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小说推荐《兰陵醉》目前已经迎来尾声,本文是作者“孙嫄”的精选作品之一,主人公李白沈兰陵的人设十分讨喜,主要内容讲述的是:以沈兰陵为首的六位医护工作者去山西省吕梁山区一带巡诊,因为车祸,来到北魏。沈兰陵在不知情下救治了年幼的兰陵王。开始相依为命的乱世流浪。从吕梁山到吕家村,再由隶属西魏的玉璧城到东魏的禽昌城、晋阳、邺城,历经生死万难。沈兰陵凭借医者仁心多番维护,为肃肃辅垫生存及生活基础,才有了日后威震四方的兰陵王。日月变换,斗转星移。兰陵王已长大,但沈兰陵的记忆和情感还停留在16年前。所以相逢不相识,起初让沈兰陵陷入一场错位的爱恋。当沈兰陵发现真相后,不可避免地陷入纠结。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两人携手相抗,历经磨难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历史...
主角:李白沈兰陵 更新:2025-03-09 21: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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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白沈兰陵的现代都市小说《兰陵醉》,由网络作家“孙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推荐《兰陵醉》目前已经迎来尾声,本文是作者“孙嫄”的精选作品之一,主人公李白沈兰陵的人设十分讨喜,主要内容讲述的是:以沈兰陵为首的六位医护工作者去山西省吕梁山区一带巡诊,因为车祸,来到北魏。沈兰陵在不知情下救治了年幼的兰陵王。开始相依为命的乱世流浪。从吕梁山到吕家村,再由隶属西魏的玉璧城到东魏的禽昌城、晋阳、邺城,历经生死万难。沈兰陵凭借医者仁心多番维护,为肃肃辅垫生存及生活基础,才有了日后威震四方的兰陵王。日月变换,斗转星移。兰陵王已长大,但沈兰陵的记忆和情感还停留在16年前。所以相逢不相识,起初让沈兰陵陷入一场错位的爱恋。当沈兰陵发现真相后,不可避免地陷入纠结。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两人携手相抗,历经磨难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历史...
马车向着东魏的方向急驰不停,我想过了,就算后有追兵,也不敢贸然跨界!
从深夜颠到黎明,又从黎明颠簸到正午,我实在捱不住晕车反应严重,只能停车小憩。
现在只剩一柄手术刀能证明我来自何方!所幸马车上有个简单的药箱,里面装着士兵常用的金疮药和一些草药,不知道是不是杨忠特意准备的?!
九夫人的伤势较重,但没伤及要害,假以时日就会好转。王朝受的都是皮外伤,上药包扎后更无大碍。
折腾了一宿,都筋疲力尽!拿出车上的干粮,我们四人席地而坐补充体力。刘洪也从昏睡中醒来,不停挣扎……王朝怨气难消,上前又踹了几脚,一掌劈晕他!
“沈医生,约莫再有大半日,就抵汾水边,但那已不是我大魏滨土。高贼自立国君,挟天子以令诸侯。”
哦,那就是东魏了!“那有落脚的地方吗?”
王朝点头:“再行三日,可抵禽昌城。”
随即,王朝又问:“沈医生当真要入高贼地界?韦大都督不日便回玉璧。吾以为此番助沈医生逃离,只为躲避刘洪残害一时权宜而已。待韦大人归来,沈医生便可当面陈情,报怨前耻!”
我无奈笑笑,他高估了我对韦孝宽的影响力。我们算不上有交情,只是玉璧之战共同的危难,让我们有过短暂的团结无间。也让我知道他是为国为民的好官,正直无私的好人。可我……毕竟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私放战俘,伤害朝廷命官,条条都够杀头。即便他有心保我,恐怕也无力对抗整个朝廷吧!
我只得说:“现在回去怕是会连累韦大人。不急,等这事平息一阵子……淡了,再说吧。”
九夫人,不,钿翠开始咳嗽,面无血色。王朝怒气又上来:“既已逃脱,留他也没用处。不如一刀了结,省得祸害无穷。”
“不行!”我阻拦,“他死了,且不说你我从此得背负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亡命天涯,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他一死,玉璧之乱势必要另外找人担责,首当其冲的就是杨将军,最后可能连韦大人都难脱干系!更糟糕的是,战事刚停,别因为这种人的死,再给朝廷一个兴兵的借口,到时生灵涂炭,倒霉的还是老百姓。所以杀他百害而无一利!不如留他一命,放他回去,所有人乃至朝廷的目光,都只会集中在他身上,是功是过,找他清算,与旁人无关。”
王朝想了想,恨恨地坐回原位:“沈医生说得对,只是便宜了这厮。这三日定要好好折磨。”
我摇摇头:“没有三天!最迟明天早上就得放了他。”
“为何?”王朝不解,“杨将军不是答应三日内不会有所行动?!”
我叹道:“就算刘洪坏事做尽,失尽人心,但堂堂郡守当众被掳走,朝廷颜面尽失……你觉得谁能忍住三天按兵不动?上面怪罪下来,谁来承担?杨将军只是暂时稳住局面,本来近日就要调防……他是阻止不了其他将军行动的!所以我猜,追兵应该已经出城了!”
我顿了顿道:“按照戍镇军的脚力,不出两日就能追上我们。到时就算刘洪在手,也难逃鱼死网破的结局!如果说你我还能侥幸仰仗韦大人的威名留命苟活,那钿翠呢?她可是九夫人,刘洪杀她不需要任何理由!所以不如早些放回去,让他们在途中相遇。一来人找到了,未必继续缉捕我们。二来就算不肯放过我们,至少也得撤回一半人马护送刘洪回城,我们的危机也小一点!”
王朝捶地:“我真是愚鲁。沈医生果然高人!”
“哪是什么高人,高人会这样?!”我指指自己还未消肿的脸,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现在更不知道丑成什么样!
“人被逼到了绝境,本能地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罢了。王朝,如果没有你舍命相救,我再有办法,也死几回了。只是你的性格太过急躁,凡事后果考虑不周,往往会吃大亏!”
王朝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后脑。
稍事休整后重新出发,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汾水,暂居一间荒废已久的农舍。
汾水应该就是汾河,黄河第二大支流。黄河是我们炎黄子孙的母亲河。她流淌千年万年,从未改变。不知道这奔腾的河水能不能把我们带回千年后的家?
我望着窗外出了神!
是夜,我、肃肃,还有钿翠睡在里屋,王朝在堂屋简单搭了个铺。刘洪被绑在房柱上,蒙上双眼,离王朝只有几步之遥,谅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太阳终于升起在清晨的河水上。
王朝一把将刘洪逐出房门:“滚!”
我叹了口气,连眼罩都没解……真是个憨人!我对王朝说:“把他扔回马车上!”
果然王朝不解:“他坐马车?那咱们怎么办?”
“军中的马匹都是受过训练的识途老马,我们不能再乘了,迟早会暴露行踪!把刘洪丢上去,马儿自然会拉他回城。他不知道我们在哪,也不知道曾经过哪里……反而安全。”
王朝气闷道:“好,都听沈医生的,只是又便宜了这厮!”说罢,揪着刘洪的衣襟往车上抛。
“呜……呜……”刘洪挣扎,似乎有话要说。我示意王朝拿掉堵口布,刘洪开口就喊:“我的解药呢?”
