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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碎平妻书:自立女户打脸记孔临安薛相宜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上宁居
陈三穿着孔临安的衣服,紧张得浑身都是汗,他还是第一次进内院呢,而且还是夫人的内屋。
夜色中,院中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老妈子替他守着门,见他来了,给了他一个眼神就走了。
本来他还害怕,走到门前,闻着门口萦绕的香气,再想象夫人绝伦的美貌,不觉浑身燥热难耐,早把恐惧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今夜过后,做鬼也风流了!
这么一想,他挺起胸膛,推开了屋门。
然而刚踏进内室,他还没看清里面情况,便被人一棒子打在后脑勺,然后两侧冲上来力气结实的仆妇,将他五花大绑。
“呜呜——”
陈三来不及思索,只见漆黑内室忽然亮起灯。
周遭布置华丽,两个美貌丫头分站两侧,一旁的仆妇也都年轻清秀。
坐在桌前的女子一身华服,嘴角笑意温柔,正朝他看来。
明明是温柔女儿乡,陈三却觉得犹如到了阎王殿一般恐怖。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孔府的南角水榭。
孔临萱同样小心地推开了屋门,刚刚入内,一旁便闪出一道黑影,将她一把抱住。
少女心跳如擂鼓,娇呼了一声。
水榭小屋内,男人已经抱着孔临萱滚上了床榻。
“云景哥哥,不可以……”
“萱儿,母亲知道你没了陪嫁宅子,已经打算退婚,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待你成了我的人,母亲就不能不认了。”
孔临萱脑中空白,惊喜和恐慌交织在她心头,让她犹豫不决。
“可是……”
男人停小动作,在上方看她。
“怎么,你不愿意?”
如果孔临萱冷静点,必定能发现面前的云景不对劲,可她爱慕云景多年,从没被这么热情对待过,除了激动,哪还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听到云景冷了声音,她当即抛下最后的矜持,环住了男人的脖子,主动献吻。
“云景哥哥,我愿意,我愿意的。”
“好萱儿……”
男人满意,俯身压下,抱着意乱情迷的女人滚进了床里,同时放下了帘帐。
屋内,一片火热。"
老夫人愕然:“相宜,你这是做什么?”
“大爷要我交出管家权,让林姑娘接了去练练手,我已将账簿整理好了。”相宜道。
老夫人愣了下,看向儿子。
孔临安面色如常,喝了口茶,说:“中馈理应由德行如一之人掌管,玉娘素有贤名,由她掌管最好。”
闻言,林玉娘看了眼相宜,对孔临安道:“子郁,你知道的,我很快就会有官职在身,忙得很。所谓中馈,不过是些黄白之物,我向来不喜这些。更何况,薛家妹妹经手这些多年,你骤然夺了她的权,她在这个家还有何事可做?”
孔临安说:“我知道你忙,更是为他人着想,但有些事必须你接手我才放心,至于其他人,我为何夺她的权,她心里有数!”
林玉娘摇头,看向相宜,问道:“薛家妹妹,你可是真心交出中馈?”
“账本在此,怎会不真心?”
林玉娘说:“你不必强撑,或是想着我不知如何理事,将来自会还给你。我可以同你说实话,我跟子郁在凉州时,便是府衙之事我也管过,中馈对我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今日你若是真交给我,我便会真的接手,倒是你再想要回去,那是绝无可能!”
“我行事强硬,更和男子一般崇尚孔孟之道,言出必行,小女子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在我这里可是行不通的。”
相宜听着想笑,她倒是头一回听如此标榜自己的。
有趣的是,孔临安竟还一脸欣赏地看着林玉娘。
她正了脸色,说:“既是交付中馈,自然是言出必行,我也希望林姑娘接过手去,就不要再还给我。”
见她如此顽固,林玉娘暗道一句朽木,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
正好,孔临萱也把账本塞进她怀里了。
“嫂子,你就管着吧!”
