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给力读书网 > 其他类型 > 许你一人之下祝阳宋玄

许你一人之下祝阳宋玄

刑上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宋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瞧见草里隐隐伏着一个人影。“公子?公子?姬云羲?”他本以为姬云羲只是摔了绊了,却不想竟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宋玄忽的想起姬云羲那要命的病证,登时一惊,忙上前去扶起。只见姬云羲死死咬着下嘴唇,脸色惨白,在疼痛和死亡的逼近中,无意识发出呜咽似的声音。宋玄倒抽一口冷气,忙伸手从姬云羲的怀里摸出了药瓶,倒出了药丸准备塞进姬云羲的嘴里。等到姬云羲的状况稍微缓和,宋玄被风一吹,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几日情势艰难,那柴房又四面漏风,再加上姬云羲本身身上有伤,这样折腾下来,这病秧子的身体受不住也是正常。他想起柴房里那个有些可怜,总是轻声道谢、仿佛像是警戒着他的小动物似的姬云羲。又响起了方才抬手杀人,拿着匕首对他轻笑的姬...

主角:祝阳宋玄   更新:2025-03-25 15:16: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祝阳宋玄的其他类型小说《许你一人之下祝阳宋玄》,由网络作家“刑上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宋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瞧见草里隐隐伏着一个人影。“公子?公子?姬云羲?”他本以为姬云羲只是摔了绊了,却不想竟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宋玄忽的想起姬云羲那要命的病证,登时一惊,忙上前去扶起。只见姬云羲死死咬着下嘴唇,脸色惨白,在疼痛和死亡的逼近中,无意识发出呜咽似的声音。宋玄倒抽一口冷气,忙伸手从姬云羲的怀里摸出了药瓶,倒出了药丸准备塞进姬云羲的嘴里。等到姬云羲的状况稍微缓和,宋玄被风一吹,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几日情势艰难,那柴房又四面漏风,再加上姬云羲本身身上有伤,这样折腾下来,这病秧子的身体受不住也是正常。他想起柴房里那个有些可怜,总是轻声道谢、仿佛像是警戒着他的小动物似的姬云羲。又响起了方才抬手杀人,拿着匕首对他轻笑的姬...

《许你一人之下祝阳宋玄》精彩片段


宋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瞧见草里隐隐伏着一个人影。

“公子?公子?姬云羲?”

他本以为姬云羲只是摔了绊了,却不想竟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宋玄忽的想起姬云羲那要命的病证,登时一惊,忙上前去扶起。

只见姬云羲死死咬着下嘴唇,脸色惨白,在疼痛和死亡的逼近中,无意识发出呜咽似的声音。

宋玄倒抽一口冷气,忙伸手从姬云羲的怀里摸出了药瓶,倒出了药丸准备塞进姬云羲的嘴里。

等到姬云羲的状况稍微缓和,宋玄被风一吹,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几日情势艰难,那柴房又四面漏风,再加上姬云羲本身身上有伤,这样折腾下来,这病秧子的身体受不住也是正常。

他想起柴房里那个有些可怜,总是轻声道谢、仿佛像是警戒着他的小动物似的姬云羲。

又响起了方才抬手杀人,拿着匕首对他轻笑的姬云羲。

他原本想着只要带着姬云羲逃出来,便分道扬镳,他终归只是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卷进这些权贵间的争斗里去,有几条命也不够使的。

姬云羲随手杀人的表现更是坚定了他这一信念。

只是如今……难不成他要将昏迷不醒的姬云羲抛在这荒野中,由着他自生自灭吗?

宋玄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扶着迷糊失去意识的姬云羲,忍不住自己的苦笑:从他见到这少年的那一刻起,就在围着他团团转,也不知是哪辈子欠下的冤孽。

罢了罢了,毕竟是个皇子,他若死了,只怕自己也脱不得干系。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也不过是再送一程罢了。

他刚想扶起地上的人,便听见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嚎叫声,紧接着,一个土黄色的身影如箭一般扑了过来。