我差点忘了自己曾给他下过“毒”。我从药箱里抓了一把巴豆,塞进他口中,同时对王朝说:“扒了他的上衣。”
“你们干什么?呜……”刘洪叫嚷,王朝又将他的嘴给堵上。
王朝以为我只是想让刘洪丢丢人,自然很是乐意……最后一挥鞭,马儿长嘶扬蹄跑远……
其实我想的是,让他受点风寒,没那么快恢复体力追杀我们,而且寒风可以催发巴豆的效力,这一路上,可想而知……这辆马车以后没人愿意再用了!
我们沿着汾河,徒步向北。寒风凛冽,我把肃肃裹好背在身上,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王朝想帮忙,被我拒绝,让他专心照顾钿翠。
途经一个小村庄,王朝买下一辆独轮板车,让钿翠和肃肃坐在上面。道路难行,我也帮忙一起推拉。到了晚上,能有客栈、借宿的地方最好,而我们只能找到荒屋、已被废弃的地方过夜。
一连数日,不是山,就是水……光秃秃的山和看不到渡船的水。
唧唧复唧唧,唧唧复唧唧……脑中不断浮现这首乐府诗,我彻底体会到什么叫“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身体疲累不说,一听到动静就提心吊胆怕是追兵……渐渐才发现,马匹是最常见的代步工具。
也许是因为地处两国交界的敏感地带,原住居民能撤的都撤了,以免被战火波及。一路上偶尔碰见几个也是行色匆匆,王朝说多半是来往两地的商贾。
眼见离玉璧越来越远,也代表着离吕家村越来越远,离回家的路越来越远!
我时常低头望着水面发呆……在现代,我是省人民医院的沈大夫,通过拼搏和努力,我有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自我价值的体现,而眼前这个犹如乞丐般灰头土脸、装束怪异、面上青红交错、形容狼狈的人是谁?……是我沈兰陵吗?在这个遥远又陌生的时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哪里才是让我生存下去的一方天地?
我闭上眼,心中再次质问老天为什么让我穿越?绝望的悲凉一再升起……
肃肃!每次看到肃肃望着我的模样,充满了期待和依赖,顿时觉得责任重大,心中的颓丧消散不少。如果眼前这一切我是被迫接受的,那他呢?小小年纪就被命运如此不公地安排还无力反抗,岂不是更无辜!他该向谁申诉?!所以我不能垮,至少在没好好安顿他之前,不能垮!不论能否回到现代,我都要竭尽全力给他一个安稳幸福的未来!
突然听见王朝说:“沈医生,前面有歇脚的地方了。”顺声望去,大大的“茶”字飘扬在远处。这个时代最有名的书法体应该是……魏碑!正楷还没完全形成,以隶书为主吧。
那是个茶棚,小而简陋,一对中年夫妇里外忙活。客人不多,除了我们,还有三五人饮茶歇脚。
我问肃肃:“渴不渴?”肃肃点头,又摇摇头。这孩子的心性我算摸清了。他知道形势艰难,总怕增加我的负担,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天气虽冷,但我都被风吹得嗓子眼冒烟,何况他?!
王朝要了四碗茶,我身无分文,一路上的花费都靠他。
钿翠曾想变卖首饰换取食宿,被我阻止,因为她的东西都来自郡守府。我想在古代,首饰这类贵重物品,应该不可能批量生产!通常一件物什,都是单一的,有标识性的。一旦变卖,流转玉璧辖下,很可能据此线索,追踪到我们,得不偿失。所幸王朝身上还有些小钱,我们一路能省则省。
茶是最劣等的叶沫,所幸清苦之味更能消渴,我吹凉一些,送到肃肃嘴边。
听隔壁的人说:“冯兄,如此冷天,又快过年了,怎么还往外跑?这路上不太平啊!”
被称作冯兄的男子叹道:“韩兄,谁说不是呢!不过家母摔伤,已卧病多时。前些日子玉璧大战,不敢过来。如今战危已解,这才快马去请禽昌城的神医。”
神医?心里咯噔一下,现在我对“神医”一词非常敏感。不过他们说的应该不是我,这不还没到禽昌城呢,消息不可能提前传过去!不可能,说的肯定不是我……
韩姓男子道:“恐怕冯兄要空手而回了。杜神医年事已高,且每日请他诊治的伤患早就把医庐围得水楔不通,附近县镇,凡有骨伤者都慕名而至,你还想请他回去,绝无可能!”
姓杜,年迈,专治骨伤的神医,难道是杜主任?顿时激动得七上八下。
冯姓男子又道:“此番渤海王十万大军围困玉璧两月余,结果折损七万将士,铩羽而归。听说渤海王也被晋州刺史所伤,命不久矣!渤海王世子带兵赶来相救,太原公调动兵马代父戍邺。此次兵败,朝野皆震。不知陛下如何处置?”
姓韩的说:“处置?还能如何处置?高氏乃大魏股肱之臣,没有渤海王,就没有当今的陛下。依我看非但不会罚,还会褒奖安抚。我也听闻渤海王伤重,仍未班师……就在禽昌城附近休养,等世子带兵前来汇合……”声音越来越低。
“嘘……”两人同时噤声。原来,一队士兵正走过来。王朝悄悄将刀扔到一边,又把悬挂腰间的令牌藏于怀中。老实说,东、西魏兵的打扮我看不出有什么明显区别。铠甲的式样和颜色都差不多,面貌更是无从分辨,吃的是同一片土地上的耕种,喝的是同一条河的水,本就是一国人,体格、样貌、语言、服饰都很相近。亏他们打起来还能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战友,眼力不是一般得好啊!
巡逻兵进入茶棚,将手中的帽盔置于桌面,我这才发现盔缨是红色的,而西魏的是黑色。
冯、韩二人匆匆付了茶钱,继续赶路。我向王朝施以眼色,也起身准备出发。
“站住,尔等是做甚的?要去何处?”士兵查问。王朝掌心暗暗一紧。
我怕他又冲动误事,正要开口,却见王朝露出谦卑的笑容:“俺们是从龙门村来的,听说侯村有位神医,特带家眷前去求诊。”
士兵问:“她身染何疾?”钿翠面色惨白,任谁都看出一脸病容。
“俺也说不清,前些日子摔在沟里,瞧了不少良工,一直不见好。”王朝答道。
“哦,原来如此。可能伤及筋骨,确要请神医诊治。杜神医最擅正骨。不过每日求诊人众,此去能否遂愿……要看你们造化了!”
我心中已有百分之九十肯定那个神医是杜主任!不知道什么原因流落到禽昌城,看来他也穿了。
“军爷说的是,多谢军爷提点。”王朝连忙躬身。
“赶紧去吧,还有大半日的路程,城门酉时落锁。你这有女人有小儿的,天黑前入不了城,就先在赵村落脚一宿吧。”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我们都跟在王朝后面低头作揖,赶紧出了茶棚,直到离开很远,才松了口气。
我对王朝说:“你们走吧!”
王朝错愕。我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们不能再往前了,已经进入你们敌方的境地了。你是西边的官员,她是郡守夫人。你们的身份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能再让你们冒险了。王朝,韦大人回来前,你也不要回玉璧,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刚才他们说的神医,擅长正骨,钿翠受的是箭伤,与正骨无关。钿翠的伤已无大碍,只要好生调养,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听沈医生的所言,似识得城中那位神医?您不打算回去找韦大人了吗?”王朝也算粗中有细。虽然我自认在韦孝宽那没那么大的面子让他担待我到什么地步,但是要回吕家村,似乎还是得先回玉璧,有没有其他路我真不清楚!
