈珠那张脸,他就确认那是被拐多年的傅晏熹。
他不能让盈珠回到京城,去影响傅安黎在荣国公府的地位。
他的阿黎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荣国公府上下的喜爱,注定要鲜花着锦璀璨一生。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影响到她在国公府的地位。
哪怕盈珠才是国公府的正牌千金。
谢怀英原本的打算,是将盈珠养在扬州城,权当个外室。
他不会让她踏足京城一步,打定主意要将她圈养起来。
可傅安黎不同意。
“你将她养在扬州城,我看不到她,心里始终不安定。”
“不如这样,你将她带来京城,纳为妾室,好不好?”
娇养多年的荣国公养女,早已褪去了从前的穷酸、瑟缩,她就像一颗拭净尘土的明珠,尽情绽放光华。
“你不是很不喜欢你那个新婚妻子,嫌她商贾出身,满身铜臭味吗?”
她狡黠一笑:“不如就叫她们鹬蚌相争,你我渔翁得利。”
京城,宣平侯府。
盈珠发着抖从池塘里爬出来,她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脸色冻得青白,嘴唇也不住地颤抖,她的眼前是世子妃周氏愤恨与不甘的神情,还有那大片的血红。
周氏死了,全府的人都来抓她这个杀人凶手。
可她不是!
她没有杀人!
她得赶在抓她的人到达之前,去世子居住的前院,找到世子。
世子仁善,她曾于他有过相救之恩,他一定会信她的!
“好歹也是与你同床共枕了四年多的发妻,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见伤心?”
可才从后门来到书房的窗前,她就听见这样一道温柔甜媚的陌生女声。
窗纸上映出了一道窈窕身影,发髻高耸,钗环叮咚,光看剪影就知道这是个身份尊贵的世家千金。
盈珠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躲在书房的窗下。
怎么回事?
世子爷的书房里怎会有陌生的女人?
“阿黎莫要打趣我。”
男声温柔得不像话,“你明知我待你的心意。”
“周氏死了,那人也活不长了,阿黎何时愿嫁我?”
轰然一声惊雷乍响,深秋罕见的暴雨倾盆而下。
盈珠缩在窗口,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世子口中的“那人”是她吗?
周氏的死无关其他人,是她心目中那个向来温和仁善的世子谢怀英动的手?
可是为什么?
周氏是他的发妻,当年侯府落败,是周氏带着万贯家财嫁进来,解了侯府的燃眉之急。
是谢怀英对她说,周氏于侯府有恩,要她千万敬重她的啊!
可现在,他不仅要周氏死,还要她的命?
“她还没死呢。”
那女子伸出一只手来,示意谢怀英扶着她。
谢怀英宠溺地低笑一声,扶着那女子坐上了书桌。
“等她彻底彻底底地死了,我才能真的放心,才能安安心心地......嫁你为妻。”
“那阿黎回去就该准备起来了。”
盈珠今日才知道,原来谢怀英的声音可以这样的温柔深情。
“毒害主母的罪名一压下来,她一个妾,如何还有活路?”
女声听得高兴极了:“若是叫母亲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亲生女儿,不仅沦落青楼为人妾室,还是个毒害主母的杀人犯——那她一定绝了寻女的心思,只疼爱你这一个女儿。”
谢怀英笑着接话。
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寒风却仍旧呼啸着,盈珠蜷缩在墙角,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地发晕。
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颠覆了。
原来,她与周氏斗了整整三年,是谢怀英故意为之。
害死她两个孩子的人不是周氏。
她和周氏都被谢怀英骗了,他就是想让她们自相残杀!
周氏死了,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她死了,就再也威胁不到傅安黎在荣国公府的地位。
——书房中的女子,就是荣国公府的养女傅安黎。
而她盈珠,是荣国公府走失多年的嫡出千金!
她傻乎乎地以为,谢怀英将她从扬州带到京城,纳她为妾给她名分,给她安稳的生活,是他于她有情。
可现在谢怀英告诉她,这三年她都活在一场巨大的阴谋中,他为她选定的结局是背负杀人的罪名枉死。
盈珠在狂风冷雨里发着抖,一颗心也好似被钝刀生生搅烂。
这三年,她视谢怀英为恩人、夫婿,不敢奢望与他做一对真夫妻,可她自认也是与他有几分真情意在的。
结果,他视她为棋子、工具,用完即弃!
院门吱嘎一声,来人脚步匆匆。
“世子,不好了,盈姨娘跑了。”
谢怀英的声音霎时冷了下来:“跑了?
跑去哪儿了?”
“废物!
连个女人都抓不到!”
盈珠认出那人的声音是谢怀英的长随:“陈妈妈说,往世子爷您的院里来了。”
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后门的方向退。
可突然脚下一滑,她重重摔在地上!
虽然及时将惊呼声咽了下去,可人摔在石板路上的沉闷声响,终究还是吸引了书房里的人。
书房的窗户被推开,露出一张明媚照人的芙蓉面。
“别找了,瞧,不就在这儿吗?”
傅安黎浅笑盈盈,半点没有阴谋被撞破的惊惶,反而兴高采烈地欣赏着盈珠脸上的愤恨与憎恶。
“别这样看着我,你有今日,可从来都怨不得我。”
谢怀英立在她身后,神色沉凝,眸光冷漠,“还不快抓住她?!”
盈珠拔腿就跑。
可没跑出去几步,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从额头和鼻子淌下,她尝到嘴里的铁锈味,咬咬牙想爬起来,可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她挣扎着,右手撑在地上,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是方才谢怀英砸她用的笔洗。
她抓住那个碎片,藏起袖子里,挣扎着嘶声哭喊:“谢怀英!”
“你会遭天谴的!”
“你挑拨我与周氏,毒害自己的发妻嫁祸无辜,丧尽天良狼心狗肺,你就是个畜生!”
她来前还满怀希冀地觉得谢怀英能救她,可谁能想到,竟是自投罗网!
盈珠自知出逃无望,滔天的怨愤与仇恨都凝成了眸中的火,恨不能将书房内那一双人活活烧死。
“傅安黎,你鸠占鹊巢,残害于我,就不怕被我亲娘知晓,你这个国公府大小姐也做不成吗?!”
“哈?”
傅安黎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双杏眼笑得弯起来,颇为新奇道:“你的意思是,母亲会因为你这个青楼为妓又毒害主母的女儿,而不要我这个自小养在身边的女儿?”
盈珠绷紧了心弦,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我才是她亲生的血脉!”
她方才听见了,傅安黎说,这些年她的亲娘一直惦记着她,始终没有绝过寻女的心思。
傅安黎眸光渐冷,唇边笑意更甚,“好啊,那我就带你去见母亲吧。”
盈珠瞳孔剧震。
只觉得峰回路转,又寻见了一丝生机。
“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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