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人间客满》,由网络作家“元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自从给我奶奶抬了棺材,我和一群妖魔鬼怪的坑爹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人间客满》精彩片段
奶奶去世出殡那天,发生一件怪事,棺材抬不起来。抬棺的是我们村四个最壮的年轻后生,上.床的劲儿都使了出来,硬是没能抬动棺材一步,就好像钉在了地上一样。
负责操办丧事的班头当时脸色就变了,把我爷爷拉到一旁,小声问你家老婆子是怎么走的?
爷爷说生肺结核走的。
班头又问太婆是不是生前有什么心愿没了,走的不甘心?
爷爷摇头,她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我给她端屎端尿伺候了大半年,走的时候子女都在跟前,挺平静的啊,咋的了?
班头眉头皱的像个苦瓜,说坏了,遇见鬼坐棺。
鬼坐棺是行话,我们当地有种说法,如果死者生前有遗愿未清,或者死得不明不白的话,死后不甘心上路,就会出现鬼坐棺的现象,鬼坐棺是很不吉利的,非常忌讳。
班头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灵堂里的人都听见了,私下就开始嘀嘀咕咕。爷爷的脸色很不好看,问班头咋办。
班头把下葬时用的公鸡抓来,提前宰了,然后扔到棺材上。那大公鸡的鸡头已经没了,但身子却很坚挺,扑棱扑棱在棺材盖上不停地扑腾,也不摔下来。班头叫我们赶紧上前去哭灵,哭到公鸡自己摔下来为止。
我从小跟奶奶不太亲,老觉得她对我的态度怪怪的,这突然让哭我也没啥灵感,也就应着爷爷的招呼,跟着人全围上去了,象征性地嚎几嗓子。
班头在一旁骂你们唱戏呢,都特么哭起来,要不然这灵棺就别想抬起来了。
在丧事的操作上,班头是有绝对权威的,毕竟人家是专业干这个的,没人会忤逆他的意思。
于是爷爷带头哭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哭,一时声音大作,虽然不一定是真哭,但至少像模像样。
大家哭了约摸有大半个小时,那该死的公鸡却一点倒下的迹象也没有,好整以暇地在棺材盖上蹦来蹦去,越来越欢腾。
老这么干哭,谁也受不了啊,我瞥眼就看见老爹趁人不注意狠狠戳了大公鸡一指头,那畜生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左摇右晃,愣是不摔下去,关键时刻我猛趴在棺材上痛哭出声,奶奶哟,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哇,我舍不得您老人家啊。边哭边伸手猛拍几下棺材盖,终于将那该死的大公鸡震了下去。
老爹眼明手快身体棒,顺势踢了大公鸡一脚,那鸡直接被踢得倒在墙角蹦跶了两下腿,然后就不动弹了。
我舒了口气,这时才觉得浑身发冷,是棺材传过来的冷,当时是六月天,外面艳阳高照,按理说应该很热才对,可是棺材周身却冷的像块冰。我打了个冷颤,忙站起身,转头就看见班头正冷眼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想班头可能发现了我的小动作,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示意旁人试着抬棺。
四个年轻人嘴里喊着嘿哟嘿,齐齐用力,结果棺材刚刚离地,就听“啪”的一声,绑棺材的麻绳断了,棺材整个又回到了地上。
爷爷刚想叫人去换麻绳,被班头阻止了,说不能换,再换还得断,去弄壶开水来。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
不一会儿,爷爷拎了壶刚烧开的水过来,班头将开水在棺材四周浇了一圈,边浇水边嘴里叨逼着听不懂的话,等浇完了就叫众人抬棺。
负责抬棺的那四个人正要上前,班头拉住其中一个,说你不用抬了。然后指着我说那个小胖子你过来,对,就是你,你来替他。
我是家里老幺,从小当少爷习惯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哪干得了这个,想也没想便习惯性说劳资才不干。