但既然得知前方可能有杜主任的消息,我无论如何都要去证实下。要走也得带上他,我们一起来的就得一起走。
“不是,我还不能完全肯定他就是我要找的同乡,所以才要去查证一下。我们不是朝廷中人,守军不会拿我当奸……细作。没人认识我们,没事的。王朝你安心照顾钿翠吧。如今你们也算是魏国的逃犯,两边都容不下,不如就此避居乡野,安心度日吧?!老实说,你喜欢打仗吗?每天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杀来杀去,不都是两国的百姓,有意思吗?”
王朝点头:“卫国保家自是应当,可为夺权,与旧部厮杀,与昔日同僚以命相搏,我也厌倦了。只是少了我的跟随,沈医生孤身带着小儿郎,实在危险!”
我拍拍他安慰道:“只要远离战场,远离是非,谁会为难我们?一无钱二无势的!我也只想安稳度日而已,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惹事的。”
“不说别的,就您的口音还有谈吐与我大魏或……伪魏,都不同。倒有几分像南夷梁国……也不尽相同。韦都督和丞相大人欣赏您,我等兄弟跟随也深感敬服。若非刘洪作祟,今日不会身陷险境。可……可伪魏更未见得会善待您啊!”
我心中赞叹,这人还真是一根筋的忠君爱国,生怕我投敌不回来了!
我笑道:“放心,我还要靠你们韦大人回乡呢!所以先等他回城,稳定局面……说不定我还会带着这位同乡一起回去找他呢!”
“当真?”王朝还有几分不信。
我点头,又道:“倒是你,后有追兵,前面又是敌营,你一人能保我们这么多人周全吗?先带钿翠走吧,说不定很快就有相见之日!”
王朝终于答应,不过坚持送我们到赵村休息,明早再分道,他不放心我们在城外过夜。
从玉璧到汾河,再赶至此处,原本只需两三天的行程,却因为老弱病残,多花了近两倍的时间。今天想在天黑前进禽昌城,基本不可能,能赶到赵村落脚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王朝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果然,我们赶到赵村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
次日清晨,我亲自为他俩换了最后一次药,包扎牢。王朝取出钱袋递给我:“沈医生,你们入城要花费,这不多,但你留着有用。我上山打些野味,三餐就不愁了。”
我只拿一半:“虽然你有功夫,但钿翠需要人照顾,你不能离她太远,也不能天天睡在野外,你们也需要钱财傍身。”
我又对钿翠说:“从前不管谁错谁对,还是谁欠了谁、谁负了谁,都不重要,难得有情人重新聚首,更要加倍珍惜。往后好好陪在你的阿郎哥身边,好好照顾他,不要再离开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放下,一切重新开始,你们会幸福的。”
钿翠含着眼泪,拉着我的手哽咽道:“沈医生,您真是大好人。我不该帮着刘洪算计您的小儿郎。其实早在战事结束前,刘洪就已看上此子,每日盘算……那日他要我以诊病为由诓你们去郡守府,又用迷香迷晕了阿郎哥他们。原以为你们会暂时分开让他得手,没想到你对此子寸步不离,让他无隙可乘,甚是恼怒。后来他又……”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那些事想起来都恶心!我将她的手交给王朝:“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不要再犯,从今往后,相互扶持。只要你们幸福,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王朝的眼眶也微微泛红,让我想起了吕胜……突然又是屈膝,幸亏我已经验丰富,及时扶住,只是不明白自己又做了什么让他感动成这样?
他说:“一路走来,沈医生的胸襟、睿智让吾等深深敬服。更让我感动的是沈医生从未抛下我们,不然我和钿翠,不可能活着离开那里再相聚。”
“你把话说反了,要不是我跟刘洪结怨,怎么会连累你们亡命天涯,有家归不得?若没有你的忠肝义胆、舍命相护,凭我一己之力如何逃脱?王朝,你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我沈兰陵拖累了你们,亏欠了你们。可到现在我还记不住你的名字,能不能再说一次?我必牢记在心。”
王朝正色道:“满罗特舍赫图赫迟。”……恐怕还是记不住!我问他:“有没有汉族的名字?”他点头:“我母亲姓秦,我叫秦武平。”
“好,这个姓氏好!不出五十年,将会是个英雄辈出的家族,你的子孙个个都是豪杰。”我想到隋末唐初的英雄,不少出自这个姓氏。
“沈医生果然高人,竟更可知晓数十载之后的事情!”
王朝的惊讶让我顿觉又说错话了,幸好他一根筋,应该不会惹出大乱子!
我连忙摆手:“随便说说,不必当真……不过……何医生和柳医生由张龙、赵虎护送返回吕家村,我们离开玉璧的时候他们还没回来,不知是否途中有变!我想请你……我的意思是在不伤害你和身边人安全的情况下,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她们是不是顺利回到吕梁?是否平安?”
王朝点头应允:“吾一定照办。可打听到后,该如何告知沈医生?”
我笑道:“如果我不在禽昌城,就应该回玉璧请韦大人送我回乡了。到时候不用通知我自然知道啦!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也希望……希望你有机会遇见她们的话,请尽量帮助她们,解救她们于危难,当然在不伤害你和你身边人的情况下……可以吗?”
王朝郑重应承:“吾谨记于心!”
分别在即,到最后他还在说:“算算时日,韦大人理应收到消息,说不定此刻已在城中,不日就会迎回沈医生,还请沈医生不要走远!”
还迎回我?我脸有那么大吗?我领着肃肃微笑着向他们挥别,看着他们相互搀扶着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我低头问肃肃:“我们要进城了!从今天开始,我给你当娘好不好?”
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同意?!
“兰陵对你不好吗?”以为共同经历了这么多,早已打开心扉……肃肃的反应让我很意外……还有挫败!
“好!”肃肃无比坚定地答道。
“既然好,为什么不让我当你娘?你看这一路你都跟着我,将来也要跟着我。别人会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呀?说不上来……像刘洪那样的坏蛋就打你主意了!现在我们又要进城了,别人再问……我是你什么人啊?你怎么说?”
“兰陵就是兰陵!”肃肃想都不想,理所当然道。
“我知道,但我们总得有个身份关系啊!否则我带着你不是很奇怪吗?……还是你想告诉别人我是你的家仆?”有点小郁闷,望着精致绝美的小脸,我也猜到他的生母该是多么倾国倾城,哪是我这种形同路边野草的人能代替?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肃肃!
“兰陵就是兰陵!”肃肃坚定道……哄了半天,任凭我说得嘴都干了,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就是不肯改口!我想退而求其次,可他连姑姑也不愿叫,一心只认定“兰陵”二字。
没辙了,只能先进城,这事以后再说!
禽昌城的守卫盘查不紧,我编造的说辞一句没用到。身边没什么行李,肃肃的小脸也抹黑了。我只说来找杜神医看病,就顺利进来了。
许是少了战乱,也许快过年了,城内呈现的安居乐业,和玉璧大不一样。街上行人来往络绎不绝,商铺小贩林立,虽然不能跟现代都市相比,也算热闹非凡了。
随便一打听,很快就来到大名鼎鼎的“杜氏医堂”外。望着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人潮,我就近向一位求诊的病患打听:“都是来找杜神医看病的吗?就他一个人,这要等多久啊?”
那人点点头道:“俺们都是慕杜神医大名从附近村落赶来的。这不,已经等了两日!那边的……还有那边的……都等三日了。每位前来求诊之人,至少要等三日才得见上杜神医的面!”
“看你们……也是来找杜神医医病的吧?”那人热心道,“赶紧的,先去取个号牌,只有凭号排序,才得入内。”说着向我展示一张写着号码的黄纸。
我再次肯定里面的就是杜主任,否则谁会想出这种挂号门诊的方式?