一旁,孔老夫人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只能暗骂女儿愚蠢。
林玉娘接过账本,当即就翻开看了,只看了眼结余,她眼底就露出了嘲笑和嫌恶。
她就知道,困于后宅的女子,都是这几招罢了。
“这账上为何亏损了上万两?”她抬头质问相宜。
“什么?”
孔临安不信,将账簿接了过去,扫了两眼,便目光锐利地看向了相宜。
孔临萱则是看都没看,就皱眉道:“相宜姐,你既要交账,便该实诚些,何必做假账坑骗玉娘嫂子?”
“坑骗?”相宜笑了。
她懒得说,给了个眼神云鹤。
云鹤抬着下巴,不屑道:“二姑娘,你说话可别丧了良心!当初我们姑娘进府,孔府账上才几个银子?这些年家里就大爷一个领俸禄,可大爷一个子儿都没往家里寄过,全家上下尽靠我们姑娘养着了!我家姑娘十万嫁妆进了孔家门,如今只剩几个不值钱的铜家伙了,难不成也要我们姑娘拿出来,养一些来路不明的野孩子?”
话音刚落,孔老夫人冷了脸,小小的孔长宁看了眼眉头拧紧的母亲,很有眼色地哭了出来。
孔临安怒而拍桌:“放肆!”
“云鹤,退下!”相宜轻斥一声。
云鹤看了眼盛怒的孔临安,施施然站回了一侧。
眼见儿子要冲动,孔老夫人适时地拉了他一把。
薛相宜手里是没钱了,可她手里还有那名满天下的保和堂呢,保和堂在全大宣有几十家分店,年收入可是相当可观的!
大雪纷飞,上宁居内,静得只有炉子里火星迸裂的细微动静。
相宜坐在右侧,目不斜视,姿态端庄。
孔临安内心有愧,不自在地主动开口:“玉娘与我是三年前在凉州成的婚,此事母亲是知道的,我们有父母之命,也有媒妁之言,是正头夫妻。”
三年来,相宜一直将孔夫人当亲生母亲一般伺候,闻听此言,现下只觉恶心。
她看向孔临安,问道:“大爷认她为妻,那我是什么呢?”
“你们都是我的妻子。”孔临安耐心解释,说:“你先进门,她依然以你为尊。要说名分,便按平妻论。”
见他说得如此坦荡,相宜嘴角不禁提起讥讽弧度。
孔临安看出她的想法,皱眉道:“你我尚未圆房,不算礼成,玉娘却已为我生下一双儿女,是她心疼你操持家事不易,自愿让了你。”
相宜点头,“是,说起来,我和大爷还没圆房,礼数上,说不定还差了林姑娘一层,我该做妾才是。”
孔临安噎了一下。
想着她也是在意自己,他微吸一口气,说:“你自然不会是妾,就算是看在咱们两家交情的份儿上,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交情?”相宜抬眸,侧过脸看他,“什么交情?是我祖父赠你孔家十万金度过难关的交情,还是我父亲为救你母子殒命黄河的交情?”
她面上平静,说得清晰,尾音里却不受控地多了些许咄咄逼人。
孔临安不免心虚,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薛家对我孔家有恩,这不假,我认!”
“但是相宜,男女之间不能只谈恩情。我和你虽是自幼的婚约,却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我和玉娘才是两心相印,互为知己。”
“你不知道,凉州大疫之后便是大旱,多少百姓饿死街头。玉娘她菩萨心肠,又精通医术,是她陪着我不辞辛苦,调度医署,这才救人无数,让我立下大功。此情此恩,我怎么辜负她?”
相宜听着只觉得好笑,她收回视线,平静道:“她会医术,旁人也会。你会治疫,旁人更能。你们能救人无数,是因为我变卖嫁妆,前后送去八万多两,高价购得药材!”
孔临安沉了沉脸,他说:“你的嫁妆是你祖父行商得来的,商人窃国,榨取百姓的民脂民膏,你将钱拿出来,也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有什么可说的!”