正是多日不见的二狗,被掳上山的当日,他便让二狗在这山间藏身,待他设法下了山再来寻它。

却不想他刚一从山上出来,便跟二狗相遇,也不晓得是巧合,还是二狗当真是一条神犬。

二狗许久不见他,更是亲热,一阵摇头摆尾,原本还有几分凶相,现在也只剩下了傻相。

宋玄又惊又喜,忙将二狗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了几回:“就你最机灵,今个儿身上没你的点心,待进了城,我给你买整只鸡来。”

二狗仿佛听懂似的吐着舌头。

宋玄瞧了瞧地上的人,叹了一回:“我这回可是给咱俩请了尊大佛回去,抬都抬不动。”

二狗一听这话,二话不说便上去咬住了姬云羲的衣角向前拖着,似乎要这样将人移走。

“二狗!等等!”宋玄连忙喝止。

二狗这才停住,站在原地委委屈屈地瞧着宋玄。

宋玄哭笑不得,只将箱笼绑在了二狗身上,自己背起了姬云羲,一人一狗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但愿咱们能早些进城罢,否则我也得跟你一起饿着肚子。”宋玄说。

姬云羲是被一股难的苦药味儿熏醒的。

许是经逢大难,身上的疲劳都反涌了回来,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舒坦,动一动手指都觉得疲惫。

他瞧了瞧周围的环境,砖瓦破败,陋室旧床,只是屋里却还算得上干净暖和,显然并不是他熟悉的居所。

过了一会,他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宋玄端着那碗难闻的汤药进了门。

姬云羲一见他便笑了起来,声音带着烧后的沙哑:“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死在那儿,给那山匪陪葬。”

宋玄见他醒了,眉头一拧,只将那汤药重重放在床边,连药汁都洒出来些许。

“大夫说你是着了凉,带着旧疾复发。”宋玄终是开口,神色较初见之时仍要冷淡几分。“叫你多修养些时日。”

姬云羲神色不变:“多谢费心。”

说着,他将那药碗端起,一口饮尽,好像那碗里只是清水,而并非难以入口的汤药。

宋玄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就不怕我下毒。”

姬云羲语调轻松:“你若想害我,我现在只怕尸体都凉了。”

宋玄见他神色如常,忽得想到,他替姬云羲找来的大夫念叨了好半天,说他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旁人的小病都能要了他的命去,禁不得折腾。

禁不得折腾?

宋玄想到他一刀抹断人喉咙时的熟练利落,只怕也没少折腾。

宋玄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瞧见姬云羲眉宇间带着软绵绵的抱怨:“宋玄,这药好苦。”

他似乎瞧出来了,宋玄这人吃软不吃硬,只要别人好言好语,他就很难竖起眉头来。

宋玄磨了磨后槽牙,瞧见那一双眼睛正湿漉漉地瞧着他,那人的眉头微微皱着,好像是个受了多大委屈的瓷娃娃。

他那一肚子的刺,竟然都散了去。

宋玄在桌上给他倒了碗茶水塞给他:“忍着。”

姬云羲捧着那一碗粗茶,小口小口地喝着,竟也带着几分笑意,好像喝糖水似的。

宋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关上门出去了。

姬云羲从不怕人冷眼,或者说,比起虚情假意他更乐意看宋玄冷言冷语地给他煎药。

要么怎么说这年头君子吃亏小人当道呢,他也是吃准了这宋玄虽然神神道道,满口谎言,却是个难得有本事又心软良善之人。

在这一点上,姬云羲倒是半点没有看走眼。

过了几个时辰,宋玄又请了老大夫来复诊,得知姬云羲这些日子接连发病两次,次次凶险,更是连连摇头,那一下巴的白须都在颤抖。

那大夫揪着宋玄的耳朵提点他,不许他让弟弟走动,更不能干活操劳,只该好好在床上将养着。

没错,这老大夫以为姬云羲是宋玄的弟弟,宋玄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平白担了一个“粗心兄长”的名头。

姬云羲竟也跟着凑热闹,只当着老大夫的面,轻声细语地叫哥哥,倒真把自己当做了宋玄的弟弟。

待到送走了老大夫,宋玄便道:“那老头老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不成?真敢给你爹认个便宜儿子。”

别人也就算了,姬云羲喊他哥哥,那怕是给皇帝老儿认了个儿子。

姬云羲的笑便带了淡淡嘲讽:“本就是便宜爹,认一个又何妨。”