我去发号的地方,问:“我不是来看病的,我认识你们杜神医,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那人打量我……我略整衣衫,抹抹脸。那人问:“你是……?”
“我姓沈。”
那人还是迟疑,又问:“那你可知我家阿翁名号?”
“杜致远!”我很笃定。
“去,去,去!”岂料那人脸色一变,“我就说不曾听阿翁提及沈姓外戚,又不知哪来的乞丐冒名混世?想占便宜,也不打听打听清楚,谁人不知我家阿翁姓杜名昆!”
“杜昆?”难道杜主任为了生存,改名了?!
“这位小哥,在下所说的那位朋友也是正骨高手。可否让我入内一见?如若不是,立即离开,绝不纠缠!”我保证。
那人年纪不大,架子不小,一脸的高傲鄙夷:“想见我家阿翁的多了去了,上门攀亲的更多!都没用,想医病就拿号,阿翁没工夫见闲人!”
“那我排队,请给个号吧!”我叹气,自古都是阎王好说,小鬼难缠。
但他又说:“拿号可以,可你……看得起吗?但凡得我家阿翁诊症者,需一斗粮或五匹绢……十铢钱也可。重症者,一石之粮也未可。若没有……不如早早离去!”
哦……怪不得这么多人,都带着一大堆东西。原来还以为是因为他们要等上几天,准备过夜用的食宿,除了五谷还有家禽……原来都是诊金!
“你只管给号就是,亏不了你家主人。”我本来就没病,“难为你领着当差的薪饷,却操着掌柜的心思……有前途啊……”
那人一愣,很不情愿地递给我一张号码纸:“三日后再来吧!”
王朝告诉过我,一铢钱可以住一晚客栈,还包早餐。可眼下物价明显不对啊!我几乎问遍了,都要三铢一晚,而且不包任何吃喝。这样算下来……这半袋子钱用不了几天。只能寄希望三天后见到杜主任……看他生意那么火爆,应该没有经济危机了。
于是我和肃肃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然后带他上街填饱肚子。我们叫了两碗汤饼,一碗肉羹,饿鬼一般扫荡干净,又打包了五张饼和五个馒头。
路经一座不起眼的屋舍,肃肃突然停下,向里张望……听从里面出来的两个妇人交谈,我才知道这是间女娲庙。
“月娘今日不来了吧?”
“城东新建了一间佛寺,都去那拜佛了!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我想起杜牧的名句。这个时代应该是佛教大兴的时候,尤其南梁的皇帝到了痴迷的程度,到处建寺庙不说,梁武帝更是多次舍身出家,再让朝廷出钱一次又一次把他赎回去,这么荒诞的把戏多了,导致国库空虚,国运衰败,大臣反叛,自己也被活活饿死!……想不到北边也深受影响,怪不得这女娲庙的香火不旺了。
我问肃肃:“是不是想进去拜拜?”
肃肃道:“兰陵一起去!”
摇摇头,虽然不能解释穿越,但我依旧没有信仰宗教的习惯:“你去吧,兰陵就在这看着你、等你。快去快回!”
隐约望见虔诚叩拜的小身影……有模有样,好半天才起身,又双手合十在里面转了一圈才出来。
我有些好笑地问:“你向女娲娘娘许了什么愿?”
“我要和兰陵永远在一起、不分离!”肃肃大声道。
我微微一愣,又笑道:“你都不让我当你娘,怎么不分离呢?”
肃肃低头不语,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很是腼腆可爱。于是我又问:“那女娲娘娘答应你了吗?”
他用力点头:“我供奉了女娲娘娘两铢钱,她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两铢,不是吧?!那可是三天的伙食费!为了防止与肃肃走散,确保在我找到他之前,他不会挨饿,我特意放了两铢钱在他的衣服小袋里,结果一转眼就没了,不知这小子是真大方,还是对钱没概念?
我摸摸他的头:“今晚的肉羹没了,我们只能干啃馒头了。”
说是要等三天,反正没事,我们每天都会去医堂看看,生怕过号不候,又得从头排起。
街上不乏孩童追逐嬉闹,一派过年前的热闹欢笑。还有不少摊铺贩卖各种面具,这里的人称之为假面。做工自然不能跟我们的时代比,颜色内容都很单一,却也惹来不少孩子的围观。这不,肃肃也被吸引了。我问了下,一个假面居然要两铢钱,太贵了!攥紧就快干瘪的钱袋……还是吃饭比较重要!
我眼尖看到街角有个废弃的面具,急忙捡了回去,使劲擦洗干净……晚上就着烛火,简单加了几笔,献宝似的递给肃肃:“从前有师徒四人牵着白龙马去西天取经……唐僧收了个大徒弟,名叫孙悟空,是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灵猴,武艺高强,懂得腾云驾雾、七十二般变化,一路为唐僧斩妖除魔。二徒弟叫猪八戒,好吃懒做……”边说边手脚并用地比划,肃肃目不转睛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三更才睡下。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们来到医庐,又等了半天,才被领了进去。没想到,里面还坐着不少人在排队。
最里端,有位医者正为病患推拿,看背影是有点像杜主任!想着自己裹在头巾里的头发……几个月下来,杜主任的头发也该长了不少,因为那个背影正束着这里一般男人常见的发髻。我小心翼翼走过去,有些激动地喊了声:“杜主任!”
背影微愣,一回头,却是张陌生的脸孔……虽然年纪跟杜主任差不多。
我大失所望。
那人问:“这是哪家的娘子?还请一旁稍候,待老夫慢慢诊来。”说罢欲唤一旁帮人取药的伙计。
我连忙道歉:“对不住,是我认错人了,这就离开!”
“就知道你是来捣乱的!”之前那个派号的伙计刚好进来,“说了我家阿翁不认识你。走走走,别在这碍事。”推赶我们出去。
我绕开,问杜昆:“不知神医刚才那招折顶回旋,是从哪学来的?”如果我没记错,那是杜主任独创的手法,学术、临床都有验证。
果然杜昆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娘子眼光不错,此乃吾杜氏家传之绝学!”
不可能!这明明是杜主任在新正骨八法的基础上钻研出来的一种新手法。就算我小觑了祖国古代医学……那也不可能这么巧跟杜主任的个性化创新一模一样啊!
杜昆见我面露疑色,对派号的人吩咐:“杜忠,既然她不是来求诊的,就带她出去吧,莫误了其他求医之人。”
杜忠恭敬答应,一转脸对我又是横眉怒目:“走,走,走……”
推搡间,我差点被拐角一硬物绊倒。低头一看,我笑了:“杜神医,难道这个箱子也是你家传的吗?”
一个标着EMERGENCY的合金医疗箱,跟我那个出自同一个厂商!
我轻按锁匙打开箱子,基本配备差不多都在,看来没怎么用过。
“不要乱碰我家阿翁的东西!”杜忠喊道。
“你家的东西?那你告诉我,这上面写的什么?还有……这是什么?”我随便拿了瓶药剂出来,瓶身上全是英文。
杜忠自然答不出。杜昆终于放下手中的病患,稳步过来,正色道:“数月前曾于山中采药救下一位老者,身受重伤。杜某将其带回医堂,好生照料。”
“那他现在哪里?”