爷爷踹了我一脚,骂混蛋玩意儿,毛都没长齐,你是谁劳资呐?棺材里头躺的是我老婆,是你奶,你季叔叫你抬就去抬。
班头就是季叔,是爷爷的小辈,论起来和我们家还沾点亲,闹小鬼子那年月,季叔的爹爹和我爷爷一块儿干过赤卫队,两人是拜把子兄弟,偷过小鬼子修铁路的钢材,后来被小鬼子打伏击逮住,绑在打谷场的木桩子上用刀扎死了。
当时爷爷手里有枪,但没敢去救人,季叔的爹爹也硬气,至死没供出爷爷的身份。因为这个,爷爷总觉得对不住他们家,后来一直对他们家多加照顾,但季叔不怎么领情,估计心里多少有点介怀吧。
在家里爷爷的威严大过天,我可以不听老爹的话,却不敢不听老爷子的,只好硬着头皮去抬棺。
棺材是老楠木做的,少说也有一百多公斤,很重。班头给我套麻绳的时候将绳子绑的很短,这样棺材的重量就往我这头倾斜,愈发显得沉了。我强烈怀疑这厮是嫉妒我的才华和容颜,故意整我,尤其他在我身边丢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要在我婶儿的丧礼上搞事。
他口中的婶儿就是我奶奶。
这一次,棺材很轻易就抬了起来。出了灵堂,外面的日头很烈,晒得人头发昏,可我却觉得冷,打摆子那种冷。
一路吹吹打打地送寿材入了山,葬坑是早几天就挖好的,卸麻绳的时候不知道谁在后面撞了我一下,我脚底一滑,整个人跌进葬坑里。棺材的一边失去受力点,哗地一下掀翻,然后罩在了我头上,我被一口装着我奶奶遗体的棺材活埋了。
之后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耳边不断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但听不真切。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再加上好歹是自己奶奶,所以并没有很害怕的感觉,只是觉得来气,特么等老子出去后一定要把那个撞人的王八蛋卵子给踢爆。
我本来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抬起棺材,将我拉上去,但出乎意料,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外面也没有动静。棺材罩在我身上,刚好形成一个密封的环境,时间一长就缺氧,加上我奶奶的遗体就贴在我上面,一股股的臭味熏得我想吐。
又过了一会儿,我眼前出现影影绰绰的人影,都是一些看着眼熟的人,围成一圈盯着我看,好像在等着什么。乍看之下我还没看出什么来,直到我看到隔壁村的二傻子我才反应过来,这都是死人!
直到很久以后班头告诉我,人在缺氧的环境下会产生幻觉,心里藏着什么就会看见什么,我才明白,我为什么会看见这些人。
人群中我还看见了奶奶,正急赤白脸地和一个男人理论,骂他不是东西,敢害我孙仔什么的。
我和奶奶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她是爷爷的童养媳,很小就嫁给爷爷了,天生驼背,就像电视里的刘罗锅,顶着个大锅盖。加上奶奶身体不好,常年躺在床上,性格变得很孤僻,不太跟人交流,我们家堂兄弟十几个都跟奶奶说不上话,尤其是我,我总觉得我奶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所以我从小就怕她关系并不亲。就拿刚才哭灵来说,除了爷爷,其他人包括我爹和大伯都没真心掉眼泪。
和奶奶吵架的那个男人长得很挫,脏兮兮的,大晴天他居然披着一件蓑衣,手里提着一根枣花棍子作势要打人。
平时孤僻不太爱说话的奶奶这会儿倒是发扬了我们老邓家的优良传统,大屁股往地上一坐,拿出了我娘和人骂街时的那股子劲儿,揪着男人的裤腿开始撒泼:“打人啦,打人啦,一个大男人要活活打死我这个老太婆哟,大家伙都瞧清楚,我的背都被他打弯了。”
男人急了,说你这死婆子,不要乱冤枉人,我啥时候打你了?你那天生罗锅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是天生的?关我鸟事?
奶奶却不理他,继续嚎:“不得了啦,打死人啦,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瞧一瞧,这儿有个坏种要害我孙仔,快收了他......”