宋玄吓了一跳:“你还真敢说,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快别胡说。”

可宋玄说完这话,忽得想起之前那片刻的接触,曾经看到的那段不见天日的回忆,竟不敢再说下去了。

堂堂三皇子,就算再不受宠,又怎么会在宫里落得一个人尽可欺的境地呢。

所幸姬云羲自己转了话头,笑道:“这位老先生倒也有些本事,竟能诊出我这心疾是打胎里落下的。”

“他是游医,就住在后街。”宋玄说着,瞧见姬云羲的神色,又撇了撇嘴。“放心吧,他的嘴严实着呢。这些游医连亡命徒都缝补过,懂规矩的很。”

倒也是姬云羲运气好,但凡换个人,都没法平平安安带他混进这常宁城来。

这对宋玄来说却容易的很,他十二岁起混迹市井,这几年又在北地混出了些因果,有些寻常百姓不晓得的门道,他却门儿清。

他是个江湖方士,在官民面前名声不显,但那些见不得光的行当倒也都敬他三分。

如两人现在落脚这条街,便是一条黑街,虽与外头也是一样的房屋瓦舍,藏着的却尽是一些没落户籍、不从正门进城的人。

亡命、乞丐、游侠儿、走私商人,如今却还多了一个江湖方士和一个落魄的皇子殿下。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如今宋玄想的就是先带着姬云羲窝进这耗子洞,等到风平浪静了,再做打算。


为证所说宋玄不假,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柴房。

彼时柴房里只有一抹斜斜的阳光从窗缝里照射进来,依稀能瞧见微尘在其中乱舞,姬云羲正依在墙边,眼帘微垂,侧颜竟如正脸一般秀美。

宋玄虽晓得他长得好看,却不想这副皮囊会如此惑人,想来还是皇帝老儿娶得婆娘漂亮,才能生出这样一个锦绣碧玉似的少年来。

只是那二当家着实是头不解风情的大瓣儿蒜,上去就是大大咧咧地一问:“我问你,你可是镇北将军的儿子?”

姬云羲不解其意,只注视着宋玄,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落在旁人眼里,倒像是质问宋玄如何出卖他的秘密。

二当家是个鲁莽的,抽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说:“你若不说,老子就一刀劈了你。”

姬云羲这才开口:“我不是。”

“那你父亲是谁?”大当家忽的发问。

姬云羲自然不会说实话,又是沉默以对。

大当家心中便有了些成算,给了二当家一个眼色,那二当家便粗手粗脚的去搜姬云羲的身。

姬云羲身上的财物早在被捉上来时搜过一遍,他向来小心,配饰上皆没有内造的痕迹,如今身上只有宋玄当时赠他的锦囊,因为不值钱而被落下了。

那二当家将那锦囊交与大当家,一脸狐疑不决地瞧着宋玄:“怕不是你小子诓我们呢吧?”

大当家却将那锦囊拆开,发现里头是一枚被箭簇射变了形的刀币,登时便变了脸色:“先生不曾骗我们。”

这年头,锦衣华服的商家公子哪个不是贴身携带美玉金锁,只有武将后裔才会携带刀币。

可见这人纵使不是镇北将军的儿子,将门后代总是跑不了的。

于是心底的三分相信,不由变作了七分。

三人一声不吭地回到偏厅,大当家的来回踱着步,浑身上下都透着焦躁的意味。

二当家不耐道:“大哥有什么好迟疑的。咱们既然惹不起他,就把东西还给他,放他回去就是了。”

那大当家却摇头:“不可大摇大摆地放他下山,我们与官府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那大当家反复走了几圈,最终停住了脚步,对着宋玄道:“宋兄弟肯将此事告知我兄弟二人,想来也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

“大当家客气了,只是二位当家都是顶顶的好汉,不曾看低在下一介布衣书生。某亦不愿二位当家被人设计,遭了横祸罢了。”宋玄口头上的功夫向来厉害,若是这山上只一个直来直去的二当家,他也不必废这心思。

眼前的这位大当家粗中有细,心思缜密,端的是个厉害人物,宋玄自然也不敢怠慢。

那大当家的沉吟晌,终是道:“这本是我一时不慎,招惹来的灾祸,本与宋兄弟无关,宋兄弟肯告知我兄弟二人,已是仁至义尽。只是如今此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少不得再劳烦宋兄弟一次了。”