“不告而别,只留下此物……许是囊空,心存愧疚!其实杜某医病,不求回报。他过虑了……既然娘子是他家人,就请取回此箱。”
“杜神医真是好人,慈悲为怀!……”堂内众人纷纷赞叹。
“可不,白住了几个月,一铢钱没给过。你既认得他,就帮他把账结了吧!”杜忠一旁尖刻道。
“我没钱!”实话实说,而且我觉得疑点重重。不求回报?那这一地的家禽、五谷算什么?当初杜忠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救了杜主任是好事,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杜主任为什么不告而别?在这个时代,他能去哪?就算找路回去,为什么不把医疗箱带走?这是医生的习惯。杜主任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医疗箱对这里的人来讲毫无用处、毫无价值,抵不了食宿诊费的!
“娘子拿走此箱后,莫要再来纠缠。打扰杜某事小,延误这么多人的病痛……杜某心怀不忍!”杜昆煞有介事道,又引来一阵赞叹和对我的指责……
我挎上医箱,牵着肃肃,在群众的指指点点中,被“灰溜溜”地赶了出来。
回客栈的路上,我还在想:箱子找到了,那人呢?……肃肃拽了我衣角半天,我才疑惑地看向他,他说:“有人叫你!”
叫我?!四处张望,“小沈……沈兰陵……沈大夫……”这回我也听到了,能叫我沈大夫的肯定是我们那边的。
我果断地展开搜寻,终于在一旮旯杂草丛处,发现一人趴卧在地,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有些激动地将他扶正,露出脸孔……原来我遍寻不获、正苦思冥想的杜致远杜主任就在眼前!
杜主任看到我也很激动,刚要开口就晕厥过去。我赶忙将他靠坐树干,猛掐他的人中、虎口,悠悠转醒。他声音干哑:“小沈……真的是沈大夫吗?”
“是我,杜主任,没错,是我,沈兰陵。您怎么样?”
杜主任老泪纵横,虚弱道:“还以为只有我一个……遭遇这种离奇的事情。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
我也有些哽咽:“那次车祸……可能都穿了。除了你我,何医生和柳护士也过来了。杜主任您没看到宋医生和沈护士吗?”
杜主任摇摇头:“那天我被撞昏,醒来后四下无人。当时天还没黑,我发现自己的小腿踝骨受伤裂了。幸好遇上采药人……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当地的少数民族,就请他们先救治我下山,承诺丰厚的报酬。于是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我才发现……发现时空变了!简直匪夷所思……刚巧这家人也姓杜,开的也是正骨的医堂!本来对我还算不错,可我身上的钱在这根本不能用!于是冷淡不少,但仍然三餐不误,有瓦遮头。我就尽可能地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扫、端茶递水……本来杜家医堂的生意很冷清,直到有天来了两个男的,不知道因为什么争斗,造成严重的骨折骨伤。但我发现他们正骨的手法根本不对,不但不起作用,还会加重病人的伤痛!我没忍住……出手了……那两人调养几天后康复了,千恩万谢走后,杜昆开始对我礼遇有加。医学无边界,我也本着报答救命、收留之恩,真心与他交流切磋,从医术、手法到医馆的管理,无所不谈……”
“那他知道您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我不得不打断,因为这点非常重要。
“当然没说!我再不懂历史,也能猜到这种事会引起多大的骚乱!从来都是物以稀为贵,轻则被当作珍稀动物圈养起来,重则当成妖魔鬼怪,还不知道怎么对付我!”
姜还是老的辣!杜主任阅历丰富,思虑成熟,相比之下,柳萱太天真了!
杜主任继续说:“原来杜昆自己也长年被风湿所苦,一般推拿总不见好,于是我就把治疗风湿的技法也告诉了他!……可谁知突然有一天他就翻脸了,二话不说把我赶出来。几次想问清楚,无奈腿伤没好,行动不便,每回连他面都没见到,就被家丁扔出来,说我骗吃骗喝,还赖着不肯走!什么……杜昆对我已仁至义尽!……可怜我在这的确一无用处,没钱没身份,路也不能走,谁都不理我,再到后来,只能……只能靠乞讨度日!”捂着脸,泣不成声。
震惊的同时,无比心酸!杜主任在我们医院、甚至全省都是出了名的骨科圣手专家,预约他的门诊都挤满三个月了,连省里的领导都指名请他。如今却落到要饭、乞求施舍的地步!别说他,我听了都难以接受。
他抹了把泪:“再也没想到临老会活成这样,真不如死了算了!可我总盼着还有回去的一天。莫名其妙掉到这里,但我们毕竟不是这的人,总该……能回去的,是不是,小沈?前几天,我无意中看到你带着个孩子,本想相认,可你的装扮变了,人也憔悴了……所以我不敢确定,生怕贸然上前,又被……直到今天看你拿着我的医疗箱出来,我想不会错了,肯定是沈兰陵大夫!”
我用力点头:“大家都没放弃找路回去。何医生和柳护士先回山了,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只要我们也上山,找到原来出事的地方,也能回去的。杜主任,您先跟我回客栈再慢慢说吧。还能走吗?”
杜主任点头,指指不远处的长树枝,道:“我一直用它作拐杖,勉强能走。刚才想追上你……一急就摔倒了。还有,在这以后别叫我杜主任了,就叫杜老吧。”
掌柜见我又领回一个人,以为我会再加一间房,可我已经捉襟见肘。于是在掌柜和店小二的白眼及“穷酸……”的嘀咕中,我扶着杜老艰难上楼。肃肃很贴心地为我们推开门,又摆出我们的干粮:馒头、烙饼和几个窝窝头。
我打了盆水,先让杜老洁面洗手。然后杜老一边吃饭,一边听我讲述这一路的遭遇。
杜老看了看四周,说:“小沈,这间房太小,而且只有一张床,眼下天寒地冻不能打地铺。我不能让你和孩子迁就我。我还是回破庙,我已经习惯睡在那里,有厚实的干草……”
“杜老!”我无奈道,“您这不是打我脸吗?既然让我找到您,您又受伤,我怎么可能再让您露宿街头?”
但这个天气的确不能打地铺,否则不冻死也风湿了。肃肃肯定会跟着我一起挨冻!
我一咬牙,又拿出一铢钱向掌柜申请加了一张简陋的木板小床,房中隔了一层布帘。又要了热腾腾的洗澡水,还有两套店小二的旧衣服换洗。
虽然给了钱,但小二看我的目光仍旧鄙夷,晚上我也辗转反侧,烦恼以后怎么办?什么时候才能再上吕梁山……
经过一夜的休整,杜老换上干净的衣衫,学古人将头发盘上去。我则戴好口罩和手套准备正骨。
他说:“之前给自己接合过,但被杜昆赶出来后,由于长时间生活潦倒,得不到良好的照料和休养,踝骨可能再次错位。如今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间,除非回去接受手术治疗,否则……恐怕再怎么治都要落下病根、走路不利索了!”
“杜老,您是这方面专家,更应该知道能早医还是早医!说不定您之前处理得好,断骨处没有增生。不过杜老,我得先跟您打声招呼,虽然我学过全科,但正骨不是我的强项……而且不能用麻药。您忍着点,多包涵了!”
杜老点点头,苦笑道:“想不到我一辈子给人正骨,如今自己也要尝尝这分筋错骨的滋味了。”
接着,他详细讲述了治疗要领和注意事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杜老再有心理准备,也捱不住惨叫了几声,惹来门外侧目。掌柜、小二不停砸门,大喊:“里面的客官干甚呢?咱们这可是正经客栈,不做杀人掳劫的勾当啊……咣、咣、咣……”我能不紧张吗?
终于完成了!杜老一松气,瘫倒在床。我也觉得眼前发黑,擦擦脑门上的汗,略整衣衫,开门。“掌柜、小二哥,不好意思,我们是学医的,刚刚在治病!”