其他人只是冷眼看他俩吵架,谁也不上去帮忙。
我心里那个气啊,这好歹是我奶奶,再说了向来只有我们家欺负别人,今儿居然有人敢欺负到我们家人头上,屎可忍尿不可忍,当下也没想太多,从地上一蹦竟然就这么跳出了葬坑,狠狠给蓑衣男脸上来了一拳。
带着风声的拳头却好像砸在棉花上面,吃不上劲儿。
蓑衣男不怒反喜,笑着说小胖子终于熬死你了。说完提着棍子朝我脑门一敲。
“嗡”地一声,我的脑子仿佛触了电门一般,感觉好酸爽。
奶奶朝我吼:“小王八蛋,还不快滚回去,别让他敲。”
我虽然脑子蠢,但看见奶奶着急的模样立刻反应过来,蓑衣男不是好人,那棍子肯定有鬼,不管怎样,那好歹是我奶奶,听她的话准没错。
我转身就往回走,抬眼看见葬坑里还躺着一个我,脸乌青乌青的,脑门上肿起老大一个包,旁边放着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几句话:邓大头,男,23岁,宜章人氏,头大如斗,寡义无耻自私自利,寿终于七日内,打散其二魂一魄,归入畜生道。
邓大头……?
卧槽!那不是我么?!
一瞬间的愣怔过后,我差点破口大骂,擦他老娘咧,谁特么这么诅咒老子?
我气得肺都快炸了,却见蓑衣男挥着棍子冲过来,嘴里喊:“回来回来,还差两下。”
奶奶在后面死死抱住蓑衣男,说你不要害我孙仔。
蓑衣男挥着棍子吓唬奶奶,“你这婆子好不讲道理,再不松手信不信我给你两下?”
奶奶抱得更紧了,“你打吧,反正我都死透了,你放过我孙仔就行。”
蓑衣男见状转头朝其他人喊:“还看个屁的热闹,快来拉开这疯婆子,不然你们毛都捞不到一根。”
其他人一听马上精神了起来,一齐去拉奶奶,掰手的掰手,扯头发的扯头发,发了疯一样。
奶奶冲我大喊:“大头,快躺回去,别让他的棍子敲到。”
我哦了一声,刚要往葬坑里跳,几个人拦在了前面。我一看,好家伙,二傻子一马当先,二傻子的真名叫啥我忘了,不过这货竟敢挡小爷去路真欠揍。
我抡起拳头,“小二,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没?你小子屁.眼开花牛B了你,是不是想找练?”
二傻子脖子一缩,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了生前小爷横混十里八村的英姿,急忙往几人身后躲。
可另几人似乎并不在乎我的威胁,纷纷撸起了袖子,“怕个锤子,咱们人多一起搞死他。”
好嘛,这场架是免不了了。
我们家的家风一向是只能占便宜,绝对不能吃亏,打架秉承先发制人,擒贼先擒王的战术。我抢先出手,啪啪两拳首先干翻那个喊话的人,再一个扫堂腿撂倒旁边一人,右手变拳为爪,一招猴子偷桃偷袭第三人的下阴,哦买噶,失算了,竟然是个女的,猴子偷桃失败,被对方的九阴白骨爪反伤。
“遇到敌人是女性的情况,绝对不能心慈手软,要充分利用对方的弱点,迅速攻其命门。”
爷爷严肃的神情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马上将猴子偷桃改为百发百中抓乃龙爪手,袭向对方的两点,OK,命中目标。在一声惊慌兼娇羞的叫声中,女敌人黯然离场。敌人全数清场,我的面前敞开一条阳关大道。
就在我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身后传来呼啸之声,蓑衣男提着烧火棍杀来,跨过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奶奶,狠狠地道,“小胖子,今天没人能救得了你。”
蓑衣男一脸凶神恶煞,速度之快犹如爱情动作片里男演员最后的冲刺。我避无可避,眼看着这王八蛋敢在我面前跟我奶奶动手,心里也是窝着一口气,眼看那棍子迎头敲下,我不退反进,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就跟电视剧在关键时刻总会有个搅屎棍儿似的家伙,把剧情生生打断一样,就在烧火棍即将落在我的脑门上时,一只粗糙的大手牢牢抓住了烧火棍班头对着我笑了一下。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丫的你这么牛逼不早来!我奶奶都被打成啥样了!
