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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传奇

李莎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孟婆传奇》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好文,孟婆李莎是作者“李莎”笔下的关键人物,精彩桥段值得一看:《孟婆传奇:渥丹篇》“渥丹凝香引蝶舞,孟婆赠汤解人愁。”世人浑浑噩,黄泉路漫漫。奈何桥上过,忘却千般愿。沿著忘川水,路过三生石,穿过两生花丛,留恋在曼珠沙华间,再往前,就是奈何桥。桥的彼岸电闪雷鸣,桥的此岸却美如仙境。《孟婆传奇:桑黛篇》“爱了,有些恨就可以放下并跨过去。”孟婆心裡百转千回,千般话涌上嘴边又掉落到心里去,最后沉默不语。孟婆就站在原地,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看着成染慢慢靠近。酒已经沸出来,撒入炉火当中,蓝红色的木炭慢慢变得深红,酒止了沸,火渐小。《孟婆传奇:沅宸篇》“如今的人间已瘟病肆虐,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覆没,我们所在的...

主角:孟婆李莎   更新:2025-03-09 21: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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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孟婆李莎的现代都市小说《孟婆传奇》,由网络作家“李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孟婆传奇》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好文,孟婆李莎是作者“李莎”笔下的关键人物,精彩桥段值得一看:《孟婆传奇:渥丹篇》“渥丹凝香引蝶舞,孟婆赠汤解人愁。”世人浑浑噩,黄泉路漫漫。奈何桥上过,忘却千般愿。沿著忘川水,路过三生石,穿过两生花丛,留恋在曼珠沙华间,再往前,就是奈何桥。桥的彼岸电闪雷鸣,桥的此岸却美如仙境。《孟婆传奇:桑黛篇》“爱了,有些恨就可以放下并跨过去。”孟婆心裡百转千回,千般话涌上嘴边又掉落到心里去,最后沉默不语。孟婆就站在原地,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看着成染慢慢靠近。酒已经沸出来,撒入炉火当中,蓝红色的木炭慢慢变得深红,酒止了沸,火渐小。《孟婆传奇:沅宸篇》“如今的人间已瘟病肆虐,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覆没,我们所在的...

《孟婆传奇》精彩片段


傍晚时分,起风了,且风越来越大。
连营驻扎在悬崖间,刀劈般的山崖上,雪在飓风的卷动下剧烈翻滚,甚至搅在一起不断发出撼动山崖的咆哮声,惊扰了军营里晚睡的人。
坐在大帐中的萧岩独自提着坛酒走出军营,他的双手冻得通红,正在风雪间踱步。紧握长矛的将士们脚步匆匆,见到萧岩后便立即整顿好队伍,挺起胸脯,踏着积雪,乘着寒风,向前走去。
风雪交加,安几道自尽的半崖上再次出现萧岩的身影,他心中念着:那夜我们分别时,也是这般风雪肆虐的情景。
萧岩喝了口酒,酒入喉,不觉辣,也不觉凉。
“你在想什么?”孟婆缓缓出现在他身后。
“想看满月,可惜,现在只能看得到冰雪。”萧岩指着天上被乌云遮蔽的残月。
“月亮总是寄托家乡和相思。”孟婆看向他,“可是想念她了?”
萧岩并未多说,只是闷闷地喝了口酒。
“你说,这么多次战事,我们牺牲了这么多将士,战争的意义是什么?”孟婆开口问道。
萧岩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眼里却渗透出落寞:“作为将士的我们从来没有资格去问战争的原因,我们只能执行。”
孟婆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故弄玄虚,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些。”
“其实先帝时期我们就与狼族军队发生过战争,狼族人生长于多风雪的地区。土地贫瘠,因而多以游牧为生,但有时候风雪来得早,牲畜受了灾,他们无法生活,便会去我国边境之处强掳,所以两边早就积怨,时不时地发生交战。那时的安老将军驻兵与此,守护边疆要塞,他带领的部队骁勇善战,因此每次对方只敢掠夺点粮食就跑,不敢伤害百姓的性命,所以一直都是小打小闹。边民百姓虽有损失和抱怨,但没什么大的影响,即使厌恶,也没有想要灭绝他们的心思。新帝登基后,不懂边疆问题,又好大喜功,觉得对方长期骚扰,小规模抢劫,就是因为拿他们没办法。为了立威发动了一场后来看来毫无意义的战争。”
“那时,面对对方守卫周全的大营,新帝执意要安老将军带领部下主动出击,攻入大营,追击歼灭对方。安老将军屡次上书,言说只要布防得当,则边塞易守难攻,不必攻击。若是贸然带军主动出击,恐遭敌军埋伏,实不可取。新帝大怒,竟是派了一个巧言吝啬的小人来接替老将军,那个小人以老将军年老胆怯为由,居然将一位身经百战的三军主帅贬为值夜兵士,敢问这是何等奇耻大辱?老将军悲愤之余,终是挥刀自刎。”
“新帝得知后,非但没有悔过,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迁怒于老将军,无论朝中老臣们如何卑躬屈膝的求情,新帝都不允许将士们带安老将军回乡安葬。他甚至还说:就让这老家伙葬在那里,看看我是怎么取胜的。众将士听闻,悲切不已,三日之内,军中时常有号啕大哭之声。”
“而那个小人事事都听从新帝的安排,从不言明情况,终于有一次带领数千人出击时,一月有余不回,新帝派人去寻找时,探子竟说他们被围攻致死,那小人脑袋都被人割走。据说,听到禀报新帝大怒,手中的杯子当即砸了出去。之后,他又派十几万军队奔赴这苦寒之地,扬言说是要荡平敌方一个不留,一雪前耻。他又下令,若是攻占下来,男子一律腰斩,首领更是要五马分尸;女子,则要掠夺回国世代为奴,不给敌国生息之力。”
“敌国先是听闻新帝要发兵十万,大为恐怖,又听闻杀男掠女,大怖转为大恨,誓要拼死消灭这十万大军,让他们永远也不回去,保护自己的家园。众游牧部落之间平日里也多有争抢,但也懂晓唇亡齿寒之理,在此危机下几大部落结盟对抗。”
“敌国将士本就出生于这苦寒之地,生来又是毛发浓密,鼻孔高耸,早已适应了恶劣的环境。新派来的将士南北方人各半,北方将士之前生存的环境也较冷,能很快适应投入战斗。可南方调派来的将士们,从温暖湿润的南方一个月之内到了寒冷干燥的北方地区本就水土不服,又遇上百年一遇的大雪,哪里受得了这般寒冬,所以时常生病。两相对比,我军自然是落了下风……”
故事仍在继续,这个时候的萧岩盛满了一杯酒,洒在那安几道自杀留下的血迹上:“几道,赎完罪后,一定要找到文茵,下辈子不要辜负她了。”
说完,他转过头来,对着孟婆道:“新帝登基,迫切想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建立一番功业,好名留千古。也算年轻气盛吧,便匆匆发动这场战争。”他继而发出一声无奈而又苦涩的笑,悲切道:“我应该从来没有告诉你草原军队的特点吧?”