宋玄略一伸手:“大当家请讲。”

“还请宋兄弟将那公子护送下山,走得远远的。”大当家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既不愿得罪林将军,又不愿得罪官府,如此一来,只说两人跑了,官府不曾跟他说过内情,自然也怪不到他头上去。

这等事他自然不敢派山上的山匪去做,万一被官府抓了包,这谎言不攻自破,反倒坏了事。如此一来,反倒同是被抓上山来、没人记得模样的宋玄成了最佳的选择。

至此,大当家算是彻底走上了宋玄算计的路上了。

“只是此事对宋兄弟多有劳烦,我兄弟二人在此先行谢过了。”

宋玄心底暗喜,面上却仍是不显,只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举手之劳罢了,何足言谢呢。”

当天三人敲定了此事,二位当家便请宋玄好生吃了一顿宴席,只是怕误了事,不曾吃酒,却也宾主尽欢。

大当家的又私下将姬云羲随身的物件打包交给了宋玄,还塞了两封纹银权作盘缠,私下道:“宋兄弟,你是个痛快人,也是我山寨的恩人,来日再见,我定要与你痛饮一场、不醉不休。”

宋玄倒也欣赏他的气度——当然,更欣赏这两封沉甸甸的雪花银,便是谢了又谢。

天色渐黑,宋玄揣着沉甸甸的银两,辞别了二位当家,回到柴房,将那包裹塞给了姬云羲,笑道:“公子,收拾收拾,随我下山罢。”

姬云羲抬眼瞧他,眸子倒亮了几分:“宋玄,我就知道是你的花样。”

宋玄忙一指按在姬云羲的唇上,低声道:“待出去再说。”

待到天色黑透,宋玄推了推柴房的门,果然,原本上锁的柴门竟这样就开了。

宋玄一手提着箱笼,一手拉着姬云羲,悄悄地按照先前与二位当家规划的道路前行。

两人不敢走正路,只敢从侧面的小路下山。

这里本就没什么路,只是人踩出来的一条土道,又是在林子里头,上头树叶枝杈交错着,将月光切割的支离破碎。

姬云羲腿上有伤,一路被宋玄拉着踉踉跄跄地走,只能瞧见那月色斑斑驳驳地散落在宋玄的身上,这路漫长得仿佛梦境一般。

姬云羲忽然开口打破了这静谧:“宋玄,你怎么说服这里的山匪的?”

宋玄虽然说要带他下山,却只问了些关于边关人员的情况,具体的计划并没有告知,只让姬云羲随机应变。

宋玄一路向前,也嫌这夜太过僻静:“我说您是林将军的私生子。”说着,宋玄便将自己扯的瞎话和盘托出。

姬云羲略微一想,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忍不住轻笑:“亏你敢能说得叫他们信了你,也亏你敢给我换了个爹。”

宋玄也跟着笑道:“权宜之计,万望公子恕罪。”

宋玄一路都不曾回头,姬云羲只能听见他清爽温润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语调正与这月光相称。

鬼使神差地,姬云羲竟开了口:“宋玄,你知道我是谁,是不是?”

宋玄的脚步停下了。

树林子里只能听见风穿过树杈的声音。

姬云羲注意到了宋玄修长的后颈,那皮肤白皙细腻,在月光下好似一块无暇的软玉,被人千百次的摩挲把玩,才落下这样莹润柔和的光泽来。

“是。”宋玄的喉结动了动,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松开了姬云羲的手。“宋玄并无他意,待送公子入了城,宋玄便告辞。”

说着,宋玄重新迈开了步子,这一次他只是一声不吭的向前走,姬云羲拖着自己的伤腿,坡着腿脚跟在后头。

姬云羲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理清了所有的线头。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皇子身份,又怎么会撒下这样的谎,布出这样的局?

他的身份别人猜不到,可宋玄能掐会算,连他命中的劫数都能猜到,又怎么能算不到他的身份。

宋玄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只这样匆匆的赶路,逐渐走到了山脚,树木逐渐稀疏,目之所及,尽是漆黑夜幕与月色银辉。

两人刚走出林子,却迎面撞上一人:“宋玄!”