压根不信,小二不由分说进屋四下查看。我指指杜老的伤脚,顺便给他包扎起来。
小二说:“客官要是通岐黄之术,大可到槐树下支个摊,咱这可经不起这般惊吓!”
小二的话触动了我,赔笑道歉着将他送出门。
回过身我问杜老:“怎么样,感觉好点吗?”
杜老点点头:“其实小沈,以你的才华和技术,待在放射科大材小用了。回去后我跟院长聊聊……当年的事我也听说了,怎么能怪你……”
“还是先想想怎么回去吧!”我打断他的话,有些旧事现在提了也是白提!“想要回去,还是得上吕梁山找到原来出事的地方。但现在两国大战刚停,我也是逃出来的……至少得等上一阵子,风浪平了才能回去。杜老,您还记得当初杜家医馆的人是经哪条路带您过来的?”
杜老摇头:“当时我的情况很差,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过来,根本没有留意外面的路。我也曾问过杜昆,他说得很模糊,这个年代的山道根本没有开发,没有标识,只有经常上山的人才能找到路,说不清楚!”
杜老想了想又说:“不过吕梁山绵延几百公里,不一定非要从玉璧上去吧?!我听说这里城西也是吕梁山,能不能从那试试?”
“我也知道吕梁山脉绵延整个山西大部分城市。问题是您刚刚也说,这个时候的山路根本没有开发,我们上去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说,山上还全是野兽,危险系数比山下还大!假设从这里上山,您能找到我们翻车的地方吗?”
杜老摇头。我说:“何医生和宋医生就是因为遇到野兽才分开的,我们为了逃脱狼群,也是一番恶斗才下的山,想想都后怕!所以还是得找条稳妥的路上山。吕家村现在对我们很友好,还是得靠他们帮忙!”
杜老同意我的想法,但他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我也不知道现在玉璧城内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说:“下个月就过年了,情况可能会好些,每个县城都有亲友走动,城门守卫应该会松懈一点……到时再说吧。”我以为找到杜老,至少能解决经济危机,可现在我手上的钱连两天住宿都不够了,更别说吃饭!
“杜老,咱们去大槐树摆摊吧!”
所谓大槐树,其实就是个集市,因为槐树多,所以泛称“大槐树”。
“名医坐堂、正骨推拿、物超所值”,我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上这十二个大字,找了块空地,正式开张。
我和杜老都是学医的,除了学以致用,不知道还能靠什么谋生?钱袋里只剩三铢了!
现代医学在这施展不开,只能靠杜老的传统技艺,正骨推拿,古今皆通。我们没有“杜氏医堂”的名气和规模,但毕竟动乱时代还是穷人多,只收一半甚至十分之一的价钱,总有人愿意尝试吧!
让一位坐镇三甲医院的骨科圣手,摆摊卖艺,我有些过意不去,但最终杜老答应了。他说:“再怎么样靠本事吃饭总比乞讨强!”他的脚还不能发力,我们商量好,坐着就能解决的他来,需要站着的,就由他指导我来。换上男装,包裹头发,我并没有刻意隐藏性别,通常真正的患者,顾不上医生是男是女!
看人挑担轻松,轮到自己第一回摆摊,也觉得不好意思,抹不开面子,结果整个上午没有一人光顾。
看到路边乞丐的卑微,想起杜老的遭遇,再没收入的话,就要过更没尊严的日子,我猛然起身吆喝开:“凡有跌打损伤、骨痛骨裂者,都过来看看,正宗的正骨圣手,一推见效,没有效果分文不收。诊金优惠,童叟无欺,大伙都来看看!……都来看看……”
果然广告的力量是巨大的,吸引不少人围过来,指指点点……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走了进来:“近日腹中秘结,闭不通,能治否?”
我傻眼,秘结就是便秘……这纯粹是来起哄看热闹的,但毕竟是第一个顾客,我尴尬地看看坐在树下的杜老,只见他一点头,我才放心道:“行,没问题!过去吧。”
通常便秘表示肠胃功能出现问题,杜老按压他肚脐正上方约四寸处的中脘穴,然后孔最穴、天枢穴、合谷穴……都有助肠胃收缩的功效,接着又在结肠方位反复揉搓……
大约二十分钟后,杜老说:“好了!”
那人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这么快?……还挺舒服,真能有效?”
杜老说:“年轻人,包你不出二十四……十二个时辰,就能畅通无阻!平时多注意喝水。”
那人道:“好,若真有效,俺就让大伙都来捧你的场。”
“谢谢,慢走!”我微笑着送他离开,突然想到他没给钱!要追已经来不及了……第一天就一个顾客,还没收到钱。我颓丧地倒在床板上,肃肃硬塞了两个窝窝头给我。
如果明天再没收入,我就付不出房费,别说吃饭,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没想到,第二天那人真回头了,还带着三五个年纪相仿的汉子……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老实说,我很少便秘,没试过推拿效果是否真的立竿见影。
只见他一指我们的摊子说:“就是这!昨刚到家,腹中就有了动响……好几日没那么爽快了……神了,真有两下子。弟兄们试试,起码比杜氏医堂那边便宜许多。”
说完喊道:“那老头……”
我赶紧说明:“他也姓杜,你们叫他杜医生就好!”
“好!杜医生,俺昨日说过,只要见效,就带人来捧场。俺说话算话。你给俺几个弟兄看看。还有昨日的诊金一并带来了。”说着拿出一铢钱递给我。
我小心翼翼接过……在古代挣扎、努力这么久,终于见着回头钱了,无比激动!我赶紧道:“几位大哥,什么问题,一个一个慢慢说,杜医生会帮你们全部解决!”
这一天,居然挣了五铢钱!我雀跃不已,当晚叫了三碗肉羹,又加了三个菜。
这个时代因为伏案引起的肩颈病不多,多是肌肉劳损、腰肌劳损和脊柱受压迫带来的劳动伤痛。还有一些日常伤害,比如轻度骨折和脱臼。这些对杜老来讲都不是大问题。但总有人好奇杜老和杜昆的关系,我赶忙澄清:“绝对没有半分关系,只是碰巧同姓而已!如果你们有去过杜氏医堂,应该能发现……大部分治疗手法是不同的。”我不想沾别人的光,有侵权的嫌疑,不好。我更不相信,以杜昆的年纪和心性,短短几个月能学到多少?!
渐渐地,有人开始称杜老为“神医”,认为他的医术不输杜昆。我们心里当然知道原因,只是志不在此!
有了稳定的客源和口碑,每天都能挣个五六铢,够三餐一宿我已满足,还能存下一些留着回吕梁山路上用就更好!
这天傍晚,我们准备收摊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挪了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人正艰难地爬过来……头发花白,是位老者,全身染血!我急忙上前使劲将他移过来,初步检查……伤情极重!腿骨断裂,第一到第七节肋骨全部错位骨折,胸骨受损。能活着、还保持清醒、忍痛移动已经是个奇迹!看老人的样子,应该过了花甲之年,是谁这么大的仇恨,把他打成这样?!
我试着问道:“老人家,您姓什么?住在哪里?家人呢?怎么会伤成这样?”
伤成这样,老者居然一声没哼,思维清晰道:“吾……姓王……乃王翊后人!”其他的都不愿再答了。
“王翊是谁?”杜老问我。
“不知道!……管他是谁,您看这伤……要是在医院还能抢救,可这里……怎么办?”