“对,你没说过。”孟婆话刚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对,又问,“有什么说法吗?”
萧岩便道:“虽然我们称呼他们为敌国,但实际上,他们是没有国家、没有领土概念的。他们的牛羊走到哪里,他们就住在哪里,彼此之间会为了水源草地抢掠争斗。可是,当我们想要消灭他们的时候,那群蛮人便会不由自主地拧成一股绳,一齐对外。如同雪地的群狼,春夏秋三季各自生活,彼此攻伐,当大雪来临时,又会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
“狼会在缺少食物的时候袭击其他动物,他们也只是要生存。而现有草原上的水源和草地,远远不能满足休养生息,每到冬天他们总是缺衣少食,所以才会每年都在我国边民丰收时节大肆抢掠。”
“如今,新帝要大军压境,要将他们灭族灭种,就是让他们活在了寒冬之中,狼这个时候是会报团取暖的。可是臣以君王为天,我们要服从君王的一切命令,该不该发动战争,何时发动战争,发动以后又要怎么做,我们自是没有资格去问原因。”
孟婆听得背脊发凉,为何在战场上拼死冲杀的将士都没有资格问原因?他们是要付出性命的,却连询问为何而死的权利都没有吗?这样的世道……是为正义而战,是为百姓存亡而战,还是为了新帝的颜面而战?
孟婆沉默,不知该说什么。酒坛已经见底,萧岩将剩下的酒倒在地上,喃喃道:“几道,我该回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半壁犹如刀劈的悬崖里侧,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明月高悬的夜晚,这里仿佛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萧岩一边走着一边问孟婆道:“那晚在古皇宫大殿之中,对着众将士说的五道轮回和六桥,确有此事吧?”
孟婆一听,心想着他这是在质疑她的本职工作吗?想到这里,便默默说道:“自然是真的,百年之后,你便知我所言非虚。”
“百年之后?他们能不能从这雪域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哪敢奢望安享终老。此战非义战,将士虽然不是发令者,但是仍旧要受因果牵连,你能保证他们都能走到前面的三道石桥去开启一个新的来世吗?”萧岩冷笑了两声。
孟婆哑口无言,之前,她也曾一厢情愿地认为将士是正义之师,为保家卫国而奋勇作战。可如今得知了真实的一面,她倒觉得真是不知这因果该如何计算了,怕是要到了冥府请冥帝翻开因缘簿才能得知这些将士的善功恶果,判决他们该进入何种轮回。
这么一想,孟婆心里没了底,也就不言语了,只管低着头默默地跟在萧岩身后走着。
被倒在地上的酒结出了薄薄一层冰,走动的人影浮现在其上,逐渐消失在远方……
军营里人影如烛,晃晃而过。到了军营,一个声音从旁边的营帐传来,脚踩在雪地上沙沙的声响消失了。
“林师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别告诉将军,只要你不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萧岩和孟婆对视一眼,悄悄走过去,只见一个小兵紧紧地抱着军中军医林老先生的大腿,正哀声哭嚎着。
“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错误?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会有多少将士因此腹泻而死?这件事,我必要呈报给将军!”
林老军医从军三十多年,而今已经有六十多岁了。按说这个年纪的军医可以归乡颐养天年,享受儿孙绕膝之福,可惜这位老军医醉心于医术,错过了娶妻的最好年纪。三十几岁以后,他便终日与药材为伴。不过,他的医术最是高明,据他说,这药材才是最有灵气最懂人心的。而他整日探伤救死,看惯了生死,看淡了人生,也看清了世事,但当知道小兵所犯错误可能会导致几千人丧命,所以不肯饶恕他。
萧岩刚来军营的时候,老军医曾为他疗过伤,有次还细细地与之交谈过,所以萧岩对老军医颇为了解。那时候萧岩刚刚从军,在深入敌军老巢时不慎被对方的长矛刺穿了右腹,几乎奄奄一息。安老将军带萧岩回到营中,萧岩昏迷之际不停地呢喃着柳嫣二字。醒来之后看见林老先生,又常常问自己能不能好、能不能活下去。
他把老军医问烦了,只得了一句:“上了战场才知道怕死,哼,已经太晚了。”
大概是怕自己没说明白,老军医又说:“年轻人,你把战场看得太简单了,简单到只知道这里是一个可以建功立业的地方,却不知道同时也是血肉地狱。你且看开些吧,若是畏惧生死,这里便是你的道场。而世间每一处难受的地方都是道场,走过去,打开修行必须从那里进行。”
少年见识浅薄,自是不懂话里奥妙,心想着生死怎么和修行还挂上了关系?他便追问下去。
老军医说自己是个修行人,萧岩也曾问他,修道不是在高山深林,喝露水才能白日飞升吗?
老军医轻蔑地说道:“年轻人懂什么?红尘炼心最为难,整日躲在深山老林里,虽然安全,但是心性过于纯白,稍有不慎,便有灵识散乱的危险,想修成正果那是痴人说梦。”
“世人总想到偏安一隅的山林隐士,幕天席地、静坐、行脚,苦苦思考人生的意义,但那只会把身体坐僵、把脑壳想坏。那些问题岂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就能够思考出来的吗?知行合一,必要悟出道理,且去实践它,才算是修道,唯有这般做,才能得到真知。没有实际地做事情,又怎会有真知呢?”
“军营之中生死常见,又恐怖,大超脱。此处有大欲望、无常与情绪苦乐……在其中寻求平衡,更能让我们看清本质。一个问题就是一个道场,每一件烦心事都是来自道场的考验,而每一次的糟糕情绪的到来,亦都是道场的质问,每一次恐惧的到来则是道场的实验,每一个念头也都是道场。”
“再则,修行要累积功德,当军医,可以一边修行,增进道行,还能一边积累我的功德。专注当下,心无旁骛,哪怕是洗衣、洗碗、种地、打扫都是修行。时刻观察和检查自我,降服欲望和杂念,心就会变得清澈透明,才有机会得道。”
萧岩听着这些,瞠目结舌,怔怔地看了林老军医半晌。
待到他伤势痊愈之后,便常常找老军医请教道术奥秘。老军医在军营三十年,见过将领冒失突进而死的,也见过小心翼翼探查敌情险死还生的,见识之广博,体味之深,生平少见。萧岩能有今日之建树,自是离不开林老军医的指点,在萧岩的心中,他早已把老军医视若己父。
“林师傅,发生什么令你动怒的事情了?”萧岩知道林师傅处事安然,极少震怒。
见萧岩回来了,老军医吹胡子瞪眼睛地禀告道:“主帅,前日你寻粮食归来了,可算解决了我的大忙。想来饥寒交加的那些时日里,我常去病患那里慰问,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常日叫苦连天。对了,你上次受伤怎么也不找我老头子去看看?”