宋玄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的本名叫宋宣,是宋家的庶子。

宋老爷出身世家,本是京中尚书,被贬衡阳城,家中妻妾成群,宋宣的母亲只是一个歌女,自然得不到他的喜爱。

若仅仅是这样,其实宋宣也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庶子,一生最大的烦恼大概也就是嫡庶之别、抑郁不得志。

可宋宣偏偏能阅人记忆。

他初生不久时,尚不能控制自己这项能力,只要别人触碰于他,他就会不自觉地接受旁人的记忆。

那些记忆大都来自他的生母、照顾他的丫头、奶娘。

甚至在五岁以前,他的记忆都是混乱不堪的,时而以为自己是女孩儿,时而以为自己是男孩儿,说出来的话也错漏百出,是以大多数人都把他当作傻子来瞧。

宋宣的生母原本就不受宋老爷的待见,又见儿子疯疯傻傻,日日以泪洗面,最终被一场风寒夺去了性命。

或许是生母离世的悲痛刺激了宋宣,六岁以后他的神智渐长,慢慢可以分清来自旁人的片段和自己经历的记忆,明白了自己是个男孩,学会了像旁人一样的行止。

但是事情却变得更糟糕了。

宋宣虽然还不能明确描述出自己如何阅人记忆,却也不会隐藏自己的能力。

一个经常能说出别人的秘密的孩子,显然是可怖的。

没有人希望自己没有秘密。

府里的人虽不明白宋宣的能力,却个个都觉得他怪异,便都远离了他,包括一手将他带大的几个丫头婆子。

不得不庆幸的是,宋宣的父亲和嫡母几乎从未与他有过皮肤接触了,所以他们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这个庶子有何不同,对府内仆役的传闻也只当是夸大其词。

嫡母虽不曾苛待他,但也半分没有关注过他。

就这样,在众人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宋宣在宋府仿佛透明人一样长到了十岁。

在府内嫡庶公子都已经开蒙读书的年纪,似乎没有人想起来,这府里还有一个已经十岁的宋宣。

宋宣不在意别人的排斥,他自己跟自己玩,爬树,斗虫,捉鱼,倒也从未惹出什么乱子来。

也就是那时,宋宣遇见了府里的表少爷。

那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养在宋府的偏院里。

宋宣头一回翻墙过去,是想去摘偏院树上的李子,一低头,却瞧见树下有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团子。

他以为是猫狗,跳下去一看,才发现是一个披着雪白狐裘的孩子。

明明刚入秋,这孩子却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胖乎乎的小白猫。

那小团子窝在一个小号的木制轮椅里,瞪着一双大眼睛,茫茫然地盯着他。

“吃吗?”宋宣将李子递给小团子,小团子高高兴兴地接过去,刚咬了一口,脸就皱成了一团:“好酸。”

宋宣忍不住笑了起来:“过阵子李子就熟透了,到时候给你摘甜的。”

从此宋宣成了这偏院的常客。

这是一个奇怪的院子,四周都修着高高的墙院,与宋府仅有一扇拱门可以进出,有四五个仆人伺候着,却个个都像是哑巴,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

若不是宋宣翻墙的本事了得,根本不会知道这样一个院子的存在。

宋宣第一次遇到肯同他玩的人,只是小团子体弱的很,连一点秋风都吹不得。

他主动想法子陪小团子玩,他给小团子摘李偷桃,捕鸟、捉蛐蛐儿,甚至翻墙出府给小团子买糖人,再悄悄送到小团子面前,看着小团子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来,一声一声地喊他“宣哥哥”。

小团子从不害怕宋宣的奇异之处,反而成为了两个人之间独特的游戏。

“宣哥哥,猜猜我今天看见什么了?”

“蛐蛐儿?不对。”

“小鸟?不对不对。”

“我知道了,是猫对不对?”宋宣笑眯眯地说出正确答案,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小团子灿烂的笑脸。

“对啦!宣哥哥真厉害!”小团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却又很快的被宋宣按回椅子里。

宋宣说:“高兴归高兴,不许蹦,别再像上次一样摔了。”

小团子瘪了瘪嘴,但又忍不住笑了:“都听宣哥哥的。”

小团子是宋宣的第一个朋友,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年,也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后来嫡母发现了这件事,她第一次找宋宣单独谈话。

她对宋宣说:“日后不要再接近别院了,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宋宣盯着宋夫人问:“为何?”