他说别的尚可,辱及祖父,相宜断不能忍,反唇相讥道:“民脂民膏?那敢问大爷,你身上那身簇新的官服又要价几何?是否是我薛家赚的不义之财换取的?”
“你!”
孔临安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似乎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相宜,你如今怎的变得如此市侩?”
相宜差点气笑了。
她还想问他呢,究竟是何时变得如此无耻,还是他一开始就这么无耻。
孔临安气得不轻,已没了耐心。
他略一思索,冷脸问她:“管家钥匙在你这儿?”
云霜忍不住跺脚,“下作!”
王妈妈也是一脸焦急,对相宜道:“姑娘,这可如何是好?您和大爷没圆房,若是和离,将来您再嫁也不会太难。老夫人这么多,可是大大坏了您的名声啊!”
同是二嫁,是否完璧,那区别可大了去了。
哪家高门大户,也不会要一个破了身子的女人啊。
相宜心里也觉得恶心,却并不慌乱。
孔家以诗书传家,尚且如此下作,旁的高门大户又能比他家好到哪儿去呢,她已经决心立女户,将来收养孩子继承家业,嫁不嫁人,对她来说不重要。
不过,既然被欺到脸上了,她也不会忍气吞声!
“老夫人现在在哪儿?”
“祠堂!”王妈妈说,“老夫人请了不少孔氏的耆老来,据说连孔老伯爷都来了,要给您和那姓林的狐狸精上族谱呢!”
“好!”
相宜起身,在两个丫头耳边说了什么,随即往外走去。
“带上东西,我们去祠堂。”
“是。”
相宜走在前,领着上宁居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祠堂去。
到了门口,有个小丫鬟悄悄过来,告诉她保和堂的杨掌柜被请来了。
相宜心中有了数,略提裙摆,走进祠堂。
祠堂光线昏暗,平时总阴森森的。
今日中门大开,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为首的便是孔老伯爷。
孔氏的嫡支在山东,孔老伯爷也只是旁枝,不过他致仕前曾做过尚书,又有爵位,所以在京城孔氏家族中威望最高。
见到相宜,一众耆老停下了说话。
相宜微微下拜,依次叫人。
孔老伯爷对她印象还不错,便道:“你进孔家门时日不短,也是你有福气,今天你婆母亲自请了我们来,给你和林氏一同上族谱。”
其实关于平妻的事,孔老伯爷也觉得荒唐,但对比了下林氏和相宜的家世,他又觉得可以理解孔临安,毕竟商户女做宗妇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闻言,相宜面露疑色,“上族谱?”
她看了眼孔临安,直白问:“我昨日说的是和离,为何今日还要入你孔家的族谱?”
孔临安愕然。
他没想到,薛相宜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提和离,她就不怕他真的休弃了她?
耆老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面相觑。
孔老伯爷拧眉,“什么和离?”
相宜背脊挺直,说:“我与大爷已经说定,彼此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胡说!”孔老夫人站出来,对耆老们道:“诸位别听这孩子胡言,她是为了林氏和孩子们的事,还在跟临安怄气呢。”
听到这儿,孔老伯爷看向相宜的神色里多了两分不喜。
果然,商户女小气,难当大任。
他教训相宜道:“临安娶了林氏,虽未曾告知你,但也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闹些脾气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将和离这种话挂在嘴边?”
“更何况,你父亲为临安母子而死,你薛家对孔家有恩。若是和离了,你让世人如何看待孔家?你此举分明是要坏我孔氏名声,置我孔氏于不仁不义之地!”
皇后多日不见皇帝,骤然被召,心里还挺欢喜,特地装扮了一番才前往乾元殿。
谁知一进去,发现窗门大开,寒风飕飕。
众人都在,她还晕乎乎的,问皇帝:“陛下,您不冷吗?”
众人:“……”
皇帝对于发妻的智力早不抱希望,反正太子没随了亲娘他就很满意了。
他连太子的折子都没给皇后看,直接说:“朕问你,白日里薛氏可是给你上过一封有关伤寒疫的请安帖?”