我走过去扶起我奶奶,那边蓑衣男则惊讶地看着班头,问:“老季,你啥意思?”
班头说没啥意思,我提醒过你不要在我婶儿丧礼上搞事情,这个人你不能带走。
我有点发蒙,敢情这俩人认识?
蓑衣男脸色很不好看,说老季,你这是破坏规矩,应该知道后果吧?
班头说我当然知道,卖我个面子,这人你放了。
蓑衣男又问:“你可晓得这个小胖子是什么为人?”
班头看了我一眼,说晓得,此人卑鄙下流,自私自利,十里八乡从小狗小猫到寡妇老太婆都被此人算计过,死一百次都不为过。
蓑衣男不解,既然是这样,你干啥子还要救他?
班头叹了一口气,说没办法,我那死鬼老爹和他家老爷子是拜把子弟兄,我不能看你取走他的性命不管。
蓑衣男不答应,我也没办法,这是我的工作,不好意思。
班头说从棺材砸下来那一刻起,你的工作已经算完成;三下发财棒,打一留二,虽然违规但不至于惊动上面那些人,我把这个给你当补偿了。说着抛给他一个小盒子。
蓑衣男接住盒子,神情欣喜,说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
蓑衣男收起棍子,说那你自己小心,私自干预同行工作,希望你不会中奖,老沈知道吧,他放了一个本该要死的人,结果不幸中了大奖,祝你好运。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班头一脚将我踹进葬坑里,说滚回去吧,再有下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我直直地掉了下去,目光所及,看见地上那张纸片正在慢慢消失......
......
嘈杂的人声又回到了我的耳中,一群人正火急火燎地把我往上面抬,老爹急得满头大汗,一见我出来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娃儿脑袋都被砸成了猪头三,瞧额头肿的,像鸡儿长错了地方似的。
爷爷一边掐我的人中一边哭喊,乖孙儿,快回来啊,你现在可不能去陪你奶啊,那地方黑漆抹糊的有啥好;老婆子诶,这可是你的亲孙仔,保佑他没事啊。
我头晕乎乎的,想出声却又叫不出来。
这时我隐约听到班头说,让开让开,他是被尸气堵了嗓子眼,用处女尿通下去就没事了。
卧槽,处.女尿!
我心里一阵恶心,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人掰开我的嘴巴,将一股温热的液体灌进我的口中。那味道我至今回味无穷,太特么辣嗓子了。
说起这个,后来我一直都很奇怪,按本地规矩,送葬的途中是不允许女性到场的,据说女性的阴气太重,会冲撞死者,有什么事人家都是用童子尿,这老家伙咋用处.女尿?这不是阴上加阴么?