听完我的诊断,杜老也觉得棘手:“腿骨还能试着接合,但胸腔的问题太大!十四根肋骨全断了,如果任其错位愈合,随便哪根长歪了,刺穿内脏,还是要丧命,这种情况必须手术才行!”
我点头:“但这么大的手术不是随地就能做的。这什么都没有,一开膛,他马上就得死!”
思索片刻,杜老说:“我箱子里还有麻醉药,先给他镇痛吧!这么重的伤,一般人难以承受,活活疼死!”
我同意:“然后我再去找辆车,把他拉回去,再慢慢想办法!”
“就怕客栈老板不同意。”杜老顾虑道。
我叹气:“最多加点钱,反正今天多挣了两铢,希望老板看在钱的份上不计较。否则把人丢在这,我怕他撑不到明天早上。”
说罢,赶紧起身去取麻醉药。“啪!”,突然飞来一物,我躲避不及,正中面颊,疼!……是生鸡蛋,蛋液不断往下淌……
一抬头,我看到杜昆、杜忠领着一众百姓气势汹汹地走来,中间还夹着两个带刀、身穿官服的官差,我下意识把肃肃挡在身后。
杜昆对杜老厉声道:“杜致远,我好心收留你,为你治伤。想不到你竟是此等背恩忘义的卑鄙小人,仗着在我杜氏医堂偷学的一点皮毛,就敢打着杜神医的名号在此冒名行骗,毁我清誉?”
“胡说!”我立刻反击,“杜老从医三十多年,还需要从你那偷学什么?一出手,病人自然知道高低上下,偷学几天管什么用?没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信服?!倒是你,既然号称神医,为什么连自己的风湿都治不好?凡事讲求证据,少在这造谣诽谤,犯法的!”
杜昆冷笑着一摆手,身后队伍中抬出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动也不动。旁边一妇人披麻戴孝,哭得昏天黑地……我一惊,一股似曾相识的阴谋味道升起!
只听杜昆说:“这是城西的李章,就是听信这两个神棍的蛊惑,以为他们与我杜氏医堂渊源深厚……结果被他们治死了。”
我上前看到担架上的尸首面容惨白,嘴唇发黑,是中毒的迹象!李氏哭道:“这个天杀的前几日不舒服,听人说大槐树下来了位神医,也姓杜,但诊金价廉,这个天杀的就信了。我还提醒他,不要乱服药,结果他说这个杜神医自称是杜氏医堂的传人……没想到服了药不到半日就没气了,这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民妇今日一定要讨还公道!请各位大人、各位乡亲给民妇主持公道!”
说罢,队伍中那两个官差走上前,一副要缉拿我们的模样。
“两位大人明鉴,我们在此摆摊不过数日,只等攒够了路费就回乡,所以诊金便宜,只为那些没钱请神医的人诊治。”说着,我看向杜昆,“所以,所有被我们医治过的人都可以证明我们从不卖药!只是正骨和推拿,当场交易,钱货两讫!”开玩笑,我和杜主任都不是学中医的,谁敢乱开方子?而且我们也没钱批发药材来卖。这摆明就是陷害!
“胡说!”杜昆道,“诊病哪有不开方抓药的?不用药,如何能好?”
“那是你医术不到家!”我冷笑,“人体本来就有自愈的功能,我们可不需要靠卖药挣钱。既然你说我们抓错药,那药方呢?拿出来看看!杜昆,其实杜老的医术你很清楚,只不过你心胸狭隘容不下,才把他赶出来。如今还想赶绝?像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有什么资格当医生、给人治病?”
杜昆脸色涨红,直接对官差说:“两位大人,今苦主已当面指证,容不得他们狡赖,还请大人主持公道。”
我急忙道:“虽有人证,但没物证。怎么证明他们不是被人收买来污蔑我们的?”
官差犹豫……杜忠向后扫了一眼,众人拿出篮子里的东西……顿时满天的杂物向我们飞过来,有鸡蛋、菜叶,还有萝卜……甚至还有石块。众人纷纷喊着:“打死这两个害人的神棍!”
我全身挂满蛋清、蛋黄、菜叶,石子打在身上,脸颊开了不少口子流血了,想必身上也多处青肿。我死死护住肃肃,又尽力挡在行动不便的杜老前面。直到他们的篮子空了,我大喊:“李章究竟怎么死的,只要仵作剖开他的胃一验,不就一清二楚了吗?不超过十二个时辰,残留在胃部的食物还能分辨他曾吃过什么导致死亡!”
众人抽冷气……宋慈的《洗冤录》要到宋朝才问世。但为了自证清白,不被活活打死,我愿意当一次法医,就怕他们不敢。
果然,李氏妇人大喊:“万万不可,先夫已被你们害死,如今还要剖开他……让他死后无全身,奴家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
官差也说:“我朝还未听闻有此检验之法,对死者大为不敬!”
我道:“尸体是最诚实的,它记载了一个人生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让死者不明不白、含冤离开,才是对他最大的不敬。为了证明我们的清白,还李章一个公道,我愿意验尸,还望大人批准!”
众人惊悚,无人表态。我喊道:“既不让验,却又只凭片面之词冤枉我们,究竟想怎么样?”
杜昆冷笑着对杜老说:“只要你向我磕头认错,发誓不再从医,不再为人正骨,离开禽昌城,永不返还。我就劝服苦主不再追究。”
“放屁!”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我骂道,“杜昆,你人品低劣,根本不配当医者!要不是杜老对你的提点,你觉得这辈子能跟神医的名号沾边吗?知不知道什么叫作医者父母心?你妒忌杜老,怕他抢了你的荣誉光彩,就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就算赶走我们,天下那么多学医之人,你赶的完吗?就凭你这种没品的下流人格,注定一辈子都是三流庸医!”
“无知村妇信口雌黄!”杜昆也气极,“大人,你们也看到了,这两个神棍非但不认罪,还颠倒黑白。他们枉害人命,倘若不办了他们,这禽昌城还有王法吗?”一旁的杜忠悄悄塞了一样东西……像钱袋。
果然官差向我们走来,说:“不论尔等是否害死李章,既有苦主申诉,还是要你们到县衙走一趟,由大人明断。”
“只凭一面之词,就能抓人?那现在我说,杜昆害人,是不是也要一并请他回去调查?还是我也要塞袋孔方兄,才方便行事?”
“你……大胆贱民,再敢放肆,休怪我等无礼。”一人气道。
我道:“大人想仗武力对付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真乃英雄,真是好汉!”
“你!”两人正待发作,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三人急奔而来,扑通齐齐跪在杜昆面前。其中一壮年男子抱着昏迷的孩子,妇人哭喊:“我家三郎不慎跌落井中,半日才发觉,还望杜神医救我儿郎!”说罢,不停磕头,砰砰作响。不一会儿,额头鲜血直流。
杜昆立即换上一副慈祥的模样,接过男子手中的孩子,仔细诊查。
人群窃窃私语,说这个妇人是秦家妇,生了两个女儿,不得夫家喜爱,正要休弃,终索一男,可发生这事,真是喜极转悲……
杜昆诊不到脉博,又拍不出水,问:“何时发现溺水?”
秦氏满面血痕泪痕:“午后就不见儿郎,遍寻不获,直到酉时才在井中发现……已……已没有气息……”声音颤抖,“求杜神医救我儿一命!”说着,又咚咚咚磕起来。
遇溺几个小时才被发现,我也觉得希望不大!
杜昆惋惜不忍道:“已无脉动,水气滞于体内,肢体僵硬,早已气绝,太晚了,还是早些入土为安罢!”说罢将孩童放回母亲面前。秦氏绝望地惨叫一声,昏死过去!再看其他两人的年纪和模样应该是孩子的父亲和爷爷。此刻也是眼泪直下,追着杜昆,求他再想办法!