皇后疑惑。
怎的……
她张了张嘴,皇帝又追问道:“那帖子现在何处?”
皇后再傻,也看出皇帝着急了,她心下不安,却也不敢撒谎。
“帖子已经烧了。”
“烧了?”
皇帝沉了脸,“有关疫病的帖子,你为何不告知朕?”
皇后吓了一跳,下意识跪了下去,她一着急便嘴笨,眼看儿子在场,只能求救儿子,谁知死孩子一眼都不看她,让她求救都无门。
情急下,陈嬷嬷跪下,声音清晰道:“陛下,帖子并非皇后娘娘所烧,乃是贵妃娘娘信手丢进了火盆!”
皇后:?
是……是这样吗?
皇帝看向陈嬷嬷,有些怀疑,“贵妃为何烧给皇后的请安帖?”
陈嬷嬷说:“娘娘收到薛氏的帖子后,当即便找来贵妃商量,可贵妃带来一女官,那女官也曾给陈大姑娘把脉过,她断言,陈姑娘只是普通风寒,所以贵妃不信,觉得薛氏是胡言乱语!”
“贵妃不信,皇后也该告知于朕!”
“陛下明鉴,娘娘的确想过来求见你,但贵妃娘娘所言冒犯娘娘,娘娘头风发作,已难受一下午了。”
皇帝皱眉,“贵妃说什么了?”
陈嬷嬷:“贵妃娘娘觉得娘娘过于偏信薛氏,又说娘娘出身武将之家,难免亲近走街串巷的商户人家,说不定,是看中了薛氏,要给太子做太子妃呢!”
果然,皇帝一听太子的婚事,登时怒了。
“放肆!”
一屋子人,除了太子,全都跪下了。
太子的婚事是宫中的不言之谜,谁都不敢轻易提的。
皇帝气得胸口起伏,一旁太子却跟没事儿人似的,随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父皇,当务之急是确认疫病的真假。”
皇帝强压怒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好家伙。
冰凉的。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儿子,说:“你如何安排的?”
太子说:“儿臣已经派人去襄宁侯府,顺便将林氏和薛氏都召进宫了。”
“召林氏和薛氏做什么?”
太医署令抬头解释:“疫病多是发展快速,若这疫病属实,这两位都曾给陈姑娘把过脉,对于病人初发病时的症状,自然知道的多些。”
皇帝点了头。
不过,他仍觉得不悦,命人去召崔贵妃前来。
崔贵妃很快就到了,听清皇帝的质问后,她心中慌了一下,却快速反应过来。
“陛下,臣妾冤枉啊,虽说林典药断言此病并非伤寒疫,但为保稳妥,臣妾还是劝娘娘告知陛下的,那帖子更不是臣妾烧的!”
相宜从容不迫地道:“夫人放心,我学医七载,把脉还是能的,若是不能,还有我家余大夫在。”
陈夫人看了眼胡子花白的余师傅,略微思忖,便收回了手。
“也罢,你给看看吧。”
说话间,罗帐之中,传来两声女子咳嗽。
相宜听那声音又干又哑,皱眉道:“大姑娘,咳嗽时可有哪里不舒服?”
陈夫人想要代为回答,相宜说:“夫人,我要听听大姑娘的声儿。”
陈夫人顿了下,点头。
然而,里面接连传来咳嗽声,却没人说话。
许久后,才有细微动静。
“我浑身都痛……”
相宜竖起耳朵听,才勉强听得清。
她感觉不是小病,把脉时便更加严谨。
不料,陈姑娘的脉象竟出奇得弱,已是重病之像。
她再三切脉,眉心也逐渐收拢。
陈夫人见状,紧张了起来。
“女医,我家女儿到底什么症候?”