不过当时我倒是没心思想这么多,一口尿灌下去,我被呛得嗓子发麻,差点没断过气去,嗓子眼闷闷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班头等了一会儿,然后挥起手朝我脸颊开始扇大耳刮子,一边扇一边喊,孝子快回来,孝子快回来。
我被扇得实在受不了,老家伙出手狠啊,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嗓子眼一阵翻涌,猛地吐出一股污水,腥臭腥臭的,不过身体总算恢复了正常。
白事上发生这种事情是非常晦气的,我被老爹提前撵回了家。没成想额头上的伤竟然祸及了视神经,我自这次之后眼睛看东西变得很灰暗,像隔着一块纱布,额头的肿块一直不消,完美的盛世美颜彻底毁了。
奶奶的后事料理完后,班头很快就离开了,爷爷给了他一个大红包,想让他再治治我的眼睛。班头说他无能为力,临走时叮嘱我:你埋在棺材里时不管听到见到什么,都不要与人说,说出去会对你不利的,人生在世,有得必有失,至于得到的是不是你想要的就不好说了。
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多积德行善总是好的,千万不要做坏事,否则夜路走多了终会撞见鬼。
我只记住了他的前半段话,古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爷没被那群小鬼夺去性命,八成要发大财,抽空得去买张地下彩票。
这事儿过去没多久就到了我奶奶头七,我们这没有祭头七的习俗,但爷爷说我之所以能救回来多亏奶奶保佑,所以拉着我去给奶奶坟头上香。
其实就算爷爷不说,我也打算去的,自从掉进了坟坑之后,虽然说不清楚,但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催促我应该去给奶奶上柱香,不然就抓心挠肝的难受。
于是我屁颠屁颠的跟着爷爷往奶奶的坟头走了过去,可还离的老远呢,我就愣住了。
七天,短短的七天时间,奶奶的坟头草居然都长了出来,足足有半尺高,在山风里呼呼作响。
我心里顿时胆儿突的,幸好烧完香烛纸钱后,山风也渐渐停了,爷爷说奶奶泉下有知,肯定是收到了你的东西,咱们早点回去吧,山里的天气真是鬼打的天,说变就变,居然有点冻人哩。
暑假一晃而过,我的高中时代结束了,高考发榜,我毫无悬念地落榜,刷新了家族考试成绩底线记录。老爹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提前替我规划好了路子——去新华学电脑。
他老人家目光长远,说电视上老讲这个是电脑控制的,那个是电脑控制的,就连以后女人都是用电脑控制的,大头啊,你长得这么磕碜,名声也不太好,想在咱们本地找媳妇是不可能了,你得去外面闯,和那个叫电脑的人处好关系,学习人家是怎么控制这么多东西的,实在不行,你就让他帮你找个用电的媳妇,将来生个娃天生带电,咱家就不用交电费了。
我就这样带着为家族开枝散叶的伟大理想,匆匆结束了在乡村的少年生活,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从此一入社会深似海,硬盘女神伴手行,阅尽岛片千千万,回首已是百年身。
我报名的学校在一个工业园区,位置很偏。那时候世界刚刚进入千禧年,电脑普及率还很低,学电脑的人非常少。因为人少的缘故,宿舍楼是园区里好几家技校共用的,同一个宿舍常常住着不同学校的人,今天你来明天我走,一年下来可能都混不成脸熟。
我住的宿舍就有厨师班和汽修班的,而且个个都是奇葩,学厨师的怕见血,学汽修的怕脏,唯一一个和我同专业的是个闷葫芦,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不过这也符合程序猿的性格,倒是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其他人眼里我也是个奇葩,也不知道闷葫芦是不是跟我爷爷通过气儿,硬说我额头上的包像“鸡儿”。
甚至还在班里给我取了个外号叫鸡哥,我顿时怒从胸中起,恶向嘴边生,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个剪刀手道,“草!再说,信不信老子把你们都剪成清朝公务员?”