萧岩摆摆手,说道:“都是小伤,早就没事了。外面实在是冷,我们还是进去营帐里从头说起吧。”
刚走进营帐,老军医便准备要给萧岩把脉,萧岩已经没了脉搏,于是孟婆立刻扯开话题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孟婆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兵,转头问老军医。
老军医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兵,气愤地道:“哼,你自己说!”
“主帅,我错了,我不是有意的……”小兵不敢说出,只是一直求饶,语气悲切。
“混账东西,我种植的很多药材都是遇寒则死,一点儿寒气也见不得,军中很多重伤的将士都等着这些药材救命。可是刚刚我进营帐的时候看到他竟然将我盖起来的药材掀开,说是盖起来都怕热死了,要不是我发现得早,起码几百人因此无药救治,只能看着死去!”林老军医气得脸色涨红。
小兵听得心惊胆战,慌忙抬头看着萧岩:“将军,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要相信我,我是看到师傅既要照顾军营里的伤兵,又要检查药材,每次看到师傅检查完药材后气喘吁吁的样子,我都恨自己帮不到自己的师傅。所以……我一直觉得很自责,于是我总想着这次提前掀开帮着查看,只想为师傅分担,哪里想到……”
林老军医说这个小兵之前被他分配去照顾伤病,结果弄得伤兵大喊大叫,看他笨手笨脚,便亲手教他,待他如徒弟一般。今天掀开盖子,差点耽搁了几百人的性命,实乃是好心办了坏事。林老军医说幸好今日忙完得早,提前去检查药材,不然这些药材就失效了。
听到几百人可能因此死去,萧岩不得不收起了怜悯之心,他的表情变得冷峻,走到小兵面前,严厉道:“既入军营,便有赏有罚,犯了错就要负责任,自己下去领罚吧。”
小兵胆怯地从地上爬起来,两腿颤颤巍巍,面若死灰地独自走出营帐。孟婆看着那小兵孤零零的背影,不由地发出一声叹息。转而,她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对萧岩说道:“既然药材没有死去,要不就算了吧,那孩子也算是好心办错事,何况他身体单薄,受刑恐怕要死!”
萧岩看也没看她,语气淡漠地说道:“你知道小善如大恶吗?”
善良不就是善良,邪恶不就是邪恶吗?哪里会有善良是罪恶的道理呢?孟婆一脸困惑,如实回答:“并不知道。”
萧岩停顿了一会,说道:“为人处世,要怀有一颗善心,但并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带来好的结果,很多的‘小善’就是因为没有人制止才酿成了大祸。今日我不罚他,明日他还是记不住。军营,必须要严肃,这样子才能让将士们活着回去,所以今日对他处罚是为他日后好,放过他,那就是纵容,而不是宽容。人有感性与理性,善念属于感性,但是行善却一定要理性。”
“只凭着感性去行善,却完全不知道这样的善良会给对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样的善良就是愚蠢的善良,而且常常导致很坏的后果,这就是‘小善如大恶’。心中不忍之后,一念仁慈,不想后果就去做,这就叫小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万物等而视之。看似无情,反而是最大的有情。真正的善良,一定要匹配智慧,既要洞悉人心,又需要明白自然规律,不得随意违反自然的内在道理。只有这样,一个人的善行才能合乎天道,不违背自然而又能帮助别人摆脱困境,这样的善良才是真正的善良。”
林老军医听得连连点头,自是认可此番义正言辞。
孟婆怕萧岩再絮叨下去,赶忙打断他道:“义兄言之有理,今日一言让小妹醍醐灌顶,接下来的话便等到择日再说教吧。”
萧岩欲言又止,最终只好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他知道,这孟婆又在打发自己。
“哦?这位姑娘就是将军的义妹?”老军医问道。
还未等萧岩介绍,孟婆便乖巧地同老军医问候道:“老人家您好,这厢有礼了,您叫我小孟就行。”
“我先观察姑娘,看你气息浅淡,若风中残烛,便以为你体弱病虚,听你这般开口,没想到竟有如此活力,怕是练了什么功夫吗?”老军医笑道。
“先生目光如炬,小女子确有家传功法在身。我本体弱,三四岁的时候爷爷说我恐怕熬不下去,便擅自破了功法传男不传女的禁忌,让我练了它,于是自幼勤练,才会出现这种看似体弱,其实健康的状态。但是自从我的爷爷去世,我就再也不知道怎么练了。”孟婆这番假话说得有模有样。
老军医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世间宽广,的确是无奇不有。接着,他又看向了旁边的萧岩,关切地问道:“将军,眼下交战在即,有什么需要我老头子帮忙的吗?”
“军中各事准备妥当,不过,的确还有一事要请先生帮忙。”萧岩郑重地说。
“尽管吩咐,看看我老头子能干什么。”
萧岩眯了眯眼,沉声道:“军中虽完事妥当,但是敌军有个内奸在军中。他知道我们的动向,若是发动攻击,恐怕我们会很被动,而且他们若是破釜沉舟,想要做出些什么来,军中将士恐怕十不存一。”
“如此……老夫便明白了,药材这方面我会亲自查看,饮食饮水我也会留意。”老军医点点头,摸着胡子道。
“多谢先生了。”萧岩大喜。
“你也辛苦了,这一战打完就回去娶了人家吧。你小子刚来军营里面就说要娶她,现在都成了主帅了还没成家,这哪里是长久之计。先成家,后立业,这次要成了吧?”老军医拍拍萧岩的肩膀调笑道。
萧岩露出笑容,像是美好的期待,可是只有孟婆知道其中有多少苦涩。
三日后,孟婆路过老军医的营帐外,老人家声音洪亮地同帐里的人令道:“你都给我好好记着这些药材药理,若是记不住,我还要罚你,听好了——
山楂:消食化瘀的好手。黄芪:首屈一指的补气用药。生姜:御百邪,助阳气,散一身寒湿。白茅根:凉血止血的草根太医。花椒:驱寒很有效果。三七:起死回生‘金不换’。白茯苓:健脾补中。山药:神仙药食,养足我们的后天之本。陈皮:健脾良药。藿香:助脾胃正气。丁香花:胃寒之人可以暖胃……”
孟婆忍俊不禁,笑着向前走去。她心里想着这老人家嘴硬心软,前日还被这徒弟气得吹胡子瞪眼,今日就急着教人家药材知识,实在是刀子嘴豆腐心。
而自从以兄妹相称后,萧岩与孟婆的营帐也靠在了一起。正逢漫漫长夜,又是两个不眠之人,孟婆便问隔壁的萧岩:“那个小兵按照军法受到了何种处罚?”
