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湿袜子,火光把他佝偻的脊背拓在土墙上:“明天给你编双铁打的鞋。”
那夜他屋里的油灯亮到子时,我扒着门缝看见他用牙齿扯麻绳,嘴角勒出血丝。
**(三)**新布鞋硌脚后跟,我在田埂上摔了满嘴泥。
爷爷摘了苇叶量我脚型,发现右足比左足宽半指。
第二天鞋帮便多了块月牙补丁,他用木槌把新布捶得绵软:“脚要舒坦,心才能踏实走远路。”
**(四)**化疗第三个月,他忽然翻出压箱底的鞋样子。
癌细胞啃噬的双手捏不住锥子,在黄纸上戳出歪斜的洞眼。
我半夜撞见他光脚踩在雪地里比划,十个趾头冻得发紫:“得赶在开春给你做双单鞋......”**(五)**梅雨泡烂了晾晒的葛布。
我把霉斑剪成五瓣梅,学着他的针法锁边。
顶针总从枯瘦的中指滑脱,这才惊觉他当年为我纳鞋时,早已磨平了指关节。
**(六)**今晨把完好的左鞋放进棺木时,棺匠突然“咦”了一声。
鞋底夹层飘出片干枯的竹膜,上面用烧焦的树枝写着:“右边鞋垫下藏了奶糖”。
我疯狂撕开右鞋,陈年的糖纸里裹着张卷烟纸,背面是输液时练的字:“小满要步步生甜”。
**(七)**山道上,新鞋踩着旧鞋的印痕。
爷爷常歇脚的老槐树突然落下朵白花,正掉进左脚那个被砂石磨穿的破洞里。
风掠过林梢的声响,恰似他当年蹲在门槛上,“哧啦”一声扯开千层布的声音。
### 第八章 萤火**(一)**樟木箱底的手电筒生了锈斑,玻璃罩里卡着片干枯的南瓜叶。
按下开关时,昏黄的光圈里浮起细尘,恍惚照见爷爷临终前夜,他枯枝般的手指在墙上比划的剪影:“后山的腐草该化萤了......”**(二)**十二岁那年夜归,磷火在坟头飘摇。
我攥紧他汗湿的衣角,听他讲古书里的传说:“腐草为萤,是天地给亡魂点的引路灯。”
蛙鸣声中,他忽然弯腰捉住我的脚踝,“啪”地拍死只吸血的蚊子,“活人的灯在这儿呢”,他指着我破洞布鞋里露出的脚趾头笑。
**(三)**此刻真正的萤火从竹篱外漫进来。
三两点幽绿停在晾衣绳上,照亮那件补丁摞补丁的汗衫——