大伙一阵嘻嘻哈哈的聊天,唯独“冷哥”坐在一边不吭气。
这冷哥也是个奇葩,九月天,白天气温至少有四十度,热的要死的时候他却永穿长衣长袖,就连睡觉都裹着衣服睡,床铺四面用棉纱围的严严实实,只要不上课就一个人窝在里面。
可是冷哥是个土豪,那时最流行的科技产品是随身听,放卡带的那种,但凡手里有几个闲钱的人都会整一台,既能听歌又能装.逼。冷哥是我们宿舍唯一有随身听的人,整天用绳子拴在脖子上,谁问他借也不给。
因为冷哥性格很冷,跟其他人不怎么交流,所以大家碰了一回壁之后就不好意思再问人家借。咱是土包子进城,头一回见到随身听这种高级货,自然要想办法搞来体验一把,奈何冷哥哥不给面子。
我不像其他人那样,被拒绝一次就放弃,咱老邓家一向具备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优良品质,问人借东西秉持一个原则,一借二缠三偷四抢,如果还不行就把东西毁了,我得不到你也别想拥有。
问冷哥借随身听被拒后,我就使上了缠字诀,他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就是上厕所拉屎我也跟着,有本事你当着我面拉。
三天后,冷哥熬不住了,主动将随身听塞给趴在床边的我,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厕所跑。当时是半夜,厕所在走廊的尽头,离宿舍有点距离,他跑步的速度不亚于刘翔,这几天肯定憋得很辛苦。
宝贝到手,我迫不及待地戴上耳麦,自己床也懒得回了,直接躺到冷哥的床铺听歌。(我睡上铺,总觉得爬上去太累)
随身听里大部分都是周杰伦的歌,我不爱听,因为一句歌词也听不懂,我喜欢听刀郎,在村里时每天听小卖部放,贼带劲。
折腾了一会儿,新鲜劲一过我就觉得没意思,刚想摘下耳麦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首特别的音乐。刺啦刺啦的,声音很杂,我开始以为是倒带的杂音,仔细一听不是,是一个女声,没有歌词,单纯的哼唱。
我当时身子一抖,有种莫名其妙的害怕,因为女声哼的是佛乐。大部分人听佛乐会有安心神的作用,而我不然,我从小就特别害怕听到佛乐,甚至庙门都不敢进。
小时候有一次家里人去衡阳的衡山礼佛,一进大殿我就浑身冒冷汗,佛乐响起时我已经昏死过去。为了这个,老爹特意请庙里的老和尚给我相面,老和尚说害怕佛乐的人有两种,一为妖孽转世,前世或现世有障业,所以为佛所恶;二为天生有佛根,落在凡尘时若与佛太近反而相斥,和同性相斥是一个道理。
老和尚问了老爹关于我的一切,然后就笑笑不说话,只撂下一句:万物皆灵,为人为妖为佛皆一般,行事若平稳踏实,一生可安,万不可动杀念,堕入魔道。
我爹的智商理解不了这么深奥的话,不过我深信自己属于第二种,有佛根。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进过庙门,佛像佛链什么的都不敢挂。
现在听到随身听里的佛乐,以前那种害怕的感觉又来了,浑身像被针扎一样难受,马上倒带,结果磁带卡住了,声音一直卡在一个地方刺啦刺啦,像有人趴在你耳边一边拉锯子一边哭。
于是我想关掉,却怎么也关不掉,开关键按下去又自己弹起来。我不懂这种高科技,以为把人家东西搞坏了,暴脾气一上来索性将电池给抠了,然后做贼心虚地爬回自己床铺。
过了一会儿,感觉下面的床铺一沉,冷哥拉完屎回来了,打了声招呼就没了动静,并没有质问我弄坏他随身听,我很安心地入了睡。
这一觉睡得我天昏地暗,脑子里总盘旋着那首佛乐的声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脸像打了蜡一样白,眼窝乌青乌青的,其他人都笑话我昨晚打了一夜飞机。
大家的笑声还没完,外面就响起呼喊声,有人喊死人啦死人啦。
闷葫芦第一个冲出去,目测和冷哥赶着上厕所的速度有的一拼。想到冷哥,这时我才发现冷哥不在宿舍里。
宿舍楼下围了一大圈人,楼管阿姨着急地拿着手机吧啦吧啦给人打电话。有热闹不瞧是孙子,我挤进人群,看见冷哥正幽怨地倒在水泥地上,脑壳摔成了烂西瓜,地上的血已经凝固,显然是夜里发生的事儿,被早上起来的人发现。
我如鲠在喉,心里只觉得凉凉的,想起夜里冷哥明明回来睡觉了,难不成是鬼不成?念头一闪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敢往下想了。