“鞭刑十下。”萧岩淡淡道。
孟婆想起那小兵身躯瘦削,便同情道:“那小兵恐怕是不好受吧。”
萧岩没有作声。
“那小兵倒是心善,而且也算是知恩图报之人。虽然有几分愚钝,但却极为勤奋。我刚才路过军医的营帐,听闻他们师傅二人在营帐中切磋学问。想来那小兵昨日才刚吃了十下军鞭,才隔一日,就又赶去老军医那里记忆各种药物形态性质,可见赤诚之心。如此纯善之人,倒真希望他以后小心谨慎。”孟婆静默地说着。
“这种人怀善心,做恶事。战争之中,药物何等重要,居然问都不问,就去碰草药,被罚可以让他长记性,记得以后小心谨慎。”
孟婆不再与萧岩探讨此事,她想起了最近军营巡逻人数增加了起码三倍,便问道:“最近可有什么作战计划?”
“敌军应该快到了。”
敌军确实快到了,因为敌军已经准备走出一条路了,哪怕大雪封山。
暗夜里,一个身穿黑衣,与深夜相容的身影闪进了一个营帐。



“报告主帅,敌军距离我军还有十五里路,正以一天五里的速度扑向我们!我们下一步怎么做?”右将军杨宗明大步流星地走进观望台,高声汇报道。
军营高耸的黑木观望台上,萧岩正与左路陈将军、先锋军和哨兵营将军并肩而立。眺望远方弥漫天际的尘土,敌军离军营的位置越来越近。虽然大雪封山,但是面对做了充足准备的敌军们,此刻的风雪,也只不过是给接下来血肉横飞的战争铺下了哀愁的底色罢了。
身后风吹旌旗,猎猎作响。萧岩望向远方,询问身侧陈梁道:“敌军还有几日能通完路?”
“三日。”陈梁道,旁边的右将军闻言微微颤抖。
不愧是被称为“雪域之狼”的敌军,确实有狼的魄力,竟然在这风雪中开路,想要将萧岩的军队一网打尽。
“三日够我们摆好阵势,莫急。”萧岩拍了拍右将军杨宗明的肩膀,安慰道。
“这……”右将军杨宗明不安地看向陈梁,陈梁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萧岩在做何打算。
昨夜三更时分,萧岩忽然找上了陈梁,言说有事商讨。那时的陈梁正在营帐内静坐下棋,棋盘上黑子被围杀,即将死亡,听到萧岩在外头,侧头听了听,伸手请萧岩入座对面。
“主帅深夜造访,所谓何事?”陈梁问。
萧岩与陈梁并无举杯共饮过,今日萧岩来,所谓礼贤下士必有求,夜半入帐,定是有事相求。至于何事,陈梁也大约猜到了,便伸手邀请入座。
“陈将军应该猜到了吧。”萧岩掀起披风坐下,头微微向后偏,指着棋盘道,“将军雅兴,左右对弈。不过这盘棋的黑子快输了,先生有何妙策,可使黑子起死回生?绝地反击?”
陈梁默然,并未回话,只是伸手请萧岩执黑子而落。
萧岩捻起一枚棋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
烛光下,两人的影子投在营帐上,微微摇曳。
“主帅棋艺精湛,竟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为黑子赢得了一线生机,陈某佩服。”陈梁心服口服道。
萧岩唇边的微笑意味深长,手中轻捻棋子,徐徐道:“下棋如行兵布阵,我看的不过是下面,是战场,而陈将军看的却是上面,是群星。正如外面的小兵来下棋一般,只看得见眼前的棋盘,却看不到更深的那层。下棋其实看的是下棋的人,和下棋者身后的人,不是棋盘上的某一颗棋子。”
陈梁闻言,背脊不由地僵了僵,他缓缓闭上双眼,思索片刻后,慢慢睁开眼道:“唉,罢了,若是兵败,命都丧于此地,还说什么保一世平安。说吧,这次要我算什么。不过话说在前面,星象奥秘,我一介凡人,所参有限。”
“不多问,只问这几日气象。”萧岩轻笑着说。
陈梁打量了一下萧岩,点头笑道:“这倒不难……用口诀来推演就行。来观天象、观云、观风皆可得知。说与主帅听听也无妨。”
闷雷拉磨声,雹子必定生。
阴雨亮一亮,还要下一丈。
南风吹到底,北风来还礼。
南风怕日落,北风怕天明。
南风多雾露,北风多寒霜。
夜夜刮大风,雨雪不相逢。
西北恶云长,冰雹在后响。
暴热黑云起,雹子要落地。
黑云起了烟,雹子在当天。
黑黄云滚翻,冰雹在眼前。
他边说边向营帐外走去,萧岩也随他一同走出营帐。只见陈梁抬头凝视着满天的繁星,用手指着东西南北四个星区说道:“四象: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四灵:麒麟、凤、龙、龟。今日观四象四灵以祥瑞之相呈现,主帅可以回去了。”说完,他向萧岩作了一揖,转身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萧岩看着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回神向着陈梁的营帐一鞠,随后便离开,径直去了老军医的住处。
刚撩开营帐的一角,萧岩就看见老军医双手背在身后,口中朗朗念诵:“人之脏器主要是心为神之居、血之主、脉之宗,五行属火。肺为魄之处、气之主,五行属金。脾为气血生化之源、后天之本,藏意,五行属土。肝为魂之处、血之藏、筋之宗,五行属木。肾为先天之本,藏志,腰为肾之腑,五行属水。胆主决断,胃以降为和。小肠主液、大肠主津、膀胱依赖肾的气化功能,三焦通行元气,总司气机和气化,为水液运行的道路。”
萧岩的余光瞥向老军医的身后,那小兵没半点声息,猜想又睡着了,刚想轻咳一声,微微示意他,这时老军医却回头一看,所以他默默看了下去。然而老军医掉头一看,竟愣住了。大喝一声,拍着桌子道:“榆木脑袋,与你说了那么多,竟还是双目发直!”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继续道:“罢了罢了,老夫还是说些粗浅易懂的,你好生记下便可。记好了,只要是筋的问题,治肝没错。只要是骨的问题,治肾没错。只要是肌肉的问题,治脾胃没错。”
“师傅,懂了懂了。”小兵脸上笑开了花,赶忙记下。
老军医边说边踱步,猛地抬头看见撩起一角营帐的萧岩正含笑看着他。
“主帅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外面寒凉。”老军医慌忙掀开帘帐。
“师傅,那我先告退了。”旁边的小兵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是主帅,便识趣地退下了。
萧岩不急不慢地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在帐内沏了壶茶,只说茶叶满鼻芳香。
老军医见状,便率先问道:“说吧,这次是什么事?”