杜昆无奈道:“魂魄已无,教老夫如何与阎王抢人?”他每退一步,两个男人就爬一步,声声哀求,让人不忍。
我就近蹲下查看孩童,只见整个躯体都浮肿撑开,尤其腹胀如球,早就没了心跳。
我捂紧他的双眼,使劲按压,再撑开他的眼皮观察……同时狠狠捏紧他的指尖,再松开……
“你在做甚?”杜昆发现我的行为,厉声道,“你这个贱民、神棍,不许亵渎三郎尸身!”
我没空理他,反复之前的动作……众人议论,尤其听了杜昆的话,也纷纷喊道:“拿开你的脏手,不要碰秦家儿郎……”接着又是一阵石子乱飞,打在身上、脸上……我已经不知道疼了,全神贯注地上的孩子。
突然,我大喝一声:“住手,不想他死的话,都给我住手!”众人呆愣,不明所以。
但杜老心中有数,问:“小沈……是不是还有希望?”
我点头:“还有生命体征,不过很弱,需要马上抢救!”瞳孔和血压反映的是最基本的生命特征!只是现在天色已暗,无强光照射瞳孔反应,我只能用按压法来观察瞳孔有无变化。同样,指尖是血管神经末梢,先勒紧再松开,可以观察是否还有收缩压。这两处哪怕还有一点轻微反应,就说明这人还活着,心跳只是暂时停止。
医学界有遇溺24小时存活的实例,所以只要还有生命体征,这孩子就有希望。经过反复按压,我留意到三郎的瞳孔有轻微的不同,他的指尖也有血液流动的微弱变化。
杜老说:“不管他们怎么误解我们,我们始终是医生,挽救生命总是第一位的。小沈,抓紧时间吧。”他帮我照看肃肃。
我立刻解开三郎的衣衫,实施CPR。顿时又是一片哗然。不明飞行物不断向我砸来……还伴着“无耻……不要脸……”的叫骂……杜老高声制止,但效果甚微。我也没时间争辩,争分夺秒,不停人工呼吸加心肺复苏按压。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咳从三郎口中发出,没人留意……直到第二声……第三声……所有人都呆了,随即一阵轻咳,将他们全都震住!我舒了一口气,瘫倒一旁!
三郎的父亲不敢相信,一下奔来就要抱起儿子,我急忙阻喝:“别碰他,现在还不稳定!”男人张着双臂,呆呆站立。
杜老道:“小沈,能不能把孩子抱给我看看?”我点点头,勉强起身,用尽全力平抱着三郎过去。
杜老接过孩子,轻揉几个穴位……猛然将三郎翻转过来,敲击后背。
“哇”的一声,三郎吐出一口水,紧接着传来轻微的啜泣声。
我将孩子交还父亲,嘱咐:“暂时没事了,回去记得,水肿消散前,不要给他吃任何东西,尤其不能喝水,一滴都不行。直到他腹胀完全消失后,才能缓慢进食。”
男人呆呆点头,孩子的爷爷一下跪倒在我们面前,他才缓过神,跟着也要下跪,被我拦住:“不必如此,救人是我们的本分。也幸亏你们孩子福大命大,否则……我们也没办法!只要你们相信我们不是什么欺世盗名的神棍就行!赶紧回去吧,别忘了你媳妇,走吧!”
这时妇人幽幽转醒,看到已有动静的儿子,欣喜若狂,抱在怀中,生怕落地而碎,母亲的眼中再无他人!
男人向我们深深鞠了一躬,便领着家人回去了。
周围的人仍处于震惊状态,尤其杜昆眼中闪烁难以置信的愤恨……我对官差说:“两位大人,现在你们认为谁更配得上神医的称号?我们的确不需要派药,就能治病。怎么可能开方子让李章抓错药?”
两人回过神,大声喝道:“杜昆!”瞪了过去,“你如何辩解方才之事?你说他们开错药致人死,药方呢?还有李氏,李章究竟如何死的?再不说实话,等着过堂用刑吧!”
李氏早被之前的情景惊呆,再一吓,魂不附体,吐露实情:“他误食了霉变还让老鼠啃过的粟米饼。杜神医说只要说是杜致远所害,以后他们杜氏医堂会照管我们孤儿寡母的生计,他还说……”
“住口!”杜昆恼羞成怒,“你是不是吓傻了!大人,李氏神志迷乱,满口胡言!”
“是胡言还是实言,杜翁比谁都清楚。咱们兄弟实在无福消受杜翁的好意!”说罢,官差将之前杜忠塞的钱袋扔在地上。杜昆脸上一阵青白交错。官差又问:“这场诬人清誉的丑剧,杜翁想如何收场?”
杜昆谦卑道:“还望两位在县长大人面前多担待,大事化小!”
官差冷哼:“只要苦主不追究,自然没人寻你晦气。”说罢扬长而去。
我瞪杜昆:“杜神医,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说?”
杜昆恨声道:“看看你那鬼样,无颜陋妇,令人作呕!杜致远,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开,今日奈何不了你,但只要还在禽昌城内,就无你立锥之地。”说完冷笑离去。
百姓见杜氏医堂的人都走了,也陆续散了……我捡起官差扔在地上的钱袋,掂掂分量,够不少日子的食宿了。这是他们用来贿赂害人的,就该补偿给我们!
突然双腿被抱住,低头一看,是肃肃!我笑道:“乖,没事,别抱了,身上全是臭鸡蛋还有烂菜叶,别弄脏衣服,今天我可洗不动了。”
但肃肃就是不肯放手。杜老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小沈,真是委屈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这把老骨头可真要被他们拆了!”
“杜老,”我苦笑,“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祸福同当,别这么见外。”
杜老轻叹一声:“赶紧回去吧,换身衣服,身上的伤也要处理!”
我点头,突然想起,问:“杜老,之前那个重伤的老人呢?”四下张望,不见人影。
杜老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没注意,刚才太混乱了。那阵仗……可能吓跑了,不过那个年纪伤成那样,还能一声不吭地来去,真是不可思议!”
我已累极,不想思考:“如果他想治病,明天还会来的。”
我们踉跄着回到客栈,却发现大门紧闭。仅有的几件衣物和行李被扔在门口。我生气地拍打大门,无人应答,我不停地拍打,直到惊醒住客,才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别敲了,不会给你开的。今早你们刚出门,杜神医那边就派人来传话了,禽昌城谁要敢收留你们,就是与杜氏医堂过不去。医病事小,杜家在禽昌城财大势大,随时断人财路,我们惹不起!那破衣服里还退了两铢钱。你们走吧。”
我一言不发地拾起行李,又到别家投宿,结果得到的答复全都一样。多给钱,都没人让我们进去!
杜老坐在路边休息:“小沈,看来他们都怕杜昆,不敢接纳我们。要不还是先去我之前住过的破庙,明天再想办法吧!”
也只能这样了。
废弃的是间土地庙,现在佛寺大兴,连女娲庙都香火惨淡,别说小小的土地庙了。里面聚集的全是乞丐,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杜老带我们来到里间,我给了三铢钱请其他人将这间房让给我们。杜老铺好干草,说:“先将就一晚,只要不脱衣服就不会着凉。”
我向外走去,肃肃拉着我,我挤出一个笑容:“兰陵出去方便下,一会儿就回来。”
出了破庙,来到无人处,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喷涌而出,顺着指缝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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