相宜心里沉下去,面上冷静,说:“夫人,不知可否让我家余大夫给姑娘切切脉,我再去看看姑娘所吐之物。”
陈夫人心里不大愿意,如今公侯之家的贵女都用宫中女医,怎能让男大夫看病。
更何况,不是已经切过脉了,何必再切。
然而,看相宜神色严肃,她也担心女儿,只能不情愿地点了头。
余师傅上前,跟相宜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便有了数。
他起了脉,脸上没什么变化,只说:“夫人,容我和小徒看看姑娘所吐之物,再斟酌开方。”
“去吧去吧。”
见他们说不出所以然,陈夫人已不大耐烦,想着把他们打发走,再派人去请林玉娘。
相宜和余师傅前去看了秽物,便被下人带去了隔壁。
见四下无人,余师傅才露出紧张神色。
“你觉得像什么?”
相宜坐下,一边开方,一边说:“伤寒疫。”
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余师傅没觉得高兴,只觉得眼前发黑。
反应过来,他赶紧拿出一瓶药丸,先让相宜吃了一颗。
“这可如何是好?京城竟然有疫病?”余师傅道。
相宜开了方,让余师傅辩证斟酌,起身道:“我们得告诉陈夫人,请襄宁侯请旨,要太医署立刻查清源头,避免事态扩大。”
余师傅心里没底,觉得襄宁侯夫妻俩未必会信他们,但还是点头了。
然而,他们拿着药方回去,陈姑娘的屋内已经传来笑声。
陈夫人说:“林典药可是司医司新进的招牌,您说我家女儿能治,我就放心了。”
相宜抿了抿唇,预感不祥。
屋内
林玉娘笑着跟陈夫人讲话,不经意间,往外看了两眼。
她知道相宜在门外,只是闭口不提,默默带着跟来的女史去后面开药。
不多时,陈夫人就派了丫头出来给相宜和余师傅打赏,说:“我家姑娘有女医官看了,两位,请回吧。”
正好,老妈子拿着林玉娘开的药方出来,打算去抓药。
相宜一把将人拦住,直接截下了药方。
“哎!你这是做什么!”
相宜不听,匆匆扫了遍药方。
一旁余师傅看完,当即开口:“胡来!这么治,这姑娘能不能捱到明日都难说!”
相宜淡定道:“你姑娘我这个乡主不过是皇后赏的虚衔,背后空无一人,自然没什么份量。”
余师傅问:“那怎么办?”
云鹤低声说:“姑娘,要不然咱们去求太子?”
余师傅不懂,怎么忽然就做梦去碰瓷太子了,他家姑娘好像没这么厉害吧?
相宜摇头,“不可。”
先不说她能不能见到太子,就算能见,她也得少见。祖父留下那些东西到底是给谁的,太子是敌是友,她还没弄清呢。再说了,跟太子走太近,本来就不是好事,历朝历代的太子党有几个能顺利蹭上从龙之功的?
她现在人微言轻,还是鹌鹑一些比较好。
她收了笔,将请安帖和脉案一起交给云鹤,说:“拿上名帖,递到凤栖宫去。”
凤栖宫?
皇后!
云鹤眼前一亮,“对啊,您如今是乡主,可以名正言顺给皇后娘娘上请安帖的!”
余师傅也亢奋起来,随即又怀疑。
“皇后身处后宫,能理会这些事吗?”
相宜说:“只要皇后知道了,不管她理不理,总要上报的。”
她相信,一国之君不会糊涂。
更何况,太子乃皇后所出,皇后若是不决,自然会告诉太子,那样事情也能顺利到太子面前。
当今太子颇受恩宠,文治武功样样不差,自然不会忽略此等民生大事。
“去吧。”她对云鹤道。
云鹤应了,一溜烟出了门。
相宜起身,看着外面迎风绽放的寒梅,深深地祈祷。
千万千万,不要出大事,百姓已经够苦了。
午后,因是阴天,皇后懒得出门,便有兴致看看各家上的请安帖。
听到隆安乡主的字样,她单独把相宜的帖子拿了出来。
“君策也不知是怎么了,非要本宫封这商户女子一个爵位。”
说话间,她一目十行地扫过帖子,旋即坐直了身。
一旁的陈嬷嬷见状,疑道:“娘娘,怎么了?”