宋夫人只拿他当孩子哄:“表少爷心思郁结,身体虚弱,大夫说他不适合见客,你过去反而要他难受。”

哪里想到,宋宣早就看过了小团子的所有记忆,知道小团子从有记忆起就在那院子里,没见过任何外人,孤单的让人心疼。

这下宋宣根本不可能被宋夫人的几句话劝服,反而反驳道:“他既无亲人关照,又无朋友陪伴,只有几个哑巴似的仆人,岂有不郁结于心的道理?母亲作为亲人不想着如何让他开心些,怎么还要将我也从他的身边赶走呢?”

宋夫人没想到宋宣竟说出这番话来,顿时大惊失色,联想到府中下人说这孩子怪异的传言,更是觉得宋宣不同寻常,下定决心不肯让他再接近别院,甚至将宋宣也关了小半个月。

宋宣这才晓得,自己根本没有跟宋夫人讲道理的权利。从此他假装乖巧,对别院失去了兴趣,等到宋夫人将那些监视他的人撤了,又悄悄的去找小团子玩。

小团子足有一个月没有见过他,刚一见他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我以为宣哥哥也不要我了。”

宋宣一阵心疼:“宣哥哥怎么会不要你?”

小团子委委屈屈地说:“奶娘就是这样的,忽然有一天就走了,不要我了。”

宋宣哪里被人这样需要过,一时之间连心肠都化了,又是哄又是骗的,好不容易才让小团子又笑了起来。

那时还是个孩子的宋宣想,嫡母一定是因为讨厌小团子,才让小团子一个人住在这里的。

反正嫡母也不喜欢他,等他长大了,就跟小团子一起出去住,他要把这个软绵绵小团子当亲弟弟养起来。

宋宣有了这样一个愿望,便开始去家学门口偷听自己的兄弟们上课,开始读书识字学算术,为的就是等自己长大了,能在外面赚钱。

他也跟小团子私下商量好了,他们学会了避开大人的耳目见面,只是这样终究不比从前,每次宋宣都是匆匆的来,匆匆的去。

然而这种偷偷摸摸的见面反而让两个孩子的感情更好了。

有一回宋宣听小团子委委屈屈地说:“宣哥哥,今天我偷听他们说话,他们说,我活不过十二岁。”

宋宣心头一紧,皱着眉说:“他们都是胡说八道,你不要信。”

小团子一下一下揪着衣角:“可是,大夫也说……”

“你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宋宣板起了脸。“他们知道你今天看到了蛐蛐还是小鸟吗?他们能猜到你把宝贝都藏在哪吗?”

“不能,他们都不能!”小团子的眼睛倏忽亮了起来。

宋宣这才蹲下身子来,认真的说:“没有人能够知道别人的未来,我不能,那些大夫也不能。所以,只要你努力,一定能活很久很久的。我也会好好的照顾你,让你长命百岁。”

小团子一下高兴起来了:“我相信宣哥哥,宣哥哥说我能长命百岁,那我一定就能活很久很久!”

“宣哥哥也要跟我一起活很久很久!”

宋宣问他:“咱们俩都活那么久做什么?”

小团子说:“我们活的很久很久,宣哥哥就能带我出去玩了,带我去看山上的老虎,看街上的师傅吞剑吐火了。”

这都是宋宣给小团子讲的故事,有的是真,有的是假,哄小孩子开心的。

可小团子当真了,宋宣也将这话真真切切地放进了心里。

“好,等你再长大一些,哥哥就带你出去看老虎、看变戏法、看灯笼,你想去哪里玩,我就带你去哪里。”

谁也没想到,在这宋府里头,两个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孩子,成了彼此最珍重的亲人。

宋宣本以为他们就会这样一直下去,等到他长大,等到小团子长大,他一定会想法子让他们两个成为名正言顺的兄弟俩,他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小团子,带他四处游历,见识这四方墙以外的世界。