出事后所有人都很压抑,尤其是我们宿舍,虽然大家跟冷哥不怎么熟,但是好歹每天睡在一起,说不难过是假的。不过我心里更多的是害怕,没敢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一来怕被人怀疑与冷哥的死有关系,二来怕吓着其他人。
这事儿闹得很大,公安来了,冷哥的家里人也来了,七大姑八大姨来了一大帮,吵着要学校给说法,还在园区的门口摆了灵堂。
我这才知道冷哥在家里是独子,他爹娘是粮油站的干部,临退休了才生的他,现在两老都已经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冷哥生下来是个缺陷儿,阴阳同体,就是阴阳人,裤.裆里那玩意儿不男不女,所以才整天穿长衣长袖,不敢见人。
这大概这就是他跳楼自杀的原因吧。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那几天我还是病了顿狠的。
跟老师请了假,一直在床上躺着,饭菜都是闷葫芦从食堂给我打来。这家伙说也奇怪,从冷哥出事后突然变得热情起来,对我关心有加。
在排除了闷葫芦是玻璃的可能性之后,毫无头绪的我也只能以本人的人格魅力来解释。
直到过了大半个月这件事情才逐渐平息,冷哥的家里得到一笔补偿金后没再来闹,他的床铺从此空置了下来,学校没再安排人住,被褥也没有人收拾,反正谁也不愿意去碰死人的东西。
倒是那台随身听被宿舍里叫“波仔”的人据为己有了,毕竟是值钱货,就算是死人的也会有人惦记。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的样子,宿舍里的几个人全都混熟了,大家报的都是两年制的长期班,难得能一块住这么久,彼此开始称兄道弟。一次大家聊到冷哥的事,我就说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不信,当我提到卡带里的佛乐时,波仔表示他从来没有听到那首音乐,其他人也经常拿来听,全都说没有听过。
在我一再诅咒发誓下,大家把那张卡带来回听了好几遍,结果仍然没有发现。闷葫芦在老家跟过几年丧事班子,懂点唯心论方面的手段,他说丧乐里有一种招魂歌,跟佛乐很像,但性质完全不一样,是专门唱给死人听的,也许我那天听到的不是佛乐,而是招魂歌。
我问他如果给活人唱招魂歌会怎样?
闷葫芦说,没人敢这么干,太缺德了,除非那人存心要害人,如果专门唱给某个人听,听歌的人被迷了心窍,魂儿就会被叫走,就像......
说到这里他就打住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突然想到冷哥的死。
接下来的几天闷葫芦回归了原本的沉闷,总是晚出早归,有时候一整个晚上都不回宿舍,每次回来都抱着一大堆卡带,可把大家伙儿乐坏了。
农历七月初十那天,我被家里一个电话给召了回去,老爹住院了。
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身子虚,在医院吊了几天水就改回家静养,但老爹觉得自己要挂了,把所有人都叫回来,非要交待后事。
我进门见到他的第一眼,也觉得老爹快不行了,脸色蜡黄蜡黄的,像脱了水的鱿鱼干,死气沉沉,连说句话都费劲。爷爷说他不是生病,是半夜里被吓的。
这事一听我就觉得不好,因为老爹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平时家里的农活基本不沾手,都是我爷爷和我娘他们料理,最大的爱好就是这个季节钓黄鳝,莫不是晚上下钓的时候被吓着了?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简直准的臭不要脸。
爷爷说,一个半月前,老爹和往常一样去下钓,说来也怪,平时下钓只要两三个钟头,这一次居然弄到半夜,等全部下完已经快夜里一点了。
老爹挑着空担子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前面几百米的地方也有一个挑着担的人,担子沉甸甸的,好似装满了东西。
这大半夜的突然冒出一个挑着重担的人着实不合理,老爹一开始以为对方也是钓黄鳝的,但一想不对,钓黄鳝一般都是夜里下钓,第二天再来收,不可能夜里下钓夜里就收的。而且看那架势似乎东西还不少。
老爹心想莫不是撞见了夜贼,来榨油坊偷东西的。
附近有一座榨油作坊,是相邻几个庄子合建的,里面除了设备还有好些刚炸好的茶油,值不少大钱。
凭借着自己的村子只能自己祸害的正义感,老爹就追上去打算瞧个究竟,却不想这一瞧,就出事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