皇后面有喜色,将帖子递给她,“你瞧瞧。”
陈嬷嬷看完,眉头紧锁,“娘娘,这不是好事啊!”
“怎么不是好事,林氏是崔贵妃荐进宫的,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上报,自个儿就断定了!”
陈嬷嬷嘴角抽抽。
不等她劝解,皇后已经对侍女道:“让崔贵妃过来,本宫要好好儿问问她!”
陈嬷嬷:“……”
这事情还没弄清楚呢,这么急着把永和宫那狐狸精找来,能得到什么好?
她有意劝阻,但看皇后兴奋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
这几年皇后被崔贵妃压制,心里一直憋着火,好不容易找到把柄,怎能忍得住。
罢了罢了。
出了事,有太子爷呢。
去宣旨的人走了半天,崔贵妃才姗姗来迟。
皇后心里不悦,见她身后还跟着林氏,想都没想,便将相宜的请安帖迎面丢了过去。
“你荐进宫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你自己看看!”
换做旁人,就算没脾气,也得露出委屈。
可崔贵妃不同,她神色无辜懵懂,接过侍女捡起的帖子扫了一眼,竟是掩唇一笑。
“这样的无稽之谈,娘娘竟然也信?”
孔临安想了想,觉得母亲说得也有礼,便没拒绝。
“母亲安排吧。”
孔老夫人松了口气,让人送了他出门。
屏风后,孔临萱走了出来,有些不乐意地说:“母亲,你怎么还撮合哥哥和薛相宜那贱人呢!”
孔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我……”
“她和你哥哥没夫妻之实,至今未曾一起拜谒祠堂,细论起来,根本不算礼成。”
孔临萱一时没想明白,忽然,她瞪大眼睛。
“母亲,你是说,薛相宜若是想走,其实可以不和离,若是她有靠山,便是撤销这桩婚事都行?”
孔老夫人无奈点头。
“那,那她岂不是还能算未嫁之身?”
“不错。”
孔临萱坐不住了,薛相宜害她没了陪嫁的宅子,她现在都恨死薛相宜了,怎么能看着她恢复未嫁之身!
母女俩正说着话,下人忽然来报。
“大爷回了林氏夫人那儿,没多久,就让奴婢来跟您说,圆房之事他不同意,您无需安排了。”
“什么?”孔老夫人诧异,“他是想推迟?”
下人支支吾吾半天,才低声说:“大爷说,他若是和夫人圆房,万一生下孩子,夫人恐怕更要目中无人。所以,三年内都不会跟夫人圆房。”
三年?
那黄花菜都凉了!
孔老夫人差点气死。
她不用想,必定是姓林的狐狸精撺掇的。
他儿子看不出那是个什么货色,她还看不出吗?要不是看她贤名远播,又可能入宫做女官,她绝不会同意。
孔临萱最着急,催问母亲:“这下可怎么办啊?万一薛相宜急了,真要撤销婚姻,那可怎么办?”
孔老夫人也急,但她也知道,儿子如今大了,恐怕不好劝。
正安静,孔临萱忽然眸里寒光一闪,凑去她母亲耳边说话。
一番耳语后,孔老夫人瞪大眼睛。
“萱儿!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想出这种办法?”
找别的男人去和薛相宜圆房,这也太下作了。
孔临萱说:“母亲,反正哥哥也不喜欢她,自然不愿跟她有孩子!咱们只需哄她喝下安神汤,找人跟她同床一晚,让她明白,自己已经是孔家的人了,断了她的念头,那不就成了?”