但谁也没想到变故会来的这样快。

宋宣十二岁那年,宋家不知何故触怒龙颜,一夜凋敝,男充军女为奴,官兵闯入府中那一日,哭声震天。

仿佛没有人注意到庶子中少了一个宋宣。

宋宣被提着衣领,在半空中不断地挣扎着:“你放我回去,我要去救……”

他要去救他的小团子。

这群官兵这么凶,他一定害怕了。

“不必了,谁有事,少爷都不会有事。”

宋宣一抬头,才看到那人的脸,正是平日里照顾小团子、一言不发的冷面仆人之一。

宋宣瞪大了眼睛:“你是——”

那仆人见已经到了郊外,便冷冷地将他丢到一边:“主子知道你待少爷不薄,这才留你一条小命,宋家这会是起不来了,你自己寻条生路去吧。”

宋宣忽得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少爷就是小团子。

“那……我要到哪去找他?”宋宣皱起了眉。“我答应他,等他长大了就带他去玩……”

那仆人顿了顿,低声说:“不必了。”

“什么?”

“少爷的身份,不是你这等人能够攀附的。”仆人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说:“况且少爷……活不过十二岁,如今少爷已经回到父母身边,他们自会好好照顾少爷。你如今可是一个本该充军的罪人,跑到少爷面前做什么?”

宋宣愣在了原地。

“……你便将这些事都忘了吧。”那仆人冷冷的说。

宋宣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眼见那仆人纵马远去,旷然天地间,竟只留下他一个人。

打那天起,世上便没了宋宣,只剩下了那个招摇撞骗的宋玄。


宋玄有些不好意思:“麻烦您多跑一趟了。”

道士说:“麻烦什么,观里也没个香客,好不容易你们来了,也没那么冷清了,是个好事。”

说着,他又挠了挠头发:“只不过我们观里也没什么好的招待你们,你们凑合着吃点罢。”

宋玄接过那饭菜,见托盘上放着两碗米饭,一盘白水煮青菜,一小碟花生米,一壶清茶,瞧着是有些清苦。

只是宋玄和姬云羲都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倒也不甚在意。

宋玄将饭菜端到姬云羲的面前,宋玄便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来,放到那道士的手里,笑道:“此番多有叨扰,给观里添些香火钱。”

那道士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我不能收道友的银子。”

宋玄给人算命都是僧袍道袍胡乱穿的,昨个儿他追着姬云羲出城,也没来得及换,这些道士便也将他认作了修道之人。

宋玄也不好解释他纯属招摇撞骗,扯道门的旗骗人银子,只说:“观里清苦,我们在这里蹭吃蹭喝,实在良心难安。”

两人推来推去没个定数,倒是最后姬云羲冷声说:“都穷得衣裳打补丁了,还作什么清高。”

那道士衣袍上打了两个补丁,因为用的同色布,并不明显,如今让他说破了,忍不住涨红了脸。

宋玄更是过意不去:“舍弟也没有旁的意思,您只当我们是普通香客便是。”

那道士这才讷讷地收了,红着脸说:“道友,我们观里的确是情境不好,这次多谢您了。”

按理来说,望川城比北地几城都要繁华的多,在这附近开道观,是不会缺了香火的,怎么会穷困至此。

他昨晚就见这道观香火寥落,客厢里破了的窗子都没修,便有些奇怪了。

宋玄忍不住有些好奇,便问:“我见这观里上上下下也不少人,怎么会没有香客呢?”

他一问这个,那道士便忍不住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二位不是望川城人士吧?”道士说。“你们是不知道,一年前,我们这里香火虽不盛,却也不至于如此,就是这一年间,才变成这样的。”

那道士心里想来也是积怨已久,见宋玄问了,便忍不住倒起了苦水来。

这倒还真是一桩奇事。

这望川城郊,本有一观一寺,道观在城东,寺庙在城西,道观供三清,寺庙供佛像,多年来平分秋色,倒也无甚龃龉。

只是一年前,忽然发生了一件奇事。

那寺庙的住持,净空大师,坐化飞升了。

宋玄听到这,忍不住问:“飞升?”

他在望川城也曾听过,只是他一直当这飞升二字是对去世的避讳,没想到瞧着这道士的意思,竟真的是飞升了。

连姬云羲也忍不住望了过来。

那道士点了点头,说:“的确是飞升了,而且他们事先还知道日子,请了城里的百姓来观看膜拜。”

宋玄这便忍不住有些惊讶了:“你去看了吗?”