萧岩放下手中茶杯,凑近与老军医耳语一番……老中医仔仔细细地听着,表情也是瞬息万变。
萧岩回到营帐已过午夜,到了营帐,孟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萧岩背后。
但萧岩并未回头,他知道是孟婆来了,只说道:“你跟着我做甚?”
孟婆娇俏一笑,凑近萧岩身边说:“你又去陈梁那问星象了?明明上次都说了,只让人家破例一次。看来破例的事情做不得,这只要破例了一次,那就没完没了了。今日又为何去那里呢?”
萧岩眼里含笑,语气淡然地说着:“这天上星象都是人世间的投影,以各种方式预示了人间万物的变化。我要保证士兵活下去,所以去向陈将军学习一下。”
孟婆一听,觉得没趣,提起衣裙转身就走。
萧岩快速地跟上去,一把拉住她,言辞诚恳道:“孟婆,帮我个忙。”
帮忙?萧岩大将军也会求人?这倒是稀奇事,孟婆有了兴致:“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萧岩在孟婆耳边耳语片刻,孟婆听到最后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事成之后怎么回报?”
“京城十里食肆,不限次任选。”
“成交。”
两日后的半夜,两军相距不足六里,找个十来尺高的地方就足以看见对方的军旗。萧岩这一方,将士们都不知道要采取何种战术,但见到萧岩不急不慌,便也心安不少。过去那么多次都胜利了,这次也一定可以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老军医孤身站在营外双手后背,微扬起头看着两军密集的巡逻队伍,道:“雏鹰羽丰初翱翔,披惊雷、傲骄阳,狂风当歌,不畏冰雪冷霜欲上青天去揽日月,倾东海洗乾坤苍茫。”而后,他又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喃喃道:“此战,不知又有多少新亡之人。仙道贵生,老夫却在这军营之中看过多少生离死别。唉,罢了,这是我的劫,也是我的命数。”说完,他便踱步进了营帐。
第三日,将士们都整装待发,准备迎接最后的一战。
萧岩站在高台上,望着士兵们凝重自信的脸,露出淡淡的笑容。
军营前,将士们连绵排开,手里拿着弓,恰若满月的弓上搭着箭,神色坚定,等待不远处的大雪被敌军冲开……
风雪刮过每个士兵的脸,南方的将士们的双颊红彤彤的,是被寒冷刻画出的颜色。但他们仍然一动不动,提着刀盯着远处,刀尖寒光闪出。敌人用弯刀破开了大雪,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看也看不过来的敌人蜂拥而出,堆积的大雪眨眼间就被踏平,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敌军通开那高耸的积雪后,却惊讶地发现眼前是一大片阻塞了任何道路的寒冰,而寒冰的对面,就是萧岩蓄势待发的军队。
敌军停下了步子,寒冰发出森森的光,如一面镜子,可以照尽世间百态。
即使前面是冰面,但到了这个时候,敌军想停止也做不到了。前面的先退后,后面的想靠前,前面的没了退路,草原民族如狼一般,既然必定牺牲,又何必退缩。
最前面的向后一看,便决然地掉过头,奈何走了几步后,不慎滑倒。前面的滑倒,绊倒了后面的,后面的又阻碍了后面的,一连串的冰溜溜,而更后面的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急着向前冲。于是,你推我,我推你,都在冰上摔倒了。一时间,敌军如同滚汤圆一般七零八落、散乱成沙……
萧岩和将士们聚精会神地盯着,待敌人摔得剩下一半还站着时,回过头来,只看到萧岩站在高处,手中旗帜一扬,高喊一声:“放箭!”
满月的弓成了残月,万箭齐发,转眼之间,冰层之上皆是惨叫声、哀号声,悲戚哭喊响彻天际,流出的鲜血如溪水一般潺潺流淌。霎时间,白茫茫的冰层之上便作了一副人间烈狱的惨景……
敌军要消灭这些灭绝他们种族的人,要大举进攻,他们怎敢无功而返?寒冰和箭阵让他们死了许多人,但是战争总会有人牺牲。
箭太多了,敌军举着高大的盾牌,排成一排,扛着箭阵往前冲。冰地湿滑,不时有人滑倒,于是中间便出现一道道的小口子,萧岩军队便趁此间隙,急忙想从左侧的一个小口子射箭,意图撕出条口子,打击敌军。然而当敌军有人滑倒的时候,先派出弓箭手掩护,再派拿盾的将士急忙补缺口。士兵配合默契,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撤!”一声令下,萧岩军队撤离战场。
敌军仿佛看到了萧岩军队的退缩,很是兴奋,便如狼般吼叫起来。此刻见到对面退缩,同伴被射杀的愤怒,使得他们不自觉地往前,想要追击萧岩。
等到萧岩和将士们撤离到左侧的山上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并且越来越响。是从北面的高山上出现的响动,忽然之间,敌军的阵营里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
众人循声望去,终于在某处找到了声音的源头——碎冰。那是雪崩,还有无数的碎冰裹着。
悬崖不知是什么时候结出了冰,而敌军忙于开路,并未意识到那是白色的悬崖。
碎冰带着巨大的冲击力从上面滚落,凡是被砸到的士兵,脑浆飞迸,惨叫声连成一片。此战敌军损失惨重,人员十不存四,急忙退军而去。
敌军大败,萧岩军中猛然爆发出热闹的呼喊声。可冰是如何来的?有几个默默出神的人,盯着原本站在高处的萧将军面露喜悦……
胜利了,萧岩又一次领着他们化险为夷!
而这一切皆在萧岩的计划之中。大战过后,随后萧岩安排了一队人,打扫战场。一来检验一下是否有诈死逃脱者,二来将他们的武器铠甲剥下,还有贴身的毛皮袄子。夏季时分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是为了防止瘟疫,这寒冬时节瘟疫倒是没有,只怕引来狼群野兽觅食,雪后冰坚也不便掩埋,只能那么将尸体剥光了,从悬崖上扔到崖底。
“命之修短,实由所值,受气结胎,各有星宿。天道无为,任物自然,无亲无疏,无彼无此也。命属生星,则其人必好仙道。好仙道者,求之亦必得也。命属死星,则其人亦不信仙道,亦不自修其事也。”帮忙料理后续的老军医不由地感叹。
忙着剥下敌军盔甲的士兵也没空搭理老军医,只想着早点打扫完战场,好回营庆祝,再饱餐一顿,这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夜幕降临,将士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孟婆却不怎么开心。她坐在营帐里,摸着泛酸的手腕,低低咒骂着萧岩。
这时,萧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给你拿来了烤红薯。”
孟婆刚要开口,一身战场血气的萧岩已经撩开帐帘走了进来。
“结束了?”孟婆问,“情况如何?”