“可……”
“再说了。”孔临萱轻哼一声,说:“她一个商贾之女,离了咱们家,岂不是死路一条?咱们留下她,也算是报了她父亲救您和哥哥的恩情了。”
孔老夫人已经心动,只是不好表露出来,捏着佛珠念了句佛,又说:“你哥哥知道了恐怕不好办。”
孔临萱眼神一转,说:“等哥哥知道,早已生命煮成熟饭。再说了,咱们又不是真毁了她的清白,届时哥哥知道实情,也不会多生气。出此下策,不过是为了稳住薛相宜。往后哥哥和林氏嫂嫂相扶相持,咱们家一定蒸蒸日上,就让薛相宜在后院享福,一举多得啊母亲。”
“罢了罢了。”
孔老夫人摆了摆手,“你说的也有道理,她毕竟是恩人之女,我们是该替她谋划。”
“那此事便由我来办吧。”
深知女儿睚眦必报的性格,孔老夫人也没多说,没了陪嫁的宅子,女儿心里烦,让她出口气也是好的。
“找人与她同床而眠一夜便可,别太失了分寸。”
孔临萱眼底闪过阴毒,应了一声。
“母亲放心。”
上宁居内
相宜歪在榻上看书,心里却在琢磨,太子那边何时有消息。
云鹤推门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她沉思片刻,放下了书。
“叫她进来。”
云鹤应了,随即领进来一个妇人,正是孔临萱的奶妈。
“那怎么行?”皇后一口否决,说:“已经让那狐狸精看笑话了,本宫要是再传太医署令,传出去外人怎么议论?皇上这几年越发不疼本宫了,若不是有皇儿在,本宫还不知要被那狐狸精如何欺负呢。”
说罢,伏在枕上哭泣。
陈嬷嬷无奈。
皇后出身武将之家,父兄常年征战,她是在叔叔家长大的,叔婶们不重视她,也未曾多加教养。
到了出阁的年纪,偏被皇帝一眼瞧上,盛宠多年。
可惜了,年轻时再直率烂漫惹人怜爱,如今上了年纪,没心机城府,耳根子又软,总是坏事,自然也就失宠了。
若没有太子,恐怕皇帝早废后了。
陈嬷嬷劝说无果,不再多言。
等皇后歇息了,她私下叫来了夏太监。
夏太监道:“娘娘说的也不无道理,那薛氏又不通医术,总不能强过林氏吧?”
陈嬷嬷白了他一眼,说:“薛氏就算不通医术,脑袋上的脑壳里也不会只有水,她难道疯了,敢造如此大的谣?”
“这……”
“少啰嗦,你亲自去一趟东宫,把这事儿说给殿下听,一字都不许错!”
夏太监深知这位陈嬷嬷才是凤栖宫的主心骨,不敢多言,连连应了。
陈嬷嬷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物递给他,说:“这是薛氏递上来的脉案,我方才没拿出来,你一并送去给太子殿下。”
“是!”
眼看夏太监去了,陈嬷嬷这才放心回宫。
与此同时,崔贵妃也刚到宫里。
侍女迎来上,讨好道:“今儿有什么喜事,娘娘这么高兴?”
崔贵妃闻言,脸上笑容更深,说起刚才的事,一脸轻蔑。
“皇后真是老了,耳根子软,一点儿主见都没有。”
侍女说:“依奴婢看,那薛氏真是放肆,这种事也敢胡言,娘娘就该下旨好好斥责她!”
崔贵妃笑得更得意,说:“还用得着本宫下旨,只怕皇后申斥的口谕早就出宫了。”
侍女趁机道:“真是痛快,那薛氏也有今天!”
崔贵妃冷哼,“当初姑母做媒,想让她给淮弟做妾,那薛老贼竟然还敢推脱!我江南崔氏乃大宣第一名门,淮弟是未来家主,姑母还是淮南王妃,如此的脸面,他家倒敢不接!”
“下贱门户没有入咱们崔家的命罢了。”侍女应和着说,“如今她也遭报应了,弃妇而已,又如此不知轻重,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崔贵妃心情大好,觉得自己扶持林氏这步棋走得果然不错。
薛相宜,等着吧,有的苦让她吃呢!