道士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佛道终究是两家,我们跑到寺庙里头,也不甚妥当。”

那道士又继续说了起来。

寺庙叫五蕴寺。

那飞升的净空大师的确是个大大的活菩萨。

他在寺庙做了足十年的住持,一直在济世救人,行善积德。

净空大师有一手不错的医术,经常免费给人问诊开药。每到冬天,也会在寺庙收留无家可归之人,等到开春了,帮他们在城里找些活计。

他从不要穷人的钱,只收城里富户捐的香火钱,也大都用来施粥买药了。


宋玄闻言一愣,忍不住动了心思:“五蕴寺?”

白小桃仿佛忽然意识到什么,面色有些犹豫:“先生,我不是不信你的本事,只是……”

她以为宋玄是与五蕴寺撞了生意,心里不快。

宋玄连忙摇了摇头:“五蕴寺的确奇异,姑娘愿意带上某,是某的运气。”

白小桃这才高兴起来,又絮絮地跟他说了几桩城里传言的奇事,都些是说五蕴寺灵验的故事,听起来玄乎的很。

待到白小桃走了,姬云羲才肯从内室出来。

宋玄笑着调侃他:“这次不生气了?”

“你想查五蕴寺的猫腻,当然要借力于她。”姬云羲冷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不会无理取闹。”

好像之前他闹得很有道理一样。

“再者……”姬云羲看了一眼宋玄,他正瘫在椅子里头,松松垮垮的没个坐相,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叼了半个果子,与面对白小桃的时候正经截然不同。

“再者什么?”宋玄“咔嚓”一口咬在果子上,酸甜的口感在舌尖炸裂,忍不住将桌上的果篮冲姬云羲推了推。“白姑娘送来的,说是尝个鲜。”

姬云羲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没什么。”

再者,宋玄对白小桃,根本没有半点意思。

宋玄也不去问他后头的话,一边啃着水果,一边皱着眉说:“这五蕴寺明面上没有半点毛病,我昨个儿还私下去找人问了,半点不好的风声都没有,也不曾听说里头有什么猫腻。”

他说的找人去问,显然找的都是些跑江湖的市井人,若是连他们都没听到风声,那再问旁人也是白搭。

“所以我打算自己去瞧瞧,若是再没个信儿,也算他们做局高明。”

“自己去?”姬云羲问。

宋玄是瘫着的,姬云羲是站着的,自下而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姬云羲眼中的闪烁的不满,好像是被抛在家里的二狗。

“一起去。”宋玄笑了起来。

姬云羲这才得意地哼了一声,好像连身后的尾巴都翘起来在微微的摇晃。

宋玄撸了姬云羲的头顶一把,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赞赏。

第二日,宋玄二人跟着白小桃一行人进了五蕴寺。

现在正是五蕴寺声名鼎沸的时候,身上没个几两银子,轻易住不进寺里,最多能在前头上柱香,还要捐些功德钱。

白小桃要在这里住上两日,宋玄二人便将这寺庙里里外外探查了个遍,只见人来人往,僧人各个像模像样,没有半分逾矩的地方。

宋玄只看出了一点怪异:“外头招待的这些僧人,都是剃度没多久的。”

姬云羲瞧了瞧,这些僧人果真面色都比头顶要黑一点,只是颜色相近,也没有多少人看得出来:“这寺庙名声大了,招了新的弟子,也是情理之中。”

宋玄摇了摇头:“他们手上捻的佛珠却大都是旧的。”

从师长处继承而来,一串两串倒也正常,总不至于各个都捻着旧佛珠。

姬云羲盯着那佛珠,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那想法如游丝一般,又快速地飞走了。

两人将能去的不能去的地方都已经勘察过了,在寺里不方便说话,便在后山胡乱转悠着闲聊。

姬云羲忍不住道:“我本以为你已经算是极会糊弄人的了,没想到有你也看不透的局。”

“人外有人,”宋玄摇着手中的折扇——他此时不做算命先生打扮,总觉得手中少了什么,便捡了把折扇来玩,倒也的确有些翩翩公子的气度,“我又不是捕快,看不透也是常理。”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