“自然是活下来了。”萧岩道,“所以,我便急忙来探望孟姑娘。”
“装模作样。”孟婆接过烤红薯咬了几口,乐滋滋地瞥了萧岩一眼。
萧岩则是端正了身子,正色道:“多谢孟姑娘你的帮忙,我替将士们感谢您。”
孟婆摇摇头,说道:“你说你呀,是怎么想到这点子的?”
“这其实还要归功于陈将军,他观星象,算出这几天天气转寒,可能有大雪,我观察了这四周的地势,于是制定了这一策略。”萧岩笑着说。
孟婆趁机想要敲笔竹杠,道:“几个红薯就想打发我,你看看我从昨天晚上到今天都帮了你多少忙。”
“是,孟姑娘的确辛苦,带着将士们在军营前洒水,才有了军营前的坚冰。就是孟姑娘夜里先带着伙头营的兄弟们烧了几十大缸的水,然后又亲自将这些热水提上悬崖,再从上面将滚烫的水倒下来,才有了今日军营悬崖上的坚冰,而且孟婆姑娘今天还帮忙凿悬崖上的冰,都说明孟姑娘确实厉害,当居首功。这确实帮了萧某的大忙,萧某在此谢过。”萧岩作揖,一派真诚。
的确,那些水都是孟婆半夜趁众人熟睡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独自一趟趟提上去的。悬崖峭壁被冰雪覆盖,太滑,普通人哪上的去,唯有孟婆可以飞行上悬崖,这摆明了是破例用了法术,还不知道这事将来到了冥府有没有判官会提及。而热水将崖间冰雪冲化,结成明镜般的新冰,这也幸亏悬崖积雪较多,两边崖壁较近,只需几十缸热水就足以让悬崖中间的道路凝成冰面。直到现在,大伙都以为是哪个营负责将水提上山头,并对此深信不疑。
“前几天晚上的事查清楚了吗?”孟婆又问。
“快了,总会露出马脚的。”萧岩眼神坚定地说。即使平日里比较沉着,今日的胜仗还是让眸子格外闪亮,萧岩的心情大好,不似平常那般沉稳冷酷。
“你们这些人呀,真是可怕。都是兄弟,同吃同住,一片和乐。却偏偏有人暗地里想要害死你……这让你们提心吊胆不说,说不定哪天,你们就被自己每天称兄道弟的人给毒死了。唉,真是可怕。”孟婆又吃了口冒着热气的红薯,摇头晃脑道。
“那孟姑娘怎么还敢吃?”
孟婆一脸神气道:“我怕什么,什么毒能害死我?”
萧岩弯着眼睛笑了笑:“这倒不假。”
孟婆撇撇嘴巴道:“你还是想点办法抓住内奸吧。”
“确实要好好查查。要不是老军医偶然检查今天的早餐,发现了食材里被人混进了泻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萧岩摸着下巴道。
“发现具备嫌疑的人了吗?”孟婆追问道。
“算有吧。”萧岩点点头。
“是谁?”孟婆问。
萧岩一笑,却不答话,只说道:“孟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如若没有,萧某就要告退了,之后的战事还等着萧某安排。”
“走吧走吧。”孟婆重新将红薯放进嘴里,瞥着萧岩道,“萧大将军日理万机,岂是我等一介女流能够耽误得起的。”
那道契约,就是一场交易,孟婆满足萧岩的心愿本就是了,而如今他们越来越像朋友,孟婆竟然隐约觉得,让萧岩与自己再多待几个月也是好的。
这场仗能胜,主要还是孟婆的帮忙,但下一场仗,不会那么好打,尤其是还有一个藏身于暗处的人在凝视着发生的这一切。萧岩心中沉了沉,身影消失在了茫茫风雪里。
此时,突然有个身影在军帐外一闪而过。



望着远方的敌军,萧岩知道他们只是暂时退回,萧岩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我是他们,下一步我要怎么做呢?”滴水成冰的深夜里,四下安静,穿着单薄衣衫的萧岩,伴着晃动不定的灯火,双手撑在地图前,喃喃自语。
一旁的孟婆最怕无聊,便随手拿了本兵书,百无聊赖地翻弄着。
夜还在继续,但不眠的人仍在思考着怎样做才能尽可能把全部的人都带回家乡。
营帐之外,忽然传来陈梁的声音:“主帅在帐内吗?”
“陈将军,进来吧。”萧岩仍旧盯着地图,并没有移开双眼。
陈梁一进帐内,首先看到的是孟婆。他表情略有怔然,似是并未预料到孟婆也在此。随后他才走向萧岩,恭敬地作揖。
“陈将军深夜到访,不知有何事?”萧岩自是清楚半夜十分,若不是有关系军队存亡的事情,陈梁此时定不会来访。
陈梁看着孟婆,并没有接话。萧岩领会了他的意图,便安抚了他的忧虑,直言道:“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外人。”
陈梁清了清喉咙说道:“回禀主帅,今日我们让敌军大败而亡,留下数百具尸体,确实值得庆幸,不过……我军处在半山靠近坡底上来一点,将军可否想过我军驻地的问题?”
“愿闻其详。”萧岩伸手邀请,请陈梁端坐指点。
“今日碎冰从崖上降落,我想定然是将军安排的,但我一直未想明白将军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悬崖太滑,加上风雪严寒,根本无法攀登,那是如何把几十桶水带上去的?所以我就去仔细观察了半天,但是还没有找到答案。”说到此处,陈梁突然自嘲似的笑了笑,又道,“不过我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我看到我们军营后面的山坡阳面出现了厚厚的积雪。冬时天冷风大,那里积雪只会越来越多,终会有一天,积雪滑落,军营便会被冰雪覆盖。况且我们所驻扎的方位,是今年太岁所在之位,若只是短住几日,问题自然不大。可是这预备长期驻扎,军士们搭建的搭建、深挖的深挖,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心里着实是怕冲撞了太岁,恳请大帅迁移军营……”
陈梁所言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萧岩听了这些,不断地用手指往复滑动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军当初驻扎在这东西走向的悬崖里,就在于此处风雪多为南北走向,来此崖间可以躲避大风寒雪;若此刻撤离出此处,且不说难以找到如此安全和温暖的避风雪地,便是转移新建,也是个困难事情。”
两人随即沉默起来,各自摩挲着拇指,想要去除这些困难……
孟婆在冥府多是了解些投胎转世流程的事情,来了这人间听闻了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天象星相,对于太岁还是毫无了解,甚为好奇。便凑过去问陈梁:“陈将军,太岁为何物?难不成是妖怪?”