乡主府
因皇后口谕是直接到家的,相宜匆匆从保和堂赶了回去。
本以为是皇后对疫病事有安排,没想到竟是让她安分守己的。
太监一走,府里人不明就里,顿时人心惶惶。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云霜急道。
相宜送了太监出门,面上没见丝毫慌乱。
她命人守好门户,请了余师傅去书房。
“师父,您看看这个。”
余师傅心里也慌,接过纸一看,登时眼前一亮。
“这是你拟定的治疫方子?”
离了主屋,相宜带着云霜去了保和堂。
保和堂的总店在江南,因为相宜远嫁,祖父不放心,便让杨管家带着心腹来了京城分店经营。
店里病人不多,瞧见相宜带着丫鬟进来,柜上伙计连忙去请了杨管家进来。
余师傅在后头仓库清点药材,听到动静,拎着一筐新到的草药到前头来,要相宜辨认辨认。
杨管家笑骂道:“去去去,老药鬼,咱们姑娘如今是官太太了,你以为还是跟着你屁股后面转的小药徒呢?”
众人跟着笑。
相宜心中生暖,总觉得是又回到江南了。
杨管家是看着她长大的,每每她来,都要不提问她,在孔家过得可好。
闻言,相宜没说话,云霜先红了眼睛,只能低头掩饰过去。
相宜压下心中酸涩,点头道:“都好。”
“那就好。”
杨管家还不知孔府里的事,想着孔临安回来了,姑娘日子一定过得更好。
他搓着手,低声对相宜道:“咱们保和堂盈利还行,姑爷从凉州回来,虽说立了功,但还没授官,保不齐要花钱打点,等会儿我给姑娘支些银两?”
不提还好,说到这儿,云霜都要忍不住开口点破。
相宜一个眼神制止了她,旋即对杨管家道:“家里有银两,杨叔不用为我操心。”
又说了半盏茶的话,期间余师傅一直没走,从老宅跟来的老仆们也不停来看相宜。
直到出门,都是一群人站在门口目送相宜远去。
坐进马车里,云霜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相宜想起刚才那一张张脸,却觉得心里忽然被注入一道道力量,有了主心骨。
“别哭了,过些日子,咱们就能回家了。”
云霜还没明白,便见相宜叫了心腹小厮,去把原本要给孔临萱陪嫁的那处宅子的尾款交了。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傻子,咱们在京城又没房子,不买房子,哪来的家?难不成,咱们还真回江南去?”
云霜顿悟。
“那咱们现在……”
“去东宫詹事陈大人府上。”相宜道。
“是。”
相宜去陈府,是要见陈夫人。
前几年,为了给太子东征筹款,陈大人曾来过薛家。相宜进京后,陈夫人对她也不错,之前相宜进宫谢恩,就是陈夫人引荐的。
从前,相宜来陈府,陈夫人都是热情招待。
可这回却不同,她在前厅坐了两盏茶的功夫,都没见陈夫人出来。
云霜忍不住说:“姑娘,陈夫人想必知道孔府的事了,不想帮咱们。”
相宜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并不灰心。
她看了眼外面的雪,淡淡道:“再等等。”
陈府后院
陈夫人站在鹦鹉架下,不悦道:“人还没走?”
“是,还等着呢。”丫鬟叹气,“夫人,孔夫人也怪可怜的,要不……”
“我能不知道她可怜吗?可我又能怎么办?那个姓林的狐狸精现在名声可不小,不知是什么好命,又入了崔贵妃的眼。我若是领着薛相宜去见皇后,为着她祖父的功劳,皇后怎么也得帮她,可这一帮,岂不是跟崔贵妃打擂台了?这种得罪人的事,我可不想做。”
“可……”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一小厮就跑了过来。
“夫人,二爷叫我来传话,请您领着孔夫人去书房,贵人要见孔夫人。”
陈夫人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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