陈梁赶忙制止孟婆这般用词:“孟姑娘,万万不可如此鲁莽形容,对太岁爷不可不敬。”
孟婆以眼相问,陈梁则是细细解释道:“孟姑娘有所不知。在术士中,太岁有一种含义便是,太岁即岁星、木星的神格,为五星之一。木星绕行一周的周期是约十二年,古代观星者记载,每十二年后木星又会在同一星空区域出现。因此他们把天匀分为十二份,每一份根据其特征取一个名称,每年运行经过一份天域,所以,木星又叫岁星。”
“每一份天域在人世间都是有投影的,每年的太岁爷都在不同的方位,当年一般百姓都不会去那个方位动土,害怕不测之事。民间有云:太岁头上动土,自取其祸。我军在这山崖下安营扎寨,大挖大建,但这恰好是今年太岁所在方位。动太岁方位的隐忧、于高处有积雪倾覆之忧患,故此,才来与主帅商议对策。”
陈梁说完,继续与萧岩商讨问题,而孟婆还在认真地回味着他方才告知的一番话。
第二天,京城传来圣旨。
“陛下有命,萧将军英勇善战,乃万民之福。由于年关将至,朝中大事难定,朕将在朝处理朝中事务,萧将军代朕处理军务,届时我会派出张赣将军去慰问,君臣一心,天下可定。”
新帝原本意在秋高气爽之时出征,一仗打完刚好到了年关,那时班师回朝,举国欢庆,君威便可大涨,自是能够震慑四海之内的国家。
奈何新帝将这次的行军当成了出游,从而耽误了些时间。奈何今年北方的风雪来得太急,况且君王龙体与社稷同重,不可冒险,所以没来。
同时,有急报道:“报告主帅,南方来了一支军队,据探子观察是我军势力,上前去询问,原来是张将军张赣。张将军受陛下之命,带来了五万人和三千石粮饷,预计今日傍晚便可到。”
果不过半日,张将军便带着军队和物资与萧岩胜利会师了。
自萧岩身死那一战以来,军队里一直浮躁,而听到有新的袍泽到来,变动的人心也稳定了下来。萧岩身死那一战,连同五个副将、一位将军当场战死;之后又遭敌军突袭,军心大大受挫,虽还有余力同敌军一战,但也只是被动防御;再后来,大雪封杀,南方将士频繁冻伤,伤兵营时常哭喊连天,更是导致军心涣散。
前日一战,击杀敌军一千有余,大获全胜,但将士的人头数却都是一直在减少的。敌军却因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不停地补给后援士兵,所以人数不断增加,这让他们的士气大涨。
如今援兵和军需到达,两军人数终于对等,萧岩稍微松了口气。可也依旧不敢怠慢,因为这战争只会越来越残酷。
“也好。”萧岩立于风雪中,双手接过了圣旨。也许,眼下还有挽回的余地……
夜色悄悄袭来,漂浮不定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军营,从远处看去,宛如是黎明前的晨曦。
“萧岩,你最近心不在焉的,怎么了?”孟婆走近萧岩,眼中流露出关切之意。
萧岩望着军营营帐中亮起的点点星火,神色似有迷惘。
虽然他的气韵依旧如往常一样沉着冷静,可孟婆看得出来,此刻的萧岩眼神混沌,那神色有些……
“主帅,林军医有请。”士兵道。
“我先离开一下。”萧岩对着孟婆道。
孟婆点了点头。
“原来是孟姑娘。”
这时,孟婆头顶上出现了一把伞,是杨宗明从孟婆背后走了过来,为她撑伞遮挡了风雪。许是孟婆一直在担心萧岩的事情,所以未曾注意到身后之人。
“右将军有礼了。”孟婆说。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叫我老杨就行。”杨宗明爽快地笑了两声。
“月色正好,杨将军也出来散步?”孟婆似笑非笑道。
“出来走走,好久没看到月色了,有些怀念。”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微茫星辰,杨宗明甚是感慨。
“今日遇上风雪,才能难得歇一歇。如今见着了月色,皎洁之色实在是好看。连同这营中点点灯火微微亮,一闪一闪的,都像极了空中的星辰。”孟婆怅然道,“明月挂星空,将军夜思乡。”
“此月同彼月,千里共赏一轮月。家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杨宗明轻叹道。
“回到故乡……”孟婆喃喃道。
孟婆抬了下眼睛,看到头上的油纸伞,盯着杨将军笑道:“没料到杨将军这般细心。”
杨宗明解释道:“这雨伞本来是姑娘用的,我一个粗犷大汉用着实在不太适合。但之前左肩受过伤,这几天旧伤复发,受寒疼得咬牙,打上把伞,多少可以挡些冷风。”
“原来如此,将军骁勇善战,因此负伤,辛苦了。”孟婆道。
孟婆自知,跟对的人说对的话。在外人面前,她是个姑娘,自要保持矜持与沉静。
就在这时,一名小士兵在远处大喊,正是老军医的徒弟:“杨将军,你伤还没好,怎么可以在大雪里走,快回营帐休息!”
那小士兵当初见到萧岩哆哆嗦嗦,说话也不利索,没想到见了杨将军不但没怕,反而关心起他的身体来,孟婆倒是对此感到好奇。
“我不过是出来透口气,久在军营,闷都要闷死了。”杨将军挑眉说道,“你小子医术学得怎么样了,那老头又训你了吗?”
“师傅对我很好,一直在指点我。”小士兵不喜欢别人称自己的师傅是“老头”,甚至为师傅辩驳道,“师傅并不是教训我,他是恨铁不成钢,是为了我好。”
杨将军哈哈大笑,接着他摆摆手,不打算再和小士兵多说,随便找个借口就打发他走:“好了,你且先去伤兵营检查刘副官的箭伤,我一会就回去。”
看着小士兵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孟婆问道:“听这语气,你与他是旧相识?”
“算是旧识吧,这小子上次犯了错,被打得背上全部是血条,加上天冷风涩,又染了风寒,整个人都在发热。那时候我正旧伤复发,去林老军医那里取药,看到他,我便将我私藏的金创药拿出来,给他用了。结果第二天这小子就活蹦乱跳了,他听老军医说是我给的药,便跑来感谢我,说是没有我的金创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于是每次去林军医那,他都会主动给我热药,时间久了,也就熟悉,倒是个不错的孩子。”
孟婆认同道:“的确是不错。”
“与之相处久了,无意之间竟发现我们是同乡。在这荒无人烟的边疆能遇见故人,实在是不易的缘分。”说到这里,杨将军的眉梢眼角都挂上了笑意。
说到同乡,孟婆顺势问道:“杨将军是哪里人?”
“清河县人,我老家在距离这边关百里的地方。那里经常受到狼族的掠夺,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杨将军露出愤怒的表情,接着道,“所以我来参军,希望可以把那些家伙赶走,还我的家乡一片清净。”
杨将军的表情逐渐扭曲狰狞,或许是因为回忆起了过往,使得他难掩气愤。而孟婆也的确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深重的狠戾与沉郁,想着不该再聊这等沉重之事了,她便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杨宗明点头称好。两人踩在雪中,留下一深一浅两行脚印。
之前,敌军开路进攻被萧岩的战术打败后,便安稳扎营,萧岩也没有去偷袭。只是两边都在不断地增加巡逻人数。
这种异常的平静让萧岩感到不安,不过各有谋划,能否胜利,就要看彼此是如何摆布棋盘了。
主帅大帐内,将军们聚在一起。
“今日,我们分析一下敌军可能选择的路线,陈将军,说说你的想法。”萧岩坐在主座上。
陈梁指着地图道:“各位且看,我军驻扎在这悬崖处,敌军除了可以在左右两面进攻之外,还可能从悬崖上进攻。但因为此时风雪较大,加上悬崖高且陡峭光滑,所以从上进攻是最难也是最不可行的。敌军上次的进攻从右侧发起,那里离着敌军营地最近,也是敌人的首选。其次是左侧的路,虽然敌军从左侧进攻要绕远,难度较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细致入微。”萧岩认可地点点头,转而又说,“杨将军有什么应敌之策?”
“将军,守不如攻,为何不主动进攻?”右将军杨宗明道,“我军如今军需充足,无后顾之忧,加上刚打了胜仗,士气大涨,乘胜追击,便可战无不胜,因此末将请求领兵出击。”
“不可。”萧岩当即反驳道,“我军现有南方人居多,他们水土不服,终究不适合雪地野战。如今有了充足的粮食,能够撑到来年天气转暖之时,更应该守。”
“将军,恕我直言,取得胜利,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我军虽不擅长雪地战争,但是我军兵力充足,且有主帅谋划,何须惧怕他们?若一直避战不出,我军士气便会持续低落,将士们定会心生不满。”
先锋将军闻言,附议道:“杨将军所言有理,一直避战不出确实不妥。”
“主帅且做考虑,只需谋划一番,便可击败对方,不用担心来年的掠夺,这简直是一箭双雕的美事。”朝中新派来的张赣将军道。
这位将军,是皇帝亲信,授命于皇帝,一言一行都代表皇帝的指令。且这位张将军与萧岩旧时有过交往。武将世家的张赣可打小就认识柳嫣,暗自痴情于柳家小姐,却从未言明。相处多年,柳嫣也只是待他如兄长,别无他想。他见萧岩和柳嫣来往,便醋意大发,非要和萧岩比武较量一番,放话说若谁输了就必要远离柳嫣。
结果是张赣的右腿瘸了半年,成了当时的一个笑柄,人人都叫他“柳下瘸”。
“此战终不能免,因此要考虑如何减少伤亡才是关键,军队是国家的尖刀,若刀缺口了,麻烦也是一大堆。”你攻我守,各执己见。陈梁一看两边意见不同,便出言劝道。
此时争执,甚无好处。
其实,新帝此次让萧岩为主帅带兵攻打游牧部族,为制衡萧岩便在军中设立左右中将军,凡事有商量,因此并未出现大的争执。后来中将军安几道莫名身死,右将军唯萧岩马首是瞻,左将军又性格柔和,军权近乎掌握在了萧岩手里。再加上萧岩军心在握,且战术得当,还多次解救将士与危难,全军上下一心。新帝见此情景不免有所顾忌,身为帝王,他并不想看见军中过于团结的景象,于是特派来了张将军一探虚实,也是为了平分萧岩在军中的势力。
新帝虽说是皇帝,但登基年份不足,羽翼尚未丰满。朝中老臣皆为先帝时期的人,只能供着,这些老臣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姻亲结盟者众多,私下结党营私者也多。
萧岩在边疆手中有大量士兵,新帝恐其欲拥兵自重,则迫切想要收拢全国的大权握在手中。
这主动请缨而来的张赣也是有自己的盘算的,他的右腿每逢阴雨连绵的日子,便隐隐作痛,自是每每都会想起当初与萧岩的那场比试。不但输掉了倾慕之人,还让自己被众人嘲笑,又落下了旧伤。
而先锋将军林守之自开战时,总是冲锋在前,奋勇杀敌,最后取得胜利,将士们却只说是萧岩指挥得当,这使得他心底的那份不甘就像深潭中的老水一样越积越深、越来越暗。
此前敌军偷袭,哨兵营损失惨重,哨兵营的将军李三思受到无能的质疑,他急需一场战争证明自己不是蜡烛头。
怀着不同的心思,这三个人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主帅,我奉陛下之命来此监军,陛下说君臣一心,天下可定,我想您定然知道陛下的胸襟与抱负吧。”张赣道。
“杨将军,清扫战场有何收获吗?”萧岩并未理会张赣,反而向杨宗明问道。
“回将军,弓箭一半以上还能继续用。”杨宗明答道。
萧岩点点头:“这次应该不用我军主动出击,敌军会来找我们的。”
张赣听得一头雾水,不禁脱口问出:“这是何等意思?”
“他们的弓箭没有用,证明他们无功而返。狼是不会允许自己无功而返的,他们不久就会再次进攻。”萧岩细心解释道。
“主帅所言极是,但他们何时来进攻?可否给个确信时间?我也好及时禀报给陛下才是。”张赣徒然提高了音量,神情之中也染上了一抹愠色。
其实张赣的能力颇为卓越,新帝早就想对其进行提拔,他自己也知道,只是苦于缺失机会。这时候他藏不住心中话,逞口舌之快,还没看清形势就用皇命压制萧岩,反而早早露出了底牌,过后才发现不妥,心中也不由地暗生起自己的气来。
“或许是明天。”萧岩只是如此风轻云淡地说道。
大帐里面陷入寂静,无一人再说话,外面的风雪声却格外清晰地飘进了耳朵里。
议事大营里,帐内